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营救（下）


    “也许，我能进去。”圣不凡的声音不算大，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营帐里激起千层浪。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所有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彭星尧将军原本黯淡的眼神，此刻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把，瞬间亮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圣不凡，那眼神，就好像在生死边缘，死神的索命钩即将勾走他的魂魄，他已绝望地闭上双眼，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猛地拉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让他既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可在这兴奋的表象之下，一丝担忧悄然潜藏——这里可是存世千年的翁族都不敢轻易闯入的极寒之地，眼前这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孩子，真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进去救人？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圣不凡在众人或期待、或质疑的目光中，缓缓走到小翠身边。他看着小翠，目光温柔而坚定，轻声说道：“你就别进温和山了，那里冰天雪地，危险重重，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小翠一听，原本还安静坐着的她，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着急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刚吐出一个“我……”字，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戛然而止。她愣在原地，停顿了几秒，缓缓地扶着座椅重新坐下，双手下意识地放到肚子上，双眼紧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挤出，顺着脸颊滑落。沉默片刻后，她睁开满是哀伤的眼睛，哽咽着说：“好，我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你必须平安回来，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去山里找你！”


    圣不凡看着小翠那娇嫩却又满是担忧的小脸，望着她那忧伤得如同小鹿般的眼睛，心中爱意翻涌。他轻轻拉起小翠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用力地点点头，仿佛在向小翠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安抚好小翠后，圣不凡转过身，神色从容地看向彭星尧将军，不紧不慢地说道：“彭将军，有几件事要麻烦你。首先，麻烦你让人熬一大锅羊肉萝卜汤，记得多放些葱姜蒜；然后，尽可能多找些大鹅，要是大鹅数量不够，鸭子也行，多多益善。把它们的羽毛扒下来，清洗干净后晾干，从羽毛杆上把毛撕下来备用。另外，再给我、先生和文欢准备一些衣服、帽子、鞋子和被子，衣服的话，绸缎、棉布材质的都要，最好再准备些貂皮。还有，找些新鲜的生猪肉，把里脊部分切成条，用盐和辣子包裹起来，多准备些蒜、姜粉、烈酒和干货。最后，准备一些轻巧的铲子、斧头、拐棍、皮水壶，再弄些结实的绳子。”


    众人听了，满脸诧异。这些要求，除了那锅羊肉萝卜汤像是正常的饮食需求，其他的听起来都十分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感觉更像是进山赴死之前的最后准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好在文昌和彭星尧将军等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圣不凡的一些传奇事迹，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惊讶。毕竟，人家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了，他们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圣不凡身上，死马当作活马医。


    于是，全军上下立刻行动起来，按照圣不凡的要求四处寻找所需材料。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到了晚上，外出的骑兵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可让人揪心的是，回来的骑兵们状况百出，不是被冻伤，就是染上了疾病，还有不少人带着受伤或生病的同伴艰难返回。直到第二天，所有的骑兵和胡汉副将带领的士兵，不管生死，都被带回了营地。与此同时，圣不凡所要求的材料也全部收集齐，一一摆在了他的面前。


    胡汉副将刚被抬到营地的时候，整个人眼神呆滞，直勾勾地望着周围，激动得双手不停地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回想起在雪地里的绝望，他觉得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到这里了。当骑兵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甚至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产生了幻觉，于是闭上满是血丝的眼睛，又晕了过去。直到骑兵把他抬到暖和的地方，喂他喝了口热水，他才缓缓苏醒过来，终于确定他们真的获救了。


    回到营地后，胡汉副将和那些狼狈不堪的骑兵们被第一时间抬进帐篷，安置在座位上。彭星尧将军心急如焚，赶忙上前询问情况。胡汉副将看到彭星尧将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彭将军，胡汉无能，没能救出梅少主，罪该万死，请将军治罪！”


    彭星尧将军赶忙安慰道：“你们能平安回来，本将军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会怪罪你呢？快，给我们讲讲里面的情况。”


    胡汉副将一听，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像是被恶魔紧紧扼住了咽喉，恐惧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还夹杂着紫、红、黄、灰等颜色，往日的英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脸上的伤口和冻伤让他吐字都含糊不清。好在大家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勉强能听懂他的话：“那……那座兽山，太冷了，冷得让人浑身发抖。根本没人能进去，进去了也出不来，只能……只能死在里面！”


    彭星尧将军心中一紧，尴尬地拍了拍胡汉副将的肩膀，转头示意旁边的士兵去拿些热水，然后对胡汉副将说：“胡副将，先喝口热水，缓一缓再慢慢说。”


    胡汉副将看了看彭星尧将军，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赶紧接过热水，大口喝了起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强撑着站起身，说道：“谢谢彭将军，我现在好多了。”


    彭星尧将军点点头，扶着他重新坐下，自己也走到上位坐下，示意胡汉副将继续讲。


    胡汉副将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温和山，简直就是个冰雪地狱，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那么冷的天。现在的温和山，就像一个被冰雪封印的世界，里面的一切生命都难以存活，恐怕梅少主早就……”


    “既然梅少主能杀死温和山兽，引来这温和血刀，她肯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进去寻找，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就这么等下去，一个月后，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被饿死！”文昌微笑着说道，试图给众人打气。


    “没错，胡汉你回来就好好养伤，圣少爷已经有办法进入温和山了。”彭星尧将军也跟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胡汉副将听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圣不凡。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深知温和山的凶险，在他心里，那座山就是死亡的代名词，根本没人能活着进去。可如今，他们却执意要去，他虽心里担忧，却又不好当着彭星尧将军的面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救出梅少主对翁族来说意义重大，哪怕要牺牲所有战士的生命，大家也会毫不犹豫。于是，他只好选择沉默。


    接下来，圣不凡开始忙碌起来。他让人把两件衣服、两条裤子和两床被子分别叠放在一起，用针线仔细地缝起来。随后，将准备好的鹅绒、鸭绒一点一点地填充进去，尽可能地多塞一些，让衣物和被子变得厚实暖和。填充完毕后，又认真地封口，接着用针线在上面一针一线地缝出一道道线痕，把它们缝成了一格格的豆腐块状。就这样，一件件厚厚的羽绒服、羽绒裤和羽绒被就制作完成了。他又把貂皮剪成袜子和五指手套的形状，精心缝合，做成了保暖的貂皮袜子、手套，还为每人做了一件貂皮背心和帽子。此外，圣不凡还制作了许多干面条、风干牛肉等干货。


    一切准备就绪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喝了一整天的羊肉汤，吃了许多羊肉、生姜、大蒜和大葱。这些食物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让身体暖和起来。吃饱喝足后，大家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带上用辣子盐包裹的里脊肉、蒜、姜粉、烈酒，以及轻巧的铲子、斧头、拐棍、皮水壶和结实的绳子，向着神秘而危险的温和山出发了。


    一路上，正如胡汉副将所说，越靠近温和山，气温就越低，寒冷的气息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冻结。道路两旁，时不时能看到被冻僵的尸体，那些尸体瞪着空洞而恐怖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绝望。它们没有化作白骨，而是被死死地冻在原地，硬邦邦的，让人不寒而栗。


    起初，温和山的雪下得很大，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众人艰难地在雪中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走着走着，雪渐渐变小了，可地上的积雪却厚得惊人，足有半人之高。圣不凡他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深陷在积雪中。


    为了尽快救出梅芳少主，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歇，饿了就啃几口生肉，渴了、累了就喝几口烈酒，就着雪咽下。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中奋力前行，一走就是一整天，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才走了不到8公里的路程，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圣不凡见大家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棵大树旁扒开一小片雪地，让大家坐下休息。


    圣不凡深知在这茫茫雪山中，迷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所以，他每走一段距离，就会用绳子绑一些显眼的东西，或是在树上刻下记号。看到那些带不走的动物尸体和柴火，他也会做上标记，以备不时之需。


    圣不凡、文欢和文昌三人在冰天雪地中稍作歇息，刺骨的寒风好似无数根钢针，直直地扎在他们疲惫的身躯上。片刻后，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他们，开始分工协作。圣不凡挥动双手，奋力清理着旁边的积雪，每一下都带着坚韧，不一会儿，原本局促的空间就被拓宽了许多。文欢则扛起斧头，走进附近的树林。他看准那些纤细的小树，斧头落下，“咔嚓”一声，枝干应声而断。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在地上仔细搜寻那些干燥的柴火，一一捡起。文昌也没闲着，他熟练地准备好生火的物件，架好炉灶，往锅里装满干净的白雪。接着，他用火折子点燃纸张，小心翼翼地放上木炭和干燥的树枝。火苗起初十分微弱，在他耐心的呵护下，才慢慢旺盛起来。圣不凡铲完雪后，立刻赶去帮文昌烧水、熬汤、做饭；文欢捡完柴火，匆匆跑回来，将柴火整齐地搭在火堆旁烘烤，除了当下要用的，其余的都留着下次生火备用。


    三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不知不觉间，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彻底被夜色笼罩。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唯有寒风呼啸着吹过，树枝被吹得“吱吱吱”作响，仿佛在演奏一首凄凉的夜曲。偶尔，有被风扬起的雪花，轻柔地飘落在他们的头上。


    一番忙碌后，热气腾腾的饭菜出锅了。一顿热乎的饭菜，一碗驱寒的姜汤，再配上几颗辛辣的大蒜，几大口烈酒下肚，暖意瞬间涌上心头。原本寒冷刺骨的邪风，此刻竟像是夏日里的凉风，恰到好处。


    白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文欢精神抖擞地脱下帽子，头上热气腾腾，好似刚揭开锅盖的蒸笼。他兴奋地嚷道：“这么恐怖的寒夜，怎么感觉跟逛庙会似的，太刺激啦！”说着，还对着圣不凡竖起大拇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圣不凡只是轻轻一笑，笑容中却藏着一丝忧虑。他转过头，看向文昌，缓缓说道：“先生，我总觉得这温和山不太对劲，它好像不太像山。”


    文昌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说：“这温和山本就不是真正的山，只是地势特别高的土坡罢了。这里常年气候宜人，四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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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所以树木植被极为茂盛。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故而得名温和山。”


    圣不凡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这可就麻烦了。要是山，还比较好找，毕竟山路有限，就那么一两条，我们顺着路走，总能找到梅芳少主和小莲姑娘。可若是土坡，再加上茂密的林带，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万一她们遭遇了山兽，被埋在雪下，我们想找到她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而且我们的物资有限，不能这么盲目地找下去，得有个明确的方向才行。”


    “唉，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文昌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和山兽与温和血草的传说，都是代代口口相传，并没有确切的记载，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具体方位。”


    圣不凡倒没有太过失望，他只是随口问道：“先生，你说那些传说会不会是真的？梅芳少主又是怎么找到这温和山兽的？就算传说属实，温和山兽一直守护着温和仙人的仙草，那温和仙人修炼时，总该有个道场吧，哪怕是个山洞也好啊，总不至于在树下风吹雨打地修炼吧？”


    文昌一听，激动地站了起来：“有！我当年听说这个传说后，还和附近的采药人一起上过山。在山的最深处，确实有个石头洞。我们当时还在里面避雨，住了一晚上呢！”


    “太好了！”圣不凡眼睛一亮，“既然先生去过，我们就有方向了。明天，我们就朝着那个方向出发。”此刻，他的心中总算有了一丝慰藉，哪怕只是一个未知的方向，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


    “不凡，你说要是真把梅芳少主和小莲姑娘救了，你可就救了梅芳少主两次啦！你是圣将军的孙子，她是翁族的继承人，门当户对。你说，梅芳少主会不会非你不嫁呀？”文欢突然打趣道。


    圣不凡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刚要咽下的汤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再加上姜汤的辣味，呛得他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起来。文欢见状，赶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


    “怎么回事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这么激动嘛！对不起啊！”文欢嬉皮笑脸地说道。


    圣不凡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说道：“文欢兄弟，我们现在是来救人的，情况这么危急，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依我看，你心里想的不是我和梅芳少主，而是小莲姑娘吧！”


    圣不凡一语道破文欢的心思，文欢的脸瞬间红透了，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连耳根子都红得发烫。文昌和圣不凡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夜晚，他们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火炉上烤着一只路上捡到的野兔。兔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油脂不断滴落在柴火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们撒上盐巴，随着野兔在火上缓缓转动，不一会儿，就被烤得金黄酥脆，香味四溢，仿佛能飘到几十里外，让人垂涎欲滴。


    吃饱喝足，聊完天后，圣不凡拿出自制的吊床。三人齐心协力，将吊床绑在高高的树上。这吊床是用麻布裹着羽绒制成的，十分暖和。他们又在吊床上搭了一根绳子，缝上麻布，两边刚好能遮住吊床，起到遮风挡雪的作用。忙碌了一天，他们实在太累了，此刻躺在吊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梅芳和小莲在温和山兽身旁已经度过了漫长的20天。这期间，暴雪接连下了好几场，周围的积雪差不多有一人多高。奇怪的是，温和山兽旁边的雪却从未冻住，周围小范围的温度也和她们刚来时一样温暖。或许是老天爷的眷顾，她们才得以在这冰天雪地中存活下来。她们穿着单薄的衣服，靠着吃山兽的肉艰难度日，20天下来，差不多把山兽的下半身都吃完了。更让人惊奇的是，这温和山兽死了这么久，血都流干了，可它的肉却依旧新鲜如初，就像刚宰杀的一般。


    这天，梅芳睡醒后，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她试着站起身来，没想到竟轻而易举地站了起来。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小莲，轻声问道：“小莲，我们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小莲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梅芳正站在面前和她说话。她一下子爬了起来，兴奋得又蹦又跳。跳完后，她紧紧抓住梅芳的胳膊，左看右看，确认梅芳真的没事后，开心地喊道：“阿姐，你好啦！真是太好了！”


    梅芳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又缓缓睁开说道：“我昨天就说我快好了，今天起来果然浑身是劲，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对了，我刚刚问你，我们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小莲围着梅芳转了好几圈，一边看一边说：“好像快20天了吧。”


    梅芳不再理会小莲的举动，坐下来说道：“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要不先吃点山兽肉，然后去山上的石头洞躲一躲？”


    小莲再次确认梅芳已经无恙后，乖巧地坐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阿姐，我都听你的。”


    吃完肉，梅芳准备找个粗一点的棒子用来拨雪。她双手握住棒子，刚一用力，身子却突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莲见状，急忙跑过去扶起她。梅芳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的棒子，感觉它轻如树叶，几乎没有重量。她没有说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莲问了好多问题，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没事。随后，她一手拿着棒子，一手拎起山兽，大步向前走去。这一幕把小莲惊得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莲，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已经走出100米远的梅芳，回头催促道。


    小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