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杰森被熟悉的闹铃声从梦境中拉离。


    自灵魂脱离那种泡在温泉之中的温热感后，一夜烦杂又接连不断的梦便纠缠上了他。


    梦境里，意识上一秒似乎还在昏暗的仓库里痛苦地挣扎，下一秒就被拽去蓝天白云之下，被喷泉口高高甩上天空，风呼啸着穿过发间，纯粹的快乐充盈在心间。


    闹铃还在响着，男孩皱起眉头，嘟囔着听不清的梦话侧过身子，闭着眼伸长手臂就要摸索着去关掉闹钟。


    但在他的指尖触到闹钟的前一刻，有人先一步为他关上了闹铃。


    骤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杰森反而猛然清醒过来。


    黑发蓝眼的男孩从被子里撑起自己，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弥漫着水雾的蓝眼睛里，为他关掉闹钟的身影渐渐聚焦成一个黑发黑眼的亚裔女孩。


    “卡珊？”被梦境搞得有些茫然的杰森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卡珊德拉微微点头。


    熟悉的房间布置，不说话的卡珊德拉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熟悉的场景让杰森混乱中以为自己身处在过去某个时间点，“呃，现在送你去机场吗，我记得你的飞机在晚上？”


    男孩一把掀开被子坐到床边，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一边套外套一边试图清醒过来，“去香港的时间改签了吗？”


    杰森下意识以为，这是卡珊德拉决定去香港游学即将启程的日子。


    “不，是从香港回来。”寡言少语的少女简洁地回答，“欢迎回家，杰森。”


    女孩一头利落的短发贴在亚裔特有的小巧精致的五官上，冷淡的表情在开口时略有回温，但在外人看起来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噢……”


    杰森抓起椅背上挂着的黑斗篷的手一顿，后知后觉自己早就送过卡珊德拉坐上去往香港的飞机。


    那的确是晚上的航班，他亲手在登机口前把托运的行李交给她，叮嘱这位比起姐姐更像自己妹妹的女孩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并痛骂老蝙蝠的克制理论。


    搞错时间了，杰森放下手中的黑斗篷，把它披在一起换下的那套黑衣上。


    “谢了，卡珊，真高兴看到你一切都好。”杰森走到卡珊德拉面前，熟练地伸出手揉揉女孩略显刺挠的短发，“给我点时间洗漱，好吗？”


    个头仅到迪克肩膀的卡珊德拉仰起头，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兄弟，轻轻点头，黑猫一般灵巧地溜出了杰森的房门。


    出了房门，直接从栏杆上翻下一楼的卡珊德拉落地无声，走到厨房前扒住门框，捕捉住在这个都喜欢补觉的义警家庭里唯一坚持早起的人：阿福


    阿尔弗雷德正在准备早餐。


    老管家注意到了门口的卡珊德拉，女孩正乖巧地等着自己发现她。


    “我想杰森少爷已经起床了，是吗？”阿福面露了然，熟练地给手上的煎蛋翻了个面。


    “噩梦。”卡珊德拉短促地透露给管家她发现的线索。


    “好的，我想我会给杰森少爷在饭后加一杯茶。”阿福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罐茶叶，罐身上的中文标注之上贴了一个便签，上面写着‘clam down’。


    阿福把茶叶罐展示给卡珊德拉看，“这是您上次寄回家里的。”


    卡珊德拉满意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离开厨房，坐到了芭芭拉身边。


    “杰森还好吗？”不便上楼的芭芭拉放下报纸，得到卡珊德拉的肯定后笑道，“每次看见你们两个待在一起，我就会知道杰森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尽管卡珊德拉比杰森要大一岁。


    …


    杰森来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卡珊德拉已经在这里接受了一年蝙蝠侠的教导，开始能独立接触外界，布鲁斯开始筹备着为她请家庭教师。


    但十几年作为“武器”而存在的人生几乎摧毁了她的语言系统，也剥夺了一个孩子正常的社会化进程。


    女孩大部分时候都无声无息地出没在韦恩庄园里，有时会被迪克揪住强行交谈几句，在瘫痪以前，芭芭拉也经常来看她。


    书房是个僻静的去处，卡珊德拉在没有课程安排时就喜欢在里面发呆，等芭芭拉瘫痪，迪克开始和布鲁斯一次又一次狠狠争吵之后，她就更喜欢呆在里面。


    她在书房里落地玻璃上看着迪克骑着摩托离开庄园，布鲁斯追上了他，但交谈之后两人更加愤怒的不欢而散。


    大蓝鸟离开了。


    于是蝙蝠侠开始独自一人夜巡，卡珊德拉则会在蝙蝠洞里帮助便士一做后勤，因为蝙蝠侠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她能出任务的程度。


    日子静静又低沉地流淌着，直到她在蝙蝠车的监控里看到一个拿着撬棍的黑脑袋。


    监控的视野倾斜着低矮了一些，卡珊德拉眨眨眼睛。


    后来，阿福在书房找到她，告诉她布鲁斯收养了一个比她小一岁的男孩。


    “杰森少爷对老爷还有些误解，他现在十分警惕。”


    说着就有些莞尔的老管家告诉卡珊德拉新兄弟的近况，并希望她能接纳这个孩子。


    卡珊德拉觉得问题不大，因为杰森先一步接纳了她。


    第一次见面，杰森就发现这个据说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连话也说不全，他当即推断出韦恩庄园的确不是可久留之地，拉着同为‘受害者’的卡珊德拉当场成立了逃离韦恩阔佬联盟。


    杰森出计划和点子，去偷蝙蝠侠的装备并观察路线。


    卡珊德拉负责跟着他就好。


    行动当天，听着杰森的路线讲解，身手了得且了解庄园安保系统的女孩默默点头，然后悄无声息解决了一路上的意外因素。


    两个孩子差点就要逃离黑漆漆的魔爪，回到自由的哥谭。


    可惜蝙蝠侠在最后一步拦住了他们。


    第一次跟同龄人一起冒险的卡珊德拉略显遗憾，但她很高兴地发现，家里新来的兄弟看似桀骜暴躁，但其实温柔且耐心。


    直到她自芭芭拉手里接过蝙蝠女侠代号，又脱离它给自己取了黑蝙蝠的代号，并决定前往香港活动之前，卡珊德拉的文学课作业都在由杰森进行课后辅导。


    他是个耐心且博学的好老师。


    …


    “欢迎回家，卡珊。”


    第二个起床的是平日里要按时上岗出勤的格雷森警官，迪克大打着哈切下了楼梯，和妹妹拥抱了一下，又低下身去跟芭芭拉拥抱了一下。


    他身后，洗漱完毕的杰森牵着快趴到地上的光之子出现在楼梯口，身后跟着游魂般的提姆和已经开始活力四射的史蒂芬妮。


    迪克直起身，为第一次见面的家庭成员们互相介绍。


    “这是卡珊德拉该隐，她之前一直在香港，今早刚回来，接下来会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迪克对着弟弟妹妹们介绍道，“卡珊不太爱说话。”


    “卡珊，这是提姆德雷克、史蒂芬妮布朗还有莱特森。”


    昨晚回去后又熬了一宿的提姆看起来快死掉了，但他的手里拿着一杯见底的咖啡杯，想让德雷克三秒开机有这个就足够了。


    史蒂芬妮肃然起敬地看着一秒刷新、容光焕发的提姆，在他后面跟这个有些冷淡的亚裔女孩打了个招呼，对方十分认真地对她颔首。


    噢她真可爱，史蒂芬妮看着个子比自己矮一些的卡珊德拉，女孩接收到她的目光，冲她小小的笑了一下。


    史蒂芬妮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从蝙蝠电脑里知道这位姐姐有多恐怖的提姆淡定地又给自己加了一杯咖啡。


    杰森把头要垂到地上的光之子揪到身前，一松手，小孩就要往地上趴。


    “别睡了！”杰森恨铁不成钢地把人强行扶正，露出光之子带着木质面具的脸，那双总显得睿智的发光豆豆眼现在紧紧闭着，在白发刘海的阴影下边睡得香甜，仔细听还有呼噜的声音。


    “这个点学校已经在上第一节课了！”


    在云上王国不上学不上班的光之子给出的回应是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卡珊德拉好奇地看着这个被杰森摇来晃去的白发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孩子似乎在发光？


    终于被大红鸟摇醒了一些的光之子勉强独立站直，手从面具下钻进去揉了揉眼睛，看起来似乎就要清醒了。


    但杰森看它揉着揉着动作就慢下来，最后停在一个双手插在面具之下的状态，立在那里不动了。


    大红鸟眯起眼睛，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孩啪地一下就直挺挺朝前倒下。


    史蒂芬妮一惊，上前一步就要拽住光之子的斗篷，但幼鲲斗篷的尾巴在她手中丝滑的溜走。


    原本站在光之子面前、保持着社交距离的卡珊德拉敏捷地上前接住了小孩，双手稳稳掐住了光之子的两个胳膊，小孩的头就这么顺势向前垂下，柔顺的白发朝两侧垂落，露出纤细的后颈。


    一把接住这个过度无害的造物，不善与人接触的卡珊德拉有一瞬间的僵硬。


    好在这不是个舒服的姿势，光之子很快清醒过来。


    它自然地扶住卡珊德拉有力的胳膊把自己撑起来，两手伸进面具狠狠揉搓着自己的脸，卡珊德拉默默收回手，离得最近的她看到了面具下一些墨色的皮肤。


    终于醒神的光之子抬起头，发光的豆豆眼不明所以地看见了一圈人。


    叭叭叭！


    早上好，杰森、史蒂芬妮、提姆和迪克，还有阿福！


    光之子欢快地垫起脚朝人群外路过的管家招招手，得到了对方点头的回应。


    “早上好，瞌睡虫。”杰森敲了敲光之子叮叮作响的脑袋，抓住它的肩膀把它扭过身去对上卡珊德拉，“认识一下，这是卡珊德拉，my sister。卡珊，这是莱特森，我的伙伴。”


    叭！


    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光之子噔噔噔跑过去牵住了卡珊德拉的手，扬起脑袋积极地问好，温暖的能量顺着它的手温和地流入女孩的身体当中，润物细无声。


    女孩犹豫了一下，在小孩面前蹲下身子，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它，“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光之子看着小巧敏捷的黑猫跳到它面前蹲下，轻轻歪起脑袋脑袋喵了一声，不由捧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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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颊，头上冒出了几颗飘飘忽忽的小爱心。


    叭叭！


    你真可爱！如果不是布鲁斯不许，我真想送你蜡烛！


    杰森发出一声响亮的嘲讽音。


    光之子有些惋惜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大白蜡烛，温暖的光芒让被照耀到的人都感到一种舒适，起床遗留的困倦渐渐散去。


    叭叭叭


    嘿嘿，不过我可以为你举着它。


    自以为揪住规则漏洞的光之子抱着白蜡烛贴近了卡珊德拉，自来熟的史蒂芬妮凑过来一起在蜡烛旁蹲下，“让我也照照，今天起来腰酸背痛的。”


    在此之前，对卡珊德拉而言，即使是家人，也没挨得如此之近过。


    卡珊德拉被金发女孩碰到的肌肉紧绷起来，又被温暖的光芒照耀着一点点放松下来，她一偏头就看到了这位新姐妹不设防的灿烂笑容。


    像只大金毛一样。


    被大金毛暖烘烘的毛毛盖住了半个身子的黑猫轻巧地把尾巴高高翘起。


    芭芭拉转过轮椅撞了一下迪克的腿，对懵然转头的男人眯了眯眼睛，“也许你漏了一位介绍对象。”


    “噢对不起，小芭！”迪克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把她的轮椅推到身前，“我总觉得我身边的人都认识你了。”


    “显然并非如此。”芭芭拉率先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是芭芭拉戈登，你们以后可能会在频道里见到我。”


    面容姣好的红发女人充满暗示地wink了一下，“那时我是神谕。”


    “史蒂芬妮。”史蒂芬妮站起身跟芭芭拉握了握手，眼神在她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之上滑过，又看向她爽朗的笑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就是蝙蝠女侠，对吗？”


    “是的，亲爱的。”芭芭拉没有流露出哀伤的神情，她毫不掩饰地用手摸了摸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它们现在看起来并不健康，她对史蒂芬妮露出笑容，“那很酷。”


    “毫无疑问，你是最酷的。”史蒂芬妮毫不犹豫肯定道，一向开朗自来熟的女孩现在难得有些局促地开口，“这么说可能有点怪，但我是因为你才决定成为搅局者的。”


    “噢———I KNOW IT，她是你的偶像。”杰森拉长语调挪揄道，说话还吹了吹额前的白发，痞气的样子跟街头混混如出一辙，“但我觉得罗宾才是最赞的。”


    “哈？蝙蝠女侠才是最A的！”正有些扭捏的史蒂芬妮立马扑了过去，被杰森旋身躲开，“不要以为头上沾点白就想让我尊老爱幼了。”


    提姆端好杯子稳稳地穿越战场。


    露出笑容的芭芭拉被迪克宽慰地捏了捏肩膀，女人回应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坚定地把它们拂开，“那是段美好的时光，不必否认，而现在也是。”


    “我并不后悔也并不遗憾，那已经过去了。”耀眼夺目的芭芭拉仰起头，和一路并肩的迪克交换了一个脸颊吻，“别再自责，迪克，这不是你的责任。”


    两人对视一眼笑开了，芭芭拉突然感到腿上一暖。


    女人一愣，低头看见腿上长出了一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孩。


    举着白蜡烛扑到她腿上的光之子面具之下发着洪水，宽面眼泪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流下，滴落到毯子上面迅速润湿一大片，又被白蜡烛的火焰迅速烘干。


    润湿、烘干、润湿、烘干。


    永动机出现了。


    叭叭叭


    你好芭芭拉QAQ我是光之子QAQ


    很高兴认识你QAQ


    “嗯…你好。”芭芭拉缓缓伸手摸了摸光之子的脑袋，不太确定地对迪克说。


    “是我的错觉吗？我的腿……好像有了知觉？”


    大蓝鸟睁大了眼睛。


    …


    今天布鲁斯没能睡完第十二个‘five minutes’ 。


    因为他的长子突然大呼小叫着破门而入。


    然后一把扛起了他。


    嗯？


    突然被扯离香甜睡梦的布鲁斯下意识对入侵者出手，但对方再熟练不过地招对招化解了他的力道，分分钟内，蝙蝠侠就被连着被子一起打包着掳出了卧室。


    一阵天旋地转后，新鲜出炉的布鲁斯坐在沙发上，拉紧了身上的被子。


    男人钢蓝色的眼睛划过和卡珊德拉贴贴的史蒂芬妮、毫不犹豫开嘲的杰森、挨了他一腿但乐呵呵揉着痛处的迪克，还有在他身旁坐在轮椅上的芭芭拉和光之子。


    最后停在站在杰森身边低头按着手机的提姆身上，那是他最省心的孩子。


    “提姆，”布鲁斯对他最能交付信任的孩子开口了，“发生了什么？”


    提姆淡定地关闭调取客厅监控视频另外保存的页面，毫无痕迹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回答了布鲁斯的问题。


    “芭芭拉的腿对白蜡烛有反应。”


    要赶在蝙蝠侠删除黑历史之前把这一幕存下来，布鲁斯最信任的男孩想道，限定版裹被子蝙蝠侠，这值得进入我的收藏。


    也许杰森会为此撤回一顿揍。


    感谢迪克与蝙蝠侠的牺牲


    他会把这张照片卖个好价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