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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想辞职怎么治》 第三十一章 又追杀怎么治
真如月城夜梨所想的那样,灰谷兄弟把她看犯人般拘在了灰谷宅。
“把月城留在这真的好吗,大哥?”灰谷龙胆问道。
如果不尽快移动,黑川伊佐那绝对会在发觉月城夜梨失踪后第一个找上他们。
不、第一个应当是稀咲铁太,但以他的头脑肯定会在黑川伊佐那找上门之前就洗脱自己的嫌疑。
目前他们还是一条身绳子上的蚱蜢,但稀咲铁太能给他们拖延多少时间也还尚未得知。
一直把月城关在这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劫狱日期近在咫尺,哪怕黑川伊佐那在下一刻敲响灰谷宅的大门都不足为奇。
“这个嘛……”灰谷兰当然也想到了这层关系。
只是没等他说出来,一只手臂伸过来拉住他就向外走,灰谷兰对灰谷龙胆挑挑眉,乖巧地跟过去。
灰谷兰被月城夜梨一路拉到阳台,他关心地询问,“饿了吗夜梨,我叫龙胆去做饭、意面可以吗?”
月城夜梨停了下来,她转身抬头看向灰谷兰。
被那双透彻的黑瞳盯上,谁都不由得生出一股悚然,而灰谷兰却用指腹隔空摸了摸女人眼下的青黑,浅笑道:“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灰谷龙胆知趣地留在原地,注意却按纳不住追随上去。
月城不会罢休的吧,那么…她会对大哥撒气吗?
灰谷龙胆想象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子,自见到月城夜梨第一面时,他就没见过女人哪次控制不住情绪。
就算是讨厌他们飙车,也还是会为了工作一次次忍耐。
给月城夜梨进行柔术指导时必不可免会有接触,女人柔软的身躯就这样缠了上来。
习惯与结实肌肉争斗的四肢十分不专业的失去反射。
只听月城夜梨在他耳边疑惑道:“下一步呢?”
在那时灰谷龙胆才像是和大哥共享了视线,他把自以为的猜测统统撂开。月城夜梨不是在忍耐,大多时候能如此镇定,只不过对这些事情飘风过耳罢了。
她像是一杯自若的水,再怎么向里面加糖加盐也无法改变本身的味道。
大哥可以做到吗,让水面为他掀起波澜……
真是狡猾。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挑战吗。
灰谷龙胆放下酒杯,悄然过去靠在阳台门后的窗帘上。
自家大哥的声音清楚传来,“我不允许。”
现在看来,涛澜汹涌的反倒还是灰谷兰。
面对即便知道了一切还想去送死的月城夜梨,灰谷兰的回答是更紧地抓住她的手,“我会保护好你的。”
所以,请留下来吧,就像是当时对梵天首领说的那样。灰谷兰当真了,即便他才是在场最清醒的那个人。
一段短促的迷失替代事实,以换取月城夜梨的赤忱誓言。
月城夜梨却看着他,稍倾脑袋,“我是你的部下,应该由部下来保护上司吧。”
闻言,灰谷兰怔了下。
夜莺啊夜莺,这不就是夜莺一直以来在做的吗,在那一条条荆棘之中为他指明道路,使他得以随其共同飞掠丧亡。
“灰谷大人,你信任着我不是么,而这次又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重要的是,月城夜梨这次没有和灰谷兰绑定,她不需要所谓的搭档最基本的信任,也能独身完成任务。
既然如此,更搞不懂灰谷兰这样做的原因了,“假设我被黑川杀掉了,损失的也只是稀咲吧。”
毕竟那人还指望她去查福利院。而灰谷兰有什么理由,总不会是和稀咲铁太的同事情作祟吧。
“月城。”灰谷龙胆听不下去了,他拉开窗帘。
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看见月城夜梨,分明是纤尘不染的高透明玻璃,却好像蒙着一层浅雾令人看不真切。
灰谷龙胆站到月城夜梨的面前,环绕在她身侧的雾气还是那般紧凑。
两个相似的人是没办法产生联系的,就像是磁石的正负极,灰谷龙胆想靠近月城夜梨,就必须自愿、或被迫的迁就她,迎合其成为另一极。
他愠怒地按住月城夜梨双肩,“你给我好好对待别人的感情啊!”
灰谷龙胆的出现让灰谷兰有了时间消化月城夜梨的话语。
所以,他做的事情在月城夜梨眼里都很莫名其妙吗,想到这一点,灰谷兰都不知道该先笑什么比较合适了。
“灰谷大人的意思是,灰谷大人对我的感情,存在着喜欢吗?”
灰谷龙胆这时候又像是烫到了手,猝然放开她。
“我才、”
“如果我说,是呢。”
和弟弟相比,哥哥像是摆脱了磁场的干扰,他的从容回应让弟弟一下子冷却下来。
灰谷龙胆看见月城夜梨的目光微微偏移,越过他的耳侧。
现在他仿佛才成了两人间的玻璃,但明明是实体,却比那面玻璃的存在感还要低。
从大哥的眼睛里能看见什么呢,那一定很轻易的超越了他隔着玻璃还模糊的视野吧。
“咚咚咚!”玄关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
九井一捂住可视门铃的摄像头,心中的秒针默默转动。
数了没一会门就开了。乾青宗放下抬着的手,钟表也随之隐入衣袖。
时间在正常范围。
开门的是灰谷龙胆,穿着身家居服一幅刚睡醒的模样,“九井?”
“喂喂,你们以为自己是FBI吗。”灰谷龙胆这么说着,还是比不过乾青宗的力气,后者推着门强行进入室内。
九井一没出一分力,在乾青宗身后晃悠着进来。
“丢东西了也不能找到别人家来吧?”灰谷龙胆看着两人搜寻的动作,出言阻拦。
客厅一览无遗,乾青宗已经去检查阳台了。
九井一倒是停住,上挑的狐狸眼眯了下,回头看向灰谷龙胆,吐出一截舌尖,“大将的命令。”
虽然月城夜梨是个好苗子,但惹怒了黑川伊佐那谁也救不了,九井一还想当梵天的干部。
所以…要是藏起来了,就不要被他给捉出来啊,月城夜梨。
房子再怎么大,门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九井一握上浴室的门把手,按了下没打开。
里面有水声。
灰谷龙胆耸耸肩,“大哥在洗澡。”
九井一:“钥匙。”
“哈……?”灰谷龙胆实质性的感受到黑川伊佐那杀月城夜梨的决心。
“算了。”九井一又收口。
同乾青宗对视一眼,对方默契地摸出抢。
就在灰谷龙胆要舍命夺枪誓死守卫大哥的清白时,门后倒地的重响让他也顾不着拦了。
一脚踹开打碎的门板,热腾腾的水汽迎面扑来。
窗门大开,朔风穿过众人脸侧,又席卷开部分热量,眼前的水雾散开些许。
瓶瓶罐罐倒了一地,碎瓷片溅射,花枝喝饱了水,瓣叶肿胀而糜烂。
灰谷龙胆冲上去关掉花洒,只见灰谷兰躺在浴缸中,水位线涨在他的腹部,湿漉的衣物贴在身上。
脖颈处赫然插着一只注射器,针头没入皮肤。
“大哥!”
九井一看向窗外,这位置也不算高,听说月城夜梨还在和灰谷龙胆练习体术。灰谷兄弟这是……引狼入室了?
乾青宗越过窗框跳了下去,在草地上翻了个滚卸力。
看起来月城夜梨逃了还没多久,九井一迅速分析出,他打量了下高度,还是扭头从门口追出去。
“他没死,只是注入了一点点麻醉剂,最多两小时就能醒来。”
见月城夜梨麻利拔下注射器,灰谷龙胆赶紧按上去,却按在了女人的手指上。
她在为灰谷兰止血。
这是个对月城夜梨来说近乎温情的举动,灰谷龙胆有些错愕,他收回手抹了把脸,将打湿的头发捋上去。
蓦地从方才的兵荒马乱中脱离,若不是感受到自己胸膛的起伏,灰谷龙胆错觉时间都凝固。
灰谷龙胆猜不到这短短时间内,他们在浴室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他明白能发生这些,是灰谷兰所默许的,所以灰谷龙胆没有质问。
浴室温度下降得很快,这也让他们能清楚感知时间在流逝。
五分钟后月城夜梨拿开手,灰谷龙胆看见她手指上的红点,那是灰谷兰的血液。
月城夜梨显然没注意到,她起身要从后门走,却被灰谷龙胆拉住。
要造反吗,月城夜梨拿住另一只注射器。
医生出品,效果是市面上流通货的几倍,好用得很。
而灰谷龙胆只是用力地搓了下她的食指尖,什么都没说。
来不及多想这是一种诅咒还是别的什么,月城夜梨借着黄昏夜色遮掩身影。
她会去三天后的劫狱,可不会坐上黑川伊佐那给她安排的位置。
灰谷宅月城夜梨来的次数多,周围路况了然于心。
但在快步疾行过一条小巷时,被突然伸出的手臂拉入黑暗。
“叮铃。”
嘴巴被捂住,月城夜梨通过狭窄的墙缝看见往她原本路线追去的九井一,还有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的金发青年。
“抱歉,吓到你了吧。”身后的人开口,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大概比她要高十五厘米左右,身上有能发出叮铛响动的装饰物。
不认识。
月城夜梨滑出小巧的手枪,扣住扳机。
第三十二章 目的一致怎么治
“别冲动啊这位小姐、”青年举起双手以示友好,微笑道,“我和你的目的一致。”
又一个同样目的的……
小公寓配的还是老式吊灯,拉下开关后闪烁了数秒才稳定下来。
青年熟练地扎起长发,到了明亮的地方月城夜梨才看见他脖侧张扬的虎头纹身,对应着他的名字。
羽宫一虎。
东万的创始人之一,这是从橘直人口中听说的。
更早知道这个名字是在佐野真一郎的葬礼,只对“一虎”略有耳闻。
加上被相识之人杀死的风声,月城夜梨将这两个名字联合在一起。
月城夜梨进一步确认,“十四年前的夏季,入室抢劫杀死店主的人是你吗?”
羽宫一虎倒水的手一顿,滚烫的沸水撒在台面上冒出阵白烟。
“是啊。”他平静地说。
那就不错了。羽宫一虎所谓的与她目的一致,倒不如是与松野千冬的目的一致吧。
月城夜梨:“你也想夺回东万?”
都准备好面临月城夜梨的诘问,女人却话锋一转抛出正题,羽宫一虎紧绷的背脊卸下防守。
也是、月城夜梨可是那个梵天的人。梵天的人怎么会为一个杀人犯另眼相待,他们接触的哪一个人手上不曾沾染献血。
连他们自身都陷入泥潭中恶臭散发,嗅觉器官早已适应,又怎会在意同类。
月城夜梨嗦着泡面,还是把方才一直存在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是怎么把盖子重新封起来的?”
“啊?”
感情这女人沉默半天都在想着这个吗,羽宫一虎嘴角微抽。
传闻拥有着能驱走死神的啼叫,梵天新人夜莺……看上去、貌似有些不太正常。
“多谢款待。”
月城夜梨把汤底一饮而尽,放下杯面,压了下它的盖子。
看它半秒都没固定就卷回去,又仔细压了一遍。
这次在它弹回去以前,羽宫一虎就首先收走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这儿还算安全,应该足够你撑上两天。”羽宫一虎刚说完,灯光又闪灭。
黑暗中,羽宫一虎习惯道:“虽然说有些故障…但勉强也还能使用。”
出狱后他在这住了小几年,对小房间的每一寸都很了解。
话音落地,室内又复现光明。这地方月光照不进来,而墙角清理不掉的霉点也彰示受太阳的嫌碍。
唯一的光源熄灭就伸手不见五指,每再亮起都突觉白光一晃,眼睑条件反射地阖上。
与灰谷宅相差不止一星半点,连月城夜梨自己租的公寓都比这好些。
而许是时间磋磨,对着现在的羽宫一虎,站在他面前的人若是不知道他的过去,大概会看不出他曾经杀过人。
羽宫一虎的脸很漂亮,连眼窝沉沉的郁色都挡不住这好相貌,只是将他衬得像只艳鬼。
月城夜梨只见过东万创始人们在涉谷十字路口拍摄的那张照片。若不是眼下泪痣仍旧,青年的外表其实更接近目标他勾肩搭背的那位半长发少年。
不过羽宫一虎居然活着,那还会有其他漏网之鱼吗。
羽宫一虎拿出本笔记,里面贴满了报纸片段。
一个个东万成员死亡的报道密密麻麻,很多被隐去了姓名,只由年龄和性别代称。
寥寥几句塞在
角落,剪下来就余留半指宽,像座座细长的坟墓。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羽宫一虎合上本子,亲手夺走过无辜之人性命的青年默然。
对面的女人垂下眼。
……她也在想着谁吗,羽宫一虎不置可否。
“说说你的计划,既然逃了出来,就说明你没想和天竺总长一路吧。”
橘直人和松野千冬多次申请探监被龙宫寺坚全部驳回,无法以这种方式探查消息的二人决定借黑川伊佐那之手“杀死”龙宫寺坚。
置死地而后生,只有“龙宫寺坚”确认死亡,他们也许就能面对面好好交谈。
现在黑川伊佐那正追捕她,月城夜梨率先要做的就是躲好。
当黑川伊佐那认为她已逃之夭夭时再乍地亮相,吸引黑川伊佐那的注意力,找办法让龙宫寺坚摔下悬崖,他们在下方接应。
计划是橘直人和松野千冬写的,月城夜梨看了后颇觉纰漏百出。
且不说“吸引注意力”的详细操作如何实施,从上一步她主动暴露位置开始,就不能保证黑川伊佐那把龙宫寺坚带来时他还活着。
年轻的刑警这才展示出点被革职的疯劲,他像是很了解黑川伊佐那一样,勾起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羽宫一虎把她安顿好后就出门了,到第二天中午还不见踪影。
这地方安全性还有待商榷,不过羽宫一虎也没把她锁起来,桌子上就放着钥匙。
为了避免通讯工具的信号追踪,月城夜梨的手机已不能正常使用。
*
松野千冬甫一推开门,灰暗的环境叫他没来得及防备,一双手臂缠了上来,揽着他的脖颈往下拉。
这是巴西柔术的招式,锁定猎物后能一击毙命。动物的本能是保护颈部,但出招的人会像沉石一般拷住猎物的脖颈往下坠。
松野千冬伸手就碰到了袭击者的腰,而他握住一用力就整个掀翻到肩后,轻巧的自己都讶异抬眉。
致命的攻击反变成那人不栽到地上的拉绳,闻到清浅的梨子味,松野千冬终于意识到不自量力的这人是谁。
“你们还有心情玩呢?”羽宫一虎在两人身后凉凉开口。
松野千冬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黑发,“把我当捉你的人了吗月城?你有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还不如多跑步。”
“要刚刚真是敌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嘴上不饶人,松野千冬动作却是相反的轻柔,弯下腰让月城夜梨从腾空的状态踏上地面,看她站稳后才又直起身子。
他虽如此说着,但月城夜梨的定点其实很标准,所以松野千冬才没一开始就发现这是个半吊子。
“你的枪呢?”先前不是指他指得很顺手吗,怎么在松野千冬这就失效了。
羽宫一虎皮笑肉不笑,在听见月城夜梨的下一句时彻底僵住。
“我知道是松野啊。”月城夜梨点了点太阳穴,“但如果开门的是你,我又恰好没看出你的乔装,那枪里的子弹也许就已经飞到这了。”
这可能性几乎为零,月城夜梨只是举个例子。她又不是蠢货,用杀鸡的力气去绞杀大猩猩。
“你——”羽宫一虎捏了捏拳头。
即便未曾对月城夜梨怀有半分情谊,但她明目张胆的偏袒还是让羽宫一虎感到恼恨。
她把松野千冬当做同伴了吗?简直太可笑了……
参与到稀咲铁太黑川伊佐那一行人中为毁灭东万添燃把火,时至今日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别太嚣张啊…不过是暂时的联合。还真的以为自己洗清罪孽重新做人了吗。
想得未免也太过轻松了吧。
“至少在这里,给我把你在梵天高高在上那套收好,记住你的身份——月城。”
梵天二字着音加重。
羽宫一虎又看向松野千冬,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摇摆不定的人也能给刑警做事吗,不妨在把事情搞砸前趁早退出吧。”
“你说什么——”松野千冬平白无故被教训,对羽宫一虎表露出来的傲慢态度也相当不爽。
事实证明,三方联手的阵营结果不一定为牢固的三角形。
月城夜梨想联系橘直人了。作为伪三角阵营内身份最正派的一个,想来橘直人对打圆场的这一事务比较有经验。
但手机被她自己给封锁了,月城夜梨对着页面上显示的无信号,按下相机的图标。
两位年龄相近的青年彼此应接的视线快要擦出火花,却在听见录屏的提示音后同步转头,异口同声道:“你在拍什么?!”
问题最大的果然还是这女人吧?!
“把怒气撒在女士的身上可不好。”
尾椎骨传来触电般的酥麻,由下而上侵袭了全身,羽宫一虎竟都没察觉背后何时多了一个人。
他抽出短刀就进入开战状态,但耳侧却优先捕捉到月城夜梨拔高的音量。
“你们怎么在这!”
…
……
若要羽宫一虎用一个词概括短短几小时里,月城夜梨给他留下的印象,他会说是“从心所欲”。
月城夜梨的径自行为近乎对周围的事物达到了一种极至冰点的漠视。
就像她面对刚才两人快要进一步争执的局面,既不劝解也不遁走,居然手一抬就直愣愣站那开始录起视频了。
说是要放给橘直人看,叫他来处理。
她以为这是刚开始发蔫的蔬菜吗,还能放进冰柜里冷冻来延缓时间。
而在月城夜梨称得上是失控的音调下,羽宫一虎却在其中窥察到她流露的情绪。
鲜活得让他都在这一刻忘记掉女人可恨的背景。
“不解释一下吗,松野先生?看在橘前辈的份上,我还是愿意听一听你有什么理由的。”
身着浅蓝色警察制服的青年笑眼弯弯,手下却不容置疑地拉住月城夜梨。
第三十三章 不算是朋友怎么治
月城夜梨不应该去做旅社,就凭着她玩消失的功力,她适合去当特务。
穿着制服的两位高个子年轻警察堵在门口,即便是没什么住户的破烂公寓,隔壁邻居掀开一丝的门缝里还是传来几道探视的目光。
萩原研二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我们是来**的…”
得到“砰”的一小声闭门音。
“你们有多显眼不知道吗?”羽宫一虎也回以微笑,又对松野千冬呵呵道,“松野,你带来的尾巴。”
普通人也就罢了,一下跟过来两个警察该怎么处理。
听闻同伴一个接一个去世的音信,在少年院出狱后羽宫一虎就埋好了自己的行踪,他的出行吃住都避开需要身份认证的方式。
对于最喜欢查户口的警察,羽宫一虎更是避而远之。
他也有过被警察追赶的经历,翻墙绕弯一套下来甩掉他们很简单。
就算现在,羽宫一虎也能进屋跳窗逃走,他有信心再次从警察手中逃脱。
至于松野千冬,有着橘直人这个刑警搭档从中周转,想必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但月城夜梨呢。
明眼看着那警察的举措带着庇护的意思,羽宫一虎还是恶毒的想——管她做什么、无非被抓回去换个一等功。
“你放开月城,我们就马上离开。”松田阵平也不甘示弱地伸出手,拉住月城夜梨的小臂,“满足你想低调的愿望。”
羽宫一虎一动不动,与对面的两人通过月城夜梨形成一比二的较弱局势。
手,下意识就抓住了月城夜梨靠近己方的手腕……
他很快为自己找了理由。
月城夜梨还有用处,至少在救出draken之前,她还不能被带走、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在没有暖气的房间,左手腕被握住,右手腕和小臂又各有一只掌心烫帖。月城夜梨过了一天的暖贴都没这有效果。
“那也得先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羽宫一虎哂笑。
虽然刚被月城夜梨的话语挑拨,但不和松野千冬比,在对立
阵营和他之中选择,面前两位可以说是以卵敌石。
闻言,松田阵平瞬时想到上一回的败局,他不接这招。
“月城选不出来。”
不要让月城夜梨开口,这家伙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这次放手后就真没线索去找她窜哪去了。
感受到另一边的力道,羽宫一虎也当仁不让,又把月城夜梨拽回来,咬牙切齿道:“警察先生你在说笑吗,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这副大家长的发言是什么情况,他把月城夜梨当作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吗。
真令人作呕,不管过去多少年,最讨人嫌的还是这群税金小偷了。
羽宫一虎看向月城夜梨,沉声喊道:“月城。”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也失去和这看上去就吊儿郎当不是个好人的混混交流的欲望。
“月城。”
两道不相似的声音重合在一块,从左右耳灌入。
事件中心的月城夜梨的脑子却还在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刚才…有提到“梵天”吧,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
不用右手置放在左胸腔,月城夜梨都听见那声声闷鼓般的跳动。
冷静,听到了也没什么。
在场的量位暂时同盟,一个松野千冬一个羽宫一虎,都不是梵天的人。
且暴起的几率接近于零。
可是、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呢,她给出的回答还不够清楚么。
深冬的长街上寂寥无人,公园中的秋千有时会被刮过的夜风轻轻摇起,吱呀吱呀的摆动几下。
赶来的橘直人正在不远处,和松野千冬还有羽宫一虎站在路灯下。
月城夜梨看见他们正交谈什么,说着说着松野千冬和羽宫一虎的脑袋又快像是奈良的小鹿一样,角对角顶在一起,怒视对方。
“把我拉黑了,嗯?”
没空看鹿打架了,月城夜梨将视线收回到眼前人的身上。
他的话语让月城夜梨肯定了自己没记错。
松田阵平看着女人坐在秋千上,目光还向着那边不知道怎么凑到一起的三人,气不打一出来,“手机拿出来。”
手机居然还没锁屏密码,屏幕上软件一只手数的过来,一个娱乐类型的都没有。
松田阵平打开她的好友栏,看见里面躺着的一排备注完整的账号。
规矩得像是在看某社的人员汇总。
把自己和萩原研二的账号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又给他俩通过好友申请,松田阵平把手机还回去。
而月城夜梨都没打开来看,就这样随手塞进口袋。
“万一我在里面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呢,你就一眼都不看?”松田阵平忍不住敲打她的防范意识。
她的手机当然是加密过的,放在明面上都是符合“月城夜梨”的信息。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松田阵平要是能装个窃听还是追踪的小东西上去,他就不会只是个实习期刚过的爆处班新人了。
“哪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松田阵平思来想去,还是以此为突破口寻找缘由。
…
火光燃起一颗明明灭灭,最终黯淡落在水泥地面上个。
萩原研二在花坛转角吐出一口烟雾。他的附近唯有一盏破损的园灯,藏在枯草的坛底,像是连同着夏花一并凋零了。
就算离得不算远,萩原研二也听不见松田阵平和月城夜梨在说什么。
对于那边的进展状况,一向对任何事情都积极参与的萩原研二转过头,望向前方笔直的小道。
月城,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平素在三人之间充当调和剂的青年,这次却离得远远的。
就像松田阵平说的那样,萩原研二同样认可、要给月城夜梨加装上好些增压器才能有效。
而这项工作非松田阵平莫属。
听完月城夜梨的话,松田阵平的火气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已燃从熊熊逐渐熄灭。
这么看起来,他们根本像是得了优待一样。
果然什么都是需要对比出来的。
寻觅了整整十五年的幼时玩伴,却在再次见面后,得知那些过往记忆通通不如其所想的那样。
就连最初的相识,都是作为另一人的附属品而诞生的。
可悲又可笑。
月城夜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对幼驯染和黑川伊佐那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抓着她不放。
描述给松田阵平,说不定还能以此在这边得到什么灵感。
月城夜梨现在都没想明白,黑川伊佐那死咬她的理由。
她为了佐野万次郎留下来,这是事实。可与黑川伊佐那何干,她又没想篡位。
额头被曲指弹了一下,青年弯下腰,双手抓住女人座下秋千的两根链条,“我说你啊,忽略他人的感情的罪过,分量可不轻。”
“去和他说清楚吧,月城。”
月城夜梨看着在冬夜中,青年那依旧熠熠生辉宛若星子的蓝瞳。
“至于拉黑我们的事,在那之后在和你算账。”
忙活了好几天,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但是不把这道坎迈过去,月城夜梨若是在多年后回想起来,会有多余的想法吗。
哪怕为了这一点还不确定的可能,松田阵平还是选择油门加满。
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
奇怪…太奇怪了。
月城夜梨的手指不由自主扣紧链锁,铁质的链条冰凉冷硬,她的脑袋却还是如同煮熟的一锅粥往外咕噜着泡泡。
她找不到理由了…
而胸腔的心脏却愈发猛烈地搏动,通过连通着的血管充盈整一副躯壳。
搞不懂啊……
月城夜梨站起身,同萩原研二视线交错,后者反手将烟掐灭,作掌挥散空气。
但对烟味反应灵敏的女人此刻像是失了知觉,直直走到他面前。
“抱歉。”萩原研二退后几步。
这还是月城夜梨第一次看见萩原研二抽烟的模样,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条,表情寡淡而冷漠。
“我们,是朋友吗?”
“诶?”萩原研二的双眼微微睁大。
萩原研二虽比月城夜梨的年纪小上好几岁,但依着他什么都懂的广阔知识面,年长些的月城夜梨反倒是吸收更多的那个。
而“朋友”这个词,就是月城夜梨与萩原研二相识的伊始。
萩原研二眼睑微垂,切断和女人的对视。
“朋友……我们大概、不能够算是,朋友。”
第三十四章 忽略他人感情怎么治
月城夜梨的过去,她的喜恶,她的真实身份,隐瞒的重要讯息…萩原研二通通不知。
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就像是拆弹一样,每一个下秒都不可能百分百在预料之中。
点点滴滴的刺激感如同微小的电流不断触及神经末梢,叫萩原研二有种活着的实质感。
Curiositykilledthecat.[1]
萩原研二不是猫…但这次——狡诈的狐狸也出了舛误,跌入自己设置的陷阱中,被藤蔓缠住了四肢。
单向的交流是无法成立的,在挖掘月城夜梨的同时,萩原研二不知不觉也踏入河流。
直到此刻水位线漫延至胸膛处,冰凉的水珠随着波动溅在脸颊上,他才猛然惊醒。
与月城夜梨的聊天记录长长划不到尽头,和幼驯染松田阵平的两人之约也常出现月城夜梨的影子,二加一的组合融洽无间。
萩原研二放开紧攥的手,看见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耳钉,是那天月城夜梨下车前塞给他的礼物。
他没有耳洞,而根据相关的着装管理规定,萩原研二也不可以戴耳钉。
所以在接收到这份谢礼后,萩原研二只随手将它放进了抽屉。
但在月城夜梨把他们拉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萩原研二却翻箱倒柜
把它找了出来。
就此截止吧,萩原研二警告自己。
他打开盒子,银白色的男式耳钉晃着光。
“萩原桑打耳洞了吗,很适合你哦。”女警们捂着嘴笑道。
萩原研二碰了碰红肿的外耳骨,时至今日它已恢复得很好,而看见月城夜梨站在面前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
……
“你怎么了、hagi?”松田阵平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表面上还是整天微笑待人,但松田阵平能感受到这些天里萩原研二内心的焦躁。
他分明也是在意的,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天色昏暗,月城夜梨看见萩原研二夹在指间的烟头上浮出一缕细淡的白。
萩原研二低着头,半长黑发落下遮住神色,他听见半晌之后月城夜梨的回应。
“这样啊。”
身体微不可见地震颤了下,前方女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萩原研二勾起唇角,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不知如何作应的动作。
松田阵平拧眉,他欲要说话,但见萩原研二沉默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开口。
叹出口气,松田阵平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这样就好了吗?”
所以说,萩原研二就是羡慕松田阵平的这一点啊。
毫无顾忌地作出选择,对多数人来说是件无比艰难的事。萩原研二也是众多人中的一员,这无可厚非。
松田阵平望向朝着橘直几人走去的月城夜梨,女人走得不算快,而平直的视线望过去时也避无可避地把路灯下的三人一概囊括。
橘直人和松野千冬没什么大起伏,像是早预料月城夜梨的选择,自然而然地分开,为月城夜梨让出一个位置。
那个不知姓名的泪痣男却是昂扬起脸,松田阵平又看到熟悉的表情,两个时间点仿佛在时下重合。
下巴向上勾着,眼睫斜睨,阴沉的脸上露出些自得。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橘直人从哪认识的混混。”
女人的步伐停下来,羽宫一虎的动作一滞。
眼睁睁见月城夜梨毫不犹豫地转身,他伸出的手堪堪指尖划过衣角,抓了个空。
寂静的街道响起鞋跟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哒哒哒的连同喘息声一并回到面前。
萩原研二的视野中又出现眼熟的圆脑袋,月城夜梨抬头,踮脚,举起双臂,用手捧上球员研二的脸。
青年的脸被挤压后也俊秀不变,但那股子茫然直直从双眸里传达出来。
——诶?
“噗嗤。”松田阵平笑出声,“这是在干嘛啊。”
萩原研二现在才有些后悔,他应该找一个能被路灯照到的地方的,而也正是因为视觉受阻,听力比以往更加的敏锐。
他听见月城夜梨轻轻地说。
“下次,再一起去吃鳗鱼饭吧。”
女人的脸小小的,和他们约饭后逐渐圆润的下巴消减回去,尖薄的像是开了刃的刀片,带着似要划破迷雾的气势转过头。
这次,她没再回来。
*
真的会被杀死的。
月城夜梨翻看了正规非正规途径一切有关黑川伊佐那的信息,当那些字句一串串映入眼帘,记忆中混血面容的小男孩也随日期的接近慢慢长高。
从福利院到少年院,从黑龙到天竺,最后坐上梵天操盘手的交椅。
如今的黑川伊佐那由内到外都流淌着罪恶因子,少年时期挥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对方的杀意也是真实的。
忽略他人感情吗……?
幼年时的黑川伊佐那也不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因长相被其他的孩子排挤欺负是家常便饭。
月城夜梨曾见过那些孩子对黑川伊佐那露出害怕又憎恶的目光,黑川伊佐那对此很是不屑,拉住她的手大摇大摆路过他们,当面犯下私自带人进入福利院的条规。
只有在佐野真一郎出现时,这盏年久失修紫水晶吊灯才会闪着光亮起来。
倘若说感情,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心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首位。
如果要用一种联系来形容,月城夜梨想,也许黑川伊佐那是把佐野真一郎当成了母亲。
按照月城夜梨的经验,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拥有母亲的人会流眼泪,黑川伊佐那也会变成和福利院那群孩子一样吗。
可不巧,那天的雨下得太大,月城夜梨怎么也看不清黑川伊佐那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和佐野真一郎大吵一架后,月城夜梨再没见过黑川伊佐那同他见面,甚至于在佐野真一郎的葬礼上黑川伊佐那也没有现身。
虽然那段时间黑川伊佐那仍在服刑中,但月城夜梨无法判断黑川伊佐那自身的意愿。
佐野真一郎也真是狡猾,就这样死掉了,那他身上的故事岂不是更难寻找了。
说什么自己是初代黑龙的总长,听上去是个明星人物似的,但多年来月城夜梨接触到的和佐野真一郎有直接关联的人也没有几个。
黑川伊佐那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月城夜梨都在黑川伊佐那口中听完了。
唯一的亲人,中华街的美食,电玩城,飙车的技巧,大雨,没有血脉的伪兄弟,决裂。
月城夜梨和黑川伊佐那可没有这么丰富的经历。
他们的福利院不大,在巴洛克式城堡般的建筑隔壁就像个小马厩。
实验暂停后,月城夜梨被放松了管辖…
当时、是为什么被暂停的呢?
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
月城夜梨蹲下身,用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碎石从崖边滚落,在斜坡上撞跳,笔直坠入海面,击起的波纹还未完全泛开,就被袭来的迅急咸风刮走。
脑中闪过梦中书墙的画面,幼时的小夜梨还窝在那张躺椅上,忽地看过来。
……
夜梨,想来已经去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上一次在机场被黑川伊佐那给抓住的时候,鹤蝶并不在,但他事后去调查了月城夜梨的机票。
也是,在这么小的一个日本上,就算离开东京,碰面的几率也还存在。
但离开日本去到别的国家,他们也许就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鹤蝶违背了王的命令,私自将消息传递出去,又放开月城夜梨的羽翅,任鸟儿旋飞。
两手空空伫立在黑川伊佐那身旁,他还是那个沉默的骑士,犹如雕像一般。
但就当他恪尽职守向龙宫寺坚举起枪时,黑川伊佐那却按住了他的手,低低地笑了出来。
“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居然还敢回来…”
信箱里传递过来一张照片,即便是陌生的号码,黑川伊佐那还是毫不费力认出发信人。
“夜梨啊夜梨,就这么喜欢佐野真一郎吗。”
鹤蝶拿枪的手收紧,机械地扛起被黑川伊佐那用枪托打晕的龙宫寺坚。
夜梨…没有逃走……?
*
龙宫寺坚打了个寒颤,他只记得监狱刺耳的警报声塞满每个角落,罪犯们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疯了般冲出去。
好几声枪响后,天竺的总长出现在他面前。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额心,龙宫寺坚没有反抗。
所以…他还没死吗。
凛冽寒风刀割般卷过脸颊,龙宫寺坚又听见一声枪响,这次距离很近,像是在耳边猛然炸开一朵烟花。
柔软的身躯撞到他的手臂上,血腥味浓烈起来。
那是一个黑头发的女人,龙宫寺坚看见她捂住右肩的指缝里冒出血,片刻就染红了苍白的手。
“你、”
话还没说完,女人像是没站稳又往后倾倒,龙宫寺坚退一步想扶住她。
不想脚下土块松动,两人都失了平衡。
视角旋转,摔下去的那刻,龙宫寺坚看清开枪的人。
mikey……?!
紧接着就由不得他再多想了,冷风不断的钻入鼻子和喉咙。
身体因着重力急速下坠,耳膜撕裂般的痛感侵夺思路。
眼中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慢速键,手脚本能地胡乱挥动,试图找寻支撑点。
第三十五章 多余的期许怎么治
听见重物落水“咚”的一声响动 。
月城夜梨的任务至此完成,接下来就靠橘直人他们了。
而对着面前的场景,月城夜梨却还不能放下警惕。
她没想和龙宫寺坚一起失足摔下悬崖,可前些天雨水湿润过的土地超过了预期。
其实有着医生的针剂保住性命当不成问题,但月城夜梨没想到黑川伊佐那竟把她拉了回来。
穿过黑川伊佐那的肩膀,月城夜梨看见睁大眼睛瞠目咋舌的鹤蝶,连举着枪的梵天首领佐野万次郎都歪了歪头,对眼前这幕难以理解。
背对着众人的黑川伊佐那同样不可置信,但月城夜梨确确实实就埋在他的怀里。
不是他想象中僵硬失活的身体,而是温热的、鲜活的,像只受伤的小鸟停在旅人肩膀。
黑川伊佐那吐出准备好的字句,“…就算是曾经最亲密的副总长,如今的mikey也照杀不误。”
这就是黑川伊佐那想向月城夜梨证明的。
既然月城夜梨留在这是为了从佐野万次郎身上得到佐野真一郎的印迹,那黑川伊佐那就打破她的幻想。
被黑色冲动所控制的佐野万次郎给不了月城夜梨想要的东西。
黑川伊佐那要让月城夜梨的亲眼见证。
他最擅长的,就是将一个人彻底杀死。
执着于佐野真一郎的月城夜梨,却无法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挖取到任何价值。
如果说他是被月城夜梨嚼烂了的口香糖,佐野万次郎便是无从下口的废弃塑料。
是这样啊…他只不过是想进一步毁灭月城夜梨的希望。
才不允许,月城夜梨就这么容易的跌下悬崖而死。
“你不是想见佐野万次郎吗?mikey就在这里,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要是mikey会因此有反应的话。
但在月城夜梨推开他,捂着肩膀一点点向佐野万次郎走去时,黑川伊佐那又捏紧了拳头。
这一次,月城夜梨不会再把佐野万次郎认作他的哥哥了。
她仔细观察青年的外貌,黑色长发拢在一侧,正装包裹住身体。
枪口仍然对准她,手指扣在扳机上,像是在思忖是否要按下第二枪。
佐野真一郎的弟弟们活得要比他久。
但在长相和佐野真一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佐野万次郎身上,月城夜梨却找不到二十三岁以后的佐野真一郎的影子。
那颗子弹也切实是冲着龙宫寺坚的心脏奔去。
要不是月城夜梨用肩膀挡下,龙宫寺坚怕是会在入水前就失去生命体征。
而随着和佐野万次郎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头上一直稳定在【50】的情绪值却开始跳动,像是受人操纵的人偶觉发自我意识。
月城夜梨也不顾肩上的枪伤,快步走过去,然佐野万次郎却合着她的步伐后退。
“咳。”月城夜梨停了下来。
她有个足够震撼的猜想。
这种反应,她只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看见过。
当年月城夜梨作为第一计划被严加看管。若所有孩子是一棵大树,那么月城夜梨就是最权威的那根主干。
枝枝叶叶都依靠在她的基础上生长,必不可免地受到她影响。
可是佐野万次郎怎么会是、
鹤蝶看着月城夜梨的脸颊变得像是白纸一样,身形摇晃。
她本就有些贫血,照这样下去,都用不了黑川伊佐那出手月城夜梨就要休克晕倒了。
“伊佐那、”鹤蝶的声音一顿。
黑川伊佐那也紧紧注视着月城夜梨,蓄势待发般微抬着双臂。
伊佐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鹤蝶又把目光移向月城夜梨。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倒是有着不谋而同的想法,皆令鹤蝶捉摸不透。
想要杀人的停了手,重视性命的冲上前。
见数值又回到设定好般的【50】,月城夜梨盯着佐野万次郎,如黑川伊佐那所愿地开口问道。
“真一郎葬礼的那天,你有向少年院申请离监吗?”
什么——?
鹤蝶脑子转了个弯,才想到这分明是在说黑川伊佐那。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黑川伊佐那走上前,看着月城夜梨艰难转身。
乌黑的眼瞳望向他。
“佐野真一郎真的死了吗。”
“去过葬礼的你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么?”黑川伊佐那反问道。
当然见到了。
黑发青年躺在纯白的百合花中,双手合并于腹部。
太安静了。
月城夜梨看着那些再也不会牵拉出笑容的面部肌肉,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人给阻止。
佐野真一郎的确死去了。
但即便辞离人世永不能见面,“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的心中却仍未离开。
而那些积攒的情感无处迸发,便日渐蚕食清明,变得沉重扭曲。
这是对“母亲”,对“哥哥”,对“弟弟”,对“家人”的执念。
黑川伊佐那,是将她列入其中了吗?月城夜梨不得而知。
头晕与乏力如同海潮般向她涌来,月城夜梨晃了晃脑袋,试图重新聚焦眼前模糊的画面。
“从今往后,由我来、接替…真一郎。”
如此一来,就能够找寻到答案了吧。
…
……
又是晌午时分,月城夜梨走进由两侧书架搭建出的走廊中。
小女孩跨坐在爬梯上,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翻看了两页,又费力推起把这本书所在的空隙推出来,将书塞了回去。
“我觉得挺有趣的,为什么你没有看完呢。”小女孩晃着腿。
爬梯是同书架一样老旧的木头材质,没有上漆,中间还有几阶折断的踏步。
小女孩坐在上面摇摇欲坠,却不见她有任何惧色。
月城夜梨随手抽出边上的书,翻开来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她在福利院读过的。
还没得到月城夜梨的回答,小女孩就见下方的黑发女人消失在原地。
晃悠的脚停了下来,她扒着书架再度开始翻书,嘴里念叨着:“再见啦。”
——“真有本事啊月城。”
月城夜梨刚睁开眼就接收到一句夸赞。九井一坐在她的病床旁,膝盖上放着本《财富的科学》,页边贴满索引。
九井一把书合拢,“能在黑川手下逃走两次,也是空前绝后。”
“谢谢?”月城夜梨还想着刚才的小女孩。
虽然和她幼时长得一模一样,但言语举动之间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不过、你的警报还没解除吧…”九井一站起身,“总之恭喜你还活着。”
真是朴实的祝愿。
省心的下属谁嫌多,月城夜梨情商不高,但办事能力真一做一个准。
反正她的直系上司早换了人,九井一不必遭受她的摧残,只需要把任务交出去再敬候佳音即可。
看在这份上,九井一还是不太希望月城夜梨白白死掉的。
而如果月城夜梨成为了敌人,她那未卜先知能力就会被反用在他们身上。九井一想,那还是死掉好了。
所以……黑川伊佐那可要将这只夜莺结实拴好啊。
*
黑川伊佐那不明白月城夜梨在说什么。
回过神,月城夜梨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女人阖上双眼,散落的黑发挨着包扎好的肩膀。
在悬崖边时,那些发丝与伤口处的血液绞缠,红与黑,像是那天掌心小小只的斗鱼。
黑川伊佐那仰头靠在沙发上,客厅里很安静,女声在耳边响起时,黑川伊佐那都恍惚以为自己出现错觉。
“你饿了吗?”
抬起昏沉的脑袋,只见月城夜梨蹲在鱼缸前,隔着玻璃在逗弄缸中唯一一条斗鱼。
一大早喝多酒,都出现幻觉了。
黑川伊佐那一走过来,斗鱼就贴着缸边游到他的手指旁。
四下鸦默雀静,月城夜梨想
起幼时的经历,倒有些稀奇这条小鱼。
那时候的黑川伊佐那不仅是福利院的孩子们绕着他走,就连后山上偶然出现的野猫野狗也不待见他。
未通人世的猫猫狗狗不会像福利院的孩子一样躲开,而是反应强烈地朝他呲牙哈气。
若恰好碰到成群结队的,场面活像故事书里小动物全聚的森林音乐会。
只是弹奏出的乐曲属实呕哑嘲哳。
所以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动物才青睐黑川伊佐那吗。
月城夜梨的视线寻着小鱼,靠到黑川伊佐那的手指边,她凑上去想看看斗鱼努着的小嘴吸什么。
那根沾着酒气微微弯曲的手指却一下闪开,五指张开照在脸上,猛退一步眼神偏移。
“夜梨——?”
是真实的,不是幻象……
黑川伊佐那酒都醒了一半。
看着蹲在鱼缸前,抬着头疑惑望向他的月城夜梨,黑川伊佐那再一次确认他没有夺下女人的性命。
是为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生出些乌有期许、还是…
“你的门没关紧。”月城夜梨指了下打开的门缝。
这就是月城夜梨能随便进来的理由吗。
而且,黑川伊佐那记得这个时间点鹤蝶是在的吧。
说谁谁到,大门被缓缓推开。
“怎么没关门……”
看到本应该在医院躺着的月城夜梨,鹤蝶也一愣。
“夜梨?”鹤蝶走过去隔在她与黑川伊佐那的中间。
刚进门鹤蝶就闻到了酒味。
揣度着旁边反应不大的黑川伊佐那是还没清醒,鹤蝶挡着月城夜梨把她向门口推。
他是搞不懂月城夜梨的想法了,但黑川伊佐那现在却是颗不显示倒计时的炸弹。
上次放过月城夜梨,也许这次就又失悔了。
…为什么不逃呢,夜梨。
反复地回头,怎么能让人控制住牵拉的手。
鹤蝶背对着月城夜梨,而后者却没顺意离开,他的手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
是月城夜梨捏了下他的指节。
鹤蝶听到一句很轻的问话,身体兀的如被链条牢牢锁定,举步维艰。
“鹤蝶,把我当作朋友了么?”
第三十六章 测得准确怎么治
虽没在医院住上几天,但月城夜梨在那段短短的住院时期里却是忙得如同在接待所。
九井一、灰谷兄弟、稀咲铁太、橘直人、松野千冬、医生…听过这事的都来看她,月城夜梨还得把他们探望的时间排成表,以避免哪方撞上。
所以在换完药后,月城夜梨退院申请都没交,马不停蹄就从医院里溜出来。
而后在逃不掉的月中,被医生按在床上。
一次炸弹一次子弹的,月城夜梨躺上医生的诊察床,青年的手按上女人的手臂与大腿。
虽然比从前多灾多难了,但月城夜梨最重要的病症机体反应得却是不错,这叫医生训斥的话语都堵在口中。
月城夜梨也没发现医生的欲言又止,放空心神少见地在这时候发起呆。
医生记录好数据刚合上本子,他手机就又开始在桌面上不停的振动。
思绪被拉回,但月城夜梨并不惊讶,这种情况已经好几次了,每每都在医生结束检查的前后就打入电话。
而医生也总会捂住通话口走到休息室里接。
门一关,隔音是出奇的好,两边什么都听不见。
月城夜梨也同样没有一次询问医生,往往医生接完上村绘里催命的电话再出来,检查室早不见人影。
和上村绘里约定好本月交接的时间,医生掐断通话。
想必是又走了吧,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他甚至连月城夜梨中弹住院都不是第一个得知的。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抱怨?医生握紧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这是他背叛月城夜梨的事实。
但为了保护夜梨,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即便是和夜梨分开。
“医生。”
可心念的人却没有离开,她转过椅子,仰着头看向自己,黑色的眼睛犹如浓稠的墨。
“夜梨…?”医生错愕,不过他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扶了把眼镜故作镇定,“是还有什么事吗。”
医生个子高,月城夜梨坐在椅子上把手臂伸得多么直都碰不到他的脸。
但这并不妨碍月城夜梨依旧靠在椅背上微弯手肘将手探上去,因为医生会配合的弯腰俯身,像是只听到铃铛声的犬。
女人的掌心微凉,这使得医生更明显的感知到他的面部温度在争分夺秒地上涨。
他们的肢体接触并不稀奇,医生是月城夜梨的专属医生,对她的身体没分没寸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可以默出来月城夜梨手掌的纹路形态,但当冰冷数据化作真实的柔软,被眼前人全神贯注的凝视着。
心尖一抖,医生把目光错开,看着月城夜梨另一只搭在扶手上的手,正曲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
月城夜梨对眼下医生的身体反应感到困惑,“医生感冒了吗,很烫。”
她记得医生这有温度计的。
“我没事、”医生拒绝无效,被塞入一根水银温度计。
压着温度计讲话有些含糊,医生放慢了语速,“到底怎么了夜梨?”
月城夜梨却不立刻回话,她捏住温度计外侧那一段向一方移。
光滑坚硬的物体措不及防在医生舌下滑过一段,医生眼睛微睁,下意识就想张开嘴取出来,又被预卜先知的月城夜梨按住下巴。
“要这样用,测出来才准确。”月城夜梨放开手,看调整好的温度计没掉出来,才点点头。
医生怎么都没有医生的常识。
嗯?又捂住脸把脑袋的过去干什么。
莫名其妙被迫测了体温,医生把数值正常的温度计交给月城夜梨过目,这才掩饰般坐回椅子。
月城夜梨:“我是想来问问你还记得黑川伊佐那吗?”
医生又站了起来。
他能不记得吗,虽然中间隔着十几年,但医生永远忘不了黑川伊佐那这个名字。
没人知道幼年的医生有多痛恨他。
第三十七章 没有错怎么治
“别跟着了。”
小夜梨对空无一物的背后喊道,她停下脚步,像是在同空气对峙着。
半晌,转角处的墙壁露出半个身子。
男孩望着她的背影,眼睫下垂掩住棕眸中的失落,他扒着墙边的手紧了紧,还是冲出去。
“你在骗他们……”男孩开口,起初还认定的决然,却在吐露语句时逐渐迟疑了。
若AX真有能够瞒过负责人们的方法,那她何必还要偷偷溜出去,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离开这里……当然前提是她想离开。
纵然与AX一同渡过数年,男孩也还是猜不透她的想法。
小夜梨静静看着男孩,没参杂一丝情绪的目光却让男孩有些无地自容,他为刚才不经思考说出的话感到后悔。
那话太愚蠢了不是吗。
“AX205…”
没等男孩叫完这串有些冗长的代号,小个子的女孩早已踩着废木箱轻车熟路翻过围墙。
AX205-001说他们不一样。
他们也许是不一样的,AX205-001在福利院中是最瞩目的存在,不论负责人们还是孩子们都这样认为着。
同AX205-001相比,没有谁能与她并肩。
是这样没错…虽不能在她身边,但紧紧坠在她身后的那一个总是自己吧!
所以、是隔壁福利院的那些个才合该从AX身旁滚开。
思及此处,男孩抬头望了眼围墙,还是捏着拳跑回建筑物里。
登上最高层的图书室,男孩趴在落地玻璃窗前,优秀的视力叫他不费功夫就找到AX的身影。
她站在隔壁福利院的那棵槐树下,好在临冬掉光了叶子,男孩的目光穿过光秃的枝干锁定住树下的黑发小姑娘。
近些天针对AX的检查一套又一套,按照惯例会加强管控,以往的情况是会规划一张专门时间安排表,严格根据时间表来进行活动 。
男孩的内心不由得浮现一种直觉带来的凉意,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出现了别的路径,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能力失效?!”男孩从未听闻过这种事。
当事人的脸上没有一点急迫,她的视线扫过书页,不急不慢翻过去,“没有失效,只是没朝着预定方向发展。”
她倒是轻描淡写,但事情才不会这么简单。
“他们…也没有办法吗?”
负责人们要是有办法,AX早能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了。
想来那些检查就是他们所能想到做到的全部努力了,结果也显而易见。
虽没有明说,但孩子们多少也察觉出来AX的地位变化,作为那项计划的唯一的基点,AX失去了所有用处。
每每AX翻墙出去,男孩就帮她擦干净鞋印踪迹,他有过无数次请求AX留下来,但后者只是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安静的接受检查就可以了,你的数值很稳定。”
“在担心什么?BX200-001。”
负责人们也对她的举动视若无睹。
男孩拦不住她,也无法对她作出任何置喙。
他接替了AX常坐的位置。但他不看书,只趴在厚厚的玻璃上,穿过树枝的缝隙窥探。
据他观察,比起隔壁福利院那两个年岁相近的孩子,AX对一个常去看望的高瘦青年更为在意。
所以当混血的深肤色孩子拦在他面前时,男孩只是不屑地动了动嘴角。
本不欲与之争辩,但黑川伊佐那却睥睨着他,发出了警告。
“喂,别跟在小夜梨身后了,真是烦人。”
小夜梨是谁?
黑川伊佐那朝着后方和小夜梨坐在一块的鹤蝶喊了句,“仆人鹤蝶!”
立刻就得到了黑发男孩的回应,对方嗓音高昂,“在!”
而他身边的黑发女孩只是专心致志地转着木棍,洁白的棉花糖在火舌下逐渐变色。
“那家伙现在也是我的仆人。”黑川伊佐那那双别致的紫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只宣誓领地的幼狮,“不管你是谁,离小夜梨远点!”
哈——?
……
“医生?”
月城夜梨被勒得难受,青年的双臂框住她的肩膀,陷入回忆一动不动。
貌似自从她入职梵天以后,医生就开始不对劲起来,原来除往常的月度检查外他们都不怎么见到,而现在会面的次数却是与日俱增。
医生逐渐倒退回到了幼年时期,又黏在月城夜梨身后。
“夜梨……”医生清醒过来,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清醒。
他很少依靠直觉,只有完全的证据才能让其信服。但这次,医生却脱口而出,“黑川伊佐那,是梵天的人吗?”
医生看见月城夜梨浅色的唇瓣动了动,女人黑玛瑙般的眼睛正完全注视着他。
他几乎要沉醉于这样毫无保留的目光中,但月城夜梨的回答却若寒风侵肌,让他发起细颤。
“是。”
有许多的话语涌上心头,密密麻麻划过思绪,却最终堵在口中难以宣泄。
没有资格。
医生没有资格去质问,也没有资格去发泄。
“那个脸上有伤的孩子也在梵天吗?”
“你说鹤蝶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跟黑川身边。”
看呐,月城夜梨是多么的诚实。
她没有任何隐瞒…而在医生问出口前,她也没有任何透露。
但分明就是他自己的错,没挖出港口商会和大友会社有联系,没调查清楚月城夜梨要入职的新会社是家披皮黑企,没保护好月城夜梨的行迹让她陷入了被上村绘里追踪的境地…
没察觉到月城夜梨的逾常,时隔多久才得知黑川伊佐那竟和她共事。
夜梨什么都不懂,可恨的是那个在年幼时就将她诱引的黑发男人,还有站不清位置,十几年后仍纠缠上来的黑川伊佐那和他的仆人。
时间横跨数年,仿若又要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
不要……才不要,凭什么!
医生扶了下月城夜梨脸上的眼镜,把她的碎发夹回耳后。
“你是想得到黑川伊佐那的资料吗,我会帮你的夜梨,别担心。”
毕竟,他是月城夜梨的医生,最开始就是为治疗她身上福利院所植入的病结而担起的职任。
而除此以外,医生当然还要为她铲除其他一切可疑的病症。
*
医生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这也不失为另一种途径,也许能在黑川伊佐那的过去里找到出些别的线索。
电视中还循环播放着几日前的大规模劫狱越狱案件,梵天的大名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加粗标红。
看见躺在沙发上双眼闭起的黑川伊佐那,鹤蝶走过去关掉了电视。
“我醒着。”影像一消失,黑川伊佐那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鹤蝶:“这新闻都播了好几遍了。”翻来覆去的都是叫市民注意安全。
黑川伊佐那哼了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东京警察。”
劫狱事件后,始作俑者黑川伊佐那的活动暂停。不知有意无意,他连梵天那边的消息都没关注,真如同给自己放假般窝在安全房中。
稀咲铁太焦头烂额,但也不得不亲自上手去处理这堆烂摊子。
大将随心所欲,做下属的鹤蝶却依旧靠谱。他担起了梵天里属于黑川伊佐那的那一块事务,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以玩乐为主的灰谷兰这次竟也主动搭帮。
“参与这件事的梵天成员,目前已经有十二位被抓捕归案。”
“哦?”黑川伊佐那满不在乎,“废物确实应该和废物呆在一起。”
“伊佐那……”
鹤蝶皱了下眉,这十二位中不乏与他们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
“做好你的事,鹤蝶。”黑川伊佐那睁开一只眼,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鹤蝶。
“…我要去总部了,饭菜在冰箱里记得吃。”
他叹了口气,披上大衣。
推开门,鹤蝶习惯性地看了眼隔壁。月城夜梨的耳朵总是很灵,在餐点开门会有很大的机率和她撞上。
但月城夜梨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黑眸静静看着,像只无声讨食的哑巴小雀。
这时候鹤蝶刚披上的大衣就会在跨过邻居门槛后又脱下来,任劳任怨地打开冰箱。
想什么呢。
那天以沉默对答月城夜梨后她就没再出现,而月城夜梨的新家也不知搬去了哪。
三人的关系兜兜转转,还是归于沉寂。
甘心了吗?鹤蝶听到谁在说话,语气平静,藏在外壳之下的浪涛却蕴含着股股动荡。
“鹤蝶?”
黑发青年一怔,“诶…”
女人捧着罐鱼食疑惑地看他,继而腾出一只手,娴熟伸进鹤蝶的外衣口袋摸出钥匙。
梵天总部。
灰谷兰的手机亮起,屏幕上弹出鹤蝶的消息。
照顾大将可真辛苦呢。
鹤蝶:[抱歉今天不能来了,工作就麻烦你了兰,之后我会加倍补上的。]
灰谷兰:[小意思。]
随后给备注[Christmaspresents]的联系人发去段话。
一条条的新信息把前面的未读信息给顶上去。
[顺利打入梵天内部。]
[想知道什么消息就来见一面吧,我对你无可讳言噢~夜梨。]
“稀咲大人,那边松口了…只是,行程和您之前的安排有冲突。”
“那就改。”
稀咲铁太忙着到处疏通关系,他抬眼望到灰谷兰唇边的显见笑意,不由暗自摇头。
又疯一个……
第三十八章 飙车怎么治
“去飙车吗?”
这是一项佐野真一郎与黑川伊佐那间每次见面都会进行的活动。
高个子青年常用手肘撑在他那辆自己亲手组装的机车上,把头盔抛给黑川伊佐那。
黑亮的瞳孔转向月城夜梨,笑着邀请她。
但月城夜梨没有哪次点了头,而她的选择在往后的十几年中也得到了验证,她是真的坐不了不良少年的车后座。
月城夜梨知道佐野真一郎很宝贵他的车,甚至说出了“机车就是不良少年的
妻子“此等言论。
幼年的月城夜梨理解不能,现如今早已成年的月城夜梨同样还是理解不能。
可她在邀请黑川伊佐那,学着当年的佐野真一郎。
月城夜梨的记忆力很好,回想着佐野真一郎的一举一动,身体就可以和上灰谷龙胆的体术课一样,分毫不差的复刻出来。
“你有病吗月城夜梨?”黑川伊佐那双腿交叠把脚搁在桌子上,冷笑着反问。
“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吧。以为我不舍得杀掉你?”
“被子弹射中的滋味还没尝够?”
黑川伊佐那拉开茶几下的抽屉,零散的子弹因惯性骨碌碌滚出来,碰撞在一块乒乓作响。
月城夜梨看着他的动作,把鱼食放到茶几上。
“日本交通事故的死亡机率为0.77。”月城夜梨垂眼,摩挲着手中的车钥匙,“你认为我会成为其中之一吗?”
许是暖气开得太久,功率不大的加湿器没起效果,黑川伊佐那站起来时颇觉头脑混胀。
比起月城夜梨近似挑衅的话,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才让黑川伊佐那古怪。
“你来开——?”
车钥匙在女人细瘦的指骨荡转,上面还挂着代表租赁的号码牌。
她像是没看见青年阴郁的面色,再度发出邀请,“要坐我的后座吗,伊佐那?”
【快坐稳了,我们马上出发!】
黑川伊佐那立在原地,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
“我期待你成为其中之一。”
他没有意识到这句诅咒同月城夜梨的话语相互嵌合,如同宣告殉情。
黑川伊佐那瞧不上月城夜梨租来的机车,把它贬低得一无是处,他推出了自己的机车。
坐在自己机车的后座上,这体验还是真是首次。机车的速度慢得出奇,短短两分钟已经被八辆踏板车后来者居上了。
“……”
走出温暖的室内,黑川伊佐那此刻才感觉自己是发了癔症,居然听信月城夜梨的瞎话。
月城夜梨是在耍他吧,就像是过去一走了之那样,她换了一种捉弄人的方式。
那时候拉过她的手臂,没让她摔下悬崖,想必她很是得意吧。
冰冷的身躯像是被手术刀剖开,赤条条的展露出来。
他在做什么,他做干什么,他做干什么、你在做什么,黑川伊佐那?
得赶快杀掉她才行……拔除她的声带、不要听见那恬静的女中音,剜去她的双眼、别再望进那片沉凝的墨。
一句轻语随着风送入耳廓,黑川伊佐那怔愣,他听得明晰。
“你们当时看到的风景,和现在一样吗。”
“什…唔——!”
月城夜梨换挡的速度非常快,手脚配合着像在弹奏一首游刃有余的乐曲。
有些年头的机车吱呀呻|吟,似在控诉她的粗暴。
把手转到底部,朔风刀割般刮在脸上,黑川伊佐那措不及防撞到月城夜梨身上,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他本能去搂住唯一的支柱。
他闻见女人身上浅淡的水梨香。
轰鸣声冲天,耳鸣覆盖一切杂音。
道路上泛起了白雾,黑川伊佐那偶然能看见边上微亮的红色车灯,他的心跳生理性地不断加速。
…开玩笑的吧,新手怎么能做得到。
前方到了弯道,但车头却还是没有偏转的迹象,直直冲着栏杆撞去。
黑川伊佐那抱紧月城夜梨的腰身,他扯开自己的嗓子放声大叫,“你找死啊——”
话音刚落,车身倾斜到快要贴地的角度,几秒钟就拐过了弯道。
…
去公墓的路线月城夜梨烂熟于心,即便出现意料之外的薄雾也不影响。
她是个无论哪个老师都会喜欢上的好学生,在灰谷龙胆之前就有人夸赞过月城夜梨这一点。
彼时同样站在佐野真一郎的墓碑前,青年会点上一根烟,放到黑白照片下面。
月城夜梨身上没有烟,她掏了掏口袋,拿出一颗以备低血糖的水果硬糖,放在佐野真一郎的墓碑上。
“他会给你带烟的吧,我只有这个。”
墓碑上贴着的不是佐野真一郎去世当年的照片,那是黑龙时期拍的,黑发青年要青涩很多,梳着自以为帅气的飞机头,笑出一口白牙。
那张脸轻而易举勾起他的回忆,黑川伊佐那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下,随即移开。
“你带我来见个死人,是还想改变什么吗?”
机车头盔卡在手臂和腰胯间,月城夜梨撩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看向黑川伊佐那。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眼中的世界。”
“…哈?”
黑川伊佐那抬手捂住左胸膛砰砰撞动的脏器,他看见女人唇角微弯,弧度并不明显,犹如湖心轻柔落下的冰絮。
温度没到零下,但也绝不至于抵得上高照的夏阳。
真是发了疯……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了、佐野真一郎。
*
没人会在选择在这种天气来扫墓。鹤蝶离得不远,在静然墓群中听清月城夜梨的话。
“就是这些了。”灰谷兰把需要批阅的文书放在鹤蝶面前。
鹤蝶:“多谢。”他挑起了大头,灰谷兰就可以休假了。
但灰谷兰没急着离开,笑道:“看来大将的事很顺利,你的心情不错啊。”
鹤蝶没否认,即便他心中明白他们指的不是同一件事,还是点了头,“是啊。”
宝物失而复得,是千金难换的喜事。
天平倾侧,得知新消息的灰谷兰却是晴天霹雳。
“脑袋还清醒吗稀咲?”
稀咲铁太是真佩服上了月城夜梨的手段,他以为这次月城夜梨不死也得掉层皮,总之回梵天的概率渺茫。
可她就是回来了,甚至颓在屋里的黑川伊佐那也站了出来,亲口说要调走月城夜梨。
当然,是把月城夜梨从灰谷兰手下调走,调到黑川伊佐那身边。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你可以和伊佐那商量商量。”
灰谷兰盯着他,语气嘲谑:“我为什么不去和boss商量商量呢?”
呦,一碰到那女人的事就不演了?
稀咲铁太回以微笑,“你要这么做也可以。”
“夜梨在哪?”
“无可奉告。”实际上,稀咲铁太也想知道月城夜梨的位置。
…
……
月城夜梨的收信箱被挤爆了,无数信息闪动着跳出来,数字向上极速攀升,在计算到最大值跟着一个加号之后还不断地冒出。
“你确定这房子安全吗?”这是还没坐下就挑起刺的羽宫一虎。
“为什么连热水都没有啊?”这是对着空荡厨房不可置信的松野千冬。
“水壶在这。”这是打开柜门,展现出极强收纳能力的龙宫寺坚。
“你还好吗,月城小姐?”这是参与了劫狱案的刑警橘直人。
房子不大,几个人进来立刻就热闹起来。
月城夜梨明智地选择无视,即便当下又接收到好几条灰谷兰发来的消息。
“没事。”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全放到柜子里面啊?”松野千冬抽了抽嘴角。
龙宫寺坚给几人倒了水,在倒到月城夜梨面前的杯子时停了停,解释道:“你的伤口还在恢复,先不要喝糖分高的奶制品了。”
房子是月城夜梨的新住所,她早就准备好的选项B,在她住院期间一直都是龙宫寺坚打理着。
毕竟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通缉犯,出门的次数自然越少越好。
至于房子里的布置,龙宫寺坚都是问过月城夜梨才动手的。得到月城夜梨说她前一个房子的厨房没什么东西,龙宫寺坚就把台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松野千冬:“有没有种可能是月城从不进厨房,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该有什么东西 。”
一下就被松野千冬猜中了。
那间在黑川伊佐那隔壁的公寓,厨房近乎单独分割出来成了鹤蝶的工作室。
月城夜梨:“好厉害。”
松野千冬没接下她的夸赞,“不,还是你更厉害。”
这人像是二十七岁的样子吗。
还是年龄最小的橘直人出来主持场面,他看向龙宫寺坚,“龙宫寺先生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维持太久的,我以警察誓言矢志证明你的清白,还请你暂且等等。”
“我已经习惯了等待,至少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龙宫寺坚苦笑道。
多年的牢狱之灾将他的锐角磋磨,龙宫寺坚不后悔自己的所为引来稀咲铁太的报复,但他不会再那样冲动了。
“做些汉堡排,做些玉子烧,再做些煎竹荚鱼,应该够吃了。”
羽宫一虎差点没拿稳水,虽然他对龙宫寺坚没有什么尊敬,但那可是曾经东卍的副总长,怎么也轮不到月城夜梨来使唤。
“喂!你以为在餐厅吗!?”
偏生就有愿意陪月城夜梨点单的厨师长。龙宫寺坚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小本子,笔头划动就列下一串菜名。
铃铛声骤响,是羽宫一虎站了起来。
橘直人也起身伸出手臂。
东拼西凑的队伍随时就会分崩离析,而他们居然还欲同日本最大的犯罪组织梵天抗衡。
“在洗脱罪名后你也可以住在这里。”月城夜梨没理会他们的动静,只看着龙宫寺坚认真道。
龙宫寺坚:“月城小姐…”
“厨房什么的我确实不了解,但你作为租客有权利对它进行布置。”
月城夜梨合上他的本子,“况且,你能做得还有很多不是么——东京卍字会的副总长。”
听到她的称呼,龙宫寺坚眸色倏沉,紧接着晕散出些许徜恍之意。
“月城小姐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橘直人松了口气,看见松野千冬按住羽宫一虎的肩膀坐下,他也再次落座。
五块不契合的积木摇摇晃晃,仍旧堆叠在一起。
“关于梵天首领佐野万次郎,我有些话想问你。”
*
【黑色冲动】
听起来就是个颇为不妙的名字。
龙宫寺坚在说到这里时脸色沉重,像是挖出了一团成年的阴云,湿气再度漫延。
真不愧是黑川伊佐那都认可的佐野万次郎“曾经最亲密的朋友”,龙宫寺坚对佐野万次郎的一切如数家珍,这使得他们的进度补足了一大块。
月城夜梨记下龙宫寺坚说的那些“黑色冲动”出现的每一个时间点。
但有这些还远远不够,龙宫寺坚能提供的也只有从前那个东卍还存在时的信息,要想进一步确定,还是得见到如今的佐野万次郎。
“喂,你和稀咲的关系还不错吧,面对黑川伊佐那都没把你交出去,想来他还是很看重你的。”
羽宫一虎敲了敲桌子,眼中杀意凛然,“归根结底还是稀咲这个小人从中作祟,必须先把他除掉才行。”
“而且你不是想要当梵天的干部吗,没有空缺怎么补上去?”
在场的几位都了解他的意思,羽宫一虎想要除掉的不仅是稀咲铁太的职位,他瞄准的是这位梵天干部的性命。
对此事同意赞成的还有松野千冬。
一提起稀咲铁太,他也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清俊的脸上表情扭曲,“稀咲必须由我来除掉、”
龙宫寺坚打断他们,“稀咲有多警惕,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月城夜梨,视线在她受伤的肩膀上顿了顿,而后垂落在桌面上,“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让月城小姐孤身一人面对他,太危险了。”
听到这话,松野千冬清明了些。他捏了捏鼻梁,压制住自场地圭介死后那对凶手经久不衰的仇怨。
虽然月城夜梨和他们都不一样,她对梵天没有什么刻骨崩心的憎恨,答应和他们合作的目的也让人无法理解。
可这些都不是让她涉险的理由。
“…draken说得对。”
第三十九章 谈恋爱怎么治
“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加起条件来了?”上村绘里翻看着数据,对医生的态度质疑道。
医生还是摆着那副正如上村绘里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手指横点报告,单薄的纸张被他戳的啪啪作响,“他在影响夜梨。”
上村绘里放下纸,挺直了腰背,身体略微前倾郑重问道:“黑川…伊佐那是吧?”
医生不大了解上村绘里他们的情报网,但他也只是借此把消息放给上村绘里,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若是上村绘里做了什么,和他可没有一点关系。
见医生转身离去,上村绘里将资料收拾好,方才略带激愤的眼神随即平静。
擦着杯子的酒保搭话,“你真的要去调查黑川伊佐那吗,那可是梵天的人。”
“别再想先斩后奏卖消息了,这点我知道。”上村绘里抱着资料袋正要下座,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坐了回去。
她像往常那样浅笑道,“BX200-001跟在AX的身后没有一点长进,他总是认为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顺利完成,但事实往往相反。”
“……”酒保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劝告上村绘里,“小心重蹈覆辙。”
“闭嘴!”上村绘里敲敲台面,“做好你的工作…给我再添一杯威士忌。”
*
“阿嚏——”黑川伊佐那揉了揉鼻子。
月城夜梨把围巾又裹紧了些,确保没有能让寒风进入的缝隙。
疑似感冒的黑川伊佐那没说什么,还是鹤蝶先开口:“我一会把药送过来。”
月城夜梨插一嘴,“我也要。”
“没生病不要乱吃药。”鹤蝶马上拒绝了。
“呵。”黑川伊佐那斜瞥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大雾天的上山飙车才让我感冒了。”
月城夜梨不接这口锅,要真是这个原因,分明是驾驶座的她吹风更多吧。
那天黑川伊佐那死死抱着她,哪有风能吹到他的正面。
刚好到了分叉路,月城夜梨抬脚就向属于稀咲铁太部门的左侧走去,后方却传来拉扯感。
顺着围巾看过去,尽头是黑川伊佐那的手。银发青年似笑非笑,“你去哪?”
晴天霹雳。
上次在月城夜梨的公寓里开会时,他们还在为稀咲铁太的事争论,没想到一复工,全变了。
现在不是稀咲铁太的下属,更没机会实施他们提的计划了。
但比起刺杀稀咲铁太,月城夜梨没忘了当初她是怎么被调到稀咲铁太队伍的。
重要的那个任务如今落到了谁头上。
鹤蝶看着前面并排走的黑川伊佐那和月城夜梨,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一切终于回到了正轨。
他把心底的那丝怪异抛去,自欺欺人的缝合裂缝——他的破镜能重圆。
…
安排好月城夜梨,黑川伊佐那又想起彼时的冬风,刺骨的寒冷与翻涌滚烫叫嚣着的情绪在身体中不断冲撞。
女人深色的眸在一片银装素裹像一双黑珍珠,没有人会不沦陷其中。
她的声音很轻,却霎时如同一股细小的电流窜过了全身。
黑川伊佐那其实并不清楚他想要从月城夜梨那边得到怎样的答案……被抛弃的次数太多了,黑川伊佐那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
即便多年前是在稀咲铁太的推波助澜下杀死了佐野艾玛,但黑川伊佐那无疑是清醒着的。
他从没去见过佐野艾玛,可那样也无法让曾经的妹妹像是仍旧活着。
佐野艾玛不治身亡的消息传来前,黑川伊佐那首先看见的是半间修二的那根棒球棍。
上面的血迹早被擦拭干净,握住把手时黑川伊佐那好像看见了佐野艾玛的脸,她额角的血流不完地往下滴。
但和佐野万次郎的总长对决中,他曾经认可过
的亲人站在佐野万次郎的身后,面庞白皙而纯洁,温柔地看着佐野万次郎。
那一刻,黑川伊佐那真的嫉妒了,他拼了命的想要证明自己能够抓住、能够留下些什么。
月城夜梨的话无疑是黑川伊佐那想要的,但在尾音落下的时候,无尽的喜悦与恨意却交织在一起,叫他分不清究竟是哪边更多些。
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这样的世界,能留下小夜梨吗……
*
月城夜梨翻了遍联系人,稀咲铁太这个胆小鬼像是给黑川伊佐那投诚般,把她的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
指尖顿在半间修二的名字上,马上又滑下去。
不行。
之前和半间修二任务,其扛麻袋的姿势让月城夜梨现在想到他就有些头晕。
但月城夜梨的联系人少得可怜,甚至用不到滑到底这种词,因为压根连两页都没有。
别无选择地打开了灰谷兰的聊天框,月城夜梨试图在一堆废话中找到些线索。
然就在她勤勤恳恳翻记录时,本人直接找上了门。
梵天干部可能都有内部规定,比如冬季穿衣的件数之类的。
黑川伊佐那的毛呢大衣下是一件没钱买布料的镂空装,灰谷兰的薄风衣倒是扣得紧,从领口看不出他里面穿了什么。
视线堪堪在他脖颈处停留了三秒就礼貌地移开了,灰谷兰却像是能读心般,解开扣子大步流星走到月城夜梨的桌前。
他无疑有一张漂亮至极的脸,精致却不显女气,锋利的下颚线随着视角的变化逐渐柔和下来。
只要灰谷兰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他不太经意的表演总能骗过所有人,赢得对方一筐又一筐的好感度。
但月城夜梨隔着张桌子认定了一点,灰谷兰在装可怜。
“夜梨——”见月城夜梨毫无波动,灰谷兰又站起来些。
半个身子压在她的办公桌上,把那些白纸黑字的文档盖住。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都得不到你的感谢吗。”
如果只需要这个,那多少都可以。月城夜梨有在那针药剂推入后好好地对着昏迷的灰谷兰道谢,再对清醒版本的灰谷兰重复一遍也没什么。
“谢谢、”
只是话一出头就被灰谷兰截住了,他浓紫色的眼睛眯起来,“我不需要这个。”
他从没有为那次违反梵天的指令而后悔过,若灰谷兰能提前知道做了这个决定后能得到什么,他根本不会再犹豫。
“再亲亲我吧,夜梨。”
回想起浴室里氤氲的雾气,脑袋被一股溽热的流水所充斥。灰谷兰遵循本我凑上前,却被女人微凉的掌心捂住下半张脸。
月城夜梨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但也着实没想到灰谷兰的要求。
关于这点月城夜梨可是有惨痛教训的……她当然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会被美色吸引的肤浅女人了。
尤其还是这种一眼就有毒性的家伙。
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自省似地推了推眼镜,月城夜梨看见磨砂玻璃的门外,灰谷龙胆守着的身影。
月城夜梨:“……”
目光转回眼前人。月城夜梨记得她有解释说明过,她是和灰谷兰达成了协议后才开始实验的。
现在被灰谷兰说出来怎么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关系中。
“那不是喜欢,灰谷大人。”月城夜梨再次解释,“我在那天已经证明过了。”
用浅尝辄止的亲吻。
“为什么不是?”灰谷兰睁大眼睛,这时候看起来确实有些真实的单纯了。
月城夜梨上下打量他每时每刻都分外讲究的外表,除了脸,他裸|露出来脖颈和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修理得很完美,被衬衣包裹的胸膛也有着明显的锻炼痕迹。
他对自己付出的时间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最首位,在灰谷兰家的那些天月城夜梨也见识到了青年睡不完的美容觉和排得满满当当的美容院预约。
由此,月城夜梨合理推断,“灰谷大人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吗。”
“你可以试试看。”就会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喜欢搭不上边。
站在门外的灰谷龙胆依稀听见“恋爱”的字眼,他不想听见的,这些内容会让他止不住畅想月城夜梨成为他的大嫂会是怎样的情景。
如果成了那样的关系,他们还能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听月城夜梨的催眠朗读吗?若是灰谷龙胆,他绝不愿意让别的谁靠近。
就算是大哥也一样。
当时听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英音,没有一个单词是进入过耳朵的。
现下回忆着,出现的全是那时发呆看着月城夜梨的侧脸、眼睑处浓密的下睫毛,月城夜梨按住书页的手、苍白手背上青紫色的细细脉络。
灰谷龙胆的手按在玻璃门上滑落。
玻璃…又是玻璃,他讨厌玻璃。
谁都可以,他才不要叫月城夜梨大嫂!
手心不知何时握成了拳,玻璃门也应着推开。灰谷龙胆站回原位,像是等待审判长发落那样把双手垂在身侧。
而灰谷兰看起来却和灰谷龙胆料想之中大相径庭。
灰谷龙胆:“大哥…?”
弟弟的一声提醒让灰谷兰重新弯起唇角,他突然想到一个双管齐下的妙计,“龙胆去追求夜梨吧。”
灰谷龙胆脑子空白了几秒,把刚才听到的内容反复检验数次,这才艰难开口。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灰谷龙胆下意识瞟了眼玻璃,里头影影绰绰看不清晰,“我对月城这种默默无闻的长相没兴趣。”
“嗯哼,怎样都无所谓,这并不重要。”
“为什么啊——?”灰谷龙胆降低些音量,有了刚才的体验,他实在不信任这面墙的隔音效果。
“因为龙胆很有‘经验’吧,国中就开始交朋友的、我亲爱的小弟弟。”灰谷兰揽住弟弟的肩膀,兴高采烈道,“放心吧,和别人不一样,我们可是有两个人噢~多么大的优势~”
这就不用担心找稀咲铁太详聊的中途,会有随便哪冒出来只老鼠偷他的宝贝了。
第四十章 无妄之灾怎么治
嘶……骂得可真脏,简直触目惊心。
九井一快速浏览完邮件,按照发信人的请求立刻转发给了稀咲铁太。
稀咲铁太把她的权限都撤走了,月城夜梨现在连距他办公室四层的电梯都按不上去。
[的#$稀咲,这#@/*……]月城夜梨编辑了好长一篇问候发送给了九井一,希望他能做一次传话筒。
梵天唯一稍微正常点的HR果然答应了小小职员的一个小小请求。
月城夜梨见不到刻意躲着她的稀咲铁太,但整天在梵天乱晃的半间修二一天能碰到不下三次。
半间修二神出鬼没的,在月城夜梨吃饭时一屁股坐到她边上,撑着脑袋笑嘻嘻:“我看见那份邮件了喔,写得真不错呢夜莺小姐!”
一想到月城夜梨面无表情的输出那些文字,半间修二又哈哈笑起来。
月城夜梨端着餐盘远离他,“我可以给你也写一封。”
闻言,半间修二笑得更开心了,欣然答应,“那可太棒了”
好想让萩原研二再碰到这人一次,他可不能二次失手了,直接把半间修二毙了吧。
“不过…我可以告诉夜莺小姐哦,关于稀咲的行程。”半间修二又找到月城夜梨,在她身边坐下,“毕竟他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总部吧!”
“我需要付出什么?”月城夜梨直接道。
“不不不。”半间修二摆摆手,像个善心突发的情报贩子,“你不用付出什么。”
往往说这话以后带来的会是加倍麻烦的要求。
月城夜梨转过身,当机立断,“那我不要了。”
“哎哎、”半间修二将手按在月城夜梨另一边的座位上,倾斜身子又把脸对上来,个子高就是方便。
青年鎏金的瞳孔像蛇一样,盯视他人时也带着粘腻的窥探,像是要把你肠子里的秘密全掏出来把玩一番,再把沾满毒液的脏器塞回去。
月城夜梨讨厌蛇,第二讨厌的是野猪。
“别着急呀夜莺小姐,我的意思是,你要付出的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半间修二不
继续卖关子了,“我需要你的誓言,你要以你最重要的东西起誓——绝不杀死稀咲。”
…
稀咲铁太对选位置的事很擅长,他的座位是店内隐蔽性最强的位置。
若不是调查到对方喜欢这种类型的交涉场地,稀咲铁太不会对这般低端的咖啡厅多看一眼。
但他的忍耐还是很有效果的,对方被他的诚心打动,松口与他合作。
就在站起身来握手时,稀咲铁太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吗,稀咲先生?”合作对象也朝身后看去。
稀咲铁太借着这几秒时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肌肉,对方转过来后,就只见方始辩才无碍作态老练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讪讪地说:“只是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实在太荣幸了。”
到底还是二十几岁,沉不住气。
对方拍了拍稀咲铁太的肩膀,笑吟吟道:“加油吧。”
倒不如说,稀咲铁太出了点错的表现让他更为放心了。
等合作方坐上轿车驶离,稀咲铁太才掸掸肩膀处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现在想装没看见也装不下去了。
“半间说的?”稀咲铁太不费力气就猜到是谁干的好事,他不再伪装成纯良的模样,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在我的印象中你可不是个急躁的性格。”
他倒打一耙是信手拈来。
“那是我的任务。”月城夜梨冷硬地回复。
“是。”稀咲铁太不否认,他话锋一转又反问,“但你不需要它来‘戴罪立功’了,你的有罪无罪都由伊佐那来判决,现在…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回去吧,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取得的,伊佐那的信任。”稀咲铁太语气和善,“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在乎。”
月城夜梨:“……”
僵持之中,一本菜单推到了桌面上,服务生笑着问道:“您好,这边需要点单吗?”
什么时候…稀咲铁太微不可见的一滞。这个服务员一直关注着这边吗,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饶是如此,稀咲铁太还是不动声色的要将菜单推回去,“不用、”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比稀咲铁太手更快的是月城夜梨,她翻开菜单指了几道甜品。
稀咲铁太拿起公文包,“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祝愿有个愉快的下午茶,月城小姐。”
月城?
听力极佳的降谷零捕捉到女人的姓氏,他路线转变地自然,随即又出现在月城夜梨的面前。
面带笑容地说着瞎话,“恭喜这位小姐!您是本店今日第一百位消费客人,将享用幸运之星的超大折扣优惠。”
“请您在这上面登记一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稀咲铁太注意到那是一张非常简陋的白纸。
很奇怪,但出现在低端的店面里好像也说得过去。他眉心微蹙,毫不怀疑月城夜梨将不含糊地按照那个服务员的话写上去。
就在稀咲铁太犹豫的这段时间,月城夜梨已经连着姓名和电话都写完了。
“月城…伊佐那小姐。”服务生确认了名字。
稀咲铁太的嘴角抽了抽,没再看下去。
真有她的。
听见降谷零叫出这个名字,月城夜梨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月城实在是个少见的姓氏,所以降谷零的第一反应为这是这位小姐的艺名或是代号,但眼下接收到了一整个名字…
名单中一连串的编号里,颇具日本特色的名字成为了唯一的突破口,尚未确定那是假名还是真名,无论如何,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是对着它搜查起来。
虽这位月城小姐的年龄怎么也对不上无名组织的研究员,但降谷零有听说过那些组织流传的返老还童药剂。
没有证据时降谷零也偏向那是个对特定人群实施诈骗的产物,可在看了无名研制出的一些东西以后,降谷零开始怀疑起返老还童药剂的真实性。
要知道这还不是无名最高级别权限能看到的。
光是生死人肉白骨,就远远超过了现存的医疗技术。若不是那叠以人体为对象的实验报告,谁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实发生过。
见金发服务生把记着她信息的纸张收回去,月城夜梨对自己突然上升的气运还是不太相信。
难道是稀咲铁太给她带来的好运吗,这样的说法也太恶心了。
而就在稀咲铁太结完账向着门口走去时,背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瞬间穿透一整个小小的咖啡店。
“啊——!死人了!”
“啧。”稀咲铁太加快速度,却不想那个让他隐隐忌惮的服务生把门闭得紧实,转头对他礼貌性的微笑。
随后熟练地拨打报警电话,安抚起惊慌失措的客人。
…搞什么啊这混血小子。
现在再走太显眼了,稀咲铁太只得回到原来的座位。
只见月城夜梨正看着现场混乱的局面,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拆了送到嘴里,像在观赏免费的话剧表演。
这下对了,卷进凶杀案都比中奖的概率要高。
要不是稀咲铁太自己都刚好被卡住留了下来,月城夜梨有理由怀疑狡猾的梵天干部会为了绊住她而计划一起杀人案。
“愉快的下午茶。”月城夜梨幽幽道。
稀咲铁太压低嗓音,没好气地说:“你认为我想这样吗?”
出乎意料的是,从发现死者后就一直主持场面的服务生竟是个侦探,不过显然没人听说过他的名号,在短暂的平静后很快有几个迫切离开的男人对他提出质疑。
东京警察这时候的出警速度倒是挺快,身着制服的警官到来后,骚动的客人大部分也闭上了嘴。
没人认识的侦探小哥在警察这边倒是如鱼得水,他们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就开始调查现场。
看得出来之前也有过交流,合作很默契。
对坐的两人不再说什么,事不关己地等待着侦探办案结束。这时候只需要隐入人群中就可以了,稀咲铁太和月城夜梨都不是蠢货,协同一致先放下他们两之间的事。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她也有嫌疑啊!”
骤然寂静,月城夜梨转过头,看见男人的食指不偏不倚指向她。
月城夜梨:“?”
原来被害者是月城夜梨在港口商会的前同事,而被列为嫌疑人之一的男人也是。他们在工作中有过摩擦,今日又出现在了同一家咖啡店,且两人还是背靠背的座位,死者又是中毒而死。
理所应当成为嫌疑人的小川辉太将矛头指向有着相同经历的月城夜梨。
“她也是从港口商会辞职的,还和白石一个部门!你说话啊月城夜梨,凶手就是你吧!”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小川这么关注她。月城夜梨被他叽叽喳喳吵得不行,站起来走了过去。
降谷零看出月城夜梨在这件事中真是路人,这属实是她的无妄之灾。
但降伪装成侦探服务生的降谷警官还是顺水推舟,“月城伊佐那小姐…?”
月城夜梨抬眼,神态自若道:“出门在外,用个假名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