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官府来人
作品:《【红楼】枭雄黛玉传》 夏金桂对宝玉的态度其实不差,毕竟这是国公府的少爷,长得也很俊俏,符合时下审美。
今天她特意穿了件蜜色缎袄,鬓间簪着赤金点翠凤钗,亲自执壶给宝玉斟茶时,腕上的虾须镯也没怎么发出声响。
薛蟠瞪圆了眼,见自家婆娘垂首低眉的模样,倒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和当时二人定亲时见的一模一样。
“宝兄弟尝尝这桂花膏。”夏金桂将青瓷碟推近三分,笑着说,“前日听莺儿说宝姑娘冬日里爱用些甜食暖胃,特叫小厨房备了十二样茶点。”葱管似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在日光下透出鲜亮的色彩。
薛蟠喉头滚动两下,忽然觉得嘴里的酒酿圆子失了滋味,他记得昨儿个这女人还拿着鸡毛掸子打香菱,此刻却低眉顺眼装文静。
好没意思!
“谢谢嫂子。”贾宝玉的想法竟也和薛蟠同步,只不过他因见多了钟灵毓秀的女人,对夏金桂这种娇柔做作的模样,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把这粗暴归纳对方成亲缘故。
可惜他答应宝姐姐,今天在薛家多待些时间。
宝钗曾经的闺阁内,母女俩正在说私密话。
“我的儿啊……”薛姨妈握住女儿微凉的手,我觉得她腕骨又清减两分,“你说你怎么遇上这件事了呢!如今库房失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偏你婆婆又把管家钥匙交予你,我怕你担不起这责……”
“妈妈莫担心。”宝钗将母亲鬓边珠钗扶正,指尖掠过几根新生的白发,“太太对我很好,今日晨昏定省,太太还赏了盏血燕。”又改口:“瞧瞧我这记性,该唤母亲。”
薛姨妈握着女儿的手,细细道来:“你婆婆到底是王家嫡女,雷霆手段惯了的,当年在闺中——”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宝钗却懂未尽之意,从案几端起青瓷盏,桂花蜜在温水里漾开波光:“新媳妇总要立规矩的,但若母亲想要一直把控怡红院生活,那我也是不依的。”
荣国府库房被盗的确于她不是什么好事,偌大富贵没了,她都不敢相信,荣国府公库里的银子还不及自己假装的三分之一。
但也不能坐隐待毙,既然姨妈需要自己这个幕前管事人,也不能把她当珠大嫂子,少说她也要当一个琏二嫂子才行。
薛姨妈忽地压低声音问:“其他且不说,最要紧是拢住男人的心,宝玉对你如何?”
宝钗耳尖泛起薄红:“宝玉对我极好。”捻了捻裙上玉色宫绦,“昨儿还让麝月送来一本游记,说是怕我夜里看账闷倦。”
可他对其他姑娘们也不错,袭人、麝月、莺儿……一个个名字于他都是鲜花儿,还有潇湘馆那位,人家都已放下,偏偏宝玉没有。
昨日,宝钗好不容易从怡红院脱身,听见宝玉从栊翠庵回来便躲在书房,顿了一下。
当她端着茶去书房时,正巧撞见他手忙脚乱的慌乱模样,若她没记错,他藏起来的正是昔日姐妹在一块儿作的诗稿,“冷月葬花魂”,颦儿的诗风格太好认。
垂头时无意中瞥见金锁,喉间似漫上青梅的酸涩。
薛姨妈没瞧见女儿低颤的睫毛,拍手笑道:“这就对了!男人就像雏鹰,线攥紧了飞不高,放太松又怕野了。”说着压低声音,“袭人虽是个懂事的,但到底也有自己心思,你且记着,通房丫头不过是会喘气的物件,万不可让她们……”
“妈妈放心。”宝钗将金锁塞回衣襟,冰凉的玉面贴着心口,她回,“女儿省得。”
又过一会儿,贾宝玉兴冲冲来唤:“宝姐姐,母亲派人叫我们回去,娘娘赐东西下来了。”
薛宝钗只好与薛姨妈告别,虽都住在荣国府,但她的身份终究和过去不一样了。
两人前脚走出门槛,夏金桂把护甲往案几一扣,方才的贤惠模样转眼即消:“到底是国公府的气派,便是遭了贼,老太太赐下的东西还能装两马车——我方才可瞧见了,那云锦上的富贵海棠可比薛家库房里压箱底的还鲜亮,官窑出的霁蓝釉梅瓶清透得能照见人影儿呢!”
又言:“宝兄弟有个当娘娘的姐姐,我们姑奶奶又是个能掌家的。赶明儿让蟠哥儿也沾沾光,九门提督府上正缺个管采买的……”
“浑说什么!”薛蟠杯里的酒泼出几滴,“你当国公府是菜市口的骡马行?”话虽如此,眼睛却飘忽不定,也在想着得什么好处。
宝玉夫妇赶至荣庆堂。
过往贾元春赐礼的次数很多,除了逢年过节,并不会这么浓重,但现在荣国府处于困境中,正需要增强信心,贾母便让大家集中再一块儿受礼,强调贾家有个娘娘。
这还算有用。
林黛玉这一路上,看见很多人脸上重新挂上舒心或骄傲地笑容,仿佛有娘娘在,有老祖宗在,天再大的事情也塌不了。
贤德妃是有称号的正二品妃嫔,有权利下懿旨,但很少人会明着下,贤德妃更不会留下话柄,夏太监也是传达口旨,若万一发生点什么,可以解释为给家里的“口信”,贾府也不会折她面子。
不一会儿,荣庆堂几乎集合整个荣国府主子。
除了贾赦贾琏父子,贾琏说他要出门办府上盗窃事儿,贾赦也说,他寻一寻老亲帮忙。
夏太监对荣国府的人还挺客气的,先向贾母问了好,又说宫里娘娘一直惦记着祖母、父母,然后才是相对正式的口旨。
贾母得了紫貂裘感动的热泪盈眶,王夫人拿着佛手如意腰可算能立起来,连贾政也对澄泥虎符砚喜欢不已,头高高昂起。
宝玉宝钗的礼物自然而然也是在一起,一把?同心锁?,两把钥匙,对二人婚姻的祝福。
“谢娘娘。”林黛玉得了一只粉琉璃双环耳盒,通体粉红,像极了盛开的桃花,很漂亮的首饰盒,应该是官窑出品,绝对精良。
探春惜春的礼物也不一样,但绝略逊色一些,贾环贾宗竟然也有,又更逊色一些。
真热闹着,突然有小厮匆匆来报:“顺天府伊的何大人,五城兵马司的赵指挥使,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大人并侍卫上门。”
贾母出声镇压慌乱:“定然是来查盗窃案的。”
如此一说,气氛又轻松起来,还充满希望。
贾母却拧眉:“这琏儿又去寻的哪门子门道,大人来了,他倒是好,人消失不见。”
王熙凤也心里骂的不行,这人怕是又去那烟花地里厮混,但还是不得不为他说话:“二爷跟赵副指挥和何大人都打点过,但他偏偏还想多寻些出路,不料糊涂差点耽搁正事。”
如此一来,只得贾政接见。
贾母知自己二儿子虽正直无私孝顺,性子却有点古板,不知变通,接人待客上指不定还比不上荒唐的老大,但也只能如此。
贾政却胸中自有丘壑,昂然挺直脊梁,整了又整腰间玉带,方步迈得都比平日更阔三分。
赶到正门时,何大人与赵副指挥使已在滴水檐下候着,令有两命铁面判官,后头又跟着二十来个挎腰刀的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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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积雪扫得很干净,但青砖缝里洇着冰碴子,日头一照有些刺目,贾政眯了下眼睛,上前两步,长揖及地:“有劳大人们亲临寒舍。”
“贾员外郎。”何大人身着玄色鹤氅纹丝不动,只是轻轻颔首了一下,“府库失窃乃京都重案,本官奉圣命前来勘验。”
“何大人请。”贾正引着众人绕过影壁,“此案必是外贼勾结内鬼,想我贾氏累世公卿……”
罗里吧嗦一堆,赵副指挥使与贾家世交,竟也听不太下去,忽地插话:“听闻贵府公库建在西北角,”他指着远处飞檐,“这青灰瓦顶五脊六兽可是库房所在?”
贾政喉间如堵了热炭,半晌才回:“正是,赵祖先祖亲题的匾额高悬,宵小本不敢……”
话音未落,赵副指挥使已大步流星朝库房方向走去,何大人似笑非笑递来“请”字。
待众人经过两三个大小院子,眼前豁然开朗,青砖墁地的院落足有半亩见方,四角瞭望台空无一人,朱漆库门上的挂着铜锁,这锁和当时一模一样,也未更换。
何大人环视四周:“贵府这公库位置选的好,前后左右能遮多名贼人身形的也只有这五丈外的假山石,只要守住要口,一只鸟飞过也该被捉住,本是个金城汤池!”
贾政面上霎时涨作猪肝色:“那日小儿婚宴,守库老兵竟敢贪杯,圣贤曰‘君子慎独’,我竟不知这些蠹虫却渎职如此……”
话到激愤处,广袖乱颤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气的,竟要唤家法,却被赵副指挥使横刀拦住——这些蠹虫留着尚有用处,还有话问。
库房里的空荡也着实大开何大人他们的眼界,合着这真搬的一点都不剩啊。
不,据说剩十九万零五千三百四十两白银。
何大人又言:“这些贼人也奇怪,老国公锈了的旧兵器也不嫌重,需至少八人合抬的檀木多宝架也搬得起,偏偏留下这些也不算少的银两。”
荣国府把公库银子往上多报了三五倍,私库往下减了又减,又当属王夫人减的最多。
若非如此,会更奇怪,只偷东西不偷银子?
贾政进入公库更加来气:“那贼人必是趁婚宴嘈杂时,伪装成抬嫁妆的车队混入……”
可话音未落自己先怔住——公库与蘅芜苑南辕北辙,送妆的挑夫俱是府中旧仆……
这不自打嘴巴吗?
赵副指挥史扶额长叹,天啊,还是让琏二爷回来吧!
可算明白为什么这贾存周,明明出身国公府,却几十年当官如一日,怕还是看在太上皇面上,对了,还有贾代善的救驾之功。
门外的裘武官领着侍卫在公库周围查探,很快发现真线索,在库房附近的地似乎被人挖过。
一行人忙去看,这位置藏的还挺深,走在上面不注意听不出空响声,细看色调也很一致,填的土和原来一样,再加上细雪覆盖,若非蹲下来细细比对,很难看得出来。
把地挖开三寸深,果然出现松散的地洞,壁上夯痕还很新,显是半年内所为。
裘武官又言:“这些贼人很会打洞,附近挖了不少。”
至于为何不挖到公库,也因公库内青石砖厚了三五倍,寻常人,很难挖透不留一点痕迹。
何大人沉吟片刻后下令一半侍卫:“你们继续这个线索查,顺着地脉挖,把洞全都查一遍,也许贼人还未把东西带走也不一定。”
贾政闻言双目赤红,恨不能化作穿山甲,立时将他的银子书画从地里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