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作品:《想辞职怎么治》 第四十一章 奇怪的女人怎么治
虽然是假名,但小川辉太的发言还是让降谷零得到了很多重要信息。比如,“月城”至少是真姓,而且是在几年前就一直使用的。
更让降谷零在意的是……
名字的相似度实在太高了,这会是巧合吗?
真相水落石出,凶手跪地痛苦倾诉出前程往事。主案的警官摇摇头,纵然心生些许怜悯,但更多的是为其酿成的悲剧而可惜。
“降谷小哥…”警官转头,想与这位总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警校后辈聊聊,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降谷零在傍晚的凉风中奔跑,经过一条小巷后,他突然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在水汽凝结而成的白雾中,降谷零抬眼望向前方的黑发女人。
她的面容在阴暗的巷中看不大清,屏幕惨白的光照在她的下半张脸上。降谷零看见她的薄唇微抿,像是在思虑些什么。
降谷零恍了下神
,迅即反应回来,特意加重了脚步走上前。
女人的视线对过来时,他分寸感极强的停在原地,“是…月城夜梨女士吗,也许你想知道,有关你母亲的一些消息。”
…
五分钟前。
稀咲铁太先一步开溜,月城夜梨跟了上去,然他却早安排好了接应得人,坐上轿车扬长而去。
伸出车窗的手对她摆了摆,“就送到这里吧。”
接着喷她一脸尾气,十几秒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月城夜梨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带上,确定信号没问题后,她沿着回B计划屋子的路线慢慢走着。
“那种东西完全没有必要。”陡然出现的女声插了进来。
她嗓音凌凌,如同溶洞里夏日仍存的冰棱。
明暗分界线随着她步步前进而缓缓退回原位,女人带着一顶帽檐宽大的遮阳帽。
她没多装神弄鬼,对着月城夜梨爽快地摘下了帽子,嘴角抖动了一下,扬起浅浅的弧度。
“你是松田救下的那个、”
那个坐在户外座椅上,差点被炸|弹炸到的女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堪称恐怖的记忆力,我真不敢相信究竟是因为什么使你的能力倒退了。”
上村绘里缓步接近月城夜梨。见她黑色的眼睛望过来,身体没有后退的意思,上村绘里克制住因激动而不断痉挛的右手。
“用不着窃听稀咲,他在做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月城夜梨仔细看上村绘里的脸,有种隐隐熟悉的感觉,但如何都匹配不上,“你是…”
“嘘。”上村绘里竖起手指轻轻压了下嘴唇,“让我先解答你的第一个疑惑吧,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
……
没了月城夜梨的协助,稀咲铁太拿着一张模糊的相片什么线索都挖不到。他当然也想要月城夜梨重新回到他的手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小失大的事情他不会做。
在这之前,稀咲铁太需要把月城夜梨的真实身份再深入调查一番,哪怕是碎片化的信息都对他有着极大的意义。
而他们之前所追查的任务,稀咲铁太根据月城夜梨提供的零碎情报,推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胆猜测……
之后简直像是打了瞌睡就有枕头送上来,稀咲铁太收到一份匿名邮件,对方发来了和他手里现有的资料完全吻合的消息。
稀咲铁太并不为此感到庆幸,相反,感知到极度危险的血液分子跳动起来。
阵阵强烈的战栗中,稀咲铁太违反了生理反应,浸透了后背衬衣的冷汗还在分泌,他却编辑出依允的字眼。
边上的表示发送的圆圈转了半圈,随即变成一个已阅的小勾。
“我还没有尝过输的滋味,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稀咲铁太把手机一甩,看着落地窗中自己的倒影,喃喃低语,“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接下这封挑战书,让你彻底沦为我的手中败将…”
稀咲铁太无疑是个精明的商人,可再怎么精明的商人,底色都是贪婪。上村绘里抛出了一点点诱饵,他便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野狗一样追上来。
但上村绘里对稀咲铁太没有一丝认同,要想加入他们伟大的计划,稀咲铁太还完全不够格。
她为稀咲铁太设定了交易的期限,给予其一个换取她手中的资料的机会。
这些资料根本无所谓,在她看来研究员以外的人全是低能儿,上村绘里全然不担心稀咲铁太能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
上村绘里选择的交易物品是是“大量的现金”。
钱是最容易拿到的东西,但在有时候,它又难以取得。
作为日本最大犯罪组织的干部,稀咲铁太没体会过缺钱的生活。
即便如此,面对上村绘里给出的天文数字,稀咲铁太的资金流水一时间也取不出这些钱,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一次性取出大量现金,难免会引起关注,尤其是脑子里全装满了钱钱钱的九井一。
因此稀咲铁太包装了一个身份,借着表面的正当理由来拉投资。
至于这些“股东”们,稀咲铁太也早为他们想好了后路——一同拉上梵天的大船。
叫他们在甲板上摆荡着身躯或是溺入深海里两个选项中做出抉择。
聪明人不必多言……而梵天,也不需要蠢物。
“还没猜出来我是谁吗?”
边走边慢条斯理的为月城夜梨讲解了稀咲铁太和她之间的交易,上村绘里与月城夜梨之间的距离不到两步。
月城夜梨看着站立在眼前的女人,似要剖开她光洁的皮肤来寻寻骨骼,“你整过容。”
“嗯。”上村绘里赞许道,“我知道你能发现。”
她又主动上前一步,“这对你来说也许有一点点难度了,毕竟我使了些‘小手段’。”
离得远还没看出,一走近,月城夜梨发现女人要比她高一些。
“所以…”上村绘里俯下点身,同月城夜梨保持水平的对视,她笑着邀请道,“要来摸摸看吗?”
这确实引起了月城夜梨的兴趣。
微凉的指尖抚上脸颊,看不出红晕的肌肤竟有些滚烫,月城夜梨不客气地按下去,勾勒出她原本的样貌。
上村绘里沉迷地注视着月城夜梨,享受于时隔十五年…她们的首次独处中。
你还记得我吗,你能记起我吗?当初无比耀眼的你,可否对我有一眼施舍。
第四十二章 搬来了新邻居怎么治
柔软冰冷的手指很快拿了下去,月城夜梨看着那张微调过的脸。眼前女人只是外表做了调整,她的年龄却还是相符合的。
也正是如此,才像是月城女士当年的模样。
“你是福利院的…”虽端着负责人的口吻,但月城夜梨确信,“与医生同一负责人的孩子。”
上村绘里抬起带着黑色缎面手套的右手,“是注意到了这个吗?”
她脱下手套,将双手举起展示在月城夜梨面前。五指齐全,行动自如。
“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自己吧,AX205-001。”上村绘里的视线垂落了一瞬,随即又和笑容一同上扬,“我叫上村绘里…过去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现在的我就足够了。”
“我来邀请你,一起创造奇迹。”
…
上村绘里夺回了自己的名字,她丢掉曾经屈辱的身份,发誓要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瞪大眼睛,以往被忽略如同空气的她,才是他们最该尊敬的存在。
她爬上了研究员的位置,接触到AX205-001的基本资料。一行行的记录划过眼底,上村绘里生出了绝妙的想法。
果然只有AX205-001才可以做到……上村绘里要取代当年月城小百合的位置,成为AX205-001的负责人。
数字电路通过控制高低电平来实现逻辑运算。高电平表示1,低电平表示0,0和1组合成不同的信息,形成声音、视频和文字。
AX205-001能是福利院众多孩子中粲然可观的唯一人,和她的能力有着密切的联系。
观测到事物的外部或内部信息并以数字的形式呈现,这是AX205-001能力削弱后的资料。上村绘里连猜都不敢猜测,在她被研究所众星捧月的全盛时期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但那些她梦寐以求的数据被重重加密,紧攥在高层手里。
他们对转变了实验体身份的上村绘里很是鄙夷不屑,不仅没有取出幼时就植入在她体内的病结,让她参与进正式的研究中,还试图在她身上榨走最后的研究价值。
说起来,幸亏了那个警官。多么正义的举动哇……
要是在那样的爆炸下被正面波及,上村绘里不保证她注入的延缓愈合药剂还能和之前的那几次一样,顺利骗过那些经验老到的研究员。
不过,上村绘里也不打算再深究加密文件的内容了,比起那些、AX205-001才是最重要的。
被
定义为无理数的圆周率,十万亿位再往后就真的无法算尽吗。现存的科学体系一定是完全正确的,是永远的真理吗。
只要把AX205-001的能力开发到极致,也许就能通过那一双人类的眼睛,看透世界的真相。
[日月同辉,天地一色。世间万物,唯吾独尊。]
她要证明,她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
新添加的联系人静静躺在列表中,空白对话框的光标闪动。
“月城夜梨,月城小百合。”降谷零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姓名,一定寄托着令堂的期待吧。”
她们的姓氏相同,名字的读音也非常相近。
降谷零不相信出现在编号里的“月城小百合”会是个疏忽的巧合,这位高等级的计划负责人似乎在刻意留下线索。
“母亲?”月城夜梨歪了下脑袋,推测和东京警方关系匪浅的金发青年早已看过她的档案,“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月城夜梨向着他走去,却没再看他一眼,就在两人的肩膀平行擦过时,降谷零低声挽留,“月城小姐——”
“月城女士留下了一份信件,说不定你可以打开。而且…这大概也是月城女士为你写下的。”
侦探先生灰紫色的眼中飘过一抹粹白,是轻柔的雪落了下来。
“你找错人了。”月城夜梨平缓道。
…
……
这次的交通工具很安全,月城夜梨是打车来的公墓。小雪越下越大,司机开启了雨刮器,在为乘客开门时看见黑发女人怀里的花,提醒了月城夜梨注意安全。
“每次都没在你的忌日来,但今天有带花,稍微正式了一点吧。”
上回的水果糖不见踪影,想必被工作人员清理干净了。
月城夜梨在墓碑前放下路上拾到的一枝腊梅,“司机把他女儿落在车上的伞借给我了。”
是一把颜色鲜艳的红伞,在灰色调的墓地里格格不入。月城夜梨转动着伞面,声音又隐没下去。
如果佐野真一郎站在她前面,一定会无奈地笑笑,吐槽她引入主题的语句比他烤得馒头还要硬。
“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
月城夜梨从没查过佐野真一郎,因此也不知道医生在他的资料上费了多少脑细胞。
实际上,佐野真一郎的详细资料是研究所操作封锁的。
上村绘里似乎急切地想向她展示自己掌握了很多,与此同时也借着这些点显露她的自信。
月城夜梨是研究所自成立以来发现的首例“自然能力者”,研究所称其为“非实验能力者”。也就是说,她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而在十几年后,佐野真一郎第一次来探望黑川伊佐那时,有研究员在他身上检测到了与月城夜梨相仿的能量波动。
由此,佐野真一郎的名字正式进入到了研究所的视野里。然在查探一番过后,他们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还真是神秘啊,黑龙总长。”月城夜梨拍拍墓碑,“我会升为干部去见佐野万次郎的,他们一定在你的亲弟弟身上也做了什么。”
上村绘里没说有关佐野万次郎的事,她看上去貌似不知情。将佐野真一郎和研究所的联系一股脑倒出来后,还踩了脚研究员是蠢东西。
*
警视厅。
“这时候就下大雪了吗。”钢笔在松田阵平灵活的手指间旋转,他靠在窗边,照常掏出手机点击一个纯色头像。
能正常看到主页就代表没被拉黑,松田阵平检查完后退出,盯着之前没发出去的红色感叹号看了几秒。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萩原研二突然冲了进来,举着手机就凑到他眼前,“小阵平!快看!”
只见纯色头像给萩原研二发来条消息,显示“刚刚”。
松田阵平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手机也震动了下。
“是夜梨。”萩原研二握住松田阵平工位上的电脑鼠标,停顿半秒,又转身冲出去,“不能在这些电脑上。”
“喂,等等我啊hagi!”松田阵平也反应过来,不禁小声自语道,“怎么不先发给我。”
月城夜梨把剪辑后的音频发给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控算好时间,再把消息删除。
做完这一切,月城夜梨趴倒在沙发上。
任由上村绘里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月城夜梨也没有和她联合创造时代的想法。她捂着恢复正常跳动频率的心脏。
上村绘里这女人对她使用了类似催化情绪的能力。
但那复原的断指也不似作假,她竟拥有两种关联并不紧密的能力。
“非实验能力者”和“实验能力者”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吗,难道说上村绘里也是非实验能力者…后天觉醒?
“月城小姐。”龙宫寺坚放下热可可,坐到她身边,对着女人的圆脑袋轻声问道,“最近很累吧。”
“啊。”月城夜梨把什么实验实验的从脑子里扔出去,端起茶几上的陶瓷杯,“谢谢。”
不同于他高大的外表,龙宫寺坚心思细腻。
许是国小就开始和佐野万次郎形影不离的缘由,他对照顾人得心应手。
听说他为了对付在快餐店因为汉堡没有小旗子而闹脾气的总长,备了一大堆不同花样的小插旗。
所以他连日常的一个小小热可可也会搭配好杯子杯碟,再放上一支精致的长柄勺,这也不足为奇了。
之前怎么没见过这套杯子。
“是隔壁新邻居送来的见面礼。”龙宫寺坚解释道,“因为不太方便出面,所以有回感谢的字条。”
搬来新邻居了啊。
这栋公寓和附近的其他公寓相比较起来地段差,性价比也不高,甚至还发生过凶杀案,因此租住的人很少。
单看月城夜梨所在的三楼也只有四位住户,其中两人是房东的熟人借住,一个月也不回来几次。
这么多空房间,就那么巧合住到了他们的隔壁。
一墙之隔。
月城夜梨放下见底的杯子,决定先下手为强,给新邻居家里装几个发信器。
就在月城夜梨的手刚握上门把时,门铃响了。
这里没有可视门铃,现住的房客也没自行安装。
月城夜梨就随大流,不多改造原本的模样,只在暗处装了隐藏的摄像头。
不知有意无意,来者挡住了摄像头。
“佐佐木女士,您在家吗?上周没有前来拜访真是抱歉失礼了。”
龙宫寺坚也过来了,他没发出一点动静,站在月城夜梨的身侧,偏头等待她的指示。
此刻傍晚灯明,月城夜梨想装这里没人都不行。
思索片刻,月城夜梨又按上门把手,把门拉了开来。
“佐佐木女士……”青年蓦地卡住了,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怔,“诶?”
第四十三章 难以去解释怎么治
新住户刚好搬来了隔壁,恰好是警察,又好巧不巧是月城夜梨认识的人。
“诸伏警官。”
月城夜梨有些庆幸那时没来得及互通姓名,而在之后也没再碰见过诸伏景光。
不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佐佐木小姐。”诸伏景光已经把开门那瞬真实的讶然收得滴水不露,他恰到好处地笑着,“我以为下次见面还要很久呢。”
黑发女人睁着双同色的墨瞳,诸伏景光无法从里面窥得她的心绪。
二人的见面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默。对于月城夜梨的安静诸伏景光是熟悉的,但这种沉默不一样,以至于他还什么都没说,就先升起了些许难堪。
月城夜梨:“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在……”
“我是说,你想喝点什么吗。”龙宫寺坚
不在,月城夜梨拿出了主人家的气势。不过她虽然说得像是让客人挑选,实则只会倒水。
她个私藏逃犯的犯罪组织成员都没表现出一二,怎么找上门的警察先有点不对劲了,是刚才敲门敲得口渴了?
“水就可以了,佐佐木小姐。”诸伏景光掐了把自己的掌心,努力用之前的语气挑起对话,“不用叫我警官的,现在是休息日。”
把水杯放在诸伏景光面前,月城夜梨听见这耳熟的话语,不禁想到萩原研二一定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佐佐木小姐喜欢这套茶具吗?你在留言中说要回礼,这是我作为新住户对邻居们的一点心意,不必想回礼。”诸伏景光认出茶几上的杯子。
他随手拿的,给这层楼的每家都送了套。但看见浅青色的杯子被女人捧在手中,诸伏景光无端想着,如果当时拿的是旁边另一种样式的就好了。
那个和佐佐木小姐更加相配。
闻言,月城夜梨对眼前警官的目的更加明确了,这是在试探纸条是不是她写的。
虽然月城夜梨确实没动笔,奈何龙宫寺坚事无巨细的和她汇报,她知晓留言的内容。
“嗯?你记错了吧,诸伏先生。”月城夜梨淡然应答。
诸伏景光没动那杯水,他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先前明亮的猫眼黯下来。
“大概是我记错了…”
他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经过警方的调查,这几家住户中也许潜藏着在逃人员。
改头换面搬过来快一周,其他几位诸伏景光都已借着新身份一一拜访过,月城夜梨是最后一户。
而最后一户却让他前功尽弃。
谁能想到这会有个知道他真名和真实身份的。
“——砰!”
浴室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动静。
“佐佐木小姐,家中还有其他人在吗?”
月城夜梨:“没。”
走过去拉开门,原来是窗没关紧,风把洗漱用品给吹倒了。
浴室没有能躲藏的地方,一览无余。诸伏景光的目光穿过女人的侧脸,看见透了条缝的玻璃窗。
“要进来看看吗?”
清越的女声响起,诸伏景光收回视线,只见月城夜梨靠在门框处,微倾脑袋看他。
“不用了…佐佐木小姐。”
告别之后,诸伏景光转身看向紧闭的门,用手捂住脸,无声地叹气。
他不想怀疑佐佐木小姐的,但后者好似看穿了他的来意,配合的模样让他浑身不自在。
一只手收拾起月城夜梨喝完的热可可杯和满当当的水杯。
龙宫寺坚把洗净的杯子擦干收回橱柜,做些日常的家务让他的心跳重新平稳起来。
“刚才他要是真进来看了怎么办?”
好在门够高,还能让龙宫寺坚站在后面。但凡刚才诸伏景光多走进一米,他都能发现异样。
“他不会的。”
月城夜梨躺回沙发,闭着眼,感受到一双带着厨房洗洁精淡淡苹果香气的手轻柔按住她的头。
“这样会舒服一些吗?”龙宫寺坚站在沙发后,他个子高,还需得弯下点腰。
相比月城夜梨的舒适,龙宫寺坚的姿势变扭得难维持。
但他还是有条不紊地按摩着女人的头部,直到后者的呼吸声逐渐均匀,龙宫寺坚才直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
月城夜梨睡着了,她蜷缩起四肢,把脑袋靠近膝盖,像只窝进翅膀安眠的小鸟。
灯光打下来,龙宫寺坚看见自己的影子几乎要笼罩住沙发上的月城夜梨。
他的眼神再次不住的瞥向女人的肩膀。
这是为他挡下的子弹,也是他欠下的债……
羽宫一虎曾“好心的警告”过他离月城夜梨远些,那女人是个没有人性的罪犯。
听着羽宫一虎列举出月城夜梨对着他开枪等狂言,龙宫寺坚却觉得他的告诫更像是在发泄不满。
因为那份可贵的信任没有落到他的头上,被区别对待的青年面容扭曲。
月城夜梨的枪口对准羽宫一虎,把松野千冬护在身后。
并非不能理解,反倒说这是月城夜梨缺少的社会常识中少见补足的部分。她会选择相信警察橘直人,和警察的搭档松野千冬。
可建立在月城夜梨具体工作的大前提之下,这就有些诡异的好笑了。
按照这一思路来分类,死刑犯的他却又成了例外。
龙宫寺坚从不是个好学生,他没办法凭借月城夜梨这些毫无逻辑的做法试图推测她的动机。
但都无所谓了,不需要令人信服的事实证据。只要月城夜梨没有发话,龙宫寺坚就愿意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他不会催眠自己月城夜梨需要他,哪怕女人的生活技能近乎为零。实际上,是他从月城夜梨身上重新获得了希望。
被照顾的,被保护的那个人是他。
高大的青年弯曲背脊,为月城夜梨披上毛毯。
不等橘直人反应,首先登门入室的是羽宫一虎,他口罩帽子戴得严实,在冷冬中也不算异常。
“你的安全屋怎么又被警察找上门了,月城?”羽宫一虎摘下帽子,长发倾泻而下,他斜睨着月城夜梨。
带着泪痣的那面对着月城夜梨,细眉微挑。端得一副幸灾乐祸,好似他不是这临时联盟的成员之一。
松野千冬多看了几眼隔壁挂着[斋藤]姓氏的门牌,悄悄合上门。
听到月城夜梨说隔壁搬来个警察,他立刻就放下工作找借口溜了出来。稀咲铁太最近忙得都不在总部,手下管的不严。
“搬去哪找好了吗。”
月城夜梨正敲着键盘,言简意赅道:“不搬。”
“重点不是她吧。”羽宫一虎插嘴,在和月城夜梨相隔一个座位的沙发边坐下,“draken,趁着这几天那警察不来这边,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被提及姓名的龙宫寺坚避开羽宫一虎的眼神,看向月城夜梨,“月城小姐自有安排。”
“哈?”羽宫一虎皱眉,也同样朝向月城夜梨,“你、”
话刚出头,月城夜梨的电脑屏幕吸引住了他。
还没仔细看,松野千冬挡了过来。他坐进月城夜梨和羽宫一虎中间的那个位置。
三个人显得有些拥挤,月城夜梨感受到黑发青年隔着西裤的温度,后者也察觉到,无措地将膝盖并拢。
没发现半个梵天同事的窘迫,月城夜梨手指跳动,按下最后一个键。
“大致就是这样。”
羽宫一虎探过来,手撑着桌子。松野千冬被他压了过去,贴到月城夜梨的肩膀。
瞬间发根都竖直了,“抱歉!”他下意识开口。
而月城夜梨没理会,大度地起身,把电脑推给他们。
松野千冬不语,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哼笑,羽宫一虎正阴冷地盯着他。他扯了下嘴角,立刻向边上移过去。
两人快速的小交锋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浏览着文字,松野千冬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立刻否决,“不能这样做。”
与此同时,羽宫一虎的声音与他交叠重合在一块,却是截然相反的回答,“就这样做。”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嫌恶地撇开脸。
松野千冬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唇角平直神情严肃,对月城夜梨郑重其事道:“这是犯法的。”
听见松野千冬给出的理由,羽宫一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在搞什么啊松野,别说这份计划谁的命都没威胁到,就算涉及了,月城对这种事早就炉火纯青。”
“你还以为一个梵天成员手上没沾过血吗。”羽宫一虎敛起笑意,“就算是别有目的的你。”
松野千冬的手颤抖了下,微微低下头握紧拳。他忽视羽宫一虎的话,再次抬头看向月城夜梨时,眼中神色愈加坚定。
“月城,你不可以这样做。”
还是龙宫寺坚替松野千冬说道:“月城小姐是文职人员。”
羽宫一虎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风向,“你也无法决定月城小姐的想法吧,松野。”
这是他第一次对月城夜梨用尊称,惹
得月城夜梨多看了他几眼。后者回避了下,继而又主动迎上来,无光的琥珀色眼瞳眙着她。
月城夜梨缓慢地眨眼,就这么会功夫,松野千冬又阻隔在她与羽宫一虎中间。
橘直人不在,松野千冬就很好地担当起月城夜梨和羽宫一虎之间的阻滞剂。
明察秋毫的刑警也摸不清羽宫一虎对月城夜梨的莫名敌意,但不管月城夜梨是迟钝还是不屑计较,她倒是没有回馈同样的情绪。
无论怎么说,尽可能避免他们发生冲突。
而对于拒绝月城夜梨写的“摆脱警察”计划,橘直人在先前也有暗地同松野千冬请求过。
他没说太清楚,但松野千冬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同伴——阻止月城夜梨的违法行为。
他说这话时面上没带着半分情感的凸显,眉弓压出一片阴影。松野千冬捕捉到橘直人开口那瞬略带沉重的呼吸。
是什么别的原因呢?如果问月城,她一定会知道吧。
但现下却是羽宫一虎说的才为实际,他连月城夜梨的想法都尚未能有左右的权力,怎么还想到盘究月城夜梨更深的隐秘了。
松野千冬不是能言善辩的类型,顶着月城夜梨的注视,他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你再考虑考虑…”
第四十四章 交颈相杀怎么治
出于多种原因,月城夜梨的计划搁置了。
最重要的还是隔壁的诸伏景光已有一周没来这间公寓,但那门牌还好端端挂着,没传出退租的消息。
月城夜梨无法确定他们的邻居缘是否尽了。
羽宫一虎说她是个整天揣着枪的梵天杀人狂。
但细数下来,那把枪使用的频率屈指可数,也没有夺去任何一人的生命,只为自保上了道锁。
毕竟她出任务有灰谷兄弟两个护着,会公寓又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梵天总部更是天天坐在榴弹都难以击穿的高防护办公室中。
但松野千冬这是什么反应。
不等多想,推开办公室门的月城夜梨先关注到垃圾桶的那束红艳的玫瑰。
“你迟到了。”
月城夜梨的工位被旁人占据,银发深肤的青年转过椅子,一字一顿道。
怎么可能,卡点是她引以为豪的技能,月城夜梨绝不浪费多一分钟在办公室。
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若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是与花瓣同系的纁色。
月城夜梨弯腰抽出来,一边反驳着黑川伊佐那的伪言,“没迟到…嗯?”
只映入几个字眼,卡片就被近身的黑川伊佐那抽走。
[夜梨…下周……邀请…]
“我还没看完。”
说出这句话之前,黑川伊佐那早面无表情把手中的纁色撕成了碎片,顺手就洒在花上。
这是什么新型的装饰吗。
“你要拿我的垃圾桶做花瓶……?”月城夜梨瞬间就把不重要的抛到脑后。
大致意思就是要约见她,而能把信送到梵天高层办公室的也就那么几个。
筛了下名字,暂且没有月城夜梨要见面的人。至此,那张纸的作用也就到这了。
见月城夜梨没有多纠结被他撕毁的邀请函,黑川伊佐那的脸色阴转多云,还顺着月城夜梨异于常人的猜想接下去,“怎么,不行吗。”
就一个垃圾桶而已,她难道连这都不给吗。
女人的视线依旧定在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
她喜欢玫瑰?黑川伊佐那忍不住揣想。从没对某种人或物表现出明确厌恶和欢喜的小夜梨也有偏向了吗。
实则这种偏向在幼时就被佐野真一郎这人完全占据了,黑川伊佐那能接受,所以他也完全忽略了。反是面前的物品,红玫瑰成了他的眼中疔。
应该扔到更远的地方去,要那些惹人厌的红色全被踩进泥泞才好。
黑川伊佐那刚要动身,月城夜梨终于计算好了,她娴熟开价道:“七十五万五千。”
有零有整的。是月城夜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毕竟就一个垃圾桶,虽然她不懂黑川伊佐那的审美,但还是按照市场价很良心的没有报。
黑川伊佐那的动作一停,还是把那垃圾桶捞了起来,准备扔远些。小桶上插着花束倒也真像是本就匹合的。
他用臂膀卡着,令一只手腾出来干脆地向月城夜梨转了八十万。
“你很缺钱?”黑川伊佐那记得她自转入特攻队辅助灰谷兄弟后,放眼整个梵天的薪资,就只低于几个干部。
倒也不是。
月城夜梨物欲不高,主要是为了攒钱交给医生,等他研究出治愈的方法后交上治疗费。
但黑川伊佐那都这样说了…月城夜梨摸着几张卡,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点头,“缺。”
黑川伊佐那没如她所愿的奉献出全部家产,而是话锋一转,“去看看鹤蝶是不是又在犯蠢。”
他说的是前些日子过分活跃的外区组织,由鹤蝶全权负责,至于犯蠢……
抵达废弃大楼时,月城夜梨看见脸上带着疤痕的青年正推开身边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那枚本该嵌入男人身体的子弹埋进了他的肩头。
鹤蝶的行动却毫不受阻,举枪扣动扳机,正中袭击者的眉心。
劫后余生的男人更像是中了弹的那个,悚然大叫道:“鹤蝶大人!”
敌人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还有暗箭想要射出,黑川伊佐那抬手两枪打过那人耳廓。
瞬身掠到对方面前,鞋跟踢飞枪械,又一边腿甩到脖颈之处,连贯地只用了个探戈的转身就彻底缴下。
收尾则是踩着对方的背脊,手肘搭在膝盖上倾身。
黑川伊佐那没急着和手下败将说话,只是牢牢踩住他的脊柱,侧首对捂着肩膀半坐在地上的鹤蝶说:“又犯蠢了?”
“伊佐那…”鹤蝶低声,他看见在黑川伊佐那身后的月城夜梨,音调抬高了一刹,“夜梨,你们怎么来了。”
鹤蝶挥去下属要来扶他的手,站到黑川伊佐那跟前。
“共剿灭两百四十四人。”鹤蝶眼神下移,补充道,“一人轻伤。”
黑川伊佐那脚下轻伤的那个僵住了,面如死灰。
月城夜梨拿出一卷绷带,“先止血吧。”
这绷带也算是派上它的用场了,当时在灰谷兄弟背后根本用不上。
像刚才那种情况,这两个人渣只会随手拉谁来当人肉盾牌。
拉长绷带,月城夜梨还没比划多几下,就被黑川伊佐那接过去,按着鹤蝶的肩膀利落地缠好。
在黑川伊佐那绑绷带时,鹤蝶动了动嘴唇,“伊佐那,为什么要把夜梨带来…”
黑川伊佐那皮肉不笑,“她在灰谷兄弟那能看,在我们这就不能看吗?”
被加重音的“灰谷”二字显示出矛头对着的人。
灰谷兰都被月城夜梨给拉黑了,而且最近还一直揪着稀咲铁太转。
还能腾出时间惹黑川伊佐那…?
但从任何角度,鹤蝶都不想让月城夜梨看见他执行任务的模样,她不该站在这血污横淌的水泥地上。
如幼时一般陪着她烤棉花糖鹤蝶,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鹤蝶。
“夜梨。”
鹤蝶未说出口的话被场内的第四人打断,黑川伊佐那脚下“幸存”的敌人又开始扭动,扬起头颅喘着气。
“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转向纤细的女性,“这位小姐…呃啊!”
黑川伊佐那踩上了他的头,月城夜梨看见半颗牙齿崩断飞出。
“需要我帮你换一个好用些的脑子吗。”黑川伊佐那碾着男人的后脑勺,“你以为她是谁,梵天的夜莺……”
男人渗红的眼珠顿住了,迸发出如有实质的怨恨,似濒死一搏的鬣狗,“蛛猎——!你会下地狱的!”
“哦?你
们这么称呼她吗。“黑川伊佐那拉着男人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拖着他到废墟后面,“留着你的嘴可不是要你说这些的。”
男人只死死盯着月城夜梨,嘴里还在叨咕咒骂,“蛛猎…不得好死……”
不同于梵天内部童话风的昵称“驱走死神的夜莺”,敌人将月城夜梨称为“蛛猎”。他们憎恨月城夜梨,同时也恐惧着月城夜梨。
那犹如蜘蛛般的织网布局,密不通风,将每一条缝隙都给堵死,令他们无路可逃。
只得在梵天对“夜莺”发疯般的崇拜与赞美中,等待死亡降临。
刀尖舔血的恶徒从不信神,但在瞳孔涣散的时候,他们还是想——神明,是站在梵天那边吗?
“夜梨。”鹤蝶出声,月城夜梨这才转移视线,见黑发青年的红眸微闪,“伊佐那和你说了什么?”
“说来看看你是不是又犯蠢了。”月城夜梨复述了黑川伊佐那的原句。
鹤蝶撑着身体站起来,颇具黑川伊佐那风格的语句由月城夜梨说出来有种淡淡的幽默,他心一松不由得笑出来,“哈哈、咳咳咳……”
月城夜梨上前,伸出手从上到下抚着他的背。
“你在干什么,夜梨?”鹤蝶向外走的步子停住了,他怀疑月城夜梨在给他顺气,但这手法更像是在摸什么犬类宠物。
他能正常说话了,月城夜梨就收回手,“气管被血凝块堵住窒息而亡的例子不少。”
“这样,你不觉得…我就算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吗。”鹤蝶低下头,看着掌心干涸的血迹,上面不仅有他自己的,更多还是别人的。
月城夜梨凝视着鹤蝶,很轻易就能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他并不开心,即便是金钱权力无所不缺的梵天干部。
但梵天干部当年也只是个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愿意接手,被迫成为福利院众多孩子的一员。
“夜梨。”
风拂过鹤蝶的额发,月城夜梨看见鹤蝶竖起食指,稍显恳求的浅笑,“可以忘记刚才的话吗?”
黑川伊佐那的审问结束了。
当他把那条被开肠剖肚的“鱼”摔在地上,命令月城夜梨拿出枪时,鹤蝶才察觉开台。
“处决敌人,很简单吧。”黑川伊佐那知道月城夜梨有佩枪,**CCP手枪,由灰谷兰专门改造。
“哦,我忘记了,你没练过射击。”黑川伊佐那揽着月城夜梨的肩膀将她推过去,“那就离目标再近一些吧。”
这个距离会被溅得满身血,就像是当年站在谷口面前。
月城夜梨闻见黑川伊佐那身上的烟味,即便在寒冬身着单衣,他的体温依旧很高,随着呼吸洒在女人的颈侧。
黑川伊佐那的手臂肌肉结实,握着月城夜梨的手举起枪,瞄准目标。
他迫不及待想要拥住一只羽翅收束的鸟,叫她浸染自己身上同样的颜色,一同隐入漆夜。
但他终究还是按捺住了,松开扳机,鼓励让月城夜梨自主行动。
“开枪。你能做到底不是吗,夜梨…”
纵然被打断了骨头,那人仍旧活着,剩余单只视物的眼睖睁,望着枪口。
月城夜梨静默地同他对视,她突然想起松野千冬无措的劝诫。
他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像松田阵平,也像诸伏景光…橘直人,还有那个在小巷中拦住她的混血侦探。
松野千冬最后说。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夜梨!”
耳边再次响起黑川伊佐那的声音,他一向不是有好耐心的人。
每多过半秒,沸腾的血液便下降一度。像是一层层扒开他的皮肉,枯败的絮枝裸露出来,黑川伊佐那忍受不了。
“不是你说的吗?”他攥住月城夜梨的手指,即使没有受到阻力,也用劲往里扣。
“不是你说的吗?”声线变得沙哑,黑川伊佐那固执地重复,“你说要看看我们的世界!”
“砰——!”
扳机扣下。
许是方位的缘故,除却下半身,温热的血飙到了下颚,沿着线条淌落。
“伊佐那。”鹤蝶举着枪,青白的细雾冉冉上浮,“你累了。”
他又听见了冰层开裂,及时做出补救,自欺欺人地不接受这无济于事的事实。
黑川伊佐那覆在月城夜梨之上的手指细细颤抖,微小得月城夜梨近乎以为是错觉。他很快就放开了,垂落在身侧。
失了桎梏的月城夜梨转过身,撞进身后青年的怀中。
这是个没有温度的拥抱,黑川伊佐那扶住月城夜梨的肩头,迟迟不愿放开。
不像多年后机场初见的那次,现在的黑川伊佐那让月城夜梨觉得,好似只要她稍一举动就能够挣脱。
于是月城夜梨缓慢地抬起手,在那僵直的背脊上轻柔抚摸。
“我听见了,伊佐那。”
肩膀压上重量,银白色的发丝乖巧地俯在面颊旁。月城夜梨也仰仰脑袋,将下巴搁在青年身上。
“我会救你的,伊佐那。”
…
……
第四十五章 鸢尾香怎么治
灰谷龙胆摘下口罩,用手作扇扇着风,把自己窝进沙发。
小啜一口警视厅同款风味的热可可,月城夜梨没把不请自来的擅入者赶出去。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月城夜梨在脑海中搜罗一番,还是没对上号。
“灰谷大人记错了。”她对自己的记忆无比信任,如此下判定道。
灰谷龙胆把长发撩起,不知为何月城夜梨的办公室就是热一些,脖颈都被闷出了细密汗珠。
心脏咚咚跳是正常的吧,不跳就死了。他绝不是在紧张,太可笑了!
无非答应或是回绝,这两种状况他都各备了三套解决方案。
现在月城夜梨这样说?!
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下周、”
*的,他没办法把那纸上的字在月城夜梨面前说一遍。
字是灰谷龙胆写的,但内容全权借鉴玩得好的某一梵天成员,其自称泡妞高手。
月城夜梨想到被黑川伊佐那撕碎的卡片,“原来是你写的…”
灰谷龙胆总算从这女人身上找到一个优点,至少不用他说那些恶心的话了。
他松一口气,束着头发问月城夜梨,“有发绳吗?”
月城夜梨翻了下口袋,扔过去一根多余的。
无聊的黑色发圈,灰谷龙胆腹诽。但神差鬼使的,他鼻尖凑近些许,闻见青梨的寡香…
反手放入内贴袋。
“…挑战书。”
被灰谷龙胆打了个岔,月城夜梨补上下半句。
“哈——?!”
方才还闲适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跳起来,双手砰地砸在月城夜梨的办公桌上。
灰谷龙胆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那上面有哪怕一个字在向她提出约架邀请吗。
他靠近女人,熟门熟路进入不良间的放狠话威胁阶段,面对面眼神相对。月城夜梨没有动,等到撞入那池波澜不惊的潭水,他才忽而反应。
月城夜梨可不是那些个皮糙肉厚的家伙。视线垂下去,对方浅色的薄唇近在咫尺。
如果真的挨上去,她还会是这样的冷静吗,真是看厌了…露出一些别的、更多的表情吧,为他而……
月城夜梨脑袋向左肩偏了下,短暂的思考后,毫不在意灰谷龙胆作何感想,抽出手机亮起屏幕。
她突然想到了。
灰谷龙胆见着月城夜梨苍白纤薄的眼睑微盖,就在当下氛围中给旁人发起了消息。
“月城……”
月城夜梨一边回信息,一边像是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踩了灰谷龙胆一脚。
“我可以找代打吗,灰谷大人?”
让鹤蝶帮她去代打。听说鹤蝶不良出道时就被旁人称为“干架专家”,听上去就比“蛛猎”更适合oneonone。
灰谷龙胆几乎坐上她的办公桌,高档皮鞋压出弯痕,“你倒是听人说话啊,这就是你对待上司的态度?”
月城夜梨抬眼,看见灰谷龙胆含着愠怒的眼睛,兄弟两生得不大相像,唯独一双眼睛就能认为亲兄弟。
但灰谷龙胆的眼角没有灰谷兰那样天生上挑,而此刻蓄着些火气弧度飞扬,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月城夜梨:“灰谷大人。”
“月、”灰谷龙胆刚要接话。
月城夜梨接通的电话却比他更先发声,“终于想起我来了吗,夜梨。”
灰谷龙胆微愣,认出了那头是谁,“大哥…?”
“嗯?龙胆也在啊,有乖乖帮大哥做事吗。”
他正在做呢。是的…这和他得本心没有一点关系,他只是在帮大哥做事罢了。灰谷龙胆一时回不出话。
灰谷兄弟自小就是灰谷兄弟,他们对名字的称呼没那么有要求。
比起被人区分叫灰谷哥哥和灰谷弟弟这种像是喜剧组合般古怪的称呼,直接称名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
灰谷龙胆和下属玩得好,直呼不加敬称的“龙胆”都是常事。
也只有月城夜梨公事公办得死板,张口闭口都叫灰谷大人,是料定了他们能分出她在叫谁吗。
“虽然很想见到你,但是还需要过一会…关于你刚才说的事情,我相信你也能想到,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灰谷兰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但他带着笑意的腔调显著。
从灰谷兰入手是最方便快捷的计划,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好啦好啦,又在想把我甩开吗夜梨?”灰谷兰不让月城夜梨多思忖,再不开口她就要完全说服自己了。
“去和龙胆一起买COVA的栗子蛋糕给我吧,你知道我不缺什么,我只需要你的心意…夜梨。”
大哥早在二十四岁以后就开始抗糖了,别说从前最喜爱的栗子蛋糕,甜品统统都被他剔除了食谱。
“刚才说的事”是什么,机密到连他都听不得吗?
即便灰谷兰不在面前,两人只停留再言语上的交流都让灰谷龙胆难以插入。
什么啊,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
…
上村绘里担任起月城夜梨和稀咲铁太的传话筒,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她将有关稀咲铁太的信息全部输送到月城夜梨的邮箱中。
不加掩饰地向她示好。
结合松野千冬和橘直人查到的相关,把所有数据平面展开,月城夜梨觉察其中的蹊跷。
稀咲铁太集钱的速度超出了她预计时间的百分之十五,有一笔凭空出现的资金填补上这一缺漏。
他很有可能,是挪用了梵天的款项。
但月城夜梨口说无凭,这些证据也不足以定稀咲铁太的罪。更重要的是,如果把这些拿出来,月城夜梨相信她一定会比稀咲铁太更早被抓起来拷问。
所以月城夜梨需要借一个身份,近日追着稀咲铁太不放的灰谷兰是最佳人选。
而且灰谷兰做事不需要任何目的,若是奔着这点月城夜梨也可以找半间修二。而半间修二虽给她透露了稀咲铁太的行踪,可顶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是稀咲铁太自身除外,最不希望稀咲铁太死去的那个人。
月城夜梨不明白半间修二对稀咲铁太怀抱着怎样的情感,这些矛盾的举措让她感到不解。
“夜梨不用去猜半间的想法,他本就不正常。”灰谷兰随口贬低着同事,打开装着甜点的纸盒。
一小块栗子蛋糕躺在盘中。
三人围着它坐,郑重得像是在开珠宝鉴赏会。
灰谷龙胆看见大哥的视线在上面顿了一下,须臾之间就先知了结果。他还想着提醒月城夜梨。
没注意到灰谷兰小动作的月城夜梨坦然张口,“这不是COVA的栗子蛋糕,涉谷和银座的那两家店都在三年前倒闭了。”
大哥虽良久没吃,但一照面他就认出来了。灰谷龙胆站在COVA的原址,看向月城夜梨,却还是没发现其多余的波动。
月城夜梨要做的事就赖于这一块小小的栗子蛋糕了,她都不着急吗。
灰谷龙胆:“大哥…”
“这家店很难买呢,COVA倒闭后它就成了最火热的代替品…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灰谷兰把蛋糕推向月城夜梨。
这正是灰谷龙胆想说的,他看着月城夜梨费了不少功夫,到了灰谷兰面前却只用一句话概括。
“来尝尝吧,夜梨。”灰谷兰又将银制餐叉递给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自不会拒绝,看起来灰谷兰没有因她没买到一比一正确的甜点而终止合作。
看着月城夜梨平整地切割蛋糕,分成小块送入口中,灰谷兰不紧不慢地用手背撑着下巴,唇边笑意浅漾。
他怎么会不知道月城夜梨做了什么,他无时无刻都关注着对方……
灰谷兰太爱这种滋味了,月城夜梨将所有身心都投入于他,即便只是买块栗子蛋糕的小事。
他撒谎了。稀咲铁太早成了碍眼的存在,灰谷兰怎么不会想除掉他呢。
妄图抢他东西的人,没有教训是记不住错误的。
月城夜梨拿到灰谷兰收集的资料,与之达成了共识。
店门铃铛清响,冷风袭入门缝。灰谷兰走在了前面,张开些大衣外套为月城夜梨遮挡。
月城夜梨看见灰谷兰纯黑的外套上粘了星点,转眼化为水珠洇入衣料。
下雪了。
月城夜梨的视线定格在灰谷兰的手心,上面有一道蜈蚣样狰狞的疤痕,像是洁白花瓣劈开竖焦迹。
手指往里蜷缩了下,灰谷兰说,“很难看吧……毕竟就我一个人,被偷袭也在所难免…”
掌心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尚未完全结痂的疤痕发痒,只要收紧就可以捉住落入的指尖。
灰谷兰抑制住了,他只是将头放得更低了些。双眸微眯,注视着女人垂下的眼睫。
而月城夜梨很快就抬起了头,灰谷兰措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只听她澹然道:“不会留疤。”
灰谷兰紫罗兰色的眼瞳怔大,瞬即哑然失笑。
以手握拳靠在嘴边,灰谷兰笑得弯腰。齐整的发型散乱下来,冲淡了条框感,像是个只会纠结第二天穿什么的纯真学生。
月城夜梨闻见他身上最开始的冷感薄荷逐渐走向不知名的甜香,她稍微靠近了些。挡住风的同时,月城夜梨仍在思索。
…是香草还是鸢尾花。
干燥的吻却忽落在眼角。
青年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脸颊,喉结滚动,“你说的,应该由下属来保护上司。”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呢,夜梨?”
更近了,眼底翻起波澜。
温吉中不免有把两个职责相类的本部干部拿来比较,成为枯燥文书部门的私下热谈,他们支持的理由各不相同。
同事叽叽喳喳要月城夜梨来抉择,当时没见过三途的月城夜梨还在被灰谷兰的车技折磨,开口投了三途一票。
现在再让月城夜梨选择,她确实更喜欢灰谷兰的脸…三途春千夜过分纤长的睫毛总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
而在当下,月城夜梨察觉到一种她曾经试图去捉摸的感受。
轻雪落在他黑紫相交的发丝上。
没有花洒湿热的滴水,相触的唇瓣不再有任何阻碍,原本地贴在一块。
渐深,柔软的温度传递交融。
“唔,果然还是仿制品…太甜了。”
月城夜梨微咬下唇,没有相应的齿痕,却吮到他人的气息。一时不察,被含住了话音。
鸢尾的香气愈发浓厚,连同絮雪都染上浅粉。
在空气告罄的前一刻,灰谷兰放开了月城夜梨,想要把她嵌进身体般紧搂着。
下巴扣住女人纤瘦的肩膀,灰谷兰胸腔闷震,听得月城夜梨耳廓发麻。
他说。
“留在我身边吧夜梨,你想成为干部…我会帮你的。”
方才伪装出来的绅士面貌已然逾期,月城夜梨踮着脚来支撑他秧苗助长的抱法。
视线却越过他,落在对街半开的车窗上,缝隙中隐隐窥得冰棱般冷意泛然的蓝瞳。
隔着偶然的车影两相对峙,不曾偏移半寸。火光刹亮,警官先生点燃支烟。
耳边传来青年的喃语,“你想杀掉稀咲,我也会帮你。”
张口夺人性命,对他来说却只是用来煽惑玩伴留下的糖果。
分明肌肤温热,皮囊之下却不知流淌
着怎样泥淖般的血液。
第四十六章 好奇怎么治
给苹果汁插上吸管,月城夜梨叼着杯口先把液面喝低些,正做着努力,眼前的光被挡住了。
来者不说话,只默默将自附赠的那一份苹果汁推给她。
月城夜梨看都没看它一眼,自顾拿吸管搅着面前的饮品,逆时针的漩涡中,她开口说道:“在车上抽烟所产生的有害物质会比正常情况高出几十倍。”
“刚点就掐了。”松田阵平知道她在说哪次。这也是他第一回 控制不住烦躁的心情,想要借助外物加以排解。
他不会看错的,即使只有一个背影。
“那个人,是你的上司吗?”松田阵平吐出句废话,又找补,“你们在交往?”
该死的,又是句废话、
当时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呢,全程围观别人亲昵实在太怪了。
要说的不是这个…但就是如此巧合,松田阵平查到了新东西还没来得及和萩原研二共享,就连二赶三来给月城夜梨。
但是偏偏就撞到了这一幕,如此一来就从插手事业变成插手恋情了。
脑袋里本没这根筋的松田阵平之前有被萩原研二科普过,他现在的行为就像那,叫什么来着…反正是泡沫剧里常出现的角色。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让月城夜梨知道,她的上司、现在的恋人,极有可能于不法分子有关。
说什么恋人、交往对象的…一定是那个不怀好意的老男人骗了月城,这根本不算是什么正式的关系。
“总之,你先看这个。”松田阵平递过来一个信封。
信没封口,里面只有两张照片。
东京的警察还是挺有本事的,还是说…这些是有人特意放给他们的呢?
一张是在警察那露过面已被标为重点分子的上村绘里,她与稀咲铁太在同一画面中,距离不算近。
另一张是灰谷兰和稀咲铁太交流的画面,他拦在稀咲铁太身前,不知说了什么,让稀咲铁太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难堪。
如果只有这两张照片,说是巧合实则也不过分,但他们顺藤摸瓜查到稀咲铁太之前搞诈骗的光辉事迹。虽被诈骗的都不承认此事,但也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两件事一结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好像已经闻到了嫌犯的味道。
在这之后松田阵平又得到灰谷兰和稀咲铁太的照片。要知道,他可眼熟月城夜梨这个模样欠揍的上司了。
至于月城夜梨发来的那段录音,为了不影响到月城夜梨,他们以匿名的方式共享给了正在追查上村绘里的降谷零与诸伏景光。
那女人的身份不光同炸弹犯相关这么简显,而和她有直接或间接接触的人当然也被列为关注对象。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降谷零对上村绘里给的工牌胸针反应强烈的几天后,上村绘里就上了通缉令。
松田阵平解释了一堆,却见月城夜梨轻闲喝着果汁,听他停了话才放下吸管,平静地望过来,“不是上司了,前上司。没有交往。”
很认真地回答了松田阵平的问题。
看上去还真是完全没受到影响啊…松田阵平被她的话给搞得有些晕头。
这两者没有什么因果联系吧。
“没有交往你们还、”
松田阵平自认为不是个迂腐守旧的人,但围观友人接吻后再在当事人面前复述,这种事情还是挺超前的。
半晌嗫嚅出一个字,“亲…”
“客人小心烫。”他说出口的话被服务生盖过,“祝您用餐愉快。”
月城夜梨把尖筷子戳入热气腾腾的鳗鱼饭中。
知晓月城夜梨食不言的习惯,松田阵平捂住同事打来的响个不停的电话。
还是选择用他一贯熟悉语调,拉下墨镜恶狠狠地说:“不是上司也不在交往,那就最好了,理这家伙远点知道吗?”
闻言,月城夜梨抬起头,伸出手替他把墨镜移了回去。
她知道这是萩原研二说的,松田阵平的关心。
松田阵平往后一缩,虽然已经被月城夜梨“得手”了,他还是欲盖弥彰地又推了把。
顶着周围其他食客惊怕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去。
月城夜梨目送他离开,眼中含着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意。
看来那份音频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希望东京警察再有用些,早日让上村绘里吃上公家饭。
暗处的窥视愈发接近了,月城夜梨和上村绘里师出同门,方向偶合也在情理之中。
但对方凝瞩不转的注视像是能透过皮肉照射骨骼经络的机械,有点恶心。
灯光又暗。
这次的高个子有眼色多了,即时落座把光线还回来。
推过来一杯苹果汁。
月城夜梨:“……”
松田阵平是在这吃了不知道几天鳗鱼饭才撞上的她,这位是觉得她会相信什么巧合的话术吗。
“月城小姐,真巧啊,方便拼个桌吗?”降谷零扬起灿烂的笑容。
先落座后询问的顺序是不是搞反了。
“那份录音是你给松田的吧。”降谷零先发制人,借此观测月城夜梨的微表情,然而后者眉毛都没动一下。
降谷零反复比对音轨,根据背景的杂音将地点缩小再缩小,最后锁定在那天他追上月城夜梨的小巷处。
在录音中和上村绘里对话的人是谁,那个精英长相的眼镜男吗?恰巧的是,月城夜梨和那个男人也有联系……
“月城小姐是恰巧听见的吗?就像我今天恰巧在这里遇见你一样。”
侦探的好奇心都这么强吗。
月城夜梨面无表情塞进一口饭,余光瞥到了过道的客人。
中年男子脑袋上的数字好像错乱一样地不停闪动着。
仔细看来,他的步伐虚浮,帽檐下的面色苍白,冷汗滑落。
月城夜梨放下筷子,“侦探先生。”
降谷零停止了思索,只见月城夜梨握拳的手在桌上轻扣两下,随后拇指偏移。
他莫名其妙接受到了月城夜梨的信号。
视线刚转到过道男子身上,后者就掏出怀中亮白的匕首向另一位客人扑去,鸭舌帽掉落露出他狰狞的脸。
亏得警校第一身手敏捷,按着椅背就翻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尖刃。
周围人像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竟没人上前,刀刃陷进降谷零的手掌。
这人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力气大得可怕,但也并非没有对策。
就在降谷零忍痛进行下一步时,一只手臂越过他的肩膀指向男子,手下力道忽地一松,降谷零抬腿将他踹飞到墙壁上。
电光火石之间,危机解除。两人的默契像是磨合了数千遍才得到的结果。
降谷零怔愣看着女人手中的筷子,月城夜梨刚才就是用一只尖头竹筷又稳又准地指向那人的眼珠,才叫他条件反射的瑟缩。
“侦探先生。”月城夜梨指了指降谷零还在滴血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体质。”
拢共也就见过两次面,居然每次都撞上了案件。如果松田阵平在这,他一定会说。
“很适合当警察的能力。”月城夜梨评价道。
降谷零总觉得这口吻与他某位卷毛友人很相似。不过要是松田阵平,他会是拽着脸,语气嘲讽又不承认自己在关心的别扭态度。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人的氛围倒是比方才顺畅多了。
见着月城夜梨看着自己的伤口,降谷零试探着把绷带给她。
“可以麻烦月城小姐帮忙吗。”
…降谷零好像摸清了一点点,与月城夜梨相处的方式。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月城夜梨绑得很好。
她经常受伤吗,还是说…她身边有
人经常受伤。
只要在月城夜梨身边,降谷零就无法停止对有关她的谜团的探索欲。
包括,月城夜梨刚才为什么要出手帮他。
“松田,你是跟着松田来的。”月城夜梨满意地看她的杰作,纱布缠绕的齐整。
“你提醒我了,松田警官知情却隐瞒不报…”降谷零在心中对松田阵平道歉,继续说下去,“如果警视厅里传出些风言风语。”
月城夜梨端详完自己的作品,把装好药物的袋子递给他,神色平淡,“不管你和警视厅的警察是什么关系,和松田又是什么关系,都在刚才一并还清了。”
她将降谷零的语句还回去,“如果松田因此受到任何影响,是你亏负。可是、我不喜欢欠别人,同样也不喜欢别人欠我。”
女人朦朦的双眼清锐起来,如风刮的冷彻席卷。
后面的主语更是直接换成了“我”,这是把松田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吗。
他没想到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月城夜梨会对松田阵平如此看重。降谷零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更后悔的是没有离得更近一些,没听全方才松田阵平和月城夜梨的谈话。
“那里面,不只是有月城小百合留下的信件吧。”月城夜梨猜测侦探的目的,他首次找上门的情景,“我可以帮你解开,在…之后。”
等到稀咲铁太下台,月城夜梨自是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成为干部面见佐野万次郎。
这段时间,月城夜梨希望好奇心旺盛的侦探可以安分一些。
降谷零:“什…”
音落,月城夜梨径自离开。
降谷零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没有再追上去。收缩了下五指成拳,按到伤口才吃痛放开,却见绷带泛出的血液沾在指尖。
坐回长椅,降谷零又一圈圈解开绷带,将它们丢入垃圾桶。
第四十七章 夹肉饼怎么治
像是久旱逢甘霖,灰谷兰最近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与之相比,眼下青黑愈加沉重的九井一周身气压低得像是多说几句话就能挤出雨水来。
“别在我眼前晃悠了行吗灰谷兰。”九井一头疼地按住额角。
那家伙沉迷于和月城夜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咬到对方一嘴毛就兴奋起来。
说起来月城夜梨现下还在黑川伊佐那旗下吧……
“什么,你说这个吗”灰谷兰弯起唇瓣,点了点上面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横痕,“呀,是夜梨不小心的啦~”
九井一:“……”到底是谁问他了?
躺在沙发上的乾青宗睁开眼睛,淡淡瞥向灰谷兰,“你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吧?”
“嗯哼。”灰谷兰夸张地称赞乾青宗,“不愧是‘灵嗅的猎犬’,果然要比你的主人要敏锐多呢~”
“你是来找架吵的…?”九井一没工夫和灰谷兰插科打诨。
灰谷兰摇摇手指表示否定,按住九井一翻阅的文件,浅笑道:“实际上,说不定我能够为你解决现在的问题。比如有关于…那个内鬼是谁。”
他怎么会、
九井一藏住眼中划过的讶异,作为干部听闻风声也正常,九井一本就没想着瞒住谁。但灰谷兰一向不管梵天的事宜,这次第一个发现的居然是他。
“你想要什么?”九井一放开文件,灰谷兰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开玩笑。
从旁观者成为参与者,灰谷兰一定是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才会这样做。
然而灰谷兰却依旧摇了摇手指,故作亲密地说:“可可君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不允许有老鼠沾染梵天而已。”
言罢,灰谷兰看向门口。
鼓掌声由远及近,来者却不是灰谷兰计划中的人。
稀咲铁太笑脸吟吟,充满赞同的眼神投向灰谷兰,“君子所见略同,兰。”
灰谷兰眸光一闪,垂眼匿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稀咲?”
“哦呀。”稀咲铁太轻叹道,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意有所指,“兰这是在审问我吗,看了什么不入流的证据就给我定下死罪…那可太冤枉了。”
九井一眯了眯眼,怎么这两人又对上了。不过他没想掺和,只要能抓出胆敢在他眼皮底下窃金的小偷,这都无所谓。
走近了,灰谷兰对稀咲铁太低声道:“你对夜梨做了什么?”
后者扶了把眼镜,嘴角翘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同伴。为什么不觉得是…你的夜梨转而同我合作了呢?”
随即掠开灰谷兰,和九井一对上眼,“由我来说明情况吧可可。”
…
……
稀咲铁太主动找到了月城夜梨,通过上村绘里。
“你对梵天没有什么耿耿忠心,月城小姐。”稀咲铁太一改先前的态度,又装出初见时的斯文模样。
月城夜梨不语,她看向尽头宽大帽檐遮住容颜的女人,虽看不到样貌,但她能确定那是上村绘里。
“…那么何不与我合作呢?”稀咲铁太说完,发现月城夜梨的视线压根没在自己这,不由得带了点硬声,“月城小姐——?”
他说他可以帮月城夜梨将干部的位置空出个缺。至于锁定了谁,稀咲铁太只笑而不语。
月城夜梨盯着宽帽檐的女人,对稀咲铁太点了脑袋。
稀咲铁太得到满意的回答,“月城小姐是个聪明人。”
要不是上村绘里告知,他隐有察觉也没充足准备来应对灰谷兰和月城夜梨的联手发难。
虽不知灰谷兰掌握了哪些东西,但他是梵天里让稀咲铁太忌惮的成员之一。
而灰谷兰一但发话,就算证据不全,九井一也会把怀疑打到他身上。
稀咲铁太要确保万无一失。
“别这副表情啊。”上村绘里推过来一杯热可可,撑着下巴歪头看月城夜梨,“你喜欢这个不是吗,边喝边聊也可以。”
这是酒吧,不知道上村绘里哪变出来的热可可。月城夜梨拿茶匙搅着可可,目光沉静。
其实,真的应下和稀咲铁太合作也是一种方法。
只要最后她能坐上干部的位置,谁被拉下马都一样。
“那些照片是你放出来的?”
上村绘里认下,“是哦。”她脸上带着浅笑。“分散警察的注意力…毕竟、和他们做邻居很不舒服吧。”
话里话外都在关心月城夜梨,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不问问我为什么保稀咲吗?”上村绘里看着对面女人依旧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液面,主动开口。
却见月城夜梨端起陶瓷杯,小尝一口热可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微抿了下唇,“你本就没想帮我。”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AX205-001。”上村绘里压下眼睑,别的都行,她不能容忍月城夜梨对自己的误解,“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对立面。”
她的声音略抬高些。
“只有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上村绘里俯身压下,探手意触碰月城夜梨,“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站到最顶端。”
月城夜梨一把打开她的手。
那杯上村绘里调制的热可可只被尝了一口,摇晃出一滴深色,随后逐渐冷透,倒映出女人独自一人的身形。
医生对这件事并不感冒,他好像很有自信自己在月城夜梨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但上村绘里仔细一想,医生是把自己也排除在外了,认为没人能真正左右月城夜梨的心。
他还举例了先前月城夜梨交往过的人,又开始显摆自己与月城夜梨之间相互陪伴的时间之久、之长,听得上村绘里笑容僵硬。
在这方面,上村绘里还是和医生持同一看法的。从刚才月城夜梨一动不动的淡然神色中,上村绘里并不认为那个梵天的干部能让月城夜梨露出什么激烈情绪。
若不是有更好的人选,就算把那个姓灰谷的干部杀死以换上位,月城夜梨怕也不会多眨动哪怕一下眼睛吧。
可不是披着姓名就能成为普通的“月城夜梨”,这孩子是整个研究所存在的意义,也是他们亲手制造的——AX205-001。
她不会被任何人所桎梏,也不会有哪种感情能影响。
*
“既然如此…也该让我能说上几句吧。”
高大粗犷的身躯几乎遮挡了整个大门,男人的影子笼罩住稀咲铁太,他脸上首次出现称得上惊愕失色的表情。
还不等稀咲铁太借用扶眼镜的动作缓解,望月莞尔的视线甚至没多在他身上停留半秒,对着九井一一字一句道:“我愿意接受梵天的调查、”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稀咲铁太,鼻子里哼声,少见地笑起来,但其中的挑衅谁都能看出来。
“和稀咲大人一起。”
九井一马上就拍定,“如此也算公平,清者自清。”
说完后又扭过头挑起一只眉,“至于你们俩的事务,会在调查结束之前分托给其他人。”
九井一的烦恼暂告一段落,灰谷兰拉着月城夜梨的手腕一言不发离开现场。
经过稀咲铁太时,青年阴冷的眼神一直钉在女人的侧脸,再到后脑勺,直至消失。
…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拉拢阿饼的?”
月城夜梨扭了扭手腕,“稀咲铁太约我见面后。”
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谁最适合当他的替死鬼,只不过就是替死鬼还需要确凿的证据,这就让灰谷兰成为吸引稀咲铁太的诱饵,继而完成计划。
不过望月莞尔干脆地拖着稀咲铁太下水,这并不在计划之内,但总归有益无害。
月城夜梨的坦然自若像是灰谷兰在无理取闹。
稀咲还单独约她见过面?也是…不然怎么会扯到阿饼身上。
那会是在多久以前,一天?三天?一周?灰谷兰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发过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当时只以为月城夜梨还在完善规划……
青年深呼吸,修剪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
“还有什么事吗,我该去领命了。”月城夜梨习惯性地略微偏头表示疑惑,没有马上得到灰谷兰的回复,她又非常礼貌地补上敬称,“灰谷大人。”
“夜梨……”被尊称大人的干部又粘上来,像藤蔓一样缠住月城夜梨的脖颈,双腿也前进些许,夹住她纤细的小腿。
月城夜梨觉得自己像是快餐汉堡里被夹在中间的肉饼。
“……”又怎么了。
越来越搞不懂灰谷兰了。
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灰谷兰没和稀咲铁太撕破脸皮,可以延续他的友好同事情。
“你不能这样。”
两颗心脏分明只间隔两层胸膛,连同跳动的频率也可以慢慢相符。
但是为什么,没有那天绯红的温度了。
灰谷兰仿若置身于冬雪中,抱着一座冰雕,无用地祈求它回应。
像是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或者说…从来就没出发过,月城夜梨只是站在原地,漠然看着他的独舞。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的嗓音闷闷的,胡乱在女人的侧颈蹭。
寻着月城夜梨的唇在脸颊上错下两个吻。
微凉的手却盖住他的脸,像是在驱赶一只黏人的小狗。灰谷兰听见月城夜梨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
“灰谷大人。”
这般轻的,像是雪落般的声息,在灰谷兰耳中却如晨钟暮鼓。
第四十八章 分道扬镳怎么治
隔壁的新邻居又回来了,这次的门牌换为了真实的姓氏。
医生放下仪器,让月城夜梨看屏幕上他整理出来的住所。他倒是和羽宫一虎同一战线,认为月城夜梨既然还没被发现,就该离那警察远远的。
不仅是警察,月城夜梨该离梵天、东京…甚至于日本都远远的。
月城夜梨:“……”无视。
对于此事,同为警察的橘直人不予置喙,他还敢当着诸伏景光的面来月城夜梨的居所。
彼时诸伏景光和月城夜梨正在品尝失败品的栗子蛋糕。
月城夜梨塞下去又苦又甜味道难以言喻的栗子蛋糕,面不改色道:“和店里卖的不太一样。”
诸伏景光本只是上门送歉礼,他的探查任务是关乎于自身的事。可被月城夜梨看出目的并还积极配合,这就让他产生出一种微妙的背叛感。
又站在那条小河面前,现下是枯叶都流走的后季,水面平静荡起微波。
和佐佐木小姐再度一同凝望着河流,说些宽慰的话语让女人碎默的眼眸为此而提起些精神。
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抱着自己都不太觉察的,这一闪而过的期待。
“第一次能够做出这样的造型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诸伏景光盲夸,事实确实如此。栗子蛋糕的外表精致,泛着浅香。
尝下口出自佐佐木小姐之手的蛋糕。
大脑空白了两秒,艰难地咽下去。
等一下,这是什么……?
颤动的眼珠慢腾腾转向月城夜梨端着的那块,已经被她三下五除二吃掉了大块。
烘焙这方面他没多涉及,诸伏景光开始思考,从一个整块切下来的分块会不会有一方天堂一方地狱的情况。
直到边上的橘直人咳嗽了起来,露出一个抽动的笑容,将矿泉水一下灌了半瓶才开口,“我有事和你谈……”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了,他不是那个例外。
听懂佐佐木小姐来访的友人言下之意,诸伏景光颔首,指着缺了口的蛋糕问,“这个我可以带走吗,佐佐木小姐?”
虽佐佐木小姐那位眼神正直的黑发青年朋友没有说话,但诸伏景光还是接受到对方的惊愕。
随着门落的声响,橘直人把带来的纸质资料往桌上一摊。
夹着一寸入学照的大致信息滑到月城夜梨面前。
警校生的浅蓝色衬衫映衬着肆意青年,半长的黑发落在颊旁也不显阴柔,他对镜头勾唇一笑,风流的柳叶眼微眯。
月城夜梨:“萩原。”
看图识人的被动又触发了,正常情况不应该问为什么吗。
橘直人闭了下眼,应和道:“对,萩原研二。”
看月城夜梨一目十行翻着他这些天调查的“萩原研二生平”,橘直人又闭了下眼,还是让他主动来说吧。
萩原研二——二十二岁,半年前于警视厅警察学校培训毕业……
不论从家庭背景还是生活经历来看,萩原研二都毫无泄露,就是一个具备正规资格证的普通警察。
“他最近没有和你联络吧。”橘直人问月城夜梨。
得到后者的点头。
月城夜梨正在看萩原研二的获奖情况,大多数都是在警校时期的奖赏,就没有下过前三。从这些齐刷刷的奖项中,月城夜梨好像看见警校生的意气风发。
背景音乐是橘直人凝重的推测,“他也许知道了你的身份…”
月城夜梨眸光一顿,看向橘直人,“……?”
萩原研二平时看着礼貌又风趣,对每个人都很关心,至少橘直人认识的同僚里没有一个对他有一丝负面评价的。
但那天萩原研二就坐在橘直人的对面,端着笑脸就说要加入他们,不然就把他联通梵天成员的事捅出去。
这小子喊着橘前辈,礼数一点没落下,张口又给橘直人身上泼脏水。
[虽然不知道橘前辈在筹划些什么,不过、在梵天和组织犯罪对策部中来回转…捞了不少资金吧?现在还打着对付梵天的旗号企图脱身,这可就好笑了。]
被人以温柔耐心夸赞的后辈骤然露出完全相反的面目,饶是橘直人也没能及时反应。
橘直人整理出后辈能查到的所有资料,怎么找都找不出他要加入自己这个“疑似犯罪”小组的站得住脚的理由。
萩原研二的家中的汽车修理厂在他上警校前就倒闭了,但这也没有让萩原家变得拮据。
而每天走在钢丝线上的**处理班收入也很可观,维持日常消费完全不成问题。
如果说是心性如此,就更不可能了…小到大没什么变故的萩原研二会突然变成反社会分子?
所以、
“萩原怕是将矛头对准了、”橘直人沾了水的
手在桌面上画出一个无色的箭头,直指月城夜梨,“你。”
萩原研二怕不是想伪装叛变,潜入他们之间,再将货真价实的梵天成员月城夜梨一举抓获。
作为刑警,橘直人很欣赏他有如此胆魄,但现在的状况确实由不得自己用前后辈的眼光来嘉许萩原研二。
“能准确指出梵天,还借此来威胁我,他一定有实质性的证明。”
谈到“梵天”,便只有那一次了…所以,萩原研二是在那时候就听见了吗。
橘直人以为月城夜梨在回忆过往是否有在萩原研二面前露陷,但抬起眼,却见女人单薄的浅色唇角微动,竟显出半分笑意。
“月城…?”
墨色的瞳仁犹如孤月悬挂的夜空,纱制的微光萦萦,深不见底无心无绪的空疏内里仿若盈充饱满。
即便只是虚透的莹色,也是天地翻覆。
月城夜梨给出了方案,“拒绝他。”
萩原研二手上绝对没有能通过审批得到拘捕证或逮捕证的凭据。
橘直人说的口干舌燥,只得到一个指令。
若是羽宫一虎在场,定又要嘲讽起月城夜梨的高高在上。
平常的橘直人不会多加口舌,但随着门中的日期越发接近,没有推进的预想似乎一步步走向梦中的未来。
橘直人总是做梦,梦见姐姐的前男友花垣武道是个超能力者,他们利用花垣武道时空穿越的能力比对时间线,想要救下姐姐橘日向。
而一个又一个的时间线中,橘日向都会为各种原因被卷入梵天的斗争,并因此而死。
高空坠落、溺水、火灾…还有昨晚惊醒,那场惨烈无比的车祸。
姐姐柔软纤细的身体被一根钢筋穿透钉死在车座上,随后车辆爆炸。
起先还以为只是不祥的梦境,松野千冬却找上了他。他们建立起二人小组,各怀心思的意图推翻梵天。
两人的相处更多时候是橘直人来指挥,松野千冬赋予行动的模式。
每一任使用者都会发出赞誉,松野千冬是一杆非常优秀的猎枪。
橘直人在思绪动荡的时刻难免对比起来,与松野千冬同为他的合作者、也同样在梵天的月城夜梨。
“我需要理由。”橘直人颤抖地吐气,他不能走错任何一步。
“你终归是梵天的人,我不能够完全信任你——!”
话一出口,橘直人抬了抬手,停了下还是没多动作,他收回不了这句话,即便他在说出口后就意识到了错误。
他太过心急了,但就像松野千冬所说的那样,时间不等人。
橘直人将补救的话语咽回去,把他们之间本就不坚固的友好假象撕开,“月城…我认为你明白这一点。”
所以,只要月城夜梨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橘直人会像她说的那样去回绝萩原研二,保证这样做之后自己不会因和犯罪组织纠缠而被革职。
“把袖口卷上去一些,橘警官。”月城夜梨抽出衬衫口袋夹着的按动笔。
橘直人看着月城夜梨在他的手腕处飞快地写着什么,解释也连同规矩的笔画一起到来,“接下来的一周内,派人监控这几个地方,稀咲会出现。”
笔尖陷入肌肤,一阵痒意袭然,脉搏跳动。
没等橘直人多言,月城夜梨“咔哒”一声收回笔头。
“俘虏、击杀…你们想怎么办都可以。萩原那边,如果你选择答应他,也可以。”
以萩原研二的机敏,一定会在那以后立刻发现她早脱离了,为她而加入橘直人队伍的萩原研二还会留下吗。
这道理就像是没有佐野万次郎存在的梵天。
橘直人的眉间压出褶皱,抱着近乎能算侥幸的、一种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心理,问道:“什么意思?”
“我原本认为,交付信任不是我们同盟的前提。”月城夜梨张开手,抹去桌面上的水迹,“橘警官在这段时间里提供的东西…用这个就足够相抵了吧。”
“接下来我还要在这所公寓居住,橘警官记得告知松野和羽宫。”月城夜梨屈指敲敲桌子,“别再在这出现。”
“……我的意思是,我要退出。”
再怎么愚钝的人都听懂了。
随着门响,装满食物的塑料袋落地。
龙宫寺坚把月城夜梨的话一字不差落入耳中,“月城小姐…你在和橘说什么?”
月城夜梨看了他一眼,龙宫寺坚全副武装的头部看不见他的脸。
“再附赠一个消息,杀死佐野艾玛的凶手半间修二也会随同。”
档案上标注已去世的龙宫寺坚还活着,他体会不到佐野艾玛有多痛苦,这是如何想象都无法比拟的晦暗。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在这间小小的公寓活动,在做家务时也从未想起坠崖之前的事。就像橘直人对他保证的,龙宫寺坚能在一切结束后重回正常人的生活。
那些痛楚彻骨的雨水倒流,从伤痕累累的体内退出。
可是…落地的雨珠、真的能够顺着下坠的轨迹重回天际吗。
是要依旧留在这里,为夜出归来的,龙宫寺坚那生活技能堪忧的恩人小姐调制一杯热可可、
还是摘去遮掩容貌的面罩,为他尚未宣之于口的错位恋人,射出仅此一发名为复生幽灵的子弹,再无回头路。
…
几天前又搬出去一户,入夜的凶宅公寓安静得像是独自开辟出一方空间。
往日这时候,厨房会响起热油滋滋、或是蒸汽顶起锅盖的碰撞声。
月城夜梨蹲下身翻了翻那一大袋子出自超市的商品,蔬菜和肉类一应俱全。
一直翻到了底,月城夜梨沉默了两秒,又把袋子系上。
橘直人只叉了一口三角蛋糕被月城夜梨复原回去,同剩余一半的栗子蛋糕贴在一起,再打开一条速溶咖啡倒入杯子,热水冲泡。
又解决一顿。
接手稀咲铁太遗留的任务后,月城夜梨在发生过命案的咖啡店守株待兔。
金发服务生这次不是服务生了,他身着常服,坐到月城夜梨的对面。
店面萧瑟,街边停留的路人在被同行拉住,附耳低语,随后绕着路匆匆离开。
掀开帘子露出脸的店长疲态显然,“原来这位小姐等的是安室君啊。”
降谷零:“店长…”
月城夜梨:“店长,热美式一杯、”
“我来吧店长,辞职以后我也没有疏于练习,还有些怀念店里的机器呢。”趁着月城夜梨还没报起一串串的菜名,降谷零打断她。
店长却摇头拒绝,笑道:“真是温柔啊安室君,但我还没有老到连咖啡都做不好。”
降谷零只得作罢,他看向月城夜梨,不明白她哪来的自信来自己辞职的店里等。
“继续上次的事。”月城夜梨没等降谷零反应,“我想月城小百合留下的装置不算小,大概还是固定的、你们把它取下来了吗?”
直切直入得叫降谷零也把方才无用的疑惑抛掷脑后。
研究员月城小百合自福利院失火已失踪十数年,目前生死不明。
只有她有权限能瞒着研究所制造物什又埋入研究所的墙壁中,技术部破解了她的暗号,打开了墙壁。
按着月城小百合的习惯,不用正确的密码打开,有百分之八十几的概率会启动自毁。
突如其来大火吞噬了一切,地下室也被殃及,通道有一层塌陷的地板堵住。
加固过后仍有二次坍塌的可能。
月城夜梨扶住石块,顺着降谷零的手电筒来到一堵墙面前。
第四十九章 和侦探一起怎么治
手电筒的圆柱光束中飘着鳞灰,一人高的装置嵌在墙体里。
月城夜梨摸着浅浅的刻痕,“展信如晤,致亲爱的女儿”。
侦探先生说的月城小百合留给女儿的信件实际上不能用寻常意义上一封的量词,这一整个装置都是“信”。
正当降谷零以为月城夜梨有所发现时,却见月城夜梨转头突然道:“就这么想当警察吗?”
降谷零呼
吸一提,好在环境灰暗,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编外人员不需要做到这份上。”月城夜梨敲了敲装置旁的支撑,柱子中间的裂缝已岌岌可危,“会死掉的。”
“没准我是为了丰厚的奖金呢。”降谷零松了口气。
看着月城夜梨因“丰厚的赏金”而骤然犀利的眼神,降谷零忍不住笑起来。
清澈而爽朗的笑声仿佛能瞬间驱散周遭所有的阴霾与沉闷。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降谷零最后弯了下唇角,灰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像是遥远天际柔和温存的星碎。
移开视线,月城夜梨拿起她打包的热美式,咬住吸管。
但空空的杯内只有气体,“嗞嗞”声在通道里荡了两下。
真是热爱救人的编外警察…
把装置摸了个遍,敲了个遍,还附耳听了个遍。
怎么都不像是有自毁装置的样子。
“我需要道具。”月城夜梨知道该怎么办了。
指尖又轻轻扫过那一行刻字。
…
十几年前的记录还没现在条理清晰,当年大火席卷了整个福利院,名册被烧毁,存活下来的孩子被分配到各个还尚有余位的福利院里。
除了对接的负责人以外没有其他能确定身份的信息,而那时还没暴露出福利院地下室即为无名组织研究的基地,更别说全国各地的追踪几个孤儿了。
而在警方循着时间线找到此处废墟,牵扯出大友物产株式会社和日裔慈善家合作的背后阴谋前,始作俑者早就分崩离析,作鸟兽散。
好在对接月城夜梨的负责人虽年事已高,但仍还活着。
降谷零去拜访了这位副院长。
头发花白双眼浑浊的女性听到了“月城夜梨”这个名字后,交叠在拐杖头的双手动了下。
在老院长的娓娓道来中,降谷零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皮肤无血色,拥有一双大眼睛却黑沉得瘆人的小女孩。
为了让夜梨尽快融入福利院,老院长叫了性格活泼的孩子来带领她,没过几天那孩子就跑来向老院长卸职。
老院长这才发现,夜梨根本不像是经历重大灾害,失去亲朋好友而郁郁寡欢的孩子。
她是真的不需要老院长安排的玩伴,而对多数孩子来说是唯一归处的福利院,更像是扣住她的鸟笼。
月城夜梨高中毕业后和普通人一样,找了几份工作。不过以她的学历,能在港口商会工作确实有些显目。
但在翻看了那些厚厚的文件后,降谷零只剩下惋惜。若是月城夜梨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她的才能绝不会被浪费。
空间狭窄,浅淡的果香令思绪慢慢发散。
降谷零凝视着在装置上不断摸索的那只手,月城夜梨看上去很谨慎…但是,她要一把锤子干什么?
月城夜梨的履历无一不表明着她是个普通人,可她到底对月城小百合参与人体实验研究知道多少,没有人可以证明。
所以,这个装置里的资料还不能让月城夜梨看见。
要在打开的一瞬间…
“砰——!”
降谷零:“?!”
看见月城夜梨高举起工具锤时,就算不太相信,降谷零还是一下子想到她接下来会做的,抬起手就要阻止。
但身体仿若不受控制,慢了一拍,只得眼睁睁看着装置破碎。
以降谷零原先的速度,如此近的距离阻拦一个未经锻炼的女人轻而易举。
怎么会…?
而想象中的自毁程序并没有启动,装置看似精密的表面像张被撕破的白纸,通道寂静无声。
降谷零瞬间按捺住自己的惊愕,将手电筒移向刚被月城夜梨砸出来的洞。
装置内部甚至不足整个装置五分之一大,里面放着一本纸页泛黄的本子,从封面看不出记录的内容。
月城夜梨顺着光,把手伸过去,看不见背后的降谷零正五指并成掌刀,对准她的脖颈。
强劲的力道却在下劈的直线中逐渐泄开,眼前的视野摇晃光线昏暗。
降谷零扶着碎墙滑落,单膝跪下,“什么时候…”
另一边,月城夜梨施施然拿到本子,她也不着急翻开来,而是转身蹲在侦探先生的面前。
又大又黑的瞳仁比周遭的昏暗还要晦冥,同降谷零费力睁的双眼对上,稍稍歪了一下脑袋,“你很厉害。”
降谷零又闻到那阵香气,从女人身上浅浅蔓延。
是香水的缘故吗?但为何月城夜梨没被影响。不是香水的话…他也没有入口或是被……
这般想着,降谷零被截断了心路,沉入黑甜。
浅金色的脑袋敲地上“咚”一声,月城夜梨从他手中拔出手电筒,带好本子顺着原先进入的路线照去。
他们被月城小百合层出不穷的隐藏程序调得小心翼翼,即便猜想着可能也不敢用冒险的方式来验证。
而这里头不会是月城小百合留下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月城夜梨才会毫无顾忌地砸下去,不必担心里面不存在的碎纸机会突然启动。
事实也证明,装置里根本什么其他配备都没有。
月城夜梨快速翻阅着,在过程中很轻易就确认了本子的所属。
*
降谷零昏昏沉沉睁开眼,捂着疼痛的头侧,还以为自己会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是没有。
月城夜梨坐在不远处,膝上趴着翻开来的本子,手电筒被她卡在某处夹缝中作为一盏临时的小灯。
低色温的暖光为黑发增添些许温煦,苍白的侧颜也被润湿。
虚化的影子映在地面,在这片废墟之中竟显得有些冬日烤火般的温馨恬静。
用力摇了下脑袋,降谷零把这一霎出现的可笑想法甩远些。
“月城…”
不待降谷零说完,月城夜梨合上本子,取下手电筒,干脆利落地起身走向降谷零。
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把手电筒递给降谷零,“先离开吧,或许再过一会…这儿就该塌了。”
降谷零接过手电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先从地下室出去。
但一段路历经了十余年都没多变化,他并不认为月城夜梨是认真的,只把那当作其拖延的借口。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到了地上。
天色渐晚,断瓦残垣的巴洛克式建筑被笼罩在一片橙红的余晖中,树影摇晃,像是要从这遗骸中冲出来的鬼怪。
降谷零摊开手,掌心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是他头上磕出来的伤口。
“月城,你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降谷零收回手,对遥看福利院的月城夜梨开口道。
他彻底清醒了,不会再给月城夜梨第二次下药的机会。
猎人一步步靠近停滞不动的鸟雀。
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无法避免,月城夜梨能听见降谷零拉近的距离。
但她却没回头,轻轻道:“听。”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地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是天地旋了个倒转,雷声闷在土地中从下之上劈出闪电。
尘埃四起,黄雾弥漫。
不知过了去多久,周围又恢复安静。惊走的乌鸦落回树梢,俯瞰地面羽翅振颤。
降谷零挥开面前的尘土。一切都不是梦境,地下室的二次塌陷就这么猛不丁的发生在眼前。
虽然有几率,但专业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做了检测,再如何都不会在这一天崩塌。
眼前的数字缓缓归于【0】,月城夜梨眨了眨酸涩的眼。
良久没有刻意去使用能力,却反而比之前更加上手了。
月城夜梨想到那个和小夜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会和她有关吗,要怎么才能再见到她。
降谷零不虚此行,成功拿到了藏在墙壁中的线索。
即便在已经在翻看,降谷零还是想不出月城夜梨把这本日记拱手让人的理由。
全身检查下来,除了头部有擦伤外降谷零的身体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是“最佳健康”。
“真的没事吗,zero?”
身边幼驯染的关切询问让降谷零繁杂的思绪停顿了下,得到些许慰藉。
“不用担心,医生都给出答案了不是吗。”降谷零撞了撞诸伏景光的肩膀,两块结实的肌肉相碰。
诸伏景光无奈地按住他,“你还受着伤呢。”
…
“咽部轻微充血,呼吸道感染。”医生拿着化验单,眉头轻皱,“你去过什么地方?”
月城夜梨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开了些药吃了几天,没想到
还是被医生察觉到不对劲,非要抽她的血。
没得到回答,医生镜片下的眸色微深。
他很想追问再追问,知道月城夜梨的一切…还和黑川伊佐那有牵连吗?在跟那个叫灰谷的男人交往吗?昨天吃了什么?睡觉的时候有做梦吗?会想起他吗……
青筋促动的手按在靠椅的扶手上,医生俯身将月城夜梨圈在椅子里。
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女人挺翘的鼻尖,因窗隙吹来的风而透着红。
没等月城夜梨作出反应,医生立刻起身把窗合紧。
等他回过神,月城夜梨已经拿着化验单坐在沙发上,医生挨到她边上。
嗅到水梨清甜中参杂的微酸,这才像是被抚慰的犬类那般平下心来。
他多么想要回到从前平静的生活,但是……月城夜梨手中公式的化验单仿若变成了医生一贯的记录形式,为月城夜梨一人独创的排版,记录她十几年以来的身体数据。
医生把它们交了出去,象征着两人紧密相联证据成为他背叛的长铁钉,穿透他的手腕与眼珠。
“医生?”月城夜梨的手一空。
那张纸被医生夺过去,撕成碎片又团在手心,相握的手连带着手臂共同颤抖。
绝对不能让夜梨知道!医生垂着头,在浑沌的脑海中发誓。
医生:“不用看这个了。”
月城夜梨又看了几眼医生,他居然没再问更多的,让月城夜梨松了口气。
虽然说医生最近越活越回去了,和小时候一个样,但穷根究底的那一套还没回来,月城夜梨还是能接受的。
不然衡量得失,月城夜梨大概会消失一段时间来还医生一个清净,让他能恢复正常。
“上次的迷药好用吗…什么任务都需要文职人员上手了,日本最大犯罪组织人都死光了吗?”
正常多了,月城夜梨一听见医生开始喷洒毒液,瞬时放心多了。
医生还是医生啊,自我调节真不错。
月城夜梨点点头,“真不错。”
闻言,医生嘴唇动了动,向上弯曲出一点角度,但月城夜梨没有看向他,也就错过了这副诡异的小男孩姿态。
现在一想,月城夜梨加入梵天也不错,至少他能够听到月城夜梨的“请求”,能为月城夜梨做更多的事情。
不像之前的普通工作,每个月就盯着手机屏幕冒出一个“1”。
虽然月城夜梨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天平,为每一次的帮助付清了钱款,但医生却感到一种轨道通常的安心。
在月城夜梨的世界里,她把自身同边上的所有都割离开来,就像是本本放在木架上的书籍,各有位置,不会出现书页相叉的情况。
把经过他审核从药店买的药递给月城夜梨,医生习惯性地报出价格,“3500円。”
月城夜梨却看着装了药盒的塑料袋有些出神。
等到医生再往前伸了伸手,月城夜梨才去接过,“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
“啪”,药盒落在地上。
月城夜梨蹲下去要捡,但被医生抓住双肩,对上青年布满血丝的眼睛。
本该天生带着和煦的暖棕眸奔向对立端,医生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淬了雪渣般的生硬。
“朋友…?”
第五十章 六人当场对质怎么治
明确划分“同事”“上司”“路人”的界限,月城夜梨对于亲密的“恋人”“朋友”“家人”的定义是一种纯粹的蹇涩。
至少医生从没从月城夜梨的口中听到过,这些词语作为所属名词与代表她自己的定语一起出现。
若只是这样,医生不至于没控制好情绪。他会像当年看见那个因和佐野真一郎扯上关系而步步上位最后站在夜梨身边的男人,或是现在的梵天干部灰谷一样。
都不屑一顾。
然就在医生的面前,他第一次从月城夜梨的举动中感受到她对于另一个人…那种近乎温柔的绰态。
她轻飘飘地提起,却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医生的心间。
拥抱和亲吻都不算什么,月城夜梨懵懂的没有抵抗他们的献媚,是因为她不在乎。
“你又不是AX205-001,怎么知道她不在乎?”
上村绘里冷笑了一声,她不浪费一点伪装的时间,身上的刺都要扎到桌子对面去。
秀美恬静的脸露出和它不相符的嫉恨,像是皮囊之下藏着另一个人。
“我比夜梨要更了解夜梨。”医生捏紧拳头,他不容许有人质疑这一点,何况是他曾经的低端复制品BX200-002。
“觉得自己用仪器测出来的数据就能证明一切了吗?”上村绘里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医生的嘴,“你都说了她不是AX205-001,而是月城夜梨。”
“在她发展出更深的感情前及时纠正,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而你这个蠢货还搞不清楚危险在哪,要怨天怨地就滚回去做你的私人医生。等AX205-001选择了我,你也就没这个机会再耀武扬威些无用的东西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如果想要吵架,不妨回你那个烂透低的老窝……哦不,相信那群自诩清高的研究员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吧。”
他们同为一个组级,稍加思考上村绘里的身份转变就能抓到她的痛点。
果不其然,上村绘里的呼吸都加重了些许。
“还有,别把你那废物能力对着我用。”医生按着自己的胸膛,不一会就把心脏跳动的频率调了回去。
医生口中的废物能力,可帮她做了许多事呢,上村绘里不与他争辩。
研究所没有正式的命名,他们无意于任何同最高计划无关的东西。
相对比就是越催越紧的AX205-001相关消息。
虽看不起由实验体爬上来的上村绘里,但他们也不得不借助她来探查。
他们给予的这一点点的信任是不耐用的消耗品,上村绘里敏锐觉察到一些边边碎碎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们了。
再不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缺乏武装的研究所怕是会打破向来的规定,考虑起与其他药物组织相互合作。
虽然可能性比较微弱,但保不齐他们会为得到AX205-001而开创先例。
那么,当年唯一一个和AX亲近的BX200-002不就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的、绝佳的靶子吗?
为了月城夜梨,BX200-002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既然他担着一副像是月城夜梨的监护人一般的口吻,这点小事…相信医生很愿意。
上村绘里掀起眼皮,却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鬼都知道她要把医生推出去当挡箭牌,只是联想到他对月城夜梨表现出来的在乎,上村绘里就忍不住想要笑。
而在漫溢的讥诮之中,却也飘浮出来一个细微的念头。
——如果她将这些和盘托出,医生是否会愿意回到那里,替月城夜梨争取逃亡的时间。
可惜没有如果……
上村绘里为自己添上酒,看了一眼医生的无名指,想着这根细长的手指还能在医生的手上待几天。
“你根本不懂夜梨。”医生像是想通了什么,撂下句话就起身离开。
白色的薄外套风一样掠走,上村
绘里收回视线。
饮着冰凉的酒液,手指不紧不慢敲击杯口,上村绘里把一幅幅画像和人名对应上,又根据和月城夜梨接触的时间线排列好队伍。
好了,先从谁开始呢。
*
“冤枉啊~”半间修二举起双手,夸张地大叫。
没有任何人向他投去目光,都习以为常地干自己的工作。
稀咲铁太则是笑着对埋头的梵天人员道了个歉,“抱歉打扰大家了。”
装聋作哑的一群人立刻就回应了,无比恭敬的摇头表示没事。
等到了办公室,稀咲铁太才沉下脸,“我没说是你泄露的消息。”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次不是半间修二做的,半间修二自己都中枪了,比他严重得多。
“说了不用你跟着。”稀咲铁太掀开半间修二的外套,果不其然雪白的绷带被崩裂的伤口重新染红。
“啧。”稀咲铁太咂舌,嫌弃地放下衣角,“死了我可不管。”
要不是看见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稀咲铁太还真怀疑这家伙是个钢铁人。
死活不听医嘱从病床上下来,脸白得像是刚刷漆的墙。
“谁叫我是稀咲大人的部下呢。”半间修二吐了吐舌头。
稀咲铁太拉开抽屉,摸着桌底找到了一小块材质触感不大相同的突起,向上轻轻一按。
平整光滑的台面出现方正的细缝,向下移动,露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半间修二在一边转着椅子玩,歪头看他,“要我去送东西吗?”
稀咲铁太抬脚踹过去,轮子咕噜噜带着半间修二滚走。
…
“让半间修二中了两枪还能跑掉,稀咲铁太更是毫发无伤。”羽宫一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羽宫一虎深觉带上警察不是什么好算计,橘直人对着半间修二那样的杀人犯居然不朝着头部和心脏开枪。
在这计划之中唯一成功的一环,还是退出的月城夜梨所提供的正确地点,让他们蹲到了稀咲铁太和半间修二。
临时组成的同盟在实战上也毫无默契,稀咲铁太和半间修二都共同出现反倒成了坏处。
四人中有更想杀前者的、也有更想杀后者的,有愿意妥协按照现下形式附和的,也有固执不肯放手的。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空气像是一拧就能挤出水的湿抹布,鼻端难以呼吸。
他们都知道,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现在在梵天内部能依靠的只有松野千冬了,但卧底数年,他都没得到过稀咲铁太详细日程。
整个梵天上上下下也许只有半间修二知道。
月城夜梨是怎么做到的?
事情结束以后他们才迟迟想起,月城夜梨也只进入梵天还不到半年,珍贵的情报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在场四人都了解。
橘直人作为组局者,担起话头,而就在他刚张口时,却被松野千冬按住了肩膀。
拿出振动的手机,上面亮起的名字让几人屏住呼吸。
[稀咲铁太]
锃光的地面连衣纹都倒映得清楚,松野千冬即使低着头也不敢将自己的表情暴露出来,抿唇维持着肃穆的模样。
梵天唯一的王坐在主位,半长的黑发微卷,懒懒搭在肩上,尖细的下巴一抬,带出一双岑寂的眼睛。
“稀咲。”
被点到名的稀咲铁太拿出一份资料,放在佐野万次郎的面前。
这时候连半间修二都安分了,一向不怕冷的他在这间暗无天光房间里,竟感受到比室外还要低的温度,像在阴冷的井底。
他搓搓肩膀,拉扯到破裂的伤口,嘶一声又给自己吞回去。
稀咲铁太抽空瞪了眼半间修二,随后为靠着椅背把纸举起来看的佐野万次郎解释。
“十二天前,我突然遭到了袭击,侥幸逃脱后返回现场,我们从护栏上提取出半枚指纹。”
佐野万次郎举着纸不说话,稀咲铁太也看不见他的脸,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松野千冬的额头却冒出层薄汗,十二天前,不就是他们出击那天。
这半枚指纹,是他的吗…?
“经过对比,这枚指纹与已死亡的龙宫寺坚相吻合。”
听到准确无误的姓名,松野千冬用力地眨了下眼,若不是现下的场景不允许,他都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宁愿那枚指纹是他的,宁愿稀咲铁太现在就掏出把枪来,他死也要让稀咲铁太掉块肉。
但是松野千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见稀咲铁太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时在场的除了mikey你和伊佐那,还有谁呢。”稀咲铁太的视线滑过松野千冬。
大门应声开启,鞋跟碰敲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松野千冬的斜前方。
森冷的目光彻底划走,稀咲铁太看向来者。
松野千冬抬头看见女人的背影,她身着黑色裙装。
家中总披下的长发团起来,留出节白缎般的脖颈,分隔极致的夜与雪。
“首领大人。”
稀咲铁太刻画着月城夜梨的眉眼,却见一旁的半间修二惊讶了一瞬后笑了起来。
松野千冬听见他低哑的嗓音荡在空中,“真有意思,原来是夜莺小姐~”
月城夜梨只顾看着佐野万次郎,这是他们的第三面,但佐野万次郎看起来没有类似山崖上的异常……是距离的问题吗。
“有、”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稀咲铁太突然出声,截断月城夜梨的话语,“在mikey问话之前,你还没有资格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