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亮响,潮水涨

作品:《星光海岸

    后来几天林在堂常来,有时载着女朋友,有时则没有。许姐姐很喜欢林在堂,每次他来她都要跟他闲聊几句,也因此知道了林在堂究竟是做什么的。距离咖啡店不远的星光大厦,是林家的灯企。而林在堂,是这家灯企的第四代掌门人。


    “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星光大厦,而有的人帮妈妈卖早点,已经快要腰肌劳损了。”许姐姐说完就看着吴裳笑了。店里没有人,吴裳正蹲在柜台后面的视线盲区给自己贴膏药。许姐姐看不下去,上前接过膏药帮她贴。


    她腰间的皮肤出奇地白,就连许姐姐都称赞:“晃眼!”


    吴裳闭着眼哼哼:“谁给我两百万换我这身无用的皮,我绝不犹豫!”


    “你眼里只剩钱。”


    “因为我缺钱。”


    膏药贴在皮肤上慢慢开始发热,吴裳感觉好受了一点。阮香玉真是个犟人,她腰不舒服,医生要她静养。她不忍心巷子里的人缺一口称心的早饭,也舍不得闭店赔的钱,于是就咬牙挺着。想挺到下一年四月份店租到期的时候。吴裳几经劝说无果,知晓改变不了自己这个钢铁“姆妈”,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她没有吃过纯体力劳动的苦,一个星期下来人就要废掉了。每天掰着手指头算到转年四月还有多少天。有时还会给自己讲道理:“说真的,我和我妈的思维都有问题,她心疼别人吃不上早饭,心疼关店少赚的钱。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俩都累病了,别人一样吃不上早饭,而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去看病。”


    “但我既然管不了我妈,索性一直帮她,直到用血淋淋的教训警醒她!”她说完拍一下台面,就差振臂高呼。许姐姐和宋景被她逗得咯咯笑。


    她很懂苦中作乐宽慰自己。广州有一个公司邀请她线下面试,她想了想在乡下养病的外婆叶曼文,以及身体大不如前的母亲阮香玉,最终决定放弃。


    也是在这一天,她在街头目睹了一场争吵。是林在堂和女朋友孟若星的。吴裳对孟若星很有一些印象,那个姑娘无时无刻不在发着光。哪怕在这样的时刻,她站在林在堂对面哭,都让吴裳觉得她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而她愿意伸手接着,接满了转身跑到诸暨去卖给珍珠批发商。


    她事先给林在堂判刑了。因为在孟若星哭的时候林在堂过于冷静,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林先生很冷漠啊。吴裳原本沮丧迷茫,却在这样的时刻把那些坏情绪一扫而空。


    她鬼鬼祟祟藏在一棵树后,周围的人都很悠闲,有人像她一样好奇这对璧人发生了什么。宋景在吴裳身边,跟她一样,手里也捧着一碗酒酿圆子。朝吴裳嘴里送一口,推一推眼镜,恨自己是个睁眼瞎,看不清仙女的眼泪。


    “听不清。”吴裳的脖子向前伸着,她当然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就连八十岁的老阿婆都故意往那二人面前凑,想听得真切些。


    孟若星在哭,林在堂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孟若星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我们没发生…林在堂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搂抱走了。孟若星没有挣扎,只是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带走了她。


    吴裳张着嘴,勺子停在嘴边,那颗圆子还没送进嘴里。林在堂和孟若星看着多相爱,他们拍照那天的情形总在吴裳头脑里转。她总会想:果然有钱人谈恋爱会更纯粹。果然钱能解决爱情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而这一天她认识到一件事:很多人并不在乎钱,他们只谈感情。就像孟若星。因为她自己足够有钱,所以她会跟林在堂以外的男人走得很近。


    那一天对林在堂来说很糟糕。


    他不愿孟若星将他们的隐私袒露在众人面前,那不够体面,他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当孟若星哭的时候,他只是劝她:“别哭了,我们回去谈好吗?”


    当他们离开众人的视线,回到孟若星的“城堡”里,孟若星开始放声大哭。她指责林在堂不够信任她,而林在堂,在孟若星喋喋不休的控诉后突然爆发了。


    他摔碎了手边的杯子,额头青筋暴跳,大声说:“就因为没亲眼看到你们上床所以就不算是吗!是吗?”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上床!”


    “但你们接吻了!”


    “我喝酒了!”孟若星朝林在堂丢沙发靠垫,紧接着人扑上前去,扯起另一个靠垫打林在堂。她声泪俱下控诉林在堂借题发挥,控诉他是封建余孽,控诉他对她的自由进行限制…


    林在堂快要被孟若星逼疯了,他握着她肩膀将她按在沙发上让她冷静,而他则快步走出孟若星的家。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去哪。


    林在堂的情感经验太单薄了,他只有孟若星这一个女朋友。他们熬过了异地和异国,这一年已经在计划结婚了。双方的家人都很开心,而他还记得去上海订做婚纱那天,孟若星开心地像个孩子。


    他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海州本就不大,一个小时后他游荡到星光大楼下。找了个长椅坐着,罕见点了一根烟,抬头看着“生”光大厦。迷茫且落寞。白天的改革会议并不顺利,他的方案几乎被全部驳回。盘根错节的老关系桎梏了星光灯饰前进,而他尚无解。还未散会,就收到邮件,是孟若星负气去上海那几天与人应酬,拍下了亲吻照。


    他数度劝说自己:那并不重要。但他的情感却要被折磨疯了。


    吴裳两只手都拎着提篮,提篮里是咖啡和蛋糕,附近一个小公司要搞司庆,她负责送货上门。从林在堂身后经过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一天对林在堂来说应该很屈辱。因为他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弯下去一些,烟兀自在他手指间燃着,他却不曾想起抽一口。


    吴裳不敢跟他打招呼,也害怕被他看见,脖子一缩,小跑着经过。待她送了东西回来,又是这样一幅鬼样子。这一次林在堂看到了。


    “你好,吴裳。”林在堂突然开口。


    吴裳以为自己听错了,已经跑过几步的人又退回来,左看右看。如果你曾见过一只在深夜游荡的听到异响的野猫,就知道此刻的吴裳跟它很像。她穿着一件臃肿的棉服,因为怕不慎将咖啡液溢出来,所以套了袖套。袖套在海州的冬天并不罕见,大人小孩都套着袖套。袖套将衣袖裹进去,露出一双圆润修长的但指尖通红的手,细看,有一块小小的冻疮。


    林在堂对她笑了下:“下班了?”


    吴裳困惑摇摇头:没下。他这样主动,真是异常。她以为他已经彻底与她撇清干系了。


    “你们今天开到几点?”


    “十点半。明天有个活动要定面包,我们需要先加班烤出一部分。”吴裳认真回答。她看到林在堂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她,先行走了。


    吴裳跟在他身后,发现他步履铿锵,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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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一股无名火,先她一步进了咖啡店。


    店内的情形自不必说,宋景来混日子,霸占着窗前那个位置,其余三两客人,发呆的发呆,看书的看书。宋景见到林在堂的第一眼就想起她和吴裳看到了他的热闹,又没做错事,倒是有些心虚,就像吴裳一样。


    她一边干活一边偷觑林在堂,心里想的是她儿时也在村子里见到类似的事。妻子爱上了小货郎,丈夫起初还要闹,忽然一个清晨,丈夫睁眼,妻子随小货郎跑了。


    林在堂先生的女朋友怕是也要跑了吧?


    那对方会是比林在堂更有钱的人吗?


    吴裳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真的很俗套,她竟下意识就要去比较,孟若星喜欢新欢是否因为新欢更富有?紧接着她批评自己:不能捕风捉影,也很有可能是林在堂本身就是个醋坛子,对女朋友干涉过多。


    宋景鬼祟到吴裳面前,与她耳语:“你不是喜欢有钱的?”


    吴裳摇头:“插足别人,叶曼文和阮香玉要联合打断我的腿!”


    “玩笑的玩笑的。”


    两个人就都会心一笑。


    林在堂的手机响了,是孟若星打电话给他,他顺手挂断了。其实有一件事林在堂想通了,那就是他并不想跟孟若星结束,因为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又因为他当下的感受实在糟糕,倘若离开了孟若星,他会受万箭穿心之苦。十年的感情终究是千年的松林,一年一年落下松针,最终才有了那踩上去飘然的脚感。可他还在生气,他想再气一会儿,然后再去找她。


    咖啡店里很安静,气氛也有些诡异。吴裳总是偷偷看他,还跟她的朋友窃窃私语。但让林在堂欣慰的是,那个朋友竟然主动把靠窗位让给了他。而吴裳还将一块烤完的边角料送给他吃。


    林在堂没有嫌弃。捏起一块送进嘴里,味道与最终的成品并无差异,甚至更好吃一些。吴裳怕他这样吃起来单调,又送给他一杯她自己煮的苹果梨子汤。


    那汤不甜,有苹果梨子的香气,或许是熬制久了,有微微的粘稠感,入口很是微妙。那暖烘烘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向下到肠胃,让他感觉好了点。


    临走前他对吴裳说谢谢,吴裳则说:“这点小事就别放心上啦。”说完指指自己的苹果梨子汤:“我给你打包一杯走吧?自己做着玩的,难得你爱喝。”


    吴裳因为从小长在叶曼文身边,看她做各种吃食,渐渐就有了兴趣。儿时放学到家先拿出作业来写,写完了就将笔一丢,跑去给外婆打下手。外婆什么都会做,海州的风俗小点心、糖水、面食,还有一些老人家天马行空想象出来的东西。吴裳也这样,她做东西很是随手,不需要特意学或设计,凭感觉去做,总是很好吃。


    读书时候她甚至可以靠着宿舍里的一个小小的电锅象征性赚点小钱,虽然不多,但一个月三两百,她有了零花钱,同学解决了温饱。


    林在堂没有拒绝,站在那里看吴裳为他装糖水。微翘着兰花指,动作麻利。而收银台下放着一本很厚的书,没想到她得闲也会看书。


    拎着那碗糖水出去,想到孟若星或许还没吃饭,就买了些吃食拎去。


    却看到孟若星家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而孟若星已经连夜开车去了上海。


    “我今天就要做给你看。”


    这是孟若星发给他最后一条消息,然后她就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