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李桑宝以为需要自己下厨做饭。


    没成想，朱管家接连两天，送来好吃的日本菜和泰国菜，说是为了给李桑宝接风。


    李桑宝要给钱，朱管家婉拒，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正在沙发上冥想的尹范。


    来了这两天，李桑宝觉得怪怪的。


    哪里都怪怪的。


    让自己来当助理奇怪。


    尹范这个老板也怪。


    他的性情虽说和之前印象里的差不多——冰冷而礼貌，但是时不时的一些微表情和语气动作又过于欢脱了点。


    李桑宝捏着下巴，静静凝思。


    再次疑虑这里面有没有圈套，她到底要不要待下去，毕竟没签合同，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两天，父亲李红奎依然联系不上。


    李桑宝料定李红奎被李桑田收买了，加上田芳的支持怂恿，短时间内，想把他找出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倚着半开的冰箱门，李桑宝苦笑。


    她微微俯身，探头挑眼，从中挑出一个水晶苹果和一盒奶油草莓，拿出来。


    走到水槽边上，拧开龙头，清凉的水流哗啦啦响。


    李桑宝一时恍惚，伸出去的手定住，又陷入遐想。


    尹范他一个影帝，如果想害她，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今天已经是入职的第三天。


    尹范什么事都没让她做，什么吩咐也没有。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要不，直接问他。


    解决方法初定，李桑宝清洗水果的动作骤变麻利。


    那什么时候问呢？


    一边想，李桑宝一边把沥干水的苹果草莓，端到案板上摆好。


    苹果个大，很快就被切成了整齐的小方块。


    草莓难以处理些，拍切到手，李桑宝专心致志起来，


    她左手轻轻地扶着那些鲜红的果实，右手紧握着水果刀。


    一不留神，刀尖戳破了她的左手食指缘。


    那伤口虽浅，却也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李桑宝满不在意，随意在水龙头下冲了冲。


    折返回案板，继续把草莓切完，然后将其和苹果块一起倒入漂亮晶莹的玻璃碗中。


    又往上挤了一抹丝滑浓郁的沙拉酱，再插上可爱的熊猫银色小叉。


    落座在吧台高椅上，李桑宝轻蹙眉头，撅起小嘴，把下巴压在交叠的手掌上，盯着做好的水果沙拉出神。


    客厅里，电视机顶上挂着的复古摆钟，指向两点半。


    一吃完中饭，尹范就不打招呼地跑了。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李桑宝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捏着小叉在碗里轻拨了一下，突觉大门外有脚步声渐近。


    李桑宝猛地挺直脊背。


    只见白衣蓝裤的尹范急冲冲进来，提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快递盒，就往楼梯上跑。


    转身跳上台阶时，他用余光瞥到厨房里。


    看见李桑宝，双瞳一亮，挑起眉毛得意洋洋，却只笑笑，不说话。


    见状，李桑宝瘪嘴摇头，嘟囔自语道：“我就说他很奇怪吧。”


    抬起的头又垂下，李桑宝轻咬着下唇，百无聊赖地抓着银色小叉在水果里扒拉。


    突然心一横，她准备立即马上和尹范正面对峙。


    否则这样莫名其妙下去，太让人难受了。


    直起腰，李桑宝叉了块草莓送入口，酸甜可口的滋味瞬间充盈了味蕾。


    李桑宝又吃了一口，再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她决定把整碗都干完。


    反正……尹范又不知道她为他准备这个。


    而且……吃完才有力气“整顿职场”。


    嗯，对。


    李桑宝自顾自点头同意，随即大快朵颐。


    吃到快要见底，耳闻到楼上尹范开门的声音，她慌张拿起纸巾擦嘴，手忙脚乱地将碗盘丢入水槽。


    正当李桑宝站在水槽前企图掩饰时，尹范正冲她笑。


    眼前的男子，又一次给了她震撼。


    短暂呆愣后，李桑宝噗嗤笑出声，捂着脸想笑不敢笑。


    小可不解，张嘴问道：“你怎么了？”


    李桑宝挥手摇摆，侧过脸去憋笑。


    “没事，没事。”


    “我这身衣服……有问题？”


    “嗯……”


    拖着长长的音，李桑宝紧抿住双唇，眼下的情景，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服气，小可微红着脸，抓住腰间的一片衣料往上提。


    这一提，反倒把刚从快递盒里拿出来没熨烫的灰土布僧袍给拉平整了。


    嘴角实在快压不住了，李桑宝使劲忍住，岔开话题。


    “尹先生，我们合同还没有签，你知道的吧。我们现在还可以互相选择的哦。”


    小可双眸一怔，呆了半晌，心急口拙道：“那那那，我们马上签。”


    见对方气势弱下去，李桑宝直视出言：“尹先生，我们之前见过，你跟我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呐？”


    小可僵着脖子，耷拉眼皮，有些心虚。


    “我也说不上来，也不是完全不一样，就是感觉怪怪的。”


    试探着对方的接受程度，李桑宝斟酌着，柔声细语。


    小可脸上红了一圈，情急之下，演技失效。


    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聆听着，李桑宝朝他侧目，眼神及其认真。


    小可更慌了，额角涌出汗珠。


    他猛地一跺地，跳脚道：“这个先不管，你先回答我，我为什么穿这件僧袍？”


    被反将一军，李桑宝钳口结舌。


    小可乘胜追击，笑言：“对吧，我就说吧，明明是我先让你看我衣服的，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以，但是你也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呀。”


    不得已，李桑宝打量起尹范的着装。


    这件灰色僧袍，质量一般，针脚稀疏，四处皱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古代电视剧里和尚平常穿着的便服。


    顿了顿，李桑宝微启双唇，刚要出声，被小可打断。


    “你看你，需要观察这么久吗，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


    小可越讲越生气，瞪着李桑宝，咬牙切齿。


    “第一眼看见，你就应该知道。”


    思路成功被小可带跑，李桑宝竟忘了自己要说啥，转而盯着僧袍深思熟虑。


    她举手指向自己，呆脸自问：“是吗，我应该看一眼就知道？”


    小可双臂抱胸，努嘴点头。


    “就是的。”


    忽地，李桑宝明白过来。


    “不对呀，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选我当助理，这个比较重要好不好。”


    “啊！”


    小可错愕，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拿不出应对之法，只能孩子般耍赖皮。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换衣服了。”


    李桑宝攒眉抱臂，瞅着对方往楼上方向跑。


    她忽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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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兴奋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小可在二楼栏杆处站定，有点不相信，想了想还是转过脸。


    “是什么？”


    “四个字，对不对？”


    李桑宝举起双手，玩游戏猜到答案般欢呼。


    小可眼底泛起笑意，微勾嘴角，故作满不在乎，缓提眼皮。


    “哪四个字？”


    楼下的李桑宝，被小可的孩子气感染，不自觉地左扭右摆，露出灿烂的笑。


    “说呀，你可别骗人。”


    小可带着三分忿意催促。


    张开嘴，李桑宝并不发出声音，而是用口型，一字一顿表演出“清心寡欲”四个字。


    楼上，当着李桑宝的面，小可飞了个傲娇的白眼，表示满意。


    背转过身。


    却是一张策略成功后的傻傻笑颜。


    李桑宝兀自站在原地笑了半晌，她尝到了答题的快乐，暂时忘却了烦恼和焦虑。


    所谓圈套阴谋，又有什么大不了。


    末了，往自己的房间走，李桑宝注意到左手食指又渗出了点血，隐隐地疼。她吹了吹，皮肤些微红肿。


    大约一个小时后，李桑宝端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正在深入探索娱乐圈助理的工作职责。


    新晋弟弟李桑田打来电话。


    “李桑宝姐姐，对不住啊，我这段时间特别忙，也没时间跟你打电话。把我的兄弟尹范托给你照顾，也是欣赏你的人品。”


    鬼话连篇，李桑宝扯扯嘴角，正颜厉色，朝着手机噘嘴。


    “看在钱的份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条条款款就要说清楚。该我负责的，我绝不会推卸。但是如果你们有什么鬼主意，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电话里，李田的声音愈发亲热了些。


    “姐，怎么会呢。尹范是个绝对的正人君子，我跟你以后是要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你说的情况绝对不可能。”


    顺着这些话一想，李桑宝略有共鸣。


    “也是，再说我也没有什么给你们害的。”


    “对呀，而且钱也爽快地打过去了。我敢害你，老妈不打死我？”


    若有所思，李桑宝点点头。


    趁着这空档，李田在电话里一迭连声。


    “姐，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尹范有点古怪，咱们艺术工作者，悲春伤秋，多少有点情绪化。有时候成熟有时候幼稚，这都很正常。”


    “你知道司徒勤老先生吧，他跟尹范拢共合作了几天，就盛赞过我尹哥像水一样纯粹。纯粹的人是不会干坏事的，最多有点古怪。李桑宝姐姐，你就放心吧。”


    面对李田连珠炮一顿输出，李桑宝还不了嘴。


    缓了会儿，她嘀咕道：“你早不给我打电话晚不给我打电话，非要今天这个时间打，是不是尹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呵呵假笑，李田抛出“没有信号”的老梗。


    “姐姐，我在外地拍戏，偏僻地很，不跟你说了啊。爱你哟。”


    “切切切，你也太油了。”


    放下手机，李桑宝站在桌边恍神。


    留下……


    还是留下呢？


    桌上放着一只印有红色大丽花的法式陶瓷杯，李桑宝举起来往唇边递，惊觉其中无水。


    她扭下门把手，走进厨房，站在饮水机旁等待。


    看着水流倾注，她的思绪依然飘忽未定。


    等水接满了，她轻轻端起。


    转身。


    这才发现吧台一角，静静地躺着一张崭新的创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