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暗巷 乱箭狂飞
作品:《嫁给死太子还是活状元》 郑清庙掏出一直放在胸前的小布包,“这东西很邪门,小心点用。”
“嗯。”晏然点点头。
她也只需要一点,鹿的眼睛需要。
“听说之后有秋猎?”
“师兄也关心这些事?”晏然脱口而出,实在是因为郑清庙对这些约定俗成的事情一向毫不知晓。
但晏然有些高兴,因为今年她要去。
郑清庙看了她一眼,冷嘲道,“晏父答应了吗?”
晏然瞬间被打回原形,“我……会与他好好说的。”
“他若是允许你去,这么多年,几次秋猎,你早该去了。”郑清庙摇摇头,往屋里走,“我饿了,程府早饭都有什么啊?我想吃梅子鹿肉羹,昨夜实在是累到我了,可得好好补一补……”
晏然一人在那里又站了许久,直到大娘来叫她。
“姑娘,该用饭了。”
“大娘,程大人去哪了?”这是这么多天她头一次问别人,程湍去哪了。
“不清楚啊,姑娘,有时候是皇帝召见,有时候是去大理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姑娘找公子有事吗?”
晏然摇摇头,早晨起来整个府里就收拾得干净利索,丝毫感觉不到昨晚有那么多人来袭。
之后连续多日,程湍还是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晚上有时会让她去书房内间睡,和她说说话,有时也会往后院送饭。
师兄每日闲逛,有时候会回程府睡,有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
晏然日复一日画图,切石头,刻零件……秋天的风终于吹过,晏然没有吃到晏府最红最甜的杏子。
她真的没有回过一次家看看父亲,大抵是因为父亲繁忙,还有就是他们撒了一个大谎,如果她中途回家多少会显得心虚,万一被发现,搞不好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罚跪。
她决定不给程湍添乱。
一场秋雨一场寒,澄阑院的窗子已经罩上了一层挡风的布帘。课间晏然会去长廊上溜达,秋风瑟瑟吹得她发抖,但她喜欢极了。
终于不是夏季时候的大汗淋漓,艳阳高照。凉爽的风吹啊吹,万物都在尽力积蓄,京城百姓好似也冷静下来一些。
“学生们,秋猎近期开始报名,如以往一样,书院的学子们就不需要引荐人了。要去的记得去文政院登记,秋猎当日会有宫里的马车送你们去西郊猎场。”
今年的秋猎会去半月。西郊猎场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在京城西边的颂拓山。平日里无人可进入,休养生息,牲畜野兽们颇多。
秋猎的主角们是男子。最凶险的山腰处聚集着的都是武将,山脚以及山的方圆百里会有丰美的小猎物供皇亲贵胄、富家子弟比拼。皇帝常常会下榻山脚的行宫,朝臣们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四散扎营,书院的学子们会在外围的地方扎营简单凑热闹参与下。当然,能去的人都会有莫大的荣耀。
晏然没有去过,她从下山来到京城,就没离开过京城,除了之前回过一次山上。所以好玩的好看的都是听别人说。一开始对她的吸引力巨大,后来慢慢减弱了一些。
她去不了也不单单是因为钱,而是父亲不让去。
但今年,她必须要去,颂拓山上有鹿,活的鹿。
就在晏然下学刚回程府的时候,她看到了白色衣袍边染了些血迹的师兄,从另一条路正往程府走。
师兄走得极慢,但步伐稳健。晏然在大门口呆住,“师兄,这是怎么了?”
“过来搭把手。”郑清庙费力地抬眼看到了晏然的身影,冷哼了一声,硬挤出一个笑容。
晏然跑过去,又不敢碰他。郑清庙将胳膊搭在晏然肩膀上,喃喃道,“要给我累死了,终于完事了。”
“什……什么完事了?”晏然费力地支撑着。
“我可以回履霜山了。”
说完看了眼晏然,抬起手指点点她的脑袋,“你,也可以回家了。”
晏然瞪大眼睛,反应不及其他,“师兄你哪里受伤了?怎么湿漉漉的?”
“我受伤?怎么可能?你还不知道我?”郑清庙轻松地跨过高高的门槛,将手收了回去,好似没了疲态,“刚淋了雨,我去沐浴下,明天就走了。”
“师……”
大门刚关上,晏然还在看着师兄背影消失了的小道,身后门又开了。
临洱走进来,郑重其事地和晏然说,“姑娘,你可以回晏府了,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姑娘先跟我走。”
“啊?”
临洱带着她上了马车从城西疾驰回到城东,到了晏府门口,晏然才有机会开口问。
“临洱,发生什么了?”
“之后不会再有危险了,公子还有要务在身,让我先送你回来。”
“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湍为何没有来?”
“没事,皇帝正召见公子。”
不过不是在宫里,临洱也不能说。
两个时辰前。
程湍在城东的一条巷子里,这是这个月第三起北州人来京犯的案子,他过去查看情况,带的人不多,只有大理寺的两名官吏,两名官吏在别处探查。
狭窄的民居巷子里,没什么人。
程湍走几步觉得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周围有十几二十多的弓箭手。
来不及躲,也没有地方躲,锦衣与粗糙的土墙刮磨,转身,侧身上墙……没用,箭太密集,从民房缝隙间射出,太近了。
程湍肩头还是中了一箭。
程湍脑海里忽地就闪过和眼下很相似的场景。
当年北州遭人追杀,奶娘带着他逃到一条河边,河水湍急,河上有座小桥。也是很窄很轻,甚至不够他和奶娘两个人并排跑。
十岁孩童的身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身后是穿着甲胄的追兵,高马嘶鸣,弓箭飞落。抬头是高高的天,和纷纷落下的鹅毛大雪。脚下是站都站不稳直打滑的小桥。
“湍儿,回家的路线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我们分开走,你躲在桥洞下,我继续往前走。”
“不,奶娘。我们一起走!是我犯下的错!”
“我们会再见的,湍儿。”
程湍看了眼湍急的河水,雪花落进去转瞬即逝。天地好像也要像这样吞噬走一些人。
“奶娘,我在这躲着会冻死的,天太冷了。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桥底下有洞,你人小,躲在里面,待人走了再出来。没事的湍儿,这点冷不算什么。”奶娘拢了拢他脖子上的毛领。
她说,“程湍,你必须活下去。答应奶娘,做一个对大闰有用的人。”
大闰需要你,你是大闰未来的天。
奶娘将他扔入湍急的河水中……
雪越下越大,河水夹杂着雪和冰碴儿撞击着桥墩。程湍等着,等到桥上好似踏过千军万马,北风呼啸夹杂着人声。
再然后,便是无尽的寂静,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雪都凝成了一团,冻住了河面,冻住了北州的天地。
但无法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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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大地和逼仄民巷都一样,都是他的劫。
他几乎耗光了弓箭手的所有箭矢,肩头流出的血掩埋在暗色玄衣之下。
秋风萧瑟,只有风的声音,他站在小路上,心如那年雪中的天地一般寂静。
然后民房里一阵攒动,只一瞬,涌出许多人,穿戴和普通百姓一样。
终于出来了,密集的箭让他难以脱身,但实实在在的肉身完全可以相博,程湍掏出短刀,刀上杏子吊坠摇曳,滑过他手边。
“都回头看!”
一声悦耳的人声从巷子头传来,一袭白衣仙气飘飘,拿着一柄长剑往程湍这飞奔而来。
一剑便捅穿了两个没来得及回头的人,于是,一黑一白,将巷子堵住,将那些弓箭手放倒在血泊中。
“你受伤了?看来还是不行啊。”郑清庙喘着大气,看了一眼程湍肩头还没拔出的箭说。
“郑兄不过挥了几下剑,就喘成这样?”程湍边去查看弓箭手身上的线索,边回应着。
“我来的时候看到大理寺的人了,叫他们回去搬救兵了,你这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我差点忘了,郑兄懂医术来着。”程湍面上没笑。
“你这点小伤倒也不用我的医术,破布一包几天就好了。”
程湍一阵眩晕,推开一间民房,踉跄地往里走。郑清庙皱了下眉头,也跟着往里走。
这时巷子里出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听到这声,程湍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一些。
临洱看着满地的血心中七上八下,踩着干净的地方,跑进刚刚白色衣角消失的民房里。
“公子!我来……公子你受伤了!”临洱急忙过来看程湍的伤势,看着那箭头结实地插在程湍肩上,下一瞬,轻呼间已经带了些哭声。
“收回去。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你。”
“公子你说!”临洱收起哭声,正了脸色,移走眼神不再看吓人的箭。
“让你的人去晏府周围排查一圈,留几个人在附近盯着。你现在回府去接晏然回晏府。”
“什么?姑娘要回晏府?”
“快去。”
临洱点了点头。
“还有,别说我受伤了,今夜别让她出晏府。”程湍瞪了临洱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抓紧离开。
“那公子你这伤……”
程湍看了眼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郑清庙。
临洱竟一时忘了郑公子精通医术,“那公子保重。”他向郑清庙也行了个礼,一溜烟地跑出去。
“为何让晏然离开程府?”郑清庙立在一旁没动,质疑地问。
“没有为何。”程湍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揭开自己的衣襟,全都洒在箭头附近的血肉上。
“你确定这些人都收拾干净了吗?”
程湍把住箭头,紧紧握住。
“确定。”
“我怎么觉得你送她回家送得很仓促啊?为什么啊?你不如告诉告诉我。”郑清庙双手抱胸,很是疑惑,挑衅的口吻说得很真诚。
程湍用力,发觉箭太细了,扯过一块粗布包住箭头,停顿了下。
还能是为什么,这个箭头上的毒和上回毒针上的毒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上回没做任何吩咐,结果让晏然……她去早了。
这回还好,毒发前先把她送走,绝不能不清醒的时候见她。
“不仓促,本来也是这伙人清干净了就会送晏然回家。”他冷脸回答,“郑兄以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