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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雄虫今天还在演吗》 第61章 一二三木头人 木门
异兽种群之间有着极高的排斥性, 近些年也有研究院的工作虫专门做课题。
他们声称,现今异兽种族当中的运行规则与虫族内部的等级秩序有过之而无不及。
虫族为了保全自身与繁衍种群,不同种族的虫尽管因为那种天然的领地意识划区而居。
但在神殿与皇室的向心作用下, 依旧能够在有些时候抑下心中那种天然的排斥感联合作战, 甚至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同生共死感,这也就是联盟军队的形成。
但是异兽的族群则全然不同, 它们之间的互相吞噬倾轧远远胜过虫族,不同种族的异兽会为了争夺一片领地的所有权而战至两败俱伤。
也正是这个缘故, 故而虫族如今遭遇的所有兽潮中基本都仅有同种的异兽构成。
所以与以往的经历比起来, 如今的画面完全打破了军雌们固有的认知。
那座低矮的城墙像是一个异世界的深渊,源源不断地在向外倾吐着种类迥异,大小不同, 甚至看起来像是不同种类杂合起来的异兽。
这群数量巨大, 结队而行的异兽几乎在片刻间由小变大,如同一股正在从远处袭来的巨浪。
昆提斯在蒙戈尔境内并不算是一座较大的城市,因为与速兰瓦接壤和异兽频繁侵袭的缘故, 周遭的虫族早已迁移至了靠近都城的小型城市,也让这个城防处的小城变得越发的低矮荒凉。
空间的狭小使得最前排的异兽几乎是片刻之间就闪现在了休整的军雌面前, 那是一只头部巨大,四肢短小的变异种, 是异兽里较为羸弱的群居性异兽。
哪怕军雌们尚未进入战斗模式,对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异兽也绰绰有余。
至少还有时间,现在的异兽还不够强, 军雌应该暂时不会出现伤亡。
这个想法让虞宴紧绷的精神微微松懈了片刻,但他还未来得及和恺撒解释面前的情况,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就出现了。
只见那只在往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军雌产生威胁的异兽,居然只是自然地张大了自己那张布满刺状利齿的大嘴, 然后
轻而易举的咬下了猎物的头颅。
它的猎物,那只身形强壮的军雌却和周围的所有同伴一样,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双眼恍惚,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
血光在瞬息之间喷涌而出,往日里怕剽悍的军雌现今却像是再为乖顺不过的绵羊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被夺去了生命。
他们脚下那片焦黑的土壤再次染上了噩梦般的赤色,仿佛是对于某种过去的再现。
这不对劲!
“殿下,他们”
虞宴在一枪击穿一只异兽的头颅之后,猛然转头望向自刚才起就沉默不语的恺撒,但却只是对上了一张同样神情恍惚的脸。
枪响声被淹没在了数不清的吼叫当中。
*
恺撒确实是被虞宴拉了个措不及防,军雌的攻击本能,让他下意识想要反手捏断对方那只扣上自己的手臂,而左手处传来的冰冰凉凉凉的触感却让他又生生停下了应激似的反应。
那只断裂的左手正在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生长,肉芽重组再生的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军雌身体素质所能负荷的水平,但是却毫无副作用。
他的目光划过自己手上覆盖着的那层淡蓝色的液体,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对方的药剂从哪来的时候,而恺撒也全然忽视了亚雌到底是怎么凭空将东西涂到他手上的。
现在要解决的是这群突然出现的异兽,至于其他或有或无的问题,他自会在结束这次倒霉透顶的出征之后再与对方算总账。
那药的效果是很好,身体组织再生的酥痒感也一路由手掌爬到了心头,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会放过这只亚雌。
不过,现在这只亚雌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他至少要活到自己能够和他算账的时候
恺撒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在内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没错,留着他的命,只是要和他算账,所以他应该先让这个亚雌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猫着,等他解决完一切再说
当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在一秒内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恺撒,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将人赶去安全地方待着的好借口。
就在他正要故作冷漠地开口赶人时,原本正在恢复的身体却突然罢了工。
他像是被泡在了一滩静置的起泡胶当中,说不出一句话,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手掌的疼痛正在被缓缓剥离,但明显迟缓的反应速度却让这只经历过无数战役的军雌立刻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大脑里蔓延着一层浅灰色的薄雾,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呢喃与呓语干扰着恺撒的思维,让他几乎不能处理着成段的信息,就连眼前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恍惚扭曲了起来。
恺撒烦躁地晃了晃自己因为连日奔波而乱糟糟的金发,毫不犹豫地用牙齿咬断了一截舌尖试图保持清醒。
可眼前的一切却并未因为剧痛而有所和缓,情景不停变换着,生生将昆提斯的景象扭曲成了一间…让他无比眼熟的木门。
那扇曾经被他踹倒了不知多少次的木门,也是那扇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的木门。
泛着些绿斑的门本应早被新搬进去的主人换成铁门,但当亚雌的申请被里德递到他的书桌上时。
恺撒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个提案,好像拒绝了这个提案就能抹去自己曾经强行闯入对方卧房的既定事实,仿佛就能消除自己居然真的脑抽到和一只亚雌躺在一张床上的过去。
他忽略了副官一眼难尽的眼神,面不改色地否掉了亚雌的要求,试图用这一“恶劣”的的行径抹去自己“难堪”的经历,他以为他忘得彻底。
但眼前这间突然出现的门却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毫不遮掩地将被恺撒深藏在记忆中的过去摆到了明面上。
他站在那扇木门外,脚似是被死死钉在了原地,走不开一步,直到那扇原本只掀开一条小缝的门全然向他敞开。
坐在桌前的那道略显瘦弱的身影缓缓转身,他手里还捧着一件被撕烂的衬衫,面上的表情有些困扰。
人影逐渐走近,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堪称简陋的房间里,像是一记逐渐归零的沙漏。
青年微微弯仰头,完全忽略了恺撒僵直的背脊,用手指轻轻拂过了他泛着皮的干涩唇瓣,动作暧昧又轻佻。
“殿下,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道声音很轻。
如同最后一粒细沙,拉着恺撒彻底沉入了谷底。
*
“你的信号能透到里面吗?我需要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只军雌清醒着。”
粒子枪发射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异兽嘶鸣声中显得微弱又不值一提,虞宴在第三次叫醒恺撒失败后,只能暂时放弃了目前的打算。
他皱着眉抬手又是一枪,精准无误地轰碎了一只异兽的脑袋,勉强将那只立在原地差点被异兽活活撕掉脑袋的军雌救了下来。
虞宴鬓角处的黑发已经被细汗黏在了皮肤上,见着那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从墙内钻出来的异兽。
他的心越来越沉,声音亦是系统从未听过的严肃。
“我我去试试。”
系统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它瞥了面色凝重的虞宴一眼,照着吩咐消失在了原地
异兽的这个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在查清楚那些卵鞘彻底死透的那刻,虞宴就知道那些东西恐怕不是在墙里就是隐在了什么地方。
后者的可能性比起前者来说较小,毕竟这么多军雌在这里不可能察觉不出在空地里有异兽存在。
异兽的智慧毕竟有限,在现今记录的档案里,也全然没有能够屏蔽精神感知的异兽。
两相比较下来,它们在墙里的这个事实几乎是力压了后者,成为了唯一的可能性。
墙体里面或者说这堵城墙本身就有问题。
虞宴在做出判断的瞬间,便想将消息传回去通知军雌外撤。
但向来以信号灵敏著称的085型通讯器却像是死机了一般,信号传递的功能键彻底陷入了灰色。
而随着之后措不及防下落的城墙,让虞宴只能事急从权地用了一大笔贡献值将恺撒先捞了出来,但结果似乎还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恺撒还是中招了,即使他已经从这座古怪的城里走了出来,就连系统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而墙内军雌的情况则远远比墙外的恺撒更糟糕,在系统模糊的监测显示下,虞宴能够肯定,现在自由行动的军雌估计超不出一个手掌的个数,不然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军雌死伤如此惨重。
大部分军雌都像恺撒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眼里泛着一层古怪的白雾,似乎陷进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
“你是说他们在做梦?”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他们的神经系统十分活跃,但是感知模块却出了问题,就像是做梦一样。“
“所以恺撒也是在做梦?其他军雌的表情和他是一样的吗?“
虞宴眉头紧蹙地看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的恺撒,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这倒不像是在做梦,而是集体掉进了酒桶里,喝高了。
“他的话。我也不清楚。“
系统一边肉痛地看着虞宴花钱如流水般地从系统商店里掏出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能量块,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只能扫描到A级以下的军雌大脑活动情况,如果你光说表情的话,这么看倒不太一样,没谁像他笑得…这么开心的。”
它望了一眼军雌脸上那越来越明显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
虞宴抿了抿唇,对这个回答倒也不太意外。
毕竟如果系统能准确掌握到所有军雌的身体情况的话,这能力未免有点太过超越限度。
而依照他之前对对方的了解来看,系统是做不到的。
“那你看清楚里面还有多少军雌醒着吗。”
“一个。”
系统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这个最坏的结果,似是为了听起来好听一些,它讪讪地补充了一句。
“现在倒是还活着,你估计也认识,就是先前说你扛不起枪的那个家伙来着。”
随着几道连续的空枪,虞宴伸手摸向腰间的弹夹,却发现就连用最后一点贡献值兑换过来的弹药都已经彻底告罄。
他身形微滞,干脆故技重施,直接卸了枪体里面的能量块,打算直接扔到异兽堆里。
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虞宴需要仔细揣摩着怎样在造成最小伤亡的情况下,先解决那批缓慢朝自己和恺撒这边靠近的异兽,留出些反应时间。
泛着淡黄色的能量块在手中微微发烫,是能源过烫反射出来的余热,在冷风中倒是难得的提供了一丝温暖。
这丝温度并没有驻足多久,便随着一道亮眼的白光在不远处绽出了一朵刺眼的白花。
*
迪尔特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同伴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地葬身在了异兽的口中。
迪尔特不知道为什么比自己精神等级还要高的军雌都会陷入到那种奇怪的状况,而自己却平安无事。
攻击迅猛的异兽已经逼得迪尔特不得不虫化了自己的双手,但尽管如此,它攻击异兽的速度依旧赶不上异兽吞吃军雌的速度。
就在他双目血红之际,他看到了那抹熟悉又的刺眼的亮光。
或许还有其他军雌保持着清醒!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看到新的希望的时候,却没料到印入眼帘的虫却是那只连炮筒都看不起的关系户。
他伸手砍进一只异兽的脖子,近乎绝望地擦去了自己脸上被溅到的鲜血。
算了,至少他也是同伴,既然他进了第一军,我也不能看着他死在这里
“喂,你”跑远一些。
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脑子里突兀响起的声音却让一向冷静的迪尔特愣在了原地。
那道声音温柔又不容置疑,只说了简短的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看过来。”
第62章 知识改变命运 亢奋剂
“157号安全堡的第三道防护门, 左侧的第三个台阶,杀死那只玛拉兽。”
尽管迪尔特的精神力等级并不算高,但是虞宴先前并未通过精神力触手和人交流过, 他只能先照葫芦画瓢地按照身体的本能去驱动着脑海里从未“开封”的精神力触手。
而这一举动的消耗量则远远超过了虞宴原有的估计,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像是真空器一般贪婪地吸吮着他体内的能量。
在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之后,那几条泛着乌青色的透明枝条才颤颤巍巍地从他的脊骨处伸了出来, 如同蛛丝般环上了军雌的后颈。
精神相接的那一瞬间,迪尔特脑海中充斥的杂音差点让虞宴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大脑像是被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表皮伸进去搅动了一圈, 难以抑制的生理性晕眩让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圈, 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虞宴!”
系统的尖叫声还没落地,一只手却突然出现,如同铁爪般扣住了虞宴的肩, 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捞了起来。
右肩处那股要捏碎人骨头的熟悉力道, 虞宴几乎不用猜就能想到是谁。
他诧异地抬头望去,以为是恺撒恢复了意识,却发现旁边站着的军雌根本没醒, 只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他捞了起来。
就这瞬间的动作,那双空洞的赤红色眼睛还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虞宴的脸。
“他这是在干嘛梦游吗?”
系统的声音混这些微弱的电音, 看起来像是信号不太好。
“我叫你去看迪尔特那里的情况,你回来干什么。”
在发现恺撒根本没有醒过来之后, 虞宴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想要拨开恺撒的手,却死活挣脱不开对方手里那股力道,无法只能先和系统对接起了迪尔特那边的情况。
系统的情绪有些低落, 声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情绪高涨,只是低声和虞宴解释着当前的现状。
“迪尔特按照你的吩咐找到那只玛拉兽了,周遭护着它的异兽很多,他一时半会砍不到那只异兽身边, 我不确定你下达的精神指令能够持续多久,虞宴,况且”
虞宴面前的空气闪了闪,那个熟悉的蓝色光点再次出现在了虞宴的面前。
它朝旁边的位置让了让,露出了身后那片几乎已经是半个炼狱的城池。
“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我并不觉得接入军雌的大脑是一件正确的选择,你的身体比你想象中的脆弱,而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这个事实。”
虞宴瞥了他一眼,一边借着视域共享查看迪尔特那边的情况,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着系统严肃的质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让你的任务失败就行,系统。”
“你很奇怪,虞宴,你让我现在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按照主系统规定的准则,宿主出现额外的问题,系统应该第一时间上报,这是每一个见习系统都明白的道理。
但是系统却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和自己的宿主私下协商解决,直接将问题放在了明面上。
“你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生命,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基于此判断,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军雌搭上自己的性命。对你来说,现在最合适的做法应该是控制迪尔特,命他将你送回蒙戈尔,你可以直接回到神殿,这对你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虞宴倒是对系统突然凝重起来的语气略微感到诧异,他挑了挑眉,却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需要那只玛拉兽。”
“虞宴,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只玛拉兽比你想象的要特殊,军雌们现在这种情况和那只异兽脱不开联系。”
系统的话头一僵,被这句话堵得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果不其然就听虞宴下一句说道。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你却并没有选择告诉我,那我又有什么义务和你去解释我要做的事。”
虞宴手里的弹药早在刚才就彻底宣布告罄,就连系统商店里能被薅的羊毛也早就被虞宴薅干净了。
他不可能像军雌一样和一群异兽硬拼,先不说自己的身体素质能不能吃得消,就是刚才的精神疲弱也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
所以眼下而言,相比没头没脑地去和异兽肉搏,还不如先解决自己阵营里的“叛乱”。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是趁早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总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可能挟着一只正在服役期的军雌独自返回帝国,哪怕我能够被神殿接受,帝国也不可能丝毫不计较军队损伤过半,皇室后裔死亡的战果。”
说到这,虞晏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意味深长的呢喃了一句。
“仅仅因为我是一只雄虫吗?那不可能。”
“联盟军不会,皇室更不会。我或许会因为雄虫的身份活下来,也不会因此而被送往审判庭再经历一次毫无公平可言的审判。但是通过这种手段规避审判带来的绝对是数不尽的麻烦。更何我从来不觉得在神殿里当雄虫会是什么好事。”
“而如果我真的像你所期待的那般毫无阻碍的进入了神殿,恐怕那才是你真该担心任务失败的时候。”
系统被宿主这番连珠炮似的话堵的不发一言,它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又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向对方解释自己的私心,因为那的确存在。
它从头到尾都没放弃过再次夺回主动权,然而这个心思成为了虞晏制衡它的手段。
“所以基于共同的利益,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
就在虞宴觉得目的达到刚要循循善诱地开口时,旁边一直保持不动的雌虫却突然抽风似地一把将他拽到了面前。
虞宴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对上了恺撒的视线,雌虫的目光怪怪的,从耳朵到脖子都染上了一层再为显眼不过的绯红,然而让虞宴意想不到的是这家伙嘴里突然冒出来的话却是更怪。
“为什么?”
恺撒的声音里带着呼之欲出的烦躁,那双深红色的瞳仁在圆瞳与竖瞳之间来回切换。
在虞宴震惊得无与伦比的目光中,他竟是皱了皱眉,赌气一般地直接拉着虞宴的手往着自己的小腹伸去。
“摸吧”
这话冷淡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甚至说到后面还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骄傲?
恺撒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一时之间将方才还针锋相对的系统和虞宴统统砸成了傻子,但当事虫似乎丝毫不觉得眼前的时机有所不对。
他晃神了片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竟是又要拉着虞宴的手又打算往里去伸,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
“你装什么?你不想摸吗?”
虞宴:
系统:?
在这一刻,什么宿主有鬼啊,什么找监管系统帮忙啊,诸如此类的狗屁话一时之间全从系统的反应措施中统统清光。
看好戏的火苗在这个绝对不怎么合适的时机,“噌”得一下就升了起来。
而虞宴则被那句“你不想摸吗”来了个五雷轰顶,他在这时候真的很想剖开对面这个家伙的大脑,看看对方现在脑子里到底在放些什么东西。
但是显然虞宴现在还没办法这么做,因为他脑子里那几条可怜的精神触手还扒在迪尔特的后颈,正给那只奋力拼杀的军雌铆定着玛拉兽的位置。
和系统想象的并不同,除却开头那句带着几分实验性质的“看过来”,虞宴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用精神力触手去干扰迪尔特的正常思维能力。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迪尔特除却刚开始的惊讶,后续竟是真的沉默地服从起了精神触手所传达的指令,一路找到了那件较为隐秘的安全屋。
虞宴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对面的恺撒却像是酒精中毒一般,嘴里的话越发的没有边际。
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最后的越说越顺口,话语中的精彩程度让系统彻底转移了关注点。
“你眼下好像也没必要纠结神殿的问题了虞宴他”
虞宴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他挣了很久,却是迟迟没办法从恺撒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雌虫像是还在手.欲期的婴儿,抓着喜欢的东西就死命地不撒手,和恺撒你来我回得久了,虞宴彻底没了脾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在对方略微闪烁的目光里一把堵上了他的嘴,这才终于让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暂时消失在了原地。
雌虫不满地闷哼了一声,但不知为什么却是没有挣扎,只是仍然用那副吃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眉头紧锁的青年。
一动不动。
虞宴闭上眼睛躲开了那道灼热的视线,全当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不存在,一门心思地将注意力放到了迪尔特那边的玛拉兽身上。
那只异变的玛拉兽很狡猾,如果不是每只军雌身上若有若无的精神标记,虞宴也很难从这点蛛丝马迹里发现对方的存在。
但显然,这只玛拉兽不仅将自己藏得很好,还为不被发现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周遭的异兽如同有智慧般围到了玛拉兽的身前,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兽墙。
迪尔特的精神力等级不高,但实战能力却是强得惊人。
在熟练的躲避与攻击之下,他竟真的破开了一众异兽的包围圈,单枪匹马地挤进了那个狭窄的包围圈。
巨翅种的身形优势在这些四不像的异兽面前悲惨地归零,所幸战斗能力过硬的军雌精准地搜寻着反应速度较为缓慢的幼生态异兽,找准时机,干脆利落地斩下了他们尚未完全骨骼化的头颅,
一路凭借着认真挑选猎物的能力,迪尔特终于将包围圈撕开了条裂缝,一个瞬移闪到了那只通体荧绿的玛拉兽面前。
近在咫尺的罪魁祸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它果冻质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蠕动着试图朝不远处的排水口逃窜而去。
然而军雌泛着血红的刃翅却没有放过这个一刀制敌的机会,迪尔特的尾翅已经被陆续赶来的其他异兽撕成了褴褛的条状。
剧痛让军雌的触须愤怒地颤抖着,下一秒那柄削铁如泥的利刃便如削苹果一般,精准无误地刺入了玛拉兽硕大无比的心脏。
“噗呲——”
泛着腥酸味的浓绿色血液喷涌而出,异兽濒死前发出的音波毫不留情地震破了迪尔特的耳膜,使得万年两道血柱霎时之间喷涌而出。
随着玛拉兽身体的软化,四周本在疯狂进攻的异兽竟是如同被石柱一般停在了原地。
喧嚣的城池在这一瞬间似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能听见军雌粗重湍急的呼吸声。
巨翅种外面那层坚硬的红色甲壳渐渐变淡,布满利刺的双翅也逐渐变为了小麦色的手臂。
迪尔特浑身上下都浸慢了数不清的液体,或是自己的血又或是那群异兽的血。
“呼呼”
他站在原地抹了把眼角处沾上的臭血,声音似是被铁烙过一般沙哑。
“你你在听吗?”
脑子里突然接入的声音给这只向来防备心极重的军雌带来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然而与他预想中的攻击不同。
那道精神力像是一股湍湍的春泉,如有魔力般抚平了迪尔特因为愤怒而激荡的精神海。
他从小在地下城长大,雌父在他出生的时候死于地下城的势力火拼。
迪尔特一个虫靠吃着废旧处理厂里的垃圾营养液活了下来,出乎他意料的是,十八岁那年自己居然通过了精神力测试,顺利加入了联盟军,甚至一路走到了现在。
帝国每年的中旬都会举办一次声势浩大的圣赞节,那也可能是大部分雌虫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雄虫的机会,而迪尔特正是这大部分雌虫中的一员。
他没有接受过正统的体系化教育,雄虫对于他这种真正从底层爬上来的军雌而言,只是军事手册里第一册第一条的一段简短文字。
“联盟军一切以帝国利益为重,以阁下生命安全为重,如有违背,当受剥翅之刑。”
直到他在那次庆典上与一位偷溜出来的阁下撞在了一起,正在躲避神官的雄虫为了让他保守秘密,违反规定对地他进行了精神疗愈。
“嘘,记得说你没见过我。”
戴着兜帽的雄虫朝他眨了眨眼,下一秒便如一只误入歧途的幼鹿,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原地面色通红,甚至没有看清雄虫长相的迪尔特。
自那之后,迪尔特珍惜每一分挣来的贡献点,喝的是军队派发的舒缓剂,用的是军队发放的战斗服。
即使断胳膊短脚也从未进过医疗舱,哪怕忍着剧痛,也仅仅是为了省下一点贡献点,能够离自己那个恍惚的梦近一些。
他原本以为那种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感觉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直到今天,他似乎再次被神明瞥视了
问完那句话后,迪尔特有些紧张地立在原地,静静期待着对面的回复。
单过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应答。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得到回应的时候,那道温柔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将这只异兽的兽核给我吗?”
脑海里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对方似乎遭遇了什么麻烦,过了半晌才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用星币买下这颗兽核。”
迪尔特怔了怔,他本就打算剜出这只异兽的兽核,刀都已经握在了手上,闻言不由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回应道。
“不用不用星币。”
似是为了给自己找补,迪尔特那张带着疤的脸上皱了皱。
“不是你的话,我也找不到这只异兽。”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再出声了,蹲下身,将刀伸向了玛拉兽的颈间。
周遭的异兽已经停止了攻击,安全屋外面也已经传来了不少还存活着的军雌的声音,估计是醒了过来。
迪尔特松了一口气,剜了个刀花就打算用尖刺将兽核挑出来。
“迪尔特!”
同伴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他以为是有虫来找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没想到看到的不是军雌
而是一只蛙型的异兽。
那只蛙型的异兽身量臃肿,皮肤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肿泡。
伴随着军雌的转身,蛙兽古怪地笑了一声,模拟着军雌声线的嘴巴咧开,一路开到了眼球。
那只肉瘤状的舌头对着军雌又清晰地喊了一声。
“迪尔特!”!
迪尔特的脸色倏然一变,腰间的军刺如同闪电般异兽的胸口飞射了出去。
就在军雌打算俯身向前冲去的一瞬间,骤然升起的危机感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他意识到了身后的异样,猛地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只原本应该死透了的玛拉兽胸口出现了一个扭曲的黑色漩涡,下一秒,一只长满尖齿的绿色藤蔓在迪尔特惊恐的目光中竟是直直避开了他的要害,而朝他的后颈处尖啸着咬去。
“嘶———”
迪尔特本已做好了动脉被咬个对穿的准备,然而本应传来的疼痛却迟迟未到。
他抓准机会扭身一刀斩落了不停扭动的藤蔓,然而下一秒,他放松下来的神情却是骤然一变,惊惧之色远比刚才还要更甚几分。
意识海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喂!你还在吗!喂!说话啊!”
他发疯似地对着空荡荡的安全屋大吼,但是与刚才不同的是
那道脑子里的声音却是再也没有响起。
坠落在地上的藤蔓扭了扭,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滩萎缩的黑灰,连带着突然出现的蛙兽也功成身退一般化作了一滩烂泥。
它消失前发出的嘶鸣似是一声得逞的奸笑,又像是一条阴冷的蛇,终于将那块想要的猎物衔进了肚子。
*
液体在刹那间顺着精神触手势不可挡地灌入了虞宴的脑海,像是一记被引燃的炸弹,瞬间轰碎了虞宴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面前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掰成了两半,那种撕裂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病发所带来的病痛。
流淌的浅金色液体如同一股沸腾的岩浆,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烧。
“虞宴不对劲!生长月亢奋剂是亢奋剂你现在走”
莹蓝色的光点发疯般地在他眼前来回闪烁,虞宴用尽全力想要听进去对方嘴里在说什么,但是依旧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杂音。
连接着迪尔特的那截精神触手早就因为受到袭击而自动退回到了虞宴的意识空间当中,此时正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脑内到处乱撞,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腥风血雨。
“呼呼”
肺叶被强行分解的痛苦让灌入胸口的每一口空气都变成了折磨,虞晏捂着恺撒嘴的手渐渐滑落,最后只能勉力扒拉着军雌半敞的领口,支撑着全身上下的所有力道。
“虞宴!虞宴!你听得我见我说话吗!虞宴!”
系统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他的声音又急又弱,眼下的情况依然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谁都没想到那只死了的玛拉兽肚子里会突然出现东西。
“我听得见但你声音再大些我就不确定能不能听得见了”
他气若游丝的笑声让系统差点没被气得跌过去,但眼下它倒是神智清醒地难得没再扯无关的话,直入主题地急声道。
“该死的,你被套了!刚才那东西给你注射了精神亢奋剂你的”
系统似是被噎了一下,刺耳的电波让他的声音有些混乱,但仍然足够清晰。
“你的生长月被强行提前了!”
*
生长月是每一只雄虫都要跨过的生死大坎,其实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都没有绝对意义上的精神稳定体。
只不过与雌虫那种定时炸弹一般的精神体相比,雄虫的精神海更像是一个不断积蓄的水池,所有的波动都会等到生长月的时候全然卸出。
挺过这次“生长”的雄虫将再也不会遭受精神力不稳定的困扰,而没有挨过的雄虫则会提前走向最终的湮灭。
雄虫因为生长月而走向湮灭期的事在数百年前并不算个例,可随着神殿和研究院的课题开展,以及一代代的基因优化实验,现今的雄虫生长月死亡率直线下降。
但是这对于体质脆弱的雄虫而言,仍然是不可忽视的重要节点。
在生长月预测点的前三周,阁下们会被神官提前送入蝶化室准备相应工作,在历经一个月的煎熬之后,才会被大汗淋漓地抬出来。
尽管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每年依旧会有0.01%的雄虫死于生长月。
故而,在没有任何设施的野外度过生长月,对于雄虫而言几乎和死刑差不多,系统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它看着马上要被自己堵不住的雄虫腺素,咬咬牙干脆说道。
“你现在必须去神殿,我没办法处理你的生长月问题,以指数概念剧增的精神力会让你彻底变成傻子,虞宴你明白吗!”
心脏跳动的速度让虞宴的胸前明显的起伏着,他捂着自己的嘴,强行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了下去。
“恺撒他是不是还没醒?”
虞宴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底变成浓郁的黑色,他根本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军雌,也看不清系统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用所剩不多的理智询问着自己现在所关心的问题。
系统感觉自己的宿主绝对是脑子已经烧坏了,它眼睛转了转,正准备干脆放开所有腺素抑制功能,直接开闸。
但他刚要动作,却又被那道轻如羽毛般的声音喊住了。
“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我在问问你话”
系统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一股气,低声回道。
“没有!但虞宴,就算他醒了也没有用,你听懂”
系统的后半句话彻底被压在了喉间,因为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宿主竟是将两条精神触手直接按在了恺撒的后颈。?!!
轰————
有什么东西在系统的脑子里炸开了。
“你是疯了吗!你现在在生长月,你还要和他建立精神联结!恺撒的精神力强度根本不可能允许外力的接入,你!”
会直接炸开,像气球一样
但系统预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却迟迟没有出现,相反,虞宴面部如同蠕虫般滚动的血管顿时平了下去,仅仅留下些许因为溢涨而爆开的点点血痕。
虞宴急促的呼吸渐渐趋向了平稳,他身体的颤抖开始慢慢停止,连带着已经躬下身的人也缓缓站了起来。
“我们那里有一句话”
他的世界变成了黑色,但还是笑着开口。
“叫”
“知识改变命运”
静止的墙体再次鼓动了起来,遮蔽着月亮的乌云缓缓散开,澄澈如练的月光清晰照耀在再次活跃起来的异兽身上。
空中的纷乱的雨丝却是渐渐变了颜色,化作了道道深绿色的雨。
而在这阵诡异的气候中,恺撒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
那双涣散的赤色瞳孔骤然恢复了清明。
第63章 占有一只亚雌的方法【恺撒视角偏多】 ……
军雌很少做梦, 为了应对战场上的突变情况,平日里活跃异常的精神力往往会在晚间进入疲乏期,从而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养精蓄锐。
恺撒以往也是如此, 但在今年, 这项默认的生理规律却在他这里屡屡犯戒。
而那梦境的对象几乎都是固定的同一个对象。
就像刚才一般。
梦里的雌虫似乎彻底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腹股处那片安分了许久的印记又再次活跃了起来。
只不过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 这是恺撒第一次清醒地直面自己的欲.望。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被拉弗尔恶意戳破的真相让向来倨傲的雌虫觉得难堪, 愤怒又怨憎。
难堪于自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又愤怒于对方的隐瞒与欺骗,更怨憎于亚雌被戳破时过于冷静的态度。
在去安全屋的路上,恺撒的脑子里设想过无数个亚雌被戳破后的反应。
他或许会向自己求饶, 或许会痛哭流涕, 又或许会用那副好看的脸蛋甜言蜜语的哄骗他。
对这每一种可能出现的反应,恺撒都有自信能够完美的处理。
欺骗与恶意对于恺撒来说像是烂大街的廉价舒缓剂,他有无数种方法来处理这种小儿科的事情。
但是他却远远没想到, 对方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的承认了自己的盘算。
没有辩解,也没有眼泪, 尽管他随时能够扼断那截纤细的脖子。
但是亚雌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惧怕之色,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地继续说着漂亮话, 状似真诚地向自己剖白着“真心”。
恺撒对此感到愤怒,又感到莫名的摇摆不定。
尽管拉弗尔的证据确凿,恺撒还是不禁开始怀疑。
他或许没有像拉弗尔说的那样
他或许真的背叛了克瓦伦那个死瞎子
或许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让现实和梦境的边界再一次的恍惚, 梦里的亚雌虽然反应呆滞,但似乎察觉到他心中所想一般,竟是将手轻轻地揽上了恺撒那截紧实的腰腹。
“殿下在想什么?”
亚雌的声音似是一杯酿制了许久的蜜酒,灌入喉咙那刻便自带一股绵延的后劲。
雌虫的身子像是被卸去了发条的木偶, 只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打量着试图将手探入他腰间的亚雌。
这个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动作让向来机警的军雌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只是一门心思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直到对方解开了他下摆的第一颗扣子
便不再动了。
“你装什么?”
恺撒望着亚雌扯开他衣摆的手,不由戏谑地调笑道。
“你应该告诉我。”
“什么?”
恺撒对上亚雌那双冰湖似的蓝色眸子,烦躁地皱眉出声。
对面的青年却是没有再回应他,而是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被拉开,他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些许与平日里并不相符的天真。
“殿下想要怎么做,你应该告诉我不是吗?”
“嘴甜的虫崽才能得到最为可口的蜜糖,欲.望的满足总是被明码标价的,不过”
黑发青年拉长了语调,笑得像一只得程的狐狸。
“殿下在我这里总是有特权的,所以您想要什么呢?”
他按住了恺撒的肩,半是逼迫半是诱哄地让雌虫俯下了自己高傲的脖颈,缓缓用手遮住了那双过于灼热的眼睛。
一个轻如雪花的吻轻轻落在了挡去雌虫视线的手背上,转瞬即逝,好像谁都不会发现。
军雌的感官向来敏锐,恺撒知道,青年也知道。
那是一个放在明面上的亲吻。
*
在那一瞬间,雌虫心底深处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
连带着怀疑与愤怒都变成了隔日的泡影,在那一个吻下化作了浮沫。
恺撒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的经历,他近乎可笑地借着达伦的名义和里德讨论过亚雌的问题。
没错,他像个蠢货一样对着自己的副官提问。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个感情经验比他还可怜的副官一脸疑惑地对他说。
“您何必要去管他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他还能反抗吗?”
这句话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固执地想要得到亚雌的回应。
但是现在想来,这个幼稚的想法简直荒谬的可笑。
说到底,就像里德说的,他得到亚雌的方法明明再简单不过
只要让对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就足够了,他何必去管亚雌的想法。
反正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似乎的确对这个家伙有着不小的兴趣。
他是年轻一代里最为强大的雌虫,私库里存着的兽核数量可以轻轻松松将落魄的伦德斯们按斤买下来。
恺撒对于皇位这种东西原本并不怎么感兴趣,作为一个绝对享受主义至上的雌虫,他讨厌和贵族神殿来回的扯皮,也讨厌处理每天数不尽的政务,
但是如果蒙托的位置能够帮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想,那颗脑袋与那个位置或许会对他吸引力更大一些。
他有权利,有实力,有金钱。
他完全没必要去考虑亚雌这么想,说到底
就算他喜欢那只亚雌又怎么样。
他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自己的东西,这原本就是恺撒·蒙戈尔的固有方式,为什么换成是这个叫以利亚的亚雌就要让自己自苦许久
抢过来不就行了吗?
就算承认自己喜欢对方又怎么样,抢喜欢的东西不向来是他的风格吗?
一盆水将恺撒浇了个醍醐灌顶,他搭上了亚雌的手腕,将那只遮挡自己视线的手移了下来
“你说你要知道我喜欢什么?”
他的音调古怪极了,甚至还掺着些许稀稀簌簌的杂音。
在青年微微挑起的眉尾下,恺撒向他露出了一个恶劣又高傲十足的笑。
“行啊。”
下一秒,在青年毫无波澜的眼神里,恺撒捧住那张略显呆板的脸,如同强盗一般吻了上去。
豁然开朗的雌虫彻底放纵了心中的野兽,连带着手里的动作都粗暴了不少。
但是梦里的青年似乎随着他的变化而同步起了反应,与其说是互相“剖白”,倒不如说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互殴”。
就在恺撒双目通红,呼吸粗重之际,对面的那道影子确实骤然一滞。
似乎有一股什么东西凭空降临在这副僵硬呆板的“亚雌”体内,“亚雌”的眼中闪过一抹生气,在那一刻彻底活了过来。
然而“木偶”活过来的时机显然并不太妙,亚雌身上那件白衬衫已经被扯成了褴褛的破条,光滑紧实的腰腹线条就这么大剌剌地裸露在空气当中。
恺撒正眼神微乱地跨.坐在青年被扯得有些松散的腰带上方,在那个充满灵气的眼神扫过来之际,雌虫的手还没有轻重的扯着他领口处的衣物,动作之大已经让胸前的衣领拉开了一个大口子。
总而言之,这副景象实在是不太美妙,也过于轻浮了些。
恺撒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凝的一愣,刚想像之前一样调笑地说几句暧.昧话,然而却突然见被自己“制.服”的青年突然朝他笑了一下。
那个笑真实、自然,全然没了方才的僵硬感,仿佛面前的这个身影就是确确实实的亚雌。
然而,就在恺撒疑惑之际,下一刻,那声又脆又响的巴掌就把他径直扇出了梦境。
提问:被突然扇醒是什么感觉?
再提问: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梦境的主角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你,而你手下的军雌则快被山一般多的异兽压死了又该怎么办?
恺撒想,这一切真**的操.蛋。
*
虞宴现在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被异兽阴了一招让他气恼,还是好不容易钻进军雌梦里之后,当场抓包对方正在做以自己为主角的春天的梦更让他难堪。
但无论如何,虞宴现在没有什么力气和恺撒再去声讨自己刚才在梦里看到的一切。
体内还在不停分泌的腺素已经扰得他的脑袋嗡嗡直响。
刚才见到的那一幕更是直接让虞宴身体里泵出的肾上腺素超越了界限,一路直冲他的脑门。
“你”
恺撒说了一个字就闭了嘴,因为虞宴苍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朝他指了指身后的一片狼藉。
此刻,刚好一只军雌闪避不及,被异兽咬断了半截后肢,此起彼伏的异兽嘶鸣声瞬间将还沉醉在美梦中的雌虫彻底唤醒。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恺撒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力在刹那间,如同潮水般溢了出来。
这是军雌很正常的战场精神力失控,并不会影响到作战能力,甚至一定程度上还对提升实力有所助益。
身经百战的军雌知道,几乎将恺撒书房里的书读了个干净的虞宴也知道。
但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在精神力外溢的那一瞬间,恺撒身体的皮肤竟然像是干涸的土地一般开始层层崩裂。
不消片刻,他身上渗出的血迹就已经洇湿了黑色的作战衣。
虞宴看不见,但是他的耳朵与鼻子却都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皮肉撕裂的声音,那声音近在咫尺,如在耳边。
他已经乱成一团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临走前,萨金特对他说的那句预言。
“他会死而这次你也会死。”
在感觉到恺撒身上如同蛛网似的裂纹那刻起,虞宴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句预言似乎从这趟出征之初,便如一层厚重的乌云般,如影随形地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预言正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实。
虞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他的声带被生长月的剧痛撕碎了,自他的双眼之后。
“我说过了,不去神殿的话,你熬不过去的,虞宴”
“生长月会从头到尾重构你的身体,眼睛只是第一步,之后从你的声音,到你的听力,最后到你的感知能力,直到你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罢工。”
系统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按道理来说你在一开始就应该陷入昏迷,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强行暂缓了生长月的进程。但是这并不能支撑着你度过这个阶段,神殿将雄虫的这个特殊阶段称之为‘蝶变’。”
“蝶变是重生,重生的前一步是‘死亡’,是你不能规避的‘死亡’。”
系统为这番话下了最终的定义,它后面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是虞宴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宁静。
此时此刻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器官,仅仅只剩下那颗还属于人类的大脑。
*
恺撒看了眼自己崩裂的手掌,又看了眼面前还在“发呆”的亚雌。
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恺撒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被吓傻了。
他或许应该安抚这只可怜的亚雌几句,告诉对方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身后层出不穷的异兽却显然没有给恺撒留下安慰“伴侣”的时间。
“死不掉。”恺撒没好气地抿了抿唇。
扔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他也没管对方有没有听见,忍着皮肉崩解带来的撕裂痛,挥手在虞宴的身边布下了一道精神力屏障之后,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还在城内的军雌显然也是刚醒过来不久,在起初的混沌期之后,他们很快恢复了战斗的节奏,自发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军雌去应对层出不穷地异兽,另一部分则用原型对源源不断“诞生”异兽的墙体进行攻击。
但是异兽的数量太过夸张,数百只的军雌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应付像蟑螂一样杀不尽的异兽。
“操,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群畜牲都宰不完的吗!”
一只眼睛被戳瞎了的军雌满含怨憎地挥舞着自己的翅刃,一刀削下了一只异兽的头。
“喂!小心你的后面!”
身前的同伴尖叫一声,手中的枪支刚要向军雌的身后射去,却见那只长着血盆大口的异兽突然定在了原地。
随后便像橡皮泥一般被拉扯,挤压,最后缩成了一团篮球大小的肉团,原地爆开。
那是精神力的外放攻击。
异兽四溅的血被一层薄薄的精神屏障挡开,军雌怔愣地看向前方,就见到了浑身是血,犹如散步般悠闲的恺撒。
“上将!”
军雌激动地喊出了声,恺撒却是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将视线移向了城墙外站着的那道身影。
每一次使用精神力,恺撒的□□就在同时崩溃与重生。
浑身上下的骨骼像是一次次被敲碎,又一次次被重新草率的粘起,然后重新等待下一次的碾压。
很疼,但是并不是难以接受。
恺撒望着站姿有些奇怪的青年,脑子里闪过了一抹疑惑。
这是怎么了?
总不能自己不扶着,他站都站不稳吧。
啧麻烦。
还是弄快一点吧
恺撒张开的手掌瞬间紧握成拳,暴虐的精神力如同刃片般以他为核心朝着四周辐射而去。
如同一道涤清尘土的光,异兽稀奇古怪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在能量波触及之际重重倒下。
在他半具身体几乎已经是骨架的情况下,原本嘈杂喧嚣的城池在一瞬间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寂静。
这片土地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一种全新意义上的死城。
恺撒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玩得这把大的或许会让他躺上半个月医疗舱,但他并没有想太多。
唯一让他有些苦恼的是,万一一会儿自己晕过去,奥德里奇那个该死的贱虫子会不会借机凑到亚雌身边献殷勤。
果然,还是把那家伙宰了比较顺眼。
他盯着自己半幅骷髅架子的身体若有所思的想到,但是预想之中的昏迷却并未到来。
原本枯竭的精神海猛然之间迸发出一股温和熟悉的力量,这股突然出现的精神力如同针线般开始缓慢修补恺撒的身体。
一针一针织起了恺撒的身体,让那半身的森森白骨重新生起了血肉。
这个过程的快得惊人,几乎只在半分钟的时间,他的身体便被修补完毕,甚至更坚实了几分。
恺撒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崭新的手掌,用力捏了捏。
真有意思。
*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恺撒没有插手,毕竟如果什么都要靠他的话,联盟军还是彻底解散比较好。
他理所当然地朝着虞宴走了过去,想着刚才自己的英勇事迹,不由身子又挺直了几分。
“站不稳?”
没有人回应恺撒。
恺撒皱了皱眉头,又出声问道。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聋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
恺撒有些憋火,但想到自己前不久才做的决定之后,难得放柔了些语气说道。
“你要是站不住,就抓”
他凑得离虞宴近了些,嘴里说着一套,却是做状要去抱对方的样子。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见虞宴缓缓抬起了头,在恺撒还震惊于对方那副近乎死人般的脸色之际。
一口浓稠的鲜血径直从虞宴的口中喷了出来,面对面地喷了恺撒一脸。
而还未等雌虫从怔愣中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红斑便如燎原的烈火般,顷刻间爬上了亚雌的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第64章 可能捡了个雄虫 开门
圆桌议事厅的橡木台已经吵翻了天, 棕褐色的苔木桌像是一道天然的分界线,隔开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的虫。
“每年大大小小的战事不说一万也有上千,信号失联这种小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 难道就因为这个草率的原因推迟圣赞节?马尔伦上将, 请原谅我的失礼,联盟军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九翅官之一的梅菲斯·凯克神色淡定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茶汤在喉间滚动,他眉头蹙了起来, 似乎是味道不太合口味。
“小事?你说这是小事?”
叫做马尔伦的军雌闻言, 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身后的椅子被他这一动作直接撞倒在了地上,但实木椅倒地的巨响却还是没有盖过这位年迈军雌的厉声反问。
“你他娘的在开什么玩笑,失联不是一天, 是一个月!一个月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足够你这种虫被异兽消化成排泄物排出来了!”
军雌怒目圆睁, 那双布满褶子的眼角似是也因为他这一动作平整了几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你这种只知道躺在蜜里享受的家伙, 有什么资格对军队的事指手画脚,怎么, 推迟圣赞节是让你捞不着星币了吗,蛀虫。”
“马尔伦上将!您是在对我发起指控吗!”梅菲斯“砰”的一声将杯子砸在了桌上。
“哼,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你!”
在一旁看了好久热闹的查理·伦德斯见着针锋相对的两者,按了按自己酸痛的后颈,出来准备打圆场。
“行了, 马尔伦,你也少说几句,梅菲斯这家伙嘴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他话说得难听, 但也不是没道理。昆提斯的事不能急,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圣赞节不是吗,你也知道这是阁下们期待了多久的盛事,往年的惯例总不是说打破就打破的。”
查理·伦德斯拍了拍自己白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认为得体的笑道。
“昆提斯的军雌当然要派人手去找,但你们一口气要走数万支舒缓剂,这不是让我们难做吗,阁下们怎么办,守护阁下安全的神官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让阁下们的身边出现不稳定的隐患吧。”
查理·伦德斯的身份微妙,光凭他是九翅官中唯一一位军雌出身的神官,联盟军在遇到他时也会给几分面子。
但显然,今天的这份体面,马尔伦并没有打算给这位尊贵的老伦德斯先生。
“拿阁下压我?我倒是想知道了,如果在昆提斯生死未卜的是第三军,我倒想知道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两万支舒缓剂你们觉得多,那我倒是好奇了”
马尔伦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坐在第二席的那道身影,直言不讳地逼问道。
“大庭长先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为什么神殿连续两个月都往地下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增派人手,他们用走的舒缓剂就不是物资?神殿挥霍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神官先生们有这么美好的节俭品德。”
“可以了,马尔伦。”
“可是元帅!殿下他们”
马尔伦不甘地看向上方身着军装的白发老者,但还是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不忿地拉起倒地的椅子重重坐了下去。
“安谢尔庭长尽可以放心,联盟军没有干涉神殿抉择的权力,也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弗朗斯收回了安抚下属的手,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坐着的白袍雌虫。
他的目光和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换言之,联盟军对神殿不感兴趣,同样的,神殿也别来狗拿耗子,但东西该给的还是要给,扣留军雌的舒缓剂,那可不是神官能有的权利。
“不用这么看着我,弗朗斯先生,神殿没有扣下舒缓剂的意思。”
安谢尔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在几位九翅官不解的眼神中神色和缓地说道。
“神殿支持联盟军的决议,自然也愿意为了前线军雌的生命安全做出让步,不过”安谢尔似是有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不巧的是这一周有三位阁下同时进入了蝶变,恺撒殿下出征前已经带走了一大批舒缓剂,抛去阁下们蝶变期需要用到的数额,库存里实在也没有多少余量,最多只能多腾出来三千支,这已经是神殿的极限了。”
“三千支!庭长先生是在开玩笑吗!三千支军队甚至连穆拉法尔沙漠都走不了一半!”
面对马尔伦目眦欲裂的吼声,安谢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很遗憾,先生,这已经是神殿的极限了,或许”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或许联盟军可以问问家主们的意见,我想各个家族里每年空余的舒缓剂应该还有很多。”
这话一出,偌大的庭室霎时间寂静了下来。
原先还面色难堪的梅菲斯似是想通了什么,唇角一勾,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开玩笑,从贵族身上咬肉,除非弗朗斯这个元帅不想当了。
神殿打着阁下们的名义开征也就罢了,联盟军哪里能把手伸到贵族的腰包里,老贵族们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弗朗斯看着安谢尔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微微眯起了眼,他冷哼了一声,径直转头看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皇帝。
蒙托穿着常服,随意地坐在长桌尽头的位置,他的神情毫无波澜,似乎被困在昆提斯的那个蒙戈尔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陛下,您怎么看。”
和弗朗斯话音同时响起的是他腰间的通讯器,那声音刺耳又显眼,警笛似的鸣响几乎让在场的每一个虫都难以忽视。
弗朗斯的通讯器很少会有动静,除却一些非常紧急的事件。
绝大多数情况下消息都会被投放到他的副官那里,再由副官按照重要程度进行筛选,最终决定汇报的顺序。
故而在这种事先声明不能打扰的情况下,这封通讯便来的十分突兀了。
蒙托的眼神扫过了弗朗斯腰间滴滴直响的通讯器,难得笑着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接吧,就当是休息休息,我耳朵都要被你们吵出茧了。”
但让在座的所有虫都没想到的是,弗朗斯接通通讯不到一分钟,就点开了公放键。
“刚才昆提斯向我们发送了信号。”
梅菲斯闻言,挑了挑眉,一勾唇角调笑道。
“看来也不需要再争下去了,解决方法这不就”
梅菲斯还没彻底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就听到了副官那冰冷又含着几分古怪的声音
“以下是恺撒·蒙戈尔上将向神殿发出的就医申请。”
恺撒和神殿这两个词出现在一起本来就极为诡异,然而当这两个词和“就医”扯上关系时就显得更为奇怪了。
九翅官们本来就在恺撒手里吃过不少的苦头,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梅菲斯·凯克他本虫。
故而一听这个名字,梅菲斯的脑袋当下就没来由地嗡嗡响了起来,一贯养成的习惯让梅菲斯下意识就打断了与恺撒有关的任何消息。
“等一下,殿下的就医申请怎么会到神殿来?”
见军雌们都目光不善地看着他,梅菲斯扯了扯嘴角,勉强辩解了一句。
“别误会,只是出于殿下的安全考量,所以才问这么一句,毕竟对于军雌而言,神官进修的医学知识可远远比不上医疗虫。”
“九翅官先生,请您保持安静。”
弗朗斯冷冷地扫了梅菲斯一眼,这才敲了敲桌子示意副官继续说下去。
没有虫再出声,大家都只是坐在原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副官接下来的话。
个别神官已经察觉出了些不对味,但是副官的下一句话还是远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可能捡了只蝶变期的雄虫”
副官顿了顿,用着毫无起伏的声音把下面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给老子把你们那破门打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带着刚才还一脸怒容的马尔伦都呆呆地坐在实木椅上,看着那块窄小的通讯器屏幕。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去管恺撒那过于不守规矩的留言,每一只雌虫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一句话。
等等等一下
他说他可能捡了个什么?
他在鸟不拉屎的战场上,捡了个什么!
雄虫!开玩笑的吧!
哪怕消息是说恺撒·蒙戈尔违规掳掠雄虫阁下上战场,恐怕都要比现在这句话让在座的雌虫们要好受一点。
战场,雄虫,蝶变期。
这三个词是这么连着用的吗???
“叮————”
又是一声消息提示的声音,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雌虫们后怕地又看向了弗朗斯。
对方却是摊了瘫手,表示不是自己,直到安谢尔出声缓缓说道。
“嗯查理,梅菲斯,你们先去蝶变室一趟吧。”安谢尔看了一眼高坐在上首的蒙托,起身颔首。
“恺撒殿下看来已经先行‘进入’蝶变室了,同期还有三位阁下在进行蝶变准备,恐怕我得先行告辞了,陛下。”
“去吧。”
蒙托看了眼底下神色各异的雌虫,缓缓闭上了眼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蝶变室关系着雄虫的身家性命,向来是神殿看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但眼下那扇粒子武器都无法穿透的门却是从中间轰然炸开,巨大的声响引得刚刚还在大厅里喝茶吃点心的阁下惊叫连连。
还未待圣军的军雌将枪口指向来犯者,一道身影便如电光般穿过密密麻麻的军雌,径直扣向了站在“孵化器”最中央的工作虫的脖颈。
烟尘散去,露出恺撒那张宛如厉鬼似的恐怖脸庞。
那张脸上混着粘稠的血腥与泛着黑的杂质,浑身上下还有着明显是新长出来的嫩.肉。
金发雌虫的眼神里似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直直射向工作虫惊惧的双眼,但他却只说了两个字。
“开门。”
第65章 他必须进行检查 不讲道理
第一任大庭长在创立坎蒂斯之初, 就提议将神殿建在弗比勒花园的正上空。
而在庭长的号召下,议会中的神官打着敬畏神明与维护阁下身心安全的大旗,成功让帝国以每月数千能量块为代价, 将这座圣洁巍峨的建筑托举至了高空。
塔尖耸立的粒子转换器常年维护着神殿温暖如春的气候, 以及神殿穹顶那轮永不下坠的太阳。
这里是每一只雄虫成长,生活乃至最后步入湮灭的一片与世隔绝的桃源。
帝国严苛的法令以及训练有素的圣军是拱卫雄虫最为锋利的利刃, 神官们也因此从未担心过神殿的安全问题。
毕竟,没有谁会想不开去只身挑战帝国的法令。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而今天这个“例外”便直接将巴掌扇到了神官们的脸上, 扛着一个身份不明的虫就横冲直撞地踹开了蝶变室的大门。
安谢尔和三位九翅官刚走到那座巨大的温室外面,就瞧见了躺了一地的银甲军雌,查理刚骂了句粗口, 一个带着眼镜的工作虫就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工作虫头上挂了一层的冷汗, 匆忙之间竟是连礼都忘了行,还没待他喘匀气,便磕磕绊绊地报告了起来。
“孵化器孵化器被被”
“捋直了舌头再说话, 孵化器怎么了?”
查理的性格向来暴躁,没让工作虫啰嗦, 就冷声打断了吐字不清的军雌,面色也有些难堪。
工作虫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喘了几下,才将气顺下去了些,但脸色还是带着些惊魂未定的苍白。
“恺撒殿下他开了孵化器, 我们没拦住。”
他这话一出,除却安谢尔之外的三者面色瞬时都沉了下来。
孵化器的制作难度但凡是个有些常识的虫都知道,十年下来能搞出来一台就已经不错了,算上维修期间的孵化器, 神殿现今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台,更别提还有里面那贵得要死又不能循环的特供营养液。
夸张点说,就那么一台孵化器的造价,足够军雌们打上十二三场S级规模的兽潮,还是顶级舒缓剂管够的情况。
“所以殿下这是刚砍完异兽就马不停蹄地来砍我们了吗?”
梅菲斯意有所指地顶了一句,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惹得旁边站着的查理白了他一眼。
“奥朗格他们如何了。”
安谢尔朝后扬了扬手,示意后面的两人闭嘴,这才问起了正在准备进入蝶变期的那几只雄虫的情况。
工作虫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最要紧的问题,不由有些懊恼,脸色通红地回道。
“阁下们已经先行进入应急处理室了,就是精神力有些不稳,已经有神官去安抚了。”
安谢尔点了点头,朝着身后跟着的两位九翅官吩咐道。
“巴布尔和查理先去看看阁下们的情况,至于殿下那里,我会去处理。”
没有得到指令的梅菲斯反应过来了对自己的安排,他没办法反抗安谢尔的指令,但一想到一会要见到的虫,太阳穴又是嗡嗡跳了起来。
尽管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但稍后在蝶变室里见到的一幕,还是让梅菲斯开始后悔。
刚才他怎么就没有心一横和安谢尔说自己也要去应急处理室。
他就说,他和恺撒·蒙戈尔这个家伙天生犯冲!
*
“里面那破药水为什么没有加满?给他加满。”
“殿下营养液使用是有定额的,我们没有权限”
“加满了会有副作用吗?”
“理论上不会”
前不久才在恺撒手下讨了口气的工作虫冷汗淋漓地回答着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控制器往后面藏了藏,垂下头试图躲开对方的视线。
在看到虞宴身上的红斑好转了不少之后,雌虫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一些。
这也是工作虫现在敢和他玩心眼的依仗,但凡是刚才进门就弄昏了一地军雌的恺撒,就算给工作虫十个胆子,他也没有那个虎口拔牙的想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靠在仪器边的军雌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工作虫还是避无可避地再一次被从地上掐着脖子拎了起来,那道魔鬼似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又响了起来。
“怕什么,和你头上那群废物打过招呼了,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
恺撒的手指用力收紧,直到见着工作虫翻起了白眼,这才松开了些。
在他缓神的功夫,雌虫的语气却是突然轻了下来。
“这里面躺着的也是雄虫,他要是出事你怕是更惨,或者,你换个角度想想。”
“你是想现在被我弄死,还是瞒下来,将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说不准”
他吹了声口哨,无赖似地笑了声。
“你就能活了。”
他做事从来不后悔,不后悔在雄父面前杀死那只异兽换了对方十多年的白眼,也从不后悔和蒙托做交易,从而任由神殿那群傻逼往自己身上动鞭子。
在他的逻辑里,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后悔不后悔一说,有这个唧唧歪歪的功夫,还不如被异兽扇几巴掌,估计就老实了。
但是在今天,恺撒却是头一次开始品尝到后悔是什么滋味。
他想,如果在生理课上的时候自己竖一只耳朵,听一嘴。
是不是就不会在对方吐了自己一脸血的时候只能发呆,是不是就不会浪费时间从面前这个白痴嘴里套话
他曾经说过无数次想要弄死这只亚雌,但是真的等到对方气若游丝地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他的大脑却是空白一片。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更没有所谓的畅快。
名为后悔的情感如同沼泽里的藤蔓,一点一点地爬上了恺撒正在不正常鼓动的心脏,密密麻麻地将那里缠成了一团,攥出了缕缕粘稠的血浆。
不想让他死。
他喜欢那副总是掺着些假的笑,也喜欢那根裹着蜜的舌头,更喜欢那双里面盛着自己的蓝色眼睛。
他想他喜欢这个家伙,从头发丝到手指缝。
所以,他不想让他死。
恺撒记不清回来的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记得对方身上那如同苔藓般密密麻麻的红斑,而那东西他只有在柏温身上见过。
他们说,那是雄虫专有的斑火症,精神力等级分化越高的雄虫出现这种病症的时间就越早,而等到斑热彻底爆发的那一刻,就是雄虫蝶变期的开始。
对于蝶变这个词恺撒并不了解太多,他对此所有的记忆只有书本上那句唯一具有模糊性质的定义。
彻底的新生,或者彻底的死亡。
他没有时间去佐证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蝶变室的存在对于蒙戈尔来说并不是秘密,那里有着最为顶端的医疗仪器,医疗虫的专业水平亦是帝国的金字塔尖级别。
对方是不是雄虫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他活下来,因此去蝶变室就成为了恺撒最为稳妥的选择。
而等他的意识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虞晏就已经静静地躺在营养液池里面了。
工作虫沉重的咳嗽声打破了恺撒着这片刻的恍惚,对方颤抖地拍了拍他的手,恺撒这才松开了他,任由对方瘫坐在了地上。
“咳咳殿下不是我不愿意加,您就算加到满也不会干扰他这位阁下恢复的速度,我们还有三位阁下即将也进行蝶变,营养液的储量必须要控制咳咳。”
这是一句假话,他其实根本没有将营养液加到标准的水平。
而他嘴里所说的营养液并不会影响速度的这句话,也是全仗着对方不懂行,随口找来的借口。
刻在骨子里的规训告诉工作虫,他必须要为即将进入蝶变期的三位雄虫留出适当的资源,而不是将珍贵的营养液浪费在一个不明身份的虫身上。
他从事蝶变期的相关研究已经有四十年之久,尽管对方身上的一切特征都和蝶变期的雄虫别无二致,但却缺乏了最为关键的一个特征。
腺素,雄虫的腺素。
蝶变期的雄虫将进入腺素和精神力最为活跃的时期,如果没有孵化器的阻隔,方圆一公里之内的雌虫,都会在如浪般汹涌的腺素中强.制进入求.偶期。
但面前这个“所谓”正在经历蝶变期的“雄虫”,周遭却是没有一点腺素反应。
一点也没有。
工作虫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奇怪的事,但他也不好一口咬定对方的身份。
眼下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用最低限度的营养液维持对方的生命体征,等到庭长和九翅官们到达再做打算。
“你说,还有三个雄虫要进行蝶变,营养液是给他们留的?”
工作虫忙点头,听对方问出这句话,工作虫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句“您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还没出口,就见口袋里的遥控器径直在他眼前飘了出来。
东西“啪嗒”一声落进了恺撒的手里,在工作虫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原本一滴一滴往里进的营养液顿时像是开了闸的洪水。
只是片刻的功夫,营养液就从浅浅的一层直接没过了里面人的肩膀。
始作俑者面色平静地将遥控装置揣进了腰带里,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孵化器里不断上升的水位,直到确保虞宴地面色没有什么不对之后,才堪堪转头看了工作虫一眼。
恺撒毫无形象地斜倚在孵化器旁边,无所谓地剔了剔指甲。
“他们蝶变不蝶变,关我屁事。”
梅菲斯前脚刚踏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恰巧对上恺撒斜着横过来的一眼,十分的不友善,而紧接着就是对他来说,更不友善的“泄洪声”。
*
“殿下既然说这是一位阁下,您总得让我先行确保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吗。”
安谢尔看了眼立在自己喉间的精神刃片,面不改色的微笑道,顺带着还问候了恺撒一句。
“您看起来状况也不太好,不如先下去休息,阁下的事自有神殿负责。”
他的态度很好,却是迟迟没有人应声,而那横在脖颈处的刃片也丝毫没有撤下去的意思。
恺撒本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孵化器的玻璃罩,只是神色莫名地看着玻璃罩里的家伙,将对面的两者从头到尾忽视了个彻底。
“殿下,您是在公然违反帝国的法令吗!即使您是皇族,擅自闯入蝶变室,惊扰蝶变期阁下也是足够您再上一次审判庭的重罪。”
梅菲斯被那哗哗流淌的营养液声气得心颤,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些颤音,声音也提高了些。
或许是对面的家伙太吵,恺撒这才蹙眉朝他们看了过来,起身拦在了仪器的面前。
“重罪?我有什么罪?”他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在帮你们拯救雄虫的身体健康吗?怎么?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倒是还要给我吃官司,不是我说”
恺撒匪夷所思地问了一句。
“安谢尔,在你们神殿干活都这么爽的吗?”
话音刚落,一道无形的精神力就将还要再辩驳的梅菲斯原地弹了出去。
对方一个躲闪不及便狼狈地坐在了地上,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
“殿下说笑了,神殿自然是以阁下的利益为重。”
安谢尔笑了笑,倒也没有直接反驳恺撒所说的话,反而是转移了话题。
“您说这位阁下是处于蝶变期的雄虫,按照流程我们总得先行检验,验明身份后神殿自有相应的处理方法,这对于阁下来说也是好事不”
“不行。”恺撒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
安谢尔被堵得愣了愣,过了好久才缓下了脸色,继续说道。
“这是必须要进行的流程,神殿会确保阁下们的安全,您不必担心。”
“所以你是说,现在要把这个快死了的家伙捞起来配合你们去做什么狗屁检查?”
“大庭长,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被下了脸面的安谢尔还没说话,一旁被工作虫扶起来的梅菲斯却是先行跳了出来。
他理了理领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失了往常的那份儒雅气度。
“我们总得确定他的身份,不能随便什么虫都能打着受伤的名义占着阁下们的东西不放,况且”
梅菲斯拉长了语调,自认为无懈可击地撂下了第二句话。
“他身上并没有出现腺素反应,难不成殿下您的鼻子那么敏锐,闻到了我们都闻不到的味道,还是说殿下您也没闻到。”
“嗯,没有。”
“那就应该让我们详细检查!”
“哦,不行。”
梅菲斯咬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飘了出来。
“您这是在蛮不讲理”
恺撒听了这话,歪了歪头,好笑地看他。
“我说过要和你讲理了吗?”
“你!”
梅菲斯的胸膛不规则的起伏着,伸手想要去拿怀里的通讯器。
东西却是猛地在他手里“砰”的一声炸开,径直在他手心燎出一个血泡。
恺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聊天似地和他调笑了一句。
“你最好声音小些,免得我一个手滑不小心把你脑袋当烟花炸了。”
*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恺撒就这么寸土不让地立在前面。
在两者进来的那刻,一层强大的精神力就已经彻底笼罩了这间密闭的温室。
那层凌冽的精神力几乎将蛮不讲理这四个字大剌剌地印在了头顶,丝毫不打算解释。
安谢尔那双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到嘴边的话刚要出口,一直沉寂的孵化器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道奇怪的声响。
“咕嘟——”
第66章 你可能不知道 神经病有时候挺靠谱(?……
骨头劈里啪啦炸开的声音, 像是被点燃的烟火,顺着虞宴的脊椎一路窜到了他的大脑深处。
体内的每处细胞似乎都在重组,崩溃。
重新愈合的内脏一次次被撑碎, 又一次次被草率的粘合起来, 疼痛这种感觉一旦持续时间过长,似乎就会慢慢转化成为一种麻木。
而他现在正是在经历这种麻木的阶段。
虞宴的灵魂似是被生生与身体相剥离, 他漂浮在躯壳的上空,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审视着肉.体的崩溃。
他的心脏在鼓动, 像是一阵泛着钝的鼓点。在这种有规律的噪动下, 周遭的一切怪声似乎都变得稀松平常了起来。
大脑最深处被翘开了一条小缝,记忆便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孩童的嘻笑声,笔刷蹭在油画纸上的簌簌声, 老旧广播里略带卡顿的粤语男声
各种或是细小或是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 在虞宴的脑袋里打着转。
耳边像是有一万道声音在不停说着话,但虞宴却辨别不出一个字眼,也听不出任何一道声音。
他的意识像是被强行连上了一个并不符合频道的接口, 清醒的神智在这些古怪交杂的呢喃怪声中开始变得钝化
好吵。
这个念头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附骨之蛆般纠缠着的声音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望不着边际的黑色幕布里传来了道噼啪声。
“噼啪”
那是一道泛着金光的裂缝,在手指触碰上它的瞬间, 窜起的火苗骤然变大,像是泄了闸的洪水,顷刻间将所有的黑色吞噬殆尽。
虞宴的眼睛被灼得生疼, 连带着身体内部的疼痛也奇怪地在这份炽热中渐渐散去。
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那道骤然响起的爆炸声裹挟着莫名的熟悉感,彻底让虞宴睁开了眼睛。
一切陷入了片刻的静止。
“早上好。”
在墙布被熏得发黑的廉价出租房内, 站在虞宴面前的人弯腰拾起了一副画,看样子被烧得只剩了半边。
那画被递到了他面前。
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虞宴的眼神和那人在一片火光中相撞,随后他垂眸接过了那张画纸,唇角勾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早上好。”
他用手指碾碎了画纸边缘的黑灰,笑着和“自己”打了个招呼。
*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好。”
简短的对话几乎在开口的时候就陷入了僵局,对面的人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站着的虞宴。
那张好看的脸上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朝着虞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
他自来熟地扯过旁边还没被火焰波及到的椅子,原地坐了下来,主动在一片火海中挑起了话头。
“我有时候会想相较于雌虫那种要被纠缠一生的精神暴.动期而言,生长月的痛算起来是不是会更好些。”
他无所谓地叹了口气,自己又接着回答了自己的话。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雄虫的身体太过羸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随时可以要了他们的小命,其实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很喜欢你们那里的一具话,叫什么来着”
远处的横梁被火焰烧成了两半,终于不堪重负地塌了下来,激起了一地浓重的烟灰。
墙体砸落的位置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虞宴顺着声音望去,一眼便望见了被压在房梁下凄厉惨叫的白色小狗。
偏巧,那人就在此时接上了自己的话。
“啊我想起来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觉得这句话概括的很好,虫族也一直把这点做的很好,但一涉及到雄虫的事,它们好像就变成了单细胞脑袋,挺可惜的。”
“虞宴”撑着下巴,闭了闭眼,遗憾地拉长了调感叹道。
“不过他们愿意这么做,谁也管不着,至少对于雄虫来说算得上好事吧,你觉得呢?”
虞宴的目光从小狗身上收了回来,他望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脚跨过拦在面前的碎花瓶,径直拉开那架被烧了半截的柜子。
他在里面翻了翻,娴熟地找出了根烟,就着柜子上的火点燃叼进了嘴里。
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坐在火里神情专注地看他,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虞宴这才反应过来似地略带歉意朝他笑了笑。
“抱歉,你说什么来着?”
那张脸上的神情微滞,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僵硬,却是转瞬之间又覆盖上了那抹温柔的笑,没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
“我记得禁烟令是蒙戈尔第一任皇帝发布的,现在好像只有雄虫之间会偶尔流通这种无聊的违禁品,神官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东西出现在神殿外的任何地方都是重罪,你的烟瘾可能会有些难熬虞宴。”
虞宴懒洋洋地靠在摇摇欲坠的柜子上,他那身黑色的作战服领口处被划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缝。
几缕黑发便顺着脖颈一路滑至了锁骨,颜色被火光熏得有些亮,连带着他这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
“先生”
他很久没有抽烟,一时被涌到鼻腔里的烟味呛了呛。他轻咳了几下后,却是突然笑了一声,和人唠起了家常。
“你知道我有烟瘾,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挺能忍的吗?”
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似的弧度,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歪了歪头。
“噗所以我说,你真的很有意思。”
坐着的人心情很好地站起了身,抬步走到了虞宴的面前。
他伸手想要拿去对方嘴里快抽完的烟,却是被人抢先一步取了下来。
“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见谅。”
虞宴从里面取出几粒烟丝,张开了手,看着它们零零散散地撒了下去,这才抬头毫无歉意地朝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是吗?恺撒·蒙戈尔也是这样?”
见虞宴抬眉冷眼看过来,那人微笑着退后了一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开个玩笑,这句话不用”
“是。”
“我说是,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将胸前的头发取了一缕,在指上绕了个圈,微微偏了偏头。
“这样啊那也挺好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那人朝自己的脖子后面指了指,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毕竟这个‘契印’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见虞宴挑眉,他笑了一声,却是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又将话题又绕了回去。
“忍耐力强是好事,但有些东西光靠忍是不够的,比如说”
他拉长语调,买了个关子。
“你的生长月。”
“如果不是我用了些小手段,你怕是熬不过去,虞宴。你的身体太差了,根本不可能独自撑过一个月,不,别说一个月了,但凡超过二十四小时,你的肉.身都会像个打满气的气球一样,‘砰’的炸开。”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可以问吗?”
虞宴出声打断了对面人这再为明显不过的威逼恐吓,还没等对方回话,便自顾自地接了上去。
“你们系统培训方法都是同一套程序吗,怎么连词都不带换一个。”
看着那张如同刻影机般微笑不变的脸,他站直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就是纯好奇,当然,你也可以忽略我的这个问题。”
“所以你是想让我干什么,听你刚才对那家伙的评价,倒不像是来给我扯皮条的,所以你是想让我去神殿?”
对面的人被戳中了心思,倒是坦然地承认了下来。
他点点头,那张好看的脸上覆了一层担忧之色。
“这是最好的办法,神官有一套成熟的应对生长月的流程,你存活的可能性只有在那里会达到最大。他们的孵化器会为你的身体提供必要的能量,那是神殿所特有的营养液。你不可能在任何其他地方找到替代品。”
虞宴扫视了一圈被烧得几乎只剩下一个骨架的房子,很久没有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刚才的那个话题好像也被这片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成了一地黑炭。
“所以说,我现在的身体正在外面干巴巴地熬着?”
“当然。”
“那我真够可怜。”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虞宴望向对面的“自己”,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含上了第二根烟。
“你想让我怎么做,晕倒的人可不会自己长出脚,跑去什么从没去过的地方。”
“你当然不用自己去,我会帮你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行啊,配合什么。”
“青年”笑出了声,语气轻松地说。
“很简单,放开腺素。你的脑子里现在应该有一团绿色的藤蔓,不用管他们 ,绕过去就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他缓缓靠近了虞宴,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的彼此。
“青年”正要习惯性微笑的下一秒,面上的笑却是僵在了脸上。
一把水果刀径直捅入了他的左眼,在他惊恐的表情中,刀身扭转。
血液霎时就顺着刃片滑了下来,渐渐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虞宴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仍由那柄刀嵌进了对方的眼眶。
消失的剧痛在将刀插进去的瞬间,一股脑地回归了他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咳了一声。
“是挺简单。”他笑着吹了声口哨。
眼见着对面的自己和空间一起开始缓慢崩解,他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消失之际,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是不能忍的,毕竟我好好活我的,像你们这种东西却总是喜欢把别人的过去当乐子玩,玩完后还偏要舞到我面前,是个人都会有点不爽。”
那人的身影闪出了几道残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很好奇,虞宴,你真的不怕死吗?可别觉得我是单纯在恐吓你,你是真的会死,别太小瞧生”
那柄插进眼眶的刀被握着又转了一圈,用行动打断了那道带着些电音的声音。
“你可能不知道,恺撒那个家伙”
他的笑声有些抖,却是越笑越大声。
“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正常,但是吧他其实挺会善后,至少不会像你说的,把我丢在哪个地方自生自灭。”
“所以,你的谎话太拙劣了些。”他歪头望着对方脸上的那个血洞,唇角微勾。
那人的面色一顿,最后竟是古怪地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像是滑腻的冷体动物一样爬过虞宴的每一寸肌肤,在这道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骤然爆裂的火焰裹挟着以往那些或是不堪,或是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向着虞宴袭来。
虞晏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灼热的火舌吞没,一寸寸凌迟着他的肌肤。
血肉被蒸发成了干灰,下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
而和破水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对面传来的一声惊天动地的“艹”。
面前的一切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就如同显微镜画面般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清晰,生动,虞宴觉得自己甚至能够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微尘,以及灯光被折射的弧度。
自然,他也看到了捂着额头在对面怒目圆睁瞪着他的恺撒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肿起了一个大包。
还怪疼的。
第67章 先生,我同意检查 别一天动手动脚的……
“你”
对上那双眼里满是错愕的眸子, 恺撒顶了顶自己的上颚堂,勉强把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脏活咽了下去。
他搓了搓自己额头上被撞出来的红痕,瞥了眼虞宴, 冷哼了一声, 没再说话。
虞宴刚醒不久,身体的感官本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但谁也没想到,他就这么离谱地被恺撒一记头槌硬生生地砸到了清醒。
铁脑袋吃什么长得
他的目光扫过手还扒在仪器边上的雌虫,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这副场景多少是有些尴尬, 而两者都默契的选择将刚才那“砰”的一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手下的触感很奇怪,有些干。
虞宴的手微微一动, 贴近机器表面的那层白膜就碎成了一片。
他向下望去, 这才看清楚自己坐在一滩干涸的白膜上,连带着手上都蹭着一层酥皮似的东西。
摸起来的手感像是褪了一层皮,说不出的奇怪。
虞宴扶着头坐了起来, 但他刚刚坐直身子不久,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蜕变后的感官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 他的听力现在好的出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声源。
而就在虞晏还未彻底看清仪器上的裂纹时, 左手就是一痛。
面前的景色一阵颠倒,他整个人就被恺撒拽着左手端进了怀里。
那道声音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在虞宴身子腾空的一瞬间, 整座孵化器便如同一个脆弱的蛋壳,沿着中间的小缝一路向上,将这架耗资巨大的仪器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劈里啪啦的又是一阵响动,铁壳, 能量块之类的东西,连带着舱内那点可怜的白膜彻底碎了一地,虞宴刚刚躺了没多久的东西,在他们眼前彻底报废成了一地废铁。
恺撒将视线从那散架的铁壳身上收回来,低头对上那双困惑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
他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却又感觉怀里抱着的身体微微一僵,触感也不像是衣料的感觉,好像
好像这家伙的衣服后面还烂着
他闭了闭眼,视线一路往上移,试图避开虞宴那道古怪的目光。
但又在看到对方额头上肿起的大包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噗。”
虞宴:
恺撒:
恺撒清了清嗓子,似是为了缓合过于尴尬的气氛,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你是把那些东西全喝肚子里了吗?重得能把仪器都压塌了。”
雌虫顿了顿,四周的空气静得他有些燥,他冷着声音,又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
“你要不要去上厕所。”
恺撒轻咳了两声,嘴里虽是懒洋洋地拖着调,眼睛却是不知道盯着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个劲地瞧。
虞宴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刚准备摆出来的礼貌笑脸因为对方这抽疯似的发言,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平静说道。
“殿下先放我下来吧,我很好。”
恺撒像是被电从头打到了尾,双手一松就要把人往下面扔,得亏虞宴早有预料地一把薅住了他的领子,这才没让自己刚醒来就摔个尾椎骨折。
领口处的布料本就没剩多少,被虞宴这么措不及防地一拽,只听“嘶啦”一声,恺撒衣服上的那点东西彻底裂了个干净。
他的锁骨,连带着布满浅色疤痕的胸口就这么直剌剌地露了出来。
雌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同样面色僵硬的亚雌。
他抿了抿嘴巴刚想说什么,就见虞宴若无其事地将两片裂开的布料往里一怼,粗暴又直接地将那片白花花的皮肤遮了起来。
虞宴想收回手,对面的人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要不您自己先捂着?”
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恺撒愣了愣,脸色黑得像锅底,他一把扯过了衣服,自己打了个结,低声斥了一句。
“别一天动手动脚的。”
虞宴:?
他动什么?
这家伙没搞错吧?
恺撒被虞宴那一记一言难尽的眼神盯得面皮发烫,刚想呲牙放句狠话,就被一道轻咳声打断了。
“殿下,可以打扰一下吗。”
安谢尔没有管旁边早已目眦欲裂的梅菲斯,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恺撒、虞宴,最后定格在那碎的不能再碎的孵化器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可能有很多事需要聊一下。”
自始至终都神色和缓的大庭长,将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虞宴的身上,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
“殿下,您必须要对此次的行为负责!”
“您知道一台孵化器的修理程序有多么麻烦吗!万一在此期间还有阁下进入生长月该怎么办?那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梅菲斯感觉自己的一个脑袋气成了两个大,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庭长不在孵化室的时候就直接以危害雄虫安全的罪名,将这个强盗似的家伙逮捕起来。
这事可不管对方是皇子还是联盟军的什么天才军官。
单单凭借擅闯蝶变室的罪名,就是陛下亲自来问他们要虫,神殿也是有道理的。
更何况他可从不觉得蒙托陛下会对恺撒这家伙有什么舐犊之情。
至于弗朗斯那老家伙,一个半只脚迈入湮灭期的家伙,根本没必要为了恺撒和自己后半生的名声过不去。
但尽管神殿如此占理,大庭长就是没有这么做,相反,他将这个登堂入室的强盗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待客室,甚至好心情地给每个虫都倒上了珍贵的弗洛里斯红茶。
恺撒全程都没正眼看过梅菲斯,自然把对方这上蹿下跳的话全部抛到了脑后。
他刚刚就想带着亚雌走,准备把这家伙安置好之后再回来和神殿扯皮。
安谢尔自然是不同意,但恺撒的性格向来只有他不同意别人的份,还从没被别人赶鸭子上过架。
他前脚刚想充耳不闻地走人,后脚就被虞宴拉了拉袖子。
结果就是,他和亚雌一起坐在这个磨屁股的木头椅子上,听着对面这个家伙到处乱喷口水。
他现在开始怀疑,亚雌那一下是不是把自己也撞得脑子不正常了?
安谢尔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品着手里的红茶,任由梅菲斯一个虫在前面痛心疾首地怒斥恺撒的蛮横行径。
直到梅菲斯再次开始嚷嚷孵化器多贵,多难得,后果多严重之类的车轱辘话,恺撒这才皱眉出声打断了他。
“赔你一个总行了吧,不就三亿五千万星币吗,明天我就让副官把钱打你们卡上,能闭嘴了吗。”
他喝了口茶,眉头拧成了个八字,不高不低地骂了一句。
“什么鬼玩意。”
这句话直直冲得梅菲斯又是一阵面红耳赤,整个虫的胡子都跟着翘了翘,眼见着就要忍不住拍案而起。
恺撒还没将杯子放回桌面上,精致的雕花茶盏里就响起了一道轻微的破水声,褐红色的茶汤晃了晃,彻底吞没了那块被人丢进来的杏色糖块。
恺撒抬头瞥了刚刚收回手的虞宴,四目相对,虞宴朝他笑了笑。
他摸了摸手里微微泛着热的茶杯,低下头,闭上嘴巴拿着茶盏又喝了两口,没再出声。
“孵化器倒是小事,如果真是因为生长月期间的正常损伤,这不算什么,情势所迫之下必然会有些必要的手段,蝶变室本就是为了阁下们服务,神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安谢尔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温和地朝着虞宴微微一笑,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恺撒的身上。
在前面几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之间,虞宴慢条斯理地捋出了前因后果。
他的视线瞥过臭着一张脸的恺撒,心里清楚梅菲斯说的话,定的罪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
要不然依照恺撒的性格,恐怕根本不会“好声好气”地忍着对方这没完没了的指责,而不去和对方掀桌子。
虞宴在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摸清楚了这家伙的性格,而此刻看着神色从容的安谢尔,他才彻底验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恺撒这家伙某种程度上和他预料的一样,没有将他丢着不管,而是一路扛着他从昆提斯杀了回来,给他找了“医疗虫”。
只不过出乎虞宴意料的是,对方找的这个医疗措施,顶格且一次性
贵得要死,而且还可能惹一身腥。
红茶的香气很淡,加了糖块之后,又添了几分甜香。
虞宴的手指碰了碰茶杯,那种温热的感觉一路顺着指尖涌到了身体内部,他的眸子深了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行。”
恺撒这声斩钉截铁的拒绝唤回了虞宴的注意力,他抬眸望去,就见恺撒翘着二郎腿,正将嘴里的糖块咬得嘎嘣直响。
“您要知道,如果这位先生不经过核查程序,神殿完全可以向审判庭提出对您的审判申请。”
安谢尔笑着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哦,那去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
恺撒扯了扯唇角,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冷。
“就算他不是雄虫,难道就不能用你们的孵化器了吗?这里面的玩意本来也就不是光对雄虫有用,没道理立了功的军雌就要拖死在战场上,眼巴巴地瞅着能救他命的钢铁壳子在那空置着。”
他轻吐了一口气,冷不丁笑道。
“谁比谁命贱啊”
恺撒坐直了身子,对着用手指着他的梅菲斯阴森森地扫了一眼,吓得对方脸色白了白,又将手收了回去。
“身份核查并不会对这位先生造成什么伤害,万一他真是一位阁下,神殿也能够针对他的身体做出最为恰当的安排。”
安谢尔也学着雌虫的样子,自动过滤了自己不想听的话,慢悠悠地劝慰着。
坐在沙发上的恺撒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周围的空气却是微微颤了颤。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我说了,不行。”
“那我只能去和陛下商议这件事了。”
“你在威胁我?”恺撒被气笑了,瞳孔的形状变了变。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殿下。”
空气里似乎有火花在噼啪炸响,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但是周遭的精神力浓度却是越发的明显,似乎那些几乎化作实质的透明波纹,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割破对面两者的脖子。
“先生,我同意检查。”
四周静了静,还未等安谢尔说话,恺撒眼神一凛,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道。
“你营养液喝到脑子里了吧。”
虞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这才转头对安谢尔说。
“现在就可以。”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请吧,先生。”
安谢尔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诚,他站起了身,朝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
虞宴盯着面前那抹亮眼的金发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没有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走出去了二十多米。
他在后面悠闲地跟着,没有出声叫他,反倒是联系起了沉默了许久的系统。
而这次依旧没有反应。
这是他第三次试图联系系统,但是对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迟迟没有给出他回应。
阳光刺得他的皮肤微微发痒,虞晏看了看右手处窜出的小红点,面无表情地又将手放了下去。
他的病症也被抑制了,但却并没有消失,只不过现在阳光对他来说,似乎不再是那么致命的东西。
或许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虞宴难得好心情地停里下来,将目光投向了旁边那簇开得正艳的紫色花丛,身前却是投下了一片阴影,挡去了他的视线。
恺撒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过了好半晌,他才一把扣住了虞宴那只多灾多难的左臂。
虞晏盯着他,还没等对方嘴里的阴阳怪气出口,他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回答了雌虫的问题。
“我没有瘸,殿下。”
雌虫的身子僵了僵,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虞宴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攥着的左手,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还在骨折,所以殿下您能换一只手抓吗。”
空气静了一秒,恺撒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下意识地按照军雌的固有流程,捏了捏对方那条所谓“骨折”的手,在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声之后,猛地松开了他。
“你早怎么不说!”
虞宴意味深长地望着一脸难言之色的恺撒,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我以为您把我从仪器里拽起来的时候,应该知道”
他歪头笑了笑。
“我的骨头被您捏断了。”
第68章 那也是我高兴! 钻进去(偷偷摸摸)……
“殿下我刚从医疗舱里出来, 实在是不想再躺一回了。”
虞宴从恺撒手里慢慢扯出自己尚且完好的右手,在第三次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拒绝的心思之后,一直拉着脸不出声的雌虫终于松开了他。
他在仪器里躺的时间并不算少, 更何况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抽筋剥皮似的洗礼。
苏醒后的那种如获新生的感觉此时已经慢慢褪去, 后知后觉的疲乏感便如潮水一般爬上了虞晏的身体。
别说那只被恺撒捏断的左手了,就连完好无损的右手虞晏都有些抬不起来。
不过好在, 经历生长月之后的身体素质似乎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他被捏断的那块骨头已经泛起了酥酥麻麻的痒意, 估计已经在自我修复了。
虞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胳膊就发出了一阵古怪的轻响,那种酸麻的感觉才略微好转了些许。
这句话说完之后,却是难得没有再听到雌虫依依不饶的嘀咕声, 虞宴不由舒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刚想敷衍完对方, 赶忙回去休息时,一抬头就见恺撒的眼睛如同长在他的右手臂上一样,在他晃神的功夫, 不知道看了多久。
虞宴的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恺撒回过神后, 便欲盖弥彰地撇过了头。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之后,又猛地把头转了回来, 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虞宴直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恺撒这种直白又不加掩饰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频繁,频繁到虞宴几乎再也不能忽视对方的反常。
系统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虞宴耳边嘀咕过恺撒的事, 虞宴往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恺撒对他有兴趣,这点虞宴很清楚。
至于这点兴趣到底多少来源于对方身上那块难以摆脱的契印,又有多少来源于对方那过于古怪好胜的性子,虞宴并不关心。
他觉得自己和对方之间应该最好保持在一种互利互惠的交易关系, 他接近恺撒有自己的目的。
当然,作为交换,他也有义务帮对方解决一些麻烦。
哪怕对方出格的举止时不时会让虞宴怀疑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但是他还是没有打破两人之间这层微妙的平衡。
原因是什么,虞晏实在没有空去想。
但今天,他头一次抹去了心中那层模糊的雾,尤为认真地看向了雌虫那双赤红色的眸子。
那里面浓郁到几乎要溢出的情感让他短暂晃神了片刻,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不急不缓地朝着恺撒露出了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笑。
“今天谢谢您救了我一命,关于孵化器的费用我会自己处理,您不必担心。”
虞宴身上的外套有些长,随着他向后退,那点袍角就勾出了一个卷。
他压了压领口,朝恺撒微微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了。”
恺撒:
从面前这家伙所说的话,到他所行的礼数,都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一点都没有。
但恺撒就是从心底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照对方以前的套路,现在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报复他一下吗?
就算他想通了不来惹他,至少也应该说些什么让他来气的话吧
无论如何,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情形就像两个人一起在湖中心划船,原本有说有笑地返程,另一个人却是“刺溜”一下窜到了另一条船上,距离一下就远了起来,连带着船也要翻了。
烦躁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顷刻间就压下去了恺撒刚才那点可怜的愧疚心。
还没等人走出两步,他就又一把扯住了虞宴的大衣袖子。
那是他前不久才从梅菲斯身上扒下来的,虽然他有点嫌弃,但是总不能让虞宴就顶着哪身破了半截的衣服到处乱窜。
这身衣服并不合身,恺撒知道自己现在烦,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一个失手扯掉对方另一条胳膊,索性直接拽上了对方那截长出来的袖子。
虞宴走的速度很快,恺撒小跑追过去几步,手里还拽着人家的半截袖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这个别扭又磨叽的姿势,像被雷劈了一般猛地朝旁边弹开,嘴里烦躁地“啧”了一声。
但他的这一举动还是让虞宴转过了身,疑惑地望向了嘴抿成一条缝的雌虫,眼里写满了问号。
“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端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恺撒看着对方那张连唇角弧度都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整个人就像炮仗一样
燃了。
“我刚才收了力气,总没把你右手拽出个好歹吧!左手谁知道你这么操,是我的错行了吧!带你去医疗室又犟着不去,现在和我甩什么脸!”
虞宴被这副看负心汉的表情看得整个人都毛骨悚然,恺撒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震惊的神情似的。
一个人易燃易爆炸地又在那里嘀嘀咕咕了半晌,说得他的胸膛不停起伏,连脸上刚长好的疤都崩开了一条缝,血哗啦啦地往下留。
他却完全不在乎自己爆米花一样炸开的脸,抹布擦地似地随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他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些丢人,深吸了一口气又转移了话题。
“还有刚才我和那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扯皮,你想也不想就要跟着去检测,你真觉得神殿是那么好待的”
恺撒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立场,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虞宴身前站定。
沾着土的黑靴碾了碾脚下的枯叶,朝着虞宴勾出了个极为讽刺的笑。
“怎么,就那么想去神殿?被养成废物卖了都不知道。”
“还是说你就那么稀罕别人叫你一声阁下啊呵阁下好听吗?”
恺撒这番话但凡让第二个家伙听到,都足以让他吃到来自神殿的诉状。
但他本人却像是打了鸡血,音量丝毫不减一点。
他冷冷盯着虞宴的眼睛,似乎只要对方说出一个“是”字,就要当场翻脸。
“那您觉得我当时应该怎么做?”
虞宴慢慢抬起了头,虽是问了个问题,却并没有等恺撒的回复,反而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声音十分冷静。
“擅闯蝶变室是重罪,更何况那里还有三位正在准备阶段的雄虫。神殿的态度很坚决,我们不可能在拒绝他们的条件之后,还能相安无事地离开。”
虽然恺撒并不想承认,但是虞宴说的的确是实话。
先不说神殿的要求本就在合理的范围之内,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提出的要求再过离谱,只要打着雄虫的名义,恺撒总是要吃点暗亏。
何况他有那个自信,以往自己每次和神殿掐架,蒙托可从来没有站在过他这边。
恺撒眯起了眼睛,心里想的是一套,说出口的话却是带上了些漫不经心的调调。
“拒绝了又怎样,就算他们来找麻烦,那也是我要处理的问题,而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结果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你”
“不,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也应该我去解决。”
虞宴出声打断了恺撒的后半句话,他望着恺撒脸上那块已经干涸的血痕,从怀里掏出了神官刚才给他的一块止血泵剂,伸手朝着对面的雌虫递了过去。
“没有谁天生有责任为谁做什么,更何况是用这种头破血流的方式,或许其他人可以,但至少我做不到。”
恺撒站在原地没有出声,虞宴也没在意,只是随手将药剂轻轻塞到了恺撒的腰带里。
“您或许应该为自己多想想,辛苦赚来的贡献点没必要用在我身上,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还是说”
“您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虞宴再一次和对面的雌虫拉开了一尺宽的安全距离,他的左手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身上淡然随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神秘的盒子。
他望着恺撒,静静等待着那把名为答案的钥匙。
回答虞晏的是一道轻笑。
“要你管。”
相较于先前浓烈的情绪,这道声音很轻,好像只是唇瓣蠕动了一下。
轻得完全不像是能从恺撒嘴里蹦出来的话,以至于虞宴完全没有听清。
他歪了歪头,神情透出了一丝询问之意。
恺撒一把将腰带里插着的那管泵剂掏了出来,木塞“啵”的一声被掀开。
他将这点药剂硬是喝出了些烈酒的架势,在三两口灌完之后,随手就将空瓶子扔在了地上。
“我说要你管!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我拿着贡献点冲马桶玩,那也是我高兴!”
“别想太多我就是天生喜欢和神殿那群傻逼对着干,他们不爽我就爽了,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虞宴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无奈地笑了一声。
“行,那殿下就去做让自己高兴的事吧,至于孵化器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再和恺撒做那套虚礼,转身就朝着自己住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
雌虫这回倒是没再过来拦他,直到虞宴走出去数十米远之后才叫了他一声。
“你做了这个测试,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是或者不是,你都会很惨,当然”
恺撒哼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
“现在的结果明显是第二个,别觉得安谢尔和你笑了一下,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们后面可有着损招能够弄你,所以说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到处乱跑,就待在”
“我身边”那三个字还没说完,虞宴的声音就远远飘了过来。
“多谢殿下的关心,但是”
他的声音顿了顿,笑得很轻松。
“马上要到圣赞节了,不是吗。”
马上要到圣赞节了。
换言之,神殿至少不会在这段忙得要死的时间里来找一只亚雌的不痛快。
更何况这次昆提斯前线意外传回来的消息,也足够神殿头疼一阵子了。
也就是说,虞宴的事至少能够等到圣赞节之后。
而这个举国狂欢的日子结束的那天,也就是麻烦到来的那天。
时间不长也不断,堪堪只有半个月。
不识趣
恺撒盯着那道头也不回的身影,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秋日里的花园略显萧瑟,地上茂密的草堆已经泛了黄,被随手抛在地上的空瓶子可怜兮兮地躺在一堆杂乱的草垛上。
过了许久,草丛深处的草动了动,一道去而复返的身影若无其事地将瓶子又揣回了手里,这才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
*
虞宴回到那间窄小的屋子后,也顾不上收拾整理被子上隔了许久的灰尘,他彻底瘫在了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身体发出的信号让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门后被抵上了一把椅子,一旦有人闯入,那刺耳的推拉声就能第一时间将主人叫醒。
这道久经风霜的门难得平安地享受了这个宁静的夜晚,但窗户开关处却发出了一道轻响。
“咔哒。”
把手被一道透明的波纹挑开,窗户被人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一条小缝。
恺撒心安理得地一个翻身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他抖了抖头发上沾到的树叶,片刻间绿色的树叶就在他手上变成了飞灰,飘洒在这片寂静的夜色当中。
月光洒在虞宴沉睡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在一片银色中清晰分明。
青年侧躺着,额角的发自然下垂,落在了枕头上。
恺撒蹲在他的床前撑着脸看了许久,直到蹲得腿都有些发麻
他伸手将被子掀开了一条缝,在冷风将要涌进去之前,钻了进去。
第69章 皮皮虾被教训的一天 那窗户是让你爬的……
床上的青年很瘦,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病症之后,对方好像更瘦了。
这张木床是里德上次搬来的那张双人床,因为这件事, 恺撒还和对方臭了几天的脸, 但没想到这个误会在今天却是派上了用场。
尽管床很大,但是雌虫为了不惊动正在熟睡中的人, 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才堪堪保持在一个不是很近也并非很远的距离。
恺撒活到现在, 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精细的工作。
毕竟对于生活一向随便惯了的他而言,抑下性子做慢工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什么耐心的雌虫刚刚一动,木床就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吱呀”声, 在这片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无比的刺耳。
声音像是一道定身符, 霎时就让那团正在乱动的影子定在了床上。
恺撒僵硬地静了一会,在发现虞宴没反应之后,这才放松了些。
他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川字, 心下已经开始骂人,盘算起什么时候有空就把这架破床扔出去。
在规划好自己的扔床大业之后, 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向前蛄蛹。
虞宴的睡姿很端正,端正到甚至有些奇怪。
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腹前, 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对方的胸膛微微起伏,恺撒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在调整好位置之后, 恺撒侧躺在枕头上,一双眼睛在黑压压的室内微微泛着光。
麦芒似的瞳仁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静静睡着的虞宴。
从他鬓角处略微凌乱的碎发,到他眼尾处的那颗小痣。
雌虫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只是在很认真地做着手下的事。
看起来全神贯注, 但只有恺撒自己知道,等真正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轻轻碰到了虞宴的唇。
很软想
想什么?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恺撒猛地收回了手,动静之大差点一肘捣翻柜子上的台灯。
精神力颤颤巍巍地将东西放回了桌面,恺撒的喉头上下滚了滚,额间滑下了一滴冷汗。
如果对方现在醒了,恺撒宁愿原地撞死在这里,也不想让这家伙发现自己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开玩笑这和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雌虫向后退了退,欲盖弥彰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但躺在床上的人就像是有什么诡异的魔力一般,没多会儿,恺撒的视线又若无其事地飘回了他的脸上。
虫族的拟化形态各有不同,相较于为了繁衍而外表迷人的雄虫和雌虫来说,亚雌的样子往往不会太过具有吸引性。
弱小的身体让他们的基因选择了低调,而非进化出一副好看的皮囊去分担不必要的风险,故而恺撒在第一次见到虞宴的时候是错愕的。
他长的很好看,好看到不太像是只灰扑扑的亚雌,这也是恺撒毫不犹豫拒绝神殿进行检测的原因。
对方伪装得很好,但他和亚雌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出了些不对劲。
这次的意外甚至让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虞宴从孵化器里出来,他就用些手段直接把人弄成假死的状态。
等神殿上门讨说法,死都已经死了,他自然没有人可以给他们。
自己可以把人完好无损地揣回去,刚好也有了很好的借口能唬住亚雌不要随便出门乱跑,安心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会有一间屋子里面会种满安蒂洛风铃
亚雌总是喜欢用笔在纸上涂来涂去,他看不懂,但是可以给他很多雄虫专用的漂亮染料,然后
他会笑着对自己说:
“谢谢您,殿下,我很高兴。”
独属于自己的笑,就像小时候,他头一次从乌尔都手里抢下来的蜜酒。
瓶身上沾着血,但那味道简直棒极了。
思即此,恺撒的呼吸重了些,他慢慢朝虞宴贴了过去,恶劣地轻咬了下那截莹白的侧颈。
“啵——”
*
虞宴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被闹钟叫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窗帘依旧被拉着,阳光从缝里钻进来,照在被子上,晒得那里微微泛着热气。
他撑着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层汗,外面那件早已破败不堪的衣服贴在身上,现在别提有多么难受。
有这么热吗
他敲了敲自己还有些昏沉沉的大脑,掀开被子去了浴室。
神殿的检测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做完当场就出了结果。
“未匹配”这三个鲜红的大字让在场的几个人心情各异。
梅菲斯当场就想发难,但话还没出口,临近的仪器就被恺撒用精神力轰碎了,惊得他张开的嘴又牢牢闭上,求助似地望向了安谢尔。
气氛并不怎么好,但正如虞宴所想,尽管神殿对此颇有微词。
但是因为最近的麻烦和即将到来的圣赞节,他们实在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和恺撒干耗。
蝶变室的问题因为恺撒拒不配合的态度被短暂搁置,神殿准备在圣赞节之后再次针对两人展开一次为期半月的审判。
而作为拖延时间的交换,虞宴的人身自由得到了限制,主犯的恺撒则要在这半月的时间内归还神殿一架完整的孵化器。
虞宴一想到那天鸡飞狗跳的画面,太阳穴就一抽一抽地疼。
但是现在的情况属实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修养生息,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处理。
系统,神殿,还有
恺撒。
相较于前两者而言,恺撒无疑是更让虞宴头疼的那个选项。
而在他推门的瞬间,令人头疼的恺撒就正好抱胸站在他门口,不知道矗了多久。
“真能睡”
他没来由地调侃了一声,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了虞晏那身土里土气的衣服上。
“喂!你这穿的什么鬼东西!”
虞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很普通的一件衣服,但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微微挑了挑眉,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半湿的头发洇湿了领口,静静垂在胸口。
碎发被顺手捋了过去,那张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温和的脸,在此时看上去竟是透着些距离感与攻击性。
“怎么了吗?”
恺撒很少见对方这副样子,喉头滚了滚,最后也只吐出来三个字。
“丑死了。”
虞宴太阳穴跳了跳,没理他。
他习惯性地忽略了对方嘴里不怎么好听的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朝着雌虫身后望了过去。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其他虫的影子。
“殿下,我记得神殿说今天会有两名圣军骑士,您有见到他们吗?”
恺撒倚在门框上,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睨了虞宴一眼,不怎么有兴致地敷衍道。
“没有。”
虞宴了然地点点头,系好了袖口的扣子,就要绕开恺撒出门,动作自然到让恺撒都有些不敢置信。
“你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虞宴疑惑地望向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恺撒站直了身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似的。
“我说!我站在这里!你没看见吗!”
虞宴点了点头,用哄孩子的语气夸了一句。
“看见了,您今天看起来很有活力。”
恺撒深吸了一口气,见对方朝他微微颔首,转头竟是又要离开,下意识就要去掰对方的肩膀。
手伸到一半又想到什么似的,半路转弯,扯住了那截虞宴刚刚系好的袖子。
“啪嗒——”
扣子咕噜噜掉在了地上,原地滚了几圈,不动了。
恺撒:
似是也觉得有些尴尬,还没待虞宴出声,他就先行沉了脸,
“你哄傻子吗?找那群软脚虾干什么。”
虞宴将眼神从被扯断的扣子上收了回来,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抚上了恺撒的手轻轻往外推了推。
“我有些事需要和庭长商议,需要他们代为转达。”
“有事?什么事,你找安谢尔那个只会腆着脸笑的装货说什么,和我说啊。”
虞·只会笑·宴看着恺撒弯了弯眼,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恺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松开了虞宴的手,若无其事地靠回了门框,掩饰性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啧,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稀罕听。”
虞宴很是奇怪,恺撒这个时候怎么没有去联盟军部开战后总结会。
按理说昆提斯的事还有很多要解释的点,虞宴并不觉得对方能悠闲到有空来自己这刷存在感。
但奇怪归奇怪,见恺撒没有在阻拦他,虞宴还是转身准备去楼下找人。
“喂,你信不信,你下去连个鸟影都见不到。”
虞宴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靠在门上冷不丁出声的身影。
果不其然,恺撒见人转身,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他吊儿郎当地按了按脖子,像是昨晚没怎么睡好,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朝虞宴走了过来,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雌虫从口袋里掏出一段纸条,骄傲地在虞宴面前晃了晃。
“你放进我腰带里的纸条?”
十分确定的口吻。
恺撒望着虞宴那张装不知道的脸,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就像你纸上写的,我把那群奇怪的异兽推到了神殿的头上,只不过”
“我和我们的蒙托陛下说,那群家伙的身上印有圣军的徽章。你猜,现在守着你的那两个军雌,现在会在哪?”
他笑得很得意,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但让恺撒没想到的是,一直没说话的虞宴却是突然拽住了他的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殿下”
“你受伤了吗。”
恺撒的脑子慢了几圈,下意识地就要抽手,却被虞宴按住手,一把挑开了他领口处的搭扣。
他向来嫌热,衣服扣子系得就低,上方的扣子一开,胸膛就大剌剌地露在了空气之中。
而此时,线条紧实的胸口上正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色的鞭痕。
那些鞭痕如同藤蔓般,纵横交错地爬满了恺撒因为激动而起伏的胸膛上,不少痕迹是叠在一起的,下手重的地方新生的皮肉已经和衣服长到了一起,看上去实在是触目惊心。
而虞宴在见到他第一面就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在此时终于得到了答案。
恺撒的嘴巴有些干,他强撑着那副痞气,恶声威胁道。
“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现在还敢扯我衣”
他这句威胁还没出口,胸口的红痕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嘴里的话顿时变成了一道拐了调的“嘶”。
“走吧,殿下。”
虞宴的手一路向上,扯了扯恺撒回来后又套在脖子上的精神力抑制环。
恺撒定在地上没走,有些凶狠地斜向上瞪着虞宴,面上写满了不服。
“你说走就走,我他妈”
“带您去包扎。”
恺撒脸红了红,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
虞宴半拖半拽地把恺撒往里面拉,后面的雌虫现在倒是开始一声声嚷嚷着疼。
他自然知道对方是装的,虞晏回头看了恺撒一眼,索性松开了手,自己朝房间走。
骤然失去了钳制,雌虫似乎立在原地低声骂了句什么,随后乖乖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屋。
恺撒身上的衣服和皮肉粘连的实在严重,虞宴处理的时候,只能用过了火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那层薄薄的布料。
就在他刚用剪刀剪出来一道裂口时,窗户处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两人猛地转头望过去,在见到半只腿迈进来的达伦时,即将砍到雄虫脖子的精神力硬生生拐了个弯,劈碎了旁边的台灯。
达伦捂着耳朵吓了一跳,差点从窗户上掉下去。
他连忙爬了进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
过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搞清楚面前的两人在干什么。
他颤着手指向站在恺撒面前的虞宴,又慢慢移向衣服大敞的恺撒,手指抖了起来。
“你你你们我就说你”
他就说恺撒这家伙被抽出神经病了!
看!这不是刚回来没多久就又忍不住了!
他就说!
这回被他逮了个现行了吧!
虞宴拿着手里的剪刀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还没等他说话,恺撒却是先骂了出来。
“达伦你什么毛病!那窗户放那是让你爬的吗!”
第70章 不疼 安谢尔先生会带我去
达伦的脸涨得通红, 作为雄虫的他身边总是萦绕着数不清的赞美与善意,从小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兄长林斯偶尔会限制他的午睡时间,更别说被其他家伙这么指着鼻子吼了。
虽说这个举动在恺撒做来并不显得奇怪, 但是达伦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他瑟缩了一下, 抬头望了眼站在自家弟弟身前的青年,一咬牙就要去拉对方的胳膊。
“你管我爬不爬窗, 倒是你,弗朗斯满世界找你。你不去开会就算了, 还有空在这里做些欺负虫的蠢事!”
恺撒自小因为和达伦吵嘴的缘故, 没少受过教训,但这却丝毫不妨碍他和自己这位兄长对着呛声。
见达伦竟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抢自己的人,他不觉得有些可笑, 眉毛一挑, 嘴角却是挂上了颇具玩味的弧度。
“我做什么?那还轮不着你来管,没事就赶紧滚,我可不想在这见到你的那条狗再循着味跟过来, 看着烦。”
达伦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说林斯,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但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辩解,生硬地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我找以利亚有事, 总之你我在这不会让你再碰他的!你要是想玩,大可去找别的亚雌或者雌虫也可以!不能是以利亚!”
虞宴听着达伦这副老母鸡护崽似的言论也不由有些错愕,他认真地打量着这只许久未曾见过的雄虫。
对方似乎更瘦了些, 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种苍白的病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面前晕过去。
但即使如此,达伦的触须依旧因为愤怒而从发顶钻了出来,虎视眈眈地对着恺撒打着颤。
真奇怪啊
虞宴微微眯起了眼, 他清晰地从这只雄虫身上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只雄虫的真实情况或许远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活蹦乱跳。
他和兰伯特·伦德斯为了能在自己去前线的这段时间瞒过克瓦伦,特意挑了达伦每年会定时进入神殿修整的日子。
按理说经过治疗的达伦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而退一万步讲,皇室也不可能放任自家雄子变成这副样子
恺撒和达伦并不知道他们产生争论的当事人正在干什么,他不知道被达伦的那句话戳中,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眼里也没有了方才还带着些看热闹意味的调侃,说话多了几分威胁。
“你搞清楚些,这是我的地方,我和谁?干什么?都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手掌微微用力,撑着床就想站起来,嘴里却还是越说越没边。
“我还真想知道,就算我现在和他交.尾,你要”
后半句的“留在这看吗”还没说出口,腰腹间那道泛着血的鞭痕却是猛地一痛,直疼得恺撒腰间一紧,打了个激灵就又跌了回去。
“操!你干嘛!”
他的眼角因为疼痛掉了几颗生理性的泪珠,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人将沾着药水的棉□□直按在自己的伤口处。
始作俑者似乎也是很意外他的反应这么大,将手里的消毒棉签抬高了些,眼角的那颗小痣随着主人的眉眼弯起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一个略显歉意的笑。
“啊抱歉,是我弄疼殿下了吗?”
笑得很真,说得很假。
至少恺撒倒是没从对方嘴里听到一点抱歉的含义。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下胸口翻滚的郁气,硬生生为了面子,从牙缝里挤出来变了调的两个字。
“不疼!”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腹部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还十分不给面子的抽了抽,看样子是真疼得不轻。
虞宴垂眸看了一眼没再说话,只是低头认真地开始清理对方腰上的伤口。
这些印子虞宴在恺撒身上见过不止一回,上一次对方也是披了一身血腥味,坐在喷泉旁边堪称自虐地给自己缠着伤口,而这回
却是干脆缠都不缠了,就这么大剌剌地顶着一身鞭子印来见他,甚至还活力十足地和达伦小学生骂架。
虞宴拿着棉棒一点点沾起伤口附近的碎裂的皮肉,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雌虫身上的这条裤子腰身低,疤痕却是顺着腰腹一路往下,虞宴瞥了眼他小腹处那道极为张牙舞爪的契印,轻轻将恺撒的衣服揽了起来。
“可以了,殿下,伤口处理地差不多了,或许您应该先去医疗室一趟。”
正盘算着用精神力强行将雄虫掀飞出去的恺撒,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错愕地偏头看向虞宴,正巧对上了虞宴疑惑的眼神。
达伦难得也闭了嘴,但终究是没忍住,还是小声低估了一句。
“都赶你了,还赖着不走,脸真大。”
这话意料之内地又接了恺撒狠狠剜过来的一眼,达伦撇了撇嘴,知道这时候不好再惹他,径直移开眼睛,装没看到。
虞宴将东西收回了自己那盒简易的医疗箱,似是想到什么,又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支舒缓剂,依旧是亚雌经常会领到的那种劣质款。
他望了眼雷打不动坐在原地的雌虫,语气和缓地解释了一句。
“殿下您身上的伤很严重,应该去接受正规的处理,我这最多只能帮您草草包扎一下,为了避免影响到您今日的正常行程,早早处理会比较好。”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露,但话里话外却是都透着送客的意思。
那架木床猛地发出一身巨响,在恺撒起身的瞬间就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虞宴面对这异常熟悉的场面眉头都没挑一下,达伦倒是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目光戒备地盯着拉下衣服从床边站起来的雌虫。
但恺撒却并未像达伦想象那般发作,他看都没看在自己手下报废的那张床,反倒是用眼神从上到下将虞宴都凌迟了一遍,丢下一句“谁稀罕”,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你没没事吧,以利亚。”
达伦担忧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接过对方手里的舒缓剂,却是被人侧身一避,躲了过去。
“不用麻烦了,阁下。”
达伦的触须晃了晃,不太明白虞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对方却也并没解释,只是淡笑不语,依旧拿着那瓶舒缓剂,仿佛在等着什么。
而下一秒,门就被从外面“砰”地一脚踹开,还没待达伦看清来者是谁,一道金色的影子却是闪进闪出。
片刻之间,虞宴手上的试剂瓶却已经是不翼而飞了。
于是接下来,达伦就眼睁睁地看着青年习以为常地将门彻底关上,神态自若地转身倒水,在伸手递来的同时,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随意的笑。
“现在可以了,我们聊聊吧。”
“阁下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
“是吗,殿下是从哪听到的这个消息,真是让我意外。”
虞宴放下了手里的杯盏,嘴里虽是说着惊讶,但脸上却丝毫没看出意外。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达伦有些心焦,不由拿过了虞宴敲着的茶盏,一字一顿地和他解释起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说的是真的,以利亚,你得认真考虑考虑我的话。”
达伦说得有些急,气息不稳地咳了几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虞宴见状便从旁边放着的几支舒缓剂里抽了一支出来,递给了他。
“没没用的,我这是老毛病了,这个不管用。”
达伦摆了摆手,似是害怕虞宴误会自己看不起他的东西,便略微解释了一下。
“阁下试试,有总比没有好,就当喝茶了。”
舒缓剂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亚雌的珍贵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达伦又是推却了一番,但虞宴只是笑着不说话,达伦没办法,只能掀开盖子给自己灌了进去。
在舒缓剂入口的瞬间,那股扼住达伦脖子般的不适感竟然奇迹般地散去了一些。
他惊讶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骇然地看向对面依旧言笑宴宴的青年。
“看来阁下的运气不错。”
达伦张了张嘴,瞪得溜圆的眼睛显得他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虞宴见着他这副样子,笑容里更多出了些真诚,却是没有回应达伦心头的疑问。
他从对方面前拿过茶盏,捂在手心里热了热。
隔着蒸腾的雾气,那双清澈的蓝色眸子朝达伦善意地弯起,轻声问道。
“所以,这话是拉弗尔·曼朗先生告诉阁下的吗?”
这句话唤回了达伦跑远的神智,他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了今天自己来这的主要任务。
他连忙将手里的舒缓剂都倒进了嘴里,身体长日来的疲乏一扫而空,说话也有了几分力气。
“不是,是拉弗尔找雄父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想到这,达伦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脸上也有了怒色。
“那家伙胳膊还断着就来找我雄父了,我倒是头一遭见到比恺撒还不要脸的军雌。”
达伦说到这,还义愤填膺地呸了几句。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但是如果他真在犒赏日向雌父提要求的话,我雌父他他不会拒绝的。”
圣赞节是蒙戈尔上下最盛大的节日,先撇开前三天极近繁复的祭祀不说,最后一天开始的集会才是吸引雌虫的重头戏。
第四天也是神殿里的雄虫唯一得到公开出行的日子,在犒赏日内,无论是军务多么繁忙的军雌,都一定会提前攒好自己历年来的功勋来到勒格斯广场。
那里是除了年末的拥挤的婚约申请季之外,唯一允许雌虫公开申请婚约的日子。
在纳维尔神的注视下,获得阁下应允的雌虫将会在成熟的资格审核流程之后,与伴侣一同进入育巢。
育巢所释放的气味因子会强制诱发雌虫的求.偶期,为期三天的求偶与交.尾会极大程度提升雌虫孕育的可能性。
故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较于年末的申请季,常年征战的军雌会更为倾向于犒赏日。
赶上阁下们心情好的时候,婚姻的缔结率会大幅度提升,也往往更易孕育出优质的子嗣。
而出于对军雌的安抚,皇帝与神殿也会在这天对他们的请求格外的优待,当然,是在不损害雄虫利益的前提下。
这也是达伦最为担心的地方。
“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没有办法公然和雌父对着干,而我也极有可能不在场”
“殿下是要去参加圣子的遴选仪式吗?”
虞宴这话让达伦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还没待他回话,就见虞宴朝他又递过来一瓶舒缓剂。
“可我记得您从小并不在神殿生活,按照法令,您应该并不在名单当中。”
达伦喝了一口舒缓剂,不急不缓地说。
“你说得没错,圣子在成年后会和大庭长一起负责雄虫以及神殿的运转事宜,按道理说是要在神殿内选拔对事务有所了解的雄虫,但是今年不一样。”
这件事按道理说是机密,但是达伦只是想了想,还是开口告诉了对面静静喝茶的虞宴。
“今年的圣子会有三位,但是神殿现在精神力级别在A级左右的雄虫却不多了。”
他的话没说完,虞宴却是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换言之,神殿内部的高等级雄虫数量稀少,完全不能分配暴涨的名额。
圣子的婚龄会因为后续繁杂的神殿事务而被提前两到三年,甚至可以打破法令内关于雄虫婚龄的规定。
而刚好
近年来需要精神抚慰的贵族越来越多了。
虞宴喝了一口茶,却是没有再说话。
他又恢复了聆听者的角色,若有所思地望着茶盏内不停打转的红褐色茶汤。
“雌父和林斯最近为了我的事,和大庭长周旋了很久,我不能那样做所以,以利亚,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你到我这里。”
达伦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了虞宴,带上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会让林斯送你去做神官,不过别担心,只是挂个名,你依旧在我身边待着,但是拉弗尔不能随便地开口讨要神官,神殿也不会答应的。”
他抠了抠自己的裤子,有些紧张。
自己从小到大很少认真去担忧过什么事,最多只是去想想今天看什么书,明天柏温会不会来找他玩这种不算烦恼的烦恼。
这是他第一次为其他虫担心,甚至出谋划策。
没有任何人教过达伦该怎么处理突发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是否足够周全,是不是会给谁再带来麻烦。
但这也是达伦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就在达伦神绪飘忽之际,一面前的茶杯突然又被添了些水。
水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子里,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虞宴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外面的雨丝便顺着风飘了进来,静静打在虞宴的侧脸上。
他回头朝着达伦微微一笑,安抚道。
“阁下不必担心,我有办法的。”
“不行,以利亚,你要听我说,这真的”
“再喝些舒缓剂吧,您的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虞宴打断了他,捡起柜子上不知何是多出来的一朵蓝色的玫瑰,拿在指尖转了转,忽然勾起了唇角。
“安谢尔先生会带我去圣赞节的,您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