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作品:《想辞职怎么治》 第五十一章 又一如既往怎么治
没有贸然拉近,月城夜梨无视稀咲铁太的启衅,她目不转视地看着挡住佐野万次郎的那张纸。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佐野万次郎把那份指纹比对报告摔在桌上,印着密密麻麻黑字的纸张滑落在地。
“你在透过我,看谁?”
就当稀咲铁太以为佐野万次郎要当场处决叛徒时。
黑色幽灵般的首领却又倚回座椅,示意稀咲铁太继续。
稀咲铁太张开手掌抬了下眼镜,但已不复方才的游刃有余,他的目光在地上散乱如垃圾的报告上一掠。
难道月城夜梨又有后手?就想上一次拉拢望月莞尔和他玩了一出同归于尽那样?
“在围猎龙宫寺坚的计划中,月城小姐也参演了重要角色,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
“那个人是你?”佐野万次郎插话,稀咲铁太只得闭住嘴巴。
佐野万次郎记得自己是毫不犹豫开了枪的,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所以她没有死,就是自己没有按下扳机。
月城夜梨看向他的眼睛,佐野万次郎的视力出问题了?还是说忘记了在山崖上的事?看起来都不是。
不过他比前两次都要清醒多。
很奇怪,见了佐野万次郎三次面,月城夜梨却无法把这三个人融为一体。
她很想和上次一样逼近佐野万次郎,但这些观众实在是太碍事了。
月城夜梨:“龙宫寺坚跌落悬崖时我在场。”
稀咲铁太也听出些不对劲,佐野万次郎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错乱,他怎么会不记得月城夜梨也参与了。
当时月城夜梨还是被黑川伊佐那和鹤蝶送来的,稀咲铁太都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了。
要是月城夜梨借此脱罪,稀咲铁太也有别的方法能证明,但月城夜梨爽快的承认了,在他看来就是急着去送死。
真是个神经病。
“哦。”佐野万次郎伸出手臂,他交叉在胸前的手变出一把枪来,此刻枪口对准月城夜梨的脑袋。
手没有抖。
那为何在山崖上没能杀死她呢。
佐野万次郎倾了下脑袋,避开枪管看着没被遮挡的月城夜梨,即使这样,他也能保证一枪命中。
在月城夜梨看来,佐野万次郎的姿态无疑于是邀请。
他像只藏在山林的松鼠,露出一点不通人世的疑惑。
月城夜梨丈量着尺寸,和那时候对比着,迈上一步。
都还没落地,手臂就传来一阵拉扯,月城夜梨脚下不稳,踉跄着被拽走。
松野千冬直面黑洞洞的枪口,喉结滚动了下。
他不知道佐野万次郎发生了什么,但曾经伙伴的死亡告诫着他,mikey早不是曾经那个心怀梦想的真挚少年了。
身体同时发出危险警告,可松野千冬还是没动,死死把月城夜梨挡在身后。
佐野万
次郎面不改色,抬高了些幅度,再次校准脑袋。
扣动。
路径射向墙壁,留下深色的弹孔。
“嗯?”
佐野万次郎瞥了眼被月城夜梨从膝盖窝一脚踹翻,趴跪在地上的松野千冬。
接着又像是扫过一粒灰尘那样拂开。
细长的眉角微动,手指穿入黑发按住搏动的脉络,佐野万次郎好像有点明白……为何没有杀死月城夜梨了。
“不如试试这个,mikey?”稀咲铁太伸进交叠的衣领,拿出了一管针剂。
月城夜梨看得眼熟,就听稀咲铁太一笑,“这是根据那个组织的资料所研制出的复刻版产品,功效是能混淆注入者的思想,使其成为仍人操控的傀儡。”
人的大脑是最为精密的仪器,稀咲铁太制造出的这管药剂真能媲美吗,精确地割去他们不需要的、留下他们需要的部分。
就连医生的手术刀都不敢保证,只一管复刻品能做到吗?
不过,那是些“那个组织的资料”是上村绘里给他的吧,那就更不可信了。
“mikey还没说话,你想替他做主吗?”
另一条声线从佐野万次郎的方向传来。
稀咲铁太神色一凝,拿着药剂的手握紧。
转椅向右旋半面,黑川伊佐那倚在靠背上,和佐野万次郎背贴背只相隔一个椅面。
稀咲铁太:“伊佐那,我没有这个意思,为王排忧解难是臣子的本分,最后当然是由mikey来选择。”
该死的,第二个神经病出现了。
黑川伊佐那不该是像瓶中恶魔那样,最后的年限已经过了,他应当要把苦苦找寻的夜莺直接杀死才对。
要早知道这女人会闹出这么多事,稀咲铁太早该在月城夜梨还是他的部下时就找机会杀掉她。
无需利用月城夜梨和研究所有关的身世,他不也成功拿到并制出了他们的药剂。
如果没办法把这个注入月城夜梨的体内,死的月城夜梨会比活的月城夜梨更有价值。
半间修二凑到稀咲铁太身边,曲指弹了弹药剂,透明管体中的浅色药剂摇晃,“我怎么觉得这玩意不靠谱,万一把夜莺弄死了怎么办、”
“闭嘴。”稀咲铁太咬牙切齿。
他需要半间修二像当年杀死佐野艾玛那样听话。
“比起你那不入流的药,松野君好像有话要说吧?”黑川伊佐那扶住佐野万次郎的枪管,后者听话的任他按下去。
梵天首领盘起双腿,纤细的四肢也一同窝起。他瘦得过分,收起肢体的模样就像只小羊羔。
转眼就忘记刚才在做的事,佐野万次郎嚷嚷起来,“我的鲷鱼烧呢?”
月城夜梨踹的那脚一点都没留情,松野千冬还带着之前的旧伤,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只听见黑川伊佐那路过他身边,一句不容置辩的命令落在肩头,“四天里把龙宫寺坚的头带回来,做不到就去死吧。”
松野千冬却望着黑川伊佐那拉住月城夜梨手腕的背影,眼前的画面比方才耳中二选一的生死抉择还要灼痛。
捂住胸口,松野千冬被迫细细品味这种陌生的况味。
…
“嘶。”月城夜梨被黑川伊佐那的掌心烫得一激灵。
黑川伊佐那埋头走着,非但不放开还攥得更紧,月城夜梨跟着他的步子疾走。
手腕处接触的那部分皮肤随着时间流逝更加升温度,底下的血液滚沸。
月城夜梨在黑川伊佐那是蜥蜴人,和黑川伊佐那生病了,这两个可能中游移了下。
然黑川伊佐那转过来,暴露在光线下的脸满面绯红,甚至从他的肤色上都能看得出来。
月城夜梨好像听见巧克力在锅中咕噜噜冒泡的声音。
一只手覆向他的脸,好在黑川伊佐那脸小,月城夜梨的手掌能盖住他的大部分脸。
她对此很缺乏经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青年湿润的鼻息让她手心痒痒的,好像罩住了条哈气的狗。
不过发着烧的黑川伊佐那显然比平常的他要驯良,月城夜梨单手开始拨电话。
鹤蝶没接,月城夜梨改为发短信。
字打了一半,手机掉在沙发上。
被柔软的火舌舔了下,却没有刺痛感,月城夜梨按住黑川伊佐那脸的手用了些力,压住他的嘴。
顺利发完信息,月城夜梨看着黑川伊佐那微张的唇,突然想到了办法。
黑川伊佐那的办公室连着休息室,休息室和高级酒店差不多,卧室厨房客厅一应俱全。
等鹤蝶赶到时,看见月城夜梨正在沙发旁撑着脑袋,茶几上放着一碗冰块。
在他印象里月城夜梨就没生过病。
幼年的夜梨虽然看上去像久病不愈的患者,皮肤时能被阳光透过般的死白。
但她意外的健康,感冒发烧什么一次也没有。
现在都能照顾别人了吗…
鹤蝶说不出的滋味,他放轻脚步走到月城夜梨的身后,却没见到敷在黑川伊佐那额头的毛巾。
那些原本以为裹在毛巾里的冰块被月城夜梨捏在手中,向黑川伊佐那的嘴里塞。
“夜梨?!”鹤蝶的慨叹还没出来,直接被这些出现在黑川伊佐那嘴里的冰块扼杀。
“鹤蝶,我在给他降温。”月城夜梨摸了摸黑川伊佐那的脸,对鹤蝶点点头,“应该再过一会就好了。”
…再过一会就窒息了!
……
黑川伊佐那看见黑色的发丝,看见黑色的眼睛,青年将手掌伸向他的额头探测温度,敷上一块冰毛巾。
他想张嘴,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真一郎…
宽热的掌心离开了,黑川伊佐那像陷入泥塘中,滑腻的被吞噬,不可见底。
青年高瘦的背影越来越远。
这是梦。
黑川伊佐那在梦中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这是自佐野真一郎死后,黑川伊佐那第一次见到他。
月城夜梨不是地狱使者,但有她在身边,黑川伊佐那似乎总会想起早不在世的亡者。
许是月城夜梨看不懂眼色的一次次提醒,那天濒临死亡都要问他佐野真一郎葬礼的事。
当然不会有人来邀请他,而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在律法上也同样不承认。
坦白来说,就算他知晓这件事,也没有资格用这个理由申请暂离。
黑川伊佐那不愿意再去回想,去假设“如果”。
跟在身边的鹤蝶也心知肚明,一如既往做沉默的石像。
他纵火,鹤蝶便扑灭余烬。他杀人,鹤蝶就处理尸体。
但很久之前,一如既往不是这样的。
鹤蝶会和他一起大口咬着热气腾腾的,刚从很横滨中华街买来的包子,而后被烫得张大嘴,两人傻乎乎地指着对方笑。
月城夜梨的到来把那些黑川伊佐那抛弃的废料都席卷回来了,黑川伊佐那抬起手臂挡住她,这是拒绝的姿态。
但在神志不清的高烧下,黑川伊佐那的手臂却是挡在月城夜梨面前,为她遮住风浪。
这时候月城夜梨好像不仅仅是月城夜梨了,她的存在也像是那段回忆的载体。
黑川伊佐那握着她的手腕,那样似乎还不够,她想要紧紧地拥抱住她,甚至是用物理的手段来让彼此相融。
他们的肋骨可以像交错的书页,血肉拼合。
时间会因此而倒转吗?
他有点想问的是,月城夜梨愿意劫走他吗,就那样斩断牢笼的铁栏杆。
即便是不被允许的关系也好,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关系也好。
月城夜梨可以来告诉他吗,他能去佐野真一郎的葬礼。
见到松木棺椁中仍带着露珠的白百合。
第五十二章 一瓣酸橘怎么治
有人为他拭去汗液,略微粗糙的毛巾将黑川伊佐那唤起。
他好像见到折而复返的佐野真一郎……还是在梦中吧…?
不刺眼的暖光从侧面传来,黑川伊佐那又难撑住疲惫的眼皮。
房间做了大落地窗,舍去垂帘就一览无余,仿若置身云端,飘然不知落脚。
但梵天总部所有的卧室都统一如此,像是权利者炫耀登高,连自己休息的地方都不松懈。
黑川伊佐那
会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令自己不像是关在缸中的鱼,但深色厚重的帘布也透不进一点儿光,像几面做了波浪异形的墙。
墙体中间被劈开了,露出淡淡的月光,好似溢出的水泄在地板上。
虚构的梦也同样被打破,佐野真一郎没照顾过生病的他,福利院探望的时间是有限的,每分每秒流逝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黑川伊佐那动了动腿,线条利落的侧脸从阴影中出来,穿过分割线,那水月就眷顾到他的面庞,泛出些莹莹的亮。
两边压被子的固定器还分然不觉,一左一右趴的结实,让单薄的被子和普通的床相组合成为像是专用于给精神病人的束缚床。
右边是个黑脑袋,左边也是个黑脑袋。
只是左边的黑脑袋束着发,瓷白的脖颈带着些夜的青,无防备的暴露着。
黑川伊佐那把手虚拢在上面,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让月城夜梨就这样永眠。
云层悄然浮去,黑川伊佐那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反射太阳的光也能这么亮吗…
手下的脑袋转了下,小半张脸依了出来,黑川伊佐那下意识一抬手,却把月城夜梨本就松散的发圈勾下来。
黑发蜿蜒在床上,像树根,但让黑川伊佐那感到一种错位的荒缪,甚至于吊诡的惶惧。
树根应当埋在地下,不该在这里出现。
黑川伊佐那抓起那些散落的头发,发觉它们比报纸上说的,那个外国人创造出来的所谓世界上最黑的颜料还要黑。
如果那些艺术家看到了,想必会立刻放弃争夺颜料的使用权,转而来拍卖这种黑,争得头破血流都说不定。
“你在干什么?”
黑川伊佐那还在神游,手中的黑发像是冰凉的水流,从五指汩汩淌下。
不。
他一下子否决了自己方才提出的设想。
更黑的是小夜梨的眼睛,那两枚与乳白色巩膜界限分明的瞳仁,没有杂志上珠宝的光泽,更不像是街上随便就能踢到的一块碎石。
黑川伊佐那想不出什么可以形容,徒劳地收了收手指,避开同那双眼的对视。
见那些滑落的发丝又因重力再垂直,在小夜梨的腰后荡了一下,接着乖巧地贴在纤瘦后背。
“头发好长。”黑川伊佐那切开话题,而同时他感到些怪异,“不麻烦吗?”
福利院女孩子的头发都有固定的长度,这是为了方便打理。
没剪的和男孩子一样短是为了留下些性别的显著特征,突出点女孩子的温顺,提高被领养的机率。
但黑川伊佐那从没见过这么长的头发,这说明小夜梨很受到重视,但与此相反的是小夜梨羸弱的形体。
她要是像街上那种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孩,像个吹了气鼓起来的皮球那样才正常。
“还行。”小夜梨试图把头发束起来,这样就不会在烤火的时候把发尾一起烤焦了。
但她扎半天,不是那边扯到就是这边扯到,怎么都没办法还原BX200-001帮她扎的发型。
黑川伊佐那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麻烦了,BX200-001又不是她的影子,可以一直在她身边帮她扎头发。
“你有剪刀吗?”
看小夜梨抓了半天头发,最后还是散下来,把手伸向他要剪刀。
黑川伊佐那却把背后的抽屉压紧,扯出一点讥嘲的笑,“连这个都做不好吗,太没用了小夜梨。”
他拿过那根发绳,眼神从小夜梨的手腕点过。
小夜梨的手腕经常有针孔和淤青,一层添着一层,但随着他们认识的时间越长,那些痕迹逐渐淡了下来。
这是她的病快痊愈的征兆吗?她头发的养分应该给她的身体才对。
将手腕转了个圈,黑发就被束在了头上,像中华街刚出炉的小笼包那样饱满,顶在小夜梨的脑袋上有些好笑。
貌似给幽灵打了个蝴蝶结,诡异的可爱…
小夜梨照了照镜子,语调上扬了一点点,像是找到一个好用工具那样小幅度地点点头,“这样就很方便。”
也不用管把头发剪掉,BX200-001一句句砸来的烦人问题。
她偏过脸,黑色的眼睛倒映出黑川伊佐那的脸。
黑川伊佐那什么都没听见,他在原地睖睁。
就在那片刻之间,自己成为了那千万分之一被吸收的光线,进入她的眼睛。
这不是一件易事,这是一项让人感到激情澎湃的挑战。
灰谷龙胆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的后知后觉让他被彻底撂在身后,脑中不断闪现灰谷兰亲吻月城夜梨的画面。
那是让灰谷龙胆骇异的表情,出现在大哥的脸上。
他是在那时候才完全放弃了有关于月城夜梨的一切想法。
灰谷龙胆扯了下领子,刚健身完淋浴后的热气散出来。
但一直到现在,灰谷龙胆还不敢确定,当他错开目光时……他似乎看见了,被拥吻着的黑发女人睁着眼,漫不经心地向另一边瞥目。
同他对上视线。
跳出好几缕杂乱发丝的团子擦过灰谷龙胆的鼻端,清鲜的青梨香钻进来。
“夜梨…?”
灰谷龙胆以为自己踩进了兔子洞,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夜莺飞到他的肩头。
月城夜梨以为自己走进了回旋涡,要不然怎么会看见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少见的慌乱了几秒,借灰谷龙胆来遮掩。
青年的身量高,而灰谷龙胆的背后让月城夜梨也感到熟悉。
在柔道的课程中,老师总是以最好被袭击的姿态面对着她,看着宽阔的背,月城夜梨都要习惯性的施行后方裸绞了。
好在月城夜梨还没那么糊涂地把双臂绞上去,她只是挪了下位置,拢了拢敞开的大衣。
不过,她没认错吧,这是灰谷龙胆而并非灰谷兰。
刚才像是灰谷兰在叫她一样,相貌绮丽的上司很是自来熟,一口一个“夜梨”“小夜梨”。
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在他口中同代号没有区分的名字却越来越粘,像一颗糖,他还得不舍地衔在口中,一边吞咽着甜水,一边叫出她的名字。
“你在干嘛啊月城?”灰谷龙胆扭过头。
月城夜梨早就从这不安全的地方移走了,现在正蹲在一堆货物的后面,从边上露出一只眼睛往前瞧。
不见了,是错觉吗?月城夜梨可不这么认为,她左右看了看,钻进一家服装店。
灰谷龙胆有点被无视的不爽,他往前扫了一眼,那片区域挤着一群流动的人,望过去全是生面孔。
掸了掸挂在胳膊上的外套,灰谷龙胆披上衣服跟了进去。
月城夜梨拿着一副墨镜,又把脸上的半框眼镜取下来,戴上墨镜。
镜片很大,架在月城夜梨的脸上极不协调,没过一会她就取了下来,重新戴上那副鲜红的方形眼镜。
色泽落在颊边,拂去些灰白。
灰谷龙胆与之隔着一个货架,也认同她的选择。等月城夜梨转了两圈走出店门,灰谷龙胆也跟过去。
又返回来,拿起方才月城夜梨试戴的墨镜,快速的结了帐。
月城夜梨早察觉后面的尾巴,灰谷龙胆怎么不找他那群队伍里的朋友,被排挤了?看在刚才灰谷龙胆让她停留十几秒的份上,月城夜梨没甩开他。
但她不热衷于逛街,恐怕没
法满足灰谷龙胆的想法。
月城夜梨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眼前的数字更为清晰,她顺着从未走过的路线前行,分明是没有十足把握,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为她担保。
走出这一片区后,月城夜梨才喘着气寻了个公园的秋千坐下。
公园的沙池还留着孩子捏的那看不出形状的建筑物,塑料铲子和小桶也躺在里面。
但他的主人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只得任由雨滴打在自己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女人身上的雨丝也没有留情,一股股朝她的袖口灌,但她撑着的伞却没有半分偏移,她微微眯起一点眼,嘴角的弧度也上扬,“你还真的不想见他吗?”
月城夜梨接过伞挂在肩上,看见上村绘里整理了下雨衣坐到她隔壁的秋千上。
“别误会啊,这可不是我做的。”上村绘里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很容易就让月城夜梨想起月城小百合。
月城夜梨没误会,她只是有种困惑,而这种困惑的源头引发了更为深层的不解。
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信,医生当然也被列划其内,但月城夜梨需要他来研制病症的解药,即便出资一点也是很好的生意。
最坏的结果都是预测过的一环,但是为什么…月城夜梨突然想到福利院后山的野橘子。
医生偷溜出去把它摘到她面前,活橘子和书本上的线描稿一点都不像,黄澄澄的像个小灯泡。
又酸又苦,常年吃没什么味道的营养餐的舌头被刺激够了,一路麻到舌根,眼角都泛出生理性的水光。
把医生吓得半死。
出了福利院后,月城夜梨吃过更酸更苦的食物,但这时候想起的却还是那瓣橘子。
第五十三章 太年轻怎么治
“你和医生交易了什么?”
“不相信我吗…”上村绘里不紧不慢阐述着事实,“我可没有插手这件事,只是医生发了疯,他想要你做出决断,才告知了今牛先生你的位置。”
“什么决断?”月城夜梨恍然发觉事情发展到有些可笑的地步,她埋结实的盒子被一起铲坑的同伴挖出来。
“不要装傻了。”上村绘里的声音很轻,像是与雨丝交融在一块,在落地时又分开来,随雾气散在空中,“你在逃避什么呢,夜梨?”
从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月城夜梨像是误入城市的野雀那样摸索着,带着些动物的本能。
飞出钢筋铸成的铁笼子,月城夜梨又从同样的地方被人“救”下。
那双炽热的手臂拦住她的腰,月城夜梨的视线不免被吸引,白皙的小臂线条结实流畅,像大理石雕塑成的石像。
“嘶…好冰,你是幽灵吗?”她听见青年有些懒散抱怨着的话音,接着变得轻快了些,“居然比我还白,果然是幽灵吧。”
月城夜梨看向自己手,它按在青年的手臂,衬得后者红润几分。
那是一种健康的光泽,像是吸收了太阳最边缘的那一圈热度,把石像变成暖融融的皮肤。
“阿真还整天笑我小白脸,什么时候有个幽灵朋友。”青年把她放下来,远离河岸的栏杆,自顾自地靠在上面隔开月城夜梨和身后的风景。
他双手向后搭在栏杆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起来,“差点忘记了,就算是幽灵也不能想着入水,你说呢…况且还是未成年的小幽灵?”
月城夜梨抬头看向他陌生的脸,他胸前的白花被别针穿插地紧,几片花瓣发着抖。
说着劝告的话语,自己却无拘无束的向后仰着,迎着风还腾出一只手把吹乱的白发向后撩。
露出一双下垂眼,缬草紫的眼瞳像是身后的水面粼粼。
月城夜梨看见他左耳有单只穿孔,像翻阅书页一样上前一步,指着他的耳垂找寻答案,“为什么没有?”
负责人们也有耳垂上有洞的,但都是对称的两只,月城夜梨摸月城小百合打孔的耳垂,总觉得少了什么。
出了福利院,看见街上女人们或长或短的饰品点缀在那一处上,月城夜梨填上了认知。
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而眼前的青年又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明明他看上去不像是笑个不停的人,不过这时候有点像佐野真一郎,下巴向上勾着。
他的睫毛还要长,因此颤动起来会更加的明显,月城夜梨又看向他的下睫毛。
青年却熄了笑,伸手在口袋里摸着什么,而后一顿,又将手抽出来,有些烦躁地捏着耳垂。
月城夜梨只是盯着他,没说话。
“真是,和阿真说的一个样。”他低喃着,动了动嘴唇。
这和之前又不同了,分明也是在笑,但有种特殊的氛围在蔓延,月城夜梨在太阳下闻到了潮湿的雨季。
“这是在参加葬礼啊,小幽灵。”
…
他们没有交换姓名。
成年以后终于可以去工作了,月城夜梨被一脚踹出福利院,她找了个离佐野宅近的会社,方便探查初代黑龙总长的故事。
佐野真一郎的传闻很多,但为了验证那些信息的真实度就要花月城夜梨很多时间,原以为一直推进的进度实际上比蜗牛爬的还慢。
认识佐野真一郎的人很多,又很少,当年那批核心的成员伴着黑龙的解散和总长的死去各散西东,再怎么声势浩大的乐曲都有终章。
也许要找到佐野真一郎亲近的人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理由,一个让她不回福利院的理由。
但她又被辞退了,在佐野真一郎曾经的摩托店门前的河边发呆。
这里一点也不有趣,首先接触到了佐野真一郎,月城夜梨就以为外面都是和佐野真一郎一样有意思的东西。
一道阴影笼住她,月城夜梨听见钥匙碰撞的脆响,又看见七年前的水面又被风呼出细碎的波纹。
“成年幽灵也不允许入水啊。”
青年如他所愿的晒黑了一些,也称不上一点黑吧,只是和白皮肤对比,月城夜梨用这种单薄的形容词来笼统地概括。
“月城…夜梨,对吗?”他一个个音节地念。
这次月城夜梨顺利看见他左耳挂着的耳饰,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晃,折射光线,如同三颗被串联的橙红小太阳。
“唔,忘记自我介绍了。”青年的白发长长了,在颈间打着些微卷,像只墙头刚睡醒的狮子猫那样垂着眸,“今牛若狭,佐野真一郎的好友。”
*
“五年?还是七年?”上村绘里掰着手指,医生没说具体的时间,她在推测今牛若狭和月城夜梨相识的年数,但怎么算都不比他们相识的时间长。
月城夜梨看着被雨水打湿的鞋尖,“六年,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又不是酿酒,月城夜梨对谁的感情就没因为年份的增加而沉厚。
上村绘里被微妙地刺了一下,她用冰冷的手背贴了下脸,给自己一激灵,“就像你所说的,医生还为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的机会呢。”
“我相信今牛先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只要夜梨对他说清楚…或许他就是在等待一个夜梨给出的答案。”
她不相信,正常人被冷落了玩失踪了快一年,还会站在原地等吗?今牛若狭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忘记的沙滩桶。
上村绘里当然知道月城夜梨不需要医生提供的机会,只要她想见,她随时都能见到今牛若狭。
但就是这种特意避而不见的态度同时也证明了月城夜梨的在意,东京那么小,相熟不相熟的人碰面几率大差不大。
若不是把今牛若狭的动态全数掌握,是不可能完全避开的。
“别忘了,你可是梵天成员,现在梵天不知道可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你藏得好这根软肋吗?”
“去见他吧夜梨,告诉他你将手放开了。”
然后由上村绘里来收尾,叫今牛若狭滚得远远的。
医生嘲笑她的能力,还不是中招了吗。把AX205-001珍贵的信任磨灭得干净,成为了无用的棋子,彻底出局。
“你也想这么做的对吗,夜梨?”上村绘里握住月城夜梨秋千的铁链,探过身,靠近月城夜梨的脸,“他是你的伴侣,不是吗?你也不希望他死吧。”
月城夜梨能保护好今牛若狭,只要
她不主动泄露,梵天没办法得到更多消息。
但上村绘里不一样,她是个定时炸弹,用梵天的借口挟持住今牛若狭来威胁她。
月城夜梨影响不了上村绘里的行动,她原本与医生相似的能力被压制,又是少见耳目清明的实验品,和佐野万次郎截然相反。
但有一点,上村绘里搞错了。
“不是伴侣。”月城夜梨伸出手,雨丝打在苍白的指尖绽出一顶王冠,转瞬即逝,“我要去见他,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让人放松的安心的怀抱,甜蜜的柔软的亲吻,是雏鸟阶段需要的温暖的巢。
懵懂的夜莺好奇着,开始自己的第一次猎食,对着提供巢穴的异类。
当青年纤长的下睫毛濡湿时,月城夜梨下意识凑上去一吻,看着他的眼睛微眯,接着胸膛震动着发出好听的笑声。
月城夜梨突然想照镜子,于是她从青年眼里找到了自己。
那是她吗?
更加令她难捱的是,在发觉失控后,首先展现的不是惶遽,而是愧怍。
月城夜梨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伞面接着倾斜,雨珠滚落,一道狭窄的水幕映出模糊人影。
月城夜梨撑着一把黑伞,对面的青年也是一把黑伞,两人应当在墓地会面才更贴合。
但在设施陈旧的公园里,色彩鲜艳的滑梯掉了漆斑斑驳驳,倒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阿若。”月城夜梨看着停滞不前的青年,主动走上前。
伞骨先替他们打了招呼,轻轻相碰。
“夜梨…”今牛若狭握紧了手,中指传来一圈勒紧的微痛,他才如梦初醒地望过去,“玩得开心吗?”
黑发女人却只是看着他,让今牛若狭又想起他们初见的模样,他想问的事都被堵在了喉咙口,好像只要见到月城夜梨就足够了。
月城夜梨的视线凝在他的左手中指,那里有一枚闪亮的银戒,即便在阴雨天也毫不逊色。
她偏了下头,又把目光对向今牛若狭的脸,“你结婚了吗?”
听到这话,今牛若狭一直悬空的心塌下来,他早应该想到的,甚至有点想要笑。
事实上他也听见了自己的笑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纵容,“至少目前为止,我只向一个人…”
夜梨还是太年轻,而她又很特殊,像佐野真一郎说的一样有着未涉世的纯粹,对什么都很好奇。
有时候今牛若狭觉得她不是人类,而是还没长成的精怪,贪玩些是应该的。但佐野真一郎说的实则不尽然,今牛若狭在那之后深刻地认识到了她天真的残忍。
被他玩笑般说出口的话语,让月城夜梨警惕得竖起每一根羽毛。
“对不起。”时隔一年的答复终究落耳,“我不能和你结婚。”
月城夜梨不想改变这段关系,但今牛若狭给的太多,与日俱增,就算是佯作无知也无法忽视。
等酒酿得更醇前,月城夜梨先单方面打翻了坛子。
“你在说什么对不起啊。”今牛若狭细细打量她的眼眉,身体前倾,“好久不见了,不抱抱我吗?”
…这次他会更加小心的。
第五十四章 侦探怎么治
太完美了,一切都按照计划稳定地发展。
上村绘里都差点要哼出歌来,她扯了下雨披的帽檐,走到雨中独立的青年边上,“死皮赖脸很难看吧?”
“看来夜梨玩得很开心。”今牛若狭转过头,上村绘里却没看见想象中黯然伤神的脸。
她的笑容僵了僵,不想到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三十好几还长着一张年轻俊美的脸,这让上村绘里准备好的挖苦说辞如骨鲠在喉。
“无论是不是你做的,出发点是好是坏,或许我都要谢谢你呢?”今牛若狭睥睨着上村绘里,转了下伞柄。
雨水溅在上村绘里身上,和新降落的雨汇合。
在防水的衣料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上村绘里却被这个动作给羞辱到了。
对方轻描淡写地道歉,“啊,抱歉。”
上村绘里:“你…”
“我会等到夜梨玩尽兴的。”今牛若狭咬着字音,似笑非笑,“那时候也就轮不到你来提醒了。”
什么啊?苟留残喘说些挑衅的话,太可笑了。
上村绘里不争论,仅用一息就平复了情绪,挑着唇角看向他的指环,“祝你订婚快乐,今牛先生。”
笑死人了,这不完全是个失败者的模样吗。
好了,该去解决下一个了。
AX205-001社交圈里的人呈现出两批状的对立,警察的话…还稍微麻烦一点呢。
“阿嚏。”
喷嚏和烤箱倒计时完成的“叮”声合在一起。
降谷零却警觉地捕捉到了,“感冒了吗hiro?”
“你当我是什么重病的人吗zero,上回瞒着我单独出任务我还没说呢。”诸伏景光为他的紧张失笑,带上烘焙手套拉出烤盘。
“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的事当然就不拖着你了。”降谷零打着哈哈。
他看着进入冷却过程的蛋糕胚,转移话题的同时也说出真心话,“hiro,有没有种可能烘焙不适合你……”
降谷零想他永远忘不了那块栗子蛋糕的味道,他无法想象将炖牛肉做的那么美味的手,能创造出如此古怪的口味。
诸伏景光:“都说了那个不是我做的,也没那么难吃吧…?”
降谷零面露难色,“没关系的hiro,就算是这样我也可以帮你试吃,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松田。”
诸伏景光:“……”
被降谷零说的诸伏景光对自己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佐佐木小姐做的蛋糕虽然确实称不上美味,但口感还不错啊,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难道真的是他的味觉出问题了?
按照教程切好蛋糕片,涂抹准备好的馅料,再用裱花袋挤出栗子酱包裹锥形蛋糕体。
和图片上别无一二的栗子布朗尼诞生。
降谷零这次很谨慎了,不再以貌取糕,先是凑过去耸了耸鼻尖。
一股浓郁的栗子香。
他还是怀抱着对好友的信任,毅然尝了一口,接着不一会就吃下大半块。
这才是hiro的正常水平啊——!
只见诸伏景光把另外几块装入打包盒里,这看起来就更是放在展示柜里售卖的产品了。
“嗯?要去给hagi他们吗。”
其实降谷零更想让他们尝尝上次他吃到的那块,那天正好饿了看见诸伏景光桌上的布朗尼就叉了一口,没想到让他此生难忘的事就这样发生在不经意间。
“给邻居。”
“原来是给邻居…”降谷零帮诸伏景光打包,“不对。”
诸伏景光敲隔壁邻居的门时,降谷零跟在一边,身体贴在侧墙随时准备把开门的人拿下。
诸伏景光化名来这探查可疑人士,后因有相识的人也住在这才不得已改回真名,不过如此一番操作后,也没有惊动栋楼的住户。
可见诸伏景光认识的这人还算嘴严。
过去数天都没什么动静,也许这次真是虚惊一场,但即便如此降谷零还是警惕起来。
诸伏景光敲了两下门就开了,降谷零听脚步声分辨出来:女性、没经过系统的训练…
他的分析在一半截停,降谷零听见那位邻居开口,带着些许沙哑的话音,“诸伏先生…”
很耳熟。
自己向来守礼的幼驯染居然没有站在门口寒暄,而是直接上前了半步,语气含忧,“佐佐木小姐,你、”
佐佐木?
降谷零越听越不对劲,他侧出脸,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
对方同样收缩了下瞳孔,迅雷不及掩耳就合上门。
降谷零的手扣住门,咬着后槽牙低喃,“去他的佐佐木。”
诸伏景光还没发现两人的视线首先交接过了一轮,看着降谷零硬闯的姿态,赶忙握住他的手臂,“zero!”
他不希望降谷零用对待犯人的手段来对待佐佐木小姐,但是…一向耐性的好友怎么会突然发难,他们
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降谷零贴近门缝,对面的力气太不够看,他一发力就能掀开,但他还没这么没品。
“拒绝上门的客人可不礼貌。”降谷零还带着笑意,一字一顿道,“佐、佐、木小姐。”
嫌犯这不就找到了?
*
“我以为我们已经扯平了。”月城夜梨咳嗽几声,看向降谷零。
降谷零其实有些不太理解月城夜梨为什么要救他,还把那本记载着重要研究资料的日记本给了他。
再往前推。
月城夜梨又是怎么知道地下室会塌陷的,还精准的预测到了时间。
要知道,一个侦探的好奇心不是这么容易扑灭的。
但月城夜梨做得仁至义尽,降谷零甚至找不出一点能指摘的地方。
难道要说是在他晕倒时没有扶,导致他脑袋上剃了一块头发来敷药,现在还没长成原来的长度吗。
不过在看完那本日记后,降谷零有了新理由,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兴趣,这是他的职业使他必须要去做的。
“那本日记,你撕了一张纸吧?”
“啊…?”月城夜梨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许是淋了些雨,又许是黑川伊佐那传染的,她有些低烧,但没大影响。
可这建立不与麻烦侦探会见的基础上。
降谷零看了眼正在厨房给月城夜梨煮粥的诸伏景光,后者熟练地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厨具。
就在刚才发现月城夜梨生病后,诸伏景光还从楼下药店买了药给月城夜梨。
拿出杯子和热水的路线也很流畅,跟在自己家一样。
看着女人惨白的脸颊因病微微酥红,往日无机质的眼眸像是起了雾的湖面笼上朦胧,倒是和正常的她相比多了些人气。
显得降谷零是个逼迫病人的坏蛋了,金发青年抽了抽嘴角,在月城夜梨面前晃晃手指,“这是几?”
月城夜梨:“……三。”
那张纸被月城夜梨和铭牌一同放在电脑键盘下,那一整个装置和日记本里,只有那一张纸才是真正的“信”。
是上村绘里的研究员母亲写给她的,没什么实质性的信息,只是诉说着爱意,和一些无用的祝愿。
因为客观上,那些祝愿在成年后的上村绘里身上也没实现,可以说是一张废纸也没错。
但月城夜梨盯着那些字眼,还是把它撕了下来。
“那对你们的调查没用。”月城夜梨垂下眼。
她承认得干脆,降谷零解释撕口日期新鲜的有理证据都用不着拿出来。
“你已经成为警察了吗。”月城夜梨看了眼厨房的诸伏景光,问降谷零,“成为了诸伏警官的同事。”
也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同事。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降谷零也抬头看了眼诸伏景光,确保他们的对话没被听见,“佐、佐、木小姐。”
月城夜梨:“……我用假身份来这里住就是为了避开警察,还有侦探,就像现在一样。”
“你做到了不是吗,毕竟在一个警察的眼皮底下洗脱身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降谷零哪能没看出月城夜梨的打算。
但她和诸伏景光的相识一定是在更久之前,这才骗得了诸伏景光的信任。
“你也做到了不是吗,找到我的藏身之处。”月城夜梨低头咳嗽了几声,“…安、室先生。”
其实这还不错,就和降谷零说的那样,住在一个警察隔壁,她能同时减少来自两方的窥探。
而且诸伏警官也一直是初见帮她开了咖啡罐的热心好人,还和鹤蝶一样会做饭。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诸伏景光不经常来,导致能恰好蹭到他饭的时间很不规律。
嗯……不过比起这个,诸伏景光应该更不想被她说和一个同会做饭的梵天干部相像吧。
鹤蝶或许也能成为警察的,他们身上有很多共同点、
“月城?”眼见月城夜梨又开始走神,降谷零打断她的思绪,“关于你的住址我不会透露,无论是上一次的迷药还是别的,都可以一笔勾销。”
“只要你把那张纸拿出来。”降谷零给月城夜梨下条件,“那上面不论记着什么,都不能由一己之见来决定是否有用。”
只要月城夜梨能交出来,降谷零能还给她“安稳生活”,但这是之前的条件了……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月城夜梨和无名还有别的联系。
厨房门在这时候拉开了,阵阵香味传来。
降谷零的固执在月城夜梨看来无异于胡搅蛮缠,但她目前还不能把侦探撵出去。
诸伏景光在无意间给了两人台阶,要两人不为他所知的交战得了个喘气口。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选择闭嘴。
月城夜梨扶着沙发站起来,刚往前走了一步,双腿却在突然之间脱力地软下去。
第五十五章 捕兽夹怎么治
膝盖重重摔在地上,月城夜梨的头还磕到了茶几。
公寓不大,茶几一移又撞到柜子,房东留下的陈旧花瓶“啪”一声掉下来。
瓷片飞溅,碎得彻底。
听到这不小的动静,诸伏景光放下粥三步并两步就赶到客厅。
降谷零正蹲在月城夜梨边上,像是观察一只野生动物那样小心翼翼的没太靠近。
摔倒的月城夜梨一打眼看过去倒是冷静,她先是抬起双手,交替捏了便手臂,接着又把手作钳由膝盖做界线检查了大腿和小腿。
但诸伏景光却在从上至下的视角瞧见,月城夜梨抖颤的睫毛。
她像是被捕兽夹困住的猎物,但那不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而是一直存在着。
深陷皮肉勒到骨骼,她才反应过来牢笼如影随形着。
月城夜梨反复做着这一套动作,她好像在确认什么,但又无法相信这事实,或是无法相信自己。
直到额角划过一条红线,底端的延伸承受不住重力,化作一滴血珠从眉骨坠下。
“佐佐木小姐?!”诸伏景光也蹲了下来,“你受伤了…”
月城夜梨对高升的温度是陌生的,但她没有惊慌,而是学着鹤蝶照顾黑川伊佐那那样,为自己找了块毛巾裹上冰块,果然有所好转。
她以为这会是很快过去的一场小病,和从前的磕撞没什么大区别,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神志是清醒的,还能处理工作。
但无力摔倒的那刻,月城夜梨才发觉这场热症的可怖。
眼睛是有用的,大脑是有用的,于是四肢变成了碍事的累赘。
比起让人梗滞的枷锁,他们选择了更为清爽的解决方法,犹如精确到小数点几位后的实验数据,或是切割病结去掉赘疣那般。
月城夜梨一瞬间大脑空白,模仿医生的样子检查手臂和双腿。
她没有一点脱困的蹊径,医生的联系方式躺在列表里变成灰色,月城夜梨这才发现,在很早之前她就对医生赋予了信任,全权交付的信任造成了她的困境。
那是一种近乎于依赖的态度,使得月城夜梨滚烫的额头无法去再思考。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贴在耳边,没几下又是稍有些重量的碰撞,这是把一本厚重书籍合上的声音。
福利院有一本很厚的书,放在最下面的书架,是苏格兰出版的百科全书,里面有昆虫和古生物化石的插图,月城夜梨还记得鹦鹉螺盘旋的纹路。
“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小女孩细细的嗓音并不刺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稳健。
月城夜梨重新看见光芒,正午的光将一切拉出一截短短的影子。
小女孩抬着脑袋看她,双手有些费劲地抱着那本厚重的书籍。
月城夜梨不稀奇了,不只是因为小女孩长着一张同她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用肉眼看不出来,但月城夜梨每一次来到这个空间,紧绷的状态就会软化几分,像是和小女孩愈发贴近。
只要她想,好像都能轻而易举的读取面前小女孩的想法。
抽出那本书架在胳膊上,月城夜梨翻了几页。
里面的文字排版齐整,甚至连褪色的痕迹都和当年一样。
但中间也有些完全空白的页面,崭新无比,像是额外夹入的内容,闪着几分之几雪花的屏幕,古怪得犹如颠倒的梦。
可小女孩的言行举止颇有逻辑,她又坐上了图书馆的爬梯,伸出手点着鹦鹉螺的圈纹,”
连这些都记得很清楚吗?”
“是你在帮我吧?”月城夜梨合上书,把它塞回小女孩的怀中,看着她又展开书页,摸着那枚小小的鹦鹉螺。
那些指引她的声音,和直觉越准的裁断。
“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一定知道。”
月城夜梨是能力毫无征兆的向后减退,多年以来医生都查不出原因,或许只有她的负责人月城小百合知道。
但月城小百合的存亡未卜,向她寻求答案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你会在我的记忆里,也和这个有关吧。”月城夜梨看见小女孩的手指一顿。
她抬起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用手摸了摸月城夜梨的脸,“不是我帮了你,是你自己。”
“时间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月城夜梨消失在原地。
小女孩放下手,靠在梯子上望着刚才月城夜梨出现的那片空气。
始终若一的阳光洒在膝上,并不温暖,她又重新翻开书。
*
好了,现在连伤口月城夜梨也还给他了。
降谷零握着那缕被剪下来黑发,看见女人被包扎的头部,心情却有些憋闷。
“头发盖住了伤口不好上药,不得已才剪掉了。”这是由诸伏景光操手的,他也不太自在,“女孩子都会介意吧。”
这时候还想着介不介意吗?降谷零有点不理解好友的脑回路了,月城夜梨到底拿捏了什么诸伏景光的把柄啊。
“她是一个人住吗。”房子的主人意识不清,降谷零正好来搜查。
在踏大门时就感觉有些怪异,房间内的很多地方都充斥着割裂感。
月城夜梨看上去显然没有点亮烹饪的技能,但厨具却一应俱全,整齐收纳在柜子里,留着不少使用的痕迹,但都不是在最近。
卧室倒是乱糟糟的,衣柜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挂着好几套一样的黑色裙装,应该是工作制服。
床头的花初步判断已经大致枯萎一周,一个有着生活情调来摆饰花束的人会容许枯萎的花在卧室一周吗。
客厅的忽略不计,床头的花每天入睡前和睁眼后都能看见,哪怕将它扔掉呢。
而相比卧室,浴室才是最能体现生活痕迹的地方,降谷零早就有了想法,只是借用独具女性的浴室过于冒犯,他才没用这借口来遮掩目的。
诸伏景光:“佐佐木小姐没有提过,不过…”
他话说到一半,明白降谷零要做什么,就和那天的他一样。
于是诸伏景光话锋一转,“不过,你之前见过佐佐木小姐吗。”
降谷零表现得很自然,眉头微蹙,像是很不解诸伏景光的猜测,反问道:“这是我该问你的吧hiro,你什么时候认识佐佐木的,不觉得她很可疑吗?”
佐佐木小姐确实不像社会规培出的人,这也许与她的身世有关。
有些人会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对世界含有敌意,但诸伏景光的警报没被拉响,佐佐木小姐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诸伏景光想到她说对岸没有种木槿花时的眼角眉梢,拥有那样眼神的人怎么会祸盈恶稔。
降谷零的反问不了了之,因为让他们围在床前的人睁开了眼睛。
“佐佐木小姐…”诸伏景光开始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并歉意地把他剪下来的头发还给月城夜梨。
降谷零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他抿了抿唇把发丝递到月城夜梨面前。
月城夜梨先是抬手摸了摸纱布,才把头发拿回来,随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那束枯萎的花下面。
降谷零收回视线,“你是晕血了吗?”
只是一个小小的发烧还不至于昏迷,而月城夜梨方才的一系列动作更像是犯了什么别的病症。
而就躺了这么一会,月城夜梨的烧退下大半,也不能说是不寻常,或许退烧药对她很有效果。
月城夜梨掀开被子,她的腿恢复知觉了。
但她并没感到特别庆幸,她了解这不意味着到此为止,而是剥开了一个小口。
鼓挤的液体总有一天会破出一道新的闸门,届时便势不可遏,半筹不纳。
月城夜梨划着联系人,被拉黑的医生发不过来任何消息。上村绘里静悄悄的不像她的一贯作风,但月城夜梨现下没心思猜她的想法。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先吃些东西吧,佐佐木小姐?”
诸伏景光为月城夜梨盛了勺热气腾腾的粥。
降谷零则是坐在另一边,目不别视地看着月城夜梨。
她行动自如,从腿部到手臂和手指一连串的姿态都挑不出毛病,不像哪有些成年旧伤造成的滞涩。
腹中的饥饿感消退,月城夜梨提起些精神,“谢谢你的帮助,诸伏先生。”
“你又说了和那时一样的话呢。”诸伏景光笑起来,她的道谢总一板一眼的,紧接着就给予些奇怪的回报来拉平。
上次是不存在的木槿花香,这次会是什么呢?诸伏景光竟生出些好奇,佐佐木小姐好像总是能很容易地唤起旁人的探究欲。
月城夜梨抽出一张支票,填好以后又放入信封,按在桌面上挪给诸伏景光。
“给你还有侦、你的朋友。”月城夜梨起身拿走电脑,“刚才接到了加班的通知。”
拿起玄关的外套披在身上,她看了一眼跟上来的两人,“那么,再见。”
连门都没关,月城夜梨脚步匆匆。
降谷零想跟上去,被诸伏景光拦下,他对他摇了摇头。
诸伏景光的话含了半截,最后叹了口气,上下翻了下信封。
没有打开,而是把它又放回桌面。
佐佐木小姐的工作真是幸苦呢。
此前也有几次这样的状况,时间点也相符,诸伏景光并没觉得太突兀。
“你和佐佐木很熟吗。”降谷零也和他一起看向空荡的玄关。
刚才的叹气如同因叛逆孩子不服管教而头痛的父母。
降谷零的用词让诸伏景光有点想笑,但他好像没资格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单方面下定义。
转而道:“佐佐木小姐很有分寸感,她会为任何事情都架上一副天平,来衡量自己要付出些什么使两边持平。”
“旅社的工资这么高吗,需要她用支票来给付酬劳?”降谷零拿起信封,便利店的牛皮纸信封只印了几个红格子。
诸伏景光的注意却集中在前半句,“你怎么知道她的工作。”
第五十六章 像流浪汉怎么治
虽然因众多原因好友被逐渐调转幕后,但降谷零从来没有小看过诸伏景光的敏锐。
降谷零微不可见地顿了下,立刻接上话,“刚才你在厨房的时候,她和我说的。”
这话也没错,但诸伏景光有点想不出来佐佐木小姐和初次见面的降谷零坐在一起,进行一种类似“聊天”的活动。
看着降谷零拿在手中的信封,诸伏景光对这“报酬”却笑不出来,真是奇怪,普通人收到如此坦白的报酬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但诸伏景光却想起了月城夜梨指着夜色中的河对岸,鼻端漂浮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木槿花香。
降谷零自认没怎么照顾月城夜梨,最多只是在她晕倒时下意识扶了一把,让她脑袋上少一个口子。
可这和又买药又煮粥、又包扎又掖被子的诸伏景光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月城夜梨在给出支票的时候为何会带上他呢。
降谷零摩挲着信封,想到诸伏景光对这间房子的谙熟,推测问道:“她之前接受你的好意时,给了什么回报?”
诸伏景光的反应告诉降谷零,月城夜梨的这种支付方式,同样也不在他的必料之中。
“……”诸伏景光怔愣。
这样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多,月城夜梨的工作很忙,而这里也不是诸伏景光的常居地。
开头是偶然的一次,诸伏景光撞到月城夜梨正从楼下的便利店里出来,咬着三角形的小饭团,眼睑疲惫地耷着。
就像他们初遇那天的深夜凌晨。
或许是那天带着目的的拜访还让他残存着惭怍,他上前一步问出口。
“要来我家吃饭吗。”诸伏景光看见月城夜梨抬起脸,咽下嘴里的饭团,这才恍而后觉,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刚好我也没吃…”
这更不对劲了啊?
但是月城夜梨却答应了,黑色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有些亮光。
是他的错觉或是路灯的倒影吗,那时的诸伏景光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他需要保留此刻。
于是便听到自己眉眼舒展的失笑,“好。”
月城夜梨直言直语的,说出来的赞赏也同样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特质。
诸伏景光开始留意月城夜梨出现的时间,装作巧合的邀请她,好像只要听见她一个个词蹦出来的称赞比什么都重要。
“诸伏,好厉害。”
每听见这句话,诸伏景光看着月城夜梨稍稍丰盈的脸颊,就好像喂的一条小金鱼听懂了他的话,用轻撞水缸的方式来回应。
诸伏景光看着桌上被留下来没有拆封的栗子布朗尼,本来今天也能够听见的…
“没有。”诸伏景光的视线重新定在信封上,“只是称赞,就像朋友一样。”
降谷零哼笑,“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连真实姓名都尚未让诸伏景光得知的朋友,她欺骗了诸伏景光,这让降谷零忍不住笑她的好手段。
而掀开信封的折口,降谷零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诸伏景光看见支票上没有填任何数字,只写了一句话。
[那张纸上只写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寄语,她去世了,或许你该去征求收信人的意愿——月城夜梨]
*
“哐当。”
月城夜梨俯身拿起贩卖机掉落的罐装咖啡,她出来得急,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
正抱着电脑坐在路边,扣开易拉罐灌她的续命小苦水。
出门前把肚子填饱了,倒是不用再解决用餐的问题。
身上的零钱全投进了贩卖机,月城夜梨开始思考去黑旅馆赊账住一宿的可能性。
暂且不提路程花费的时间,怎么想都不可行吧。
又掏出了那张上村绘里母亲写的日记,月城夜梨举到灯光下眯着眼看,不成想这条街老旧的路灯闪烁几下,归于黑暗。
月城夜梨:“……”
她记得上村绘里来福利院时大致是两岁,月城夜梨有着两岁时的记忆,但她不确保上村绘里和她一样。
而在这之上,上村绘里会和福利院的那些有记忆的孩子一样,对她的亲人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吗。
这张纸能否让月城夜梨还有利用的空间,都由上村绘里一人来决定。
但在这方面,月城夜梨连猜测都难以进行下去,是与否的两个答案在当下对她来说,却比任何事情都要庞杂。
用这个,可以换到研究所现在的地址吗?
干脆想了个最不可能的交易,月城夜梨登时就不纠结了,摸着黑把它折好。
头上的路灯还在不时闪一下弱光,像是垂死昆虫的力竭振翅。
不远处贩卖机又传来按键滴滴响的声音,月城夜梨望过去,还没看清,就又一下剧烈的震动,贩卖机被踹了一脚。
醉汉?月城夜梨没闻到酒味,反倒是烟味顺着风飘过来。
青年靠在贩卖机上抽烟,这破东西吞了他投的币不吐货,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不良少年早就把它踹翻,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早没有任性恣意的资本了。
月城夜梨不知道去哪了,她家门大开,隔壁的那个警察堂而皇之站在室内。
是他们连累了月城夜梨……
“松野。”月城夜梨没有靠近,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
见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按灭在墙头,从还未消散的烟雾中露出一双虹蓝的眼,瞳孔颤了一下,紧接着就被闭上的眼皮盖住。
老款贩卖机内置的冷色灯偏绿,月城夜梨看见他眼下的青黑,下巴处冒出来的一层很浅的胡渣。
松野千冬赶忙灭了烟,看月城夜梨一步步走下来,居然后退了好几步为她腾位置。
黑发女人把手伸进机子的出口,拿出松野千冬被吞了的罐子。
是甜口的红豆汤,握在手里还有暖度。
“…谢谢。”松野千冬接过,没打开来喝。
虽然月城夜梨下什么都没说,但被她看见选了甜红豆汤,松野千冬窘色渐起。
偏过头就拿着红豆汤往身上塞,但是没有足够的口袋能放下。
“警察和梵天的两份工资也不够吗?”月城夜梨看他塞了半天,最后拿在手里放背后自欺欺人。
松野千冬:“啊?”
月城夜梨直言不讳,距离近了看他的脸更清楚,“你像个流浪汉。”
其实并没有很明显,不过月城夜梨接触的男人向来都是精致的,漂亮的,干净的。
因此养刁的眼里只要有一些瑕疵就被迫识别出来。
蓝眼睛上的眉毛马上跳起来,松野千冬用手遮住脸,也摸到了脸上粗糙的毛茬。
月城夜梨:“我已经看见了。”
松野千冬大叫说:“这时候就不用强调了!”
被月城夜梨一打岔,松野千冬的心情倒轻松了点。
月城夜梨看上去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这让松野千冬找回了从前还在一个队伍时的感觉。
在短暂的松懈后,松野千冬突然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街边。
月城夜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肩膀微耸,却见面前的松野千冬把腰弯下去,一直到比九十度小的幅度。
青年银亮的耳骨钉在滑落的黑发间一闪,月城夜梨听见他带着些许鼻音的话语从下方传来,“非常对不起,月城!”
他们的失误牵扯进月城夜梨,让稀咲铁太在佐野万次郎面前将月城夜梨告上一状。
当梵天首领抽出枪时,还是月城夜梨救了他…虽然那一脚让他有着旧伤的膝盖雪上加霜,可总比子弹穿透头骨来得好太多。
“我们没能杀掉稀咲和半间,还暴露了draken的存在。”松野千冬背着的手紧紧捏着红豆汤,“稀咲几乎认定了你是叛徒,黑川伊佐那也…你的房子还被警察……”
他直接把月城夜梨被警察抓捕、“无家可归”的原因砸在稀咲铁太身上。
一定是稀咲见不能立刻在梵天处死月城夜梨,于是把消息透露给警察想来一招借刀杀人。
松野千冬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混蛋了,而现在压迫着他的乌云沉甸甸,和月城夜梨一样面临着二选一的抉择。
黑川伊佐那给了他期限,但松野千冬怎么可能杀死draken以求自保,可月城夜梨退出以后,梵天的内部消息只有他一人有身份得到。
松野千冬不会赌那万分之一花垣武道能够回来。
在龙宫寺坚和自己的命中选一个,松野千冬当然愿意为东卍的副总长去死。
而现下不是如此简单的问题。
他死后,橘直人能再发展一位在梵天的内线,但这需要用多久呢,几个月?还是几年?他复辟东卍的梦想能在他死后实现吗?
到底该怎么办?
松野千冬已经没有对象去倾诉,正是因为都知道龙宫寺坚和橘直人会做出的选择,松野千冬没向他们提起过这件事。
“你在哭吗?”
松野千冬的下巴被柔软冰冷的指尖抬起来,月城夜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茫然地抹了下眼眶,干干的。
好丢脸……
怎么在受害者面前控制不住情绪了。
松野千冬挣脱掉她的手,背过身,做了一个缓慢的深呼吸。
月城夜梨捻了下手指,看着松野千冬的背影。
所以松野千冬来找她就是为了道歉吗。
龙宫寺坚对她有问必答,因此月城夜梨
知晓松野千冬的过往,他曾是东卍一番队的副队长,
最信任和敬佩的人便是东卍一番队队长,也是东卍创始人之一的场地圭介,后者在与稀咲铁太的斗争中,为救佐野万次郎和羽宫一虎自裁。
难驯的骏马,出鞘的利刃,因没人能掌控而蒙尘失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原谅你。”
月城夜梨走上前,踩向两人脚下相叠的影子。
“而且关于这件事,我也能帮你。”
第五十七章 就五円硬币怎么治
在提供给橘直人线索时,月城夜梨就接受了一切可能发生的结果。
不论他们失败还是成功,她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因此月城夜梨根本不在乎稀咲铁太的怀疑,她没有一点要同他合作的意向。
他们早就站在了对立面,只是局面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松野千冬只是让燃烧的火苗更旺盛了,但月城夜梨并不对此有多余的介意,她倒是很高兴再见到佐野万次郎。
“我可以把梵天的监视从你的生活彻底清除。”月城夜梨一步步慢慢走,绕到松野千冬跟前。
见他微泛红的眼眶,这次的视线没有躲避。
“不行的。”松野千冬决然摇头。
月城夜梨:“你不信任我?”
“不是这个,更重要的是…”松野千冬看着月城夜梨宛若深井的黑瞳,眼神却再次坚定,“我不能逃跑!”
“我答应了场地哥,答应了武道,也答应了我自己,一定要重振东卍!”
月城夜梨听惯了他们的目标与雄心壮志,但在明确的事实面前,月城夜梨才真正接收到了到松野千冬的矢志不渝。
他好像已经做出了取决,横心蛾扑灯蕊。
连同方才郁郁寡欢的眼睛都透亮,仿若映照着在最顶端绽开的花火,在这一瞬的光亮后紧接着的是无尽幽暗。
“月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在所不辞。”松野千冬想通了,他扣开冷透的红豆汤,不再在乎打造的硬汉行事。
舌尖尝到发腻的甜汤,松野千冬得到了些宽慰。
裤脚突然被毛茸茸的物体蹭住,是一只黑猫,不怕生地仰着头喵喵叫。
松野千冬蹲下去,拿高了些罐子,“你可不能吃这个,pekej、”
“你认识它?”月城夜梨也蹲下身。
黑猫见讨不到食,扭头又蹭起了月城夜梨的手指。
陌生的触觉让皮肤泛起轻微的粟粒感,月城夜梨把手缩到袖子里。
松野千冬看到黑猫停止动作,对月城夜梨眨巴着眼睛,小脑袋里全是迷惑。
被注视着的女人回以同样的目光,黑发滑落半截,又吸引到小猫伸出爪子。
“噗嗤。”
松野千冬提着小猫的后颈不让它把月城夜梨的头发当作玩具,“我以前也养过一只黑猫,难道说…你怕猫吗?”
月城夜梨:“猫,捞过我的鱼。”
松野千冬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月城夜梨看上去并不是会养什么宠物的人。可能养过仙人球,但每天都需要喂食的鱼和她太不相符了。
他突然想知道月城夜梨养的是什么鱼,为什么要养鱼…但在张口前,他遽然认清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已经没有时间了。
松野千冬挠着小猫下巴的手收回来,抚摸了一下它的背轻声道:“这里没有东西给你吃,去别的地方吧小家伙。”
黑猫很通人性,喵喵叫了几声跳上墙。
松野千冬笑道:“怎么还骂人,和哪只猫学的。”
月城夜梨见着黑猫离开,察觉到松野千冬该道别了。
正欲点头坐回原位,却见松野千冬回过头,勾起嘴唇笑得肆意,这不同于他一直以来的气质,就像是被尘土积埋的宝物焕然发光,找回从前的模样。
“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可以去我的房子。既然下了死期,至少在这几天里,梵天不会再付出多的精力来监视。”
他说得没错,但月城夜梨拒绝,“不用了,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请你好好活到交差的那天吧。”
要对付稀咲铁太,月城夜梨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这几天静静悄悄的上村绘里。
有过甜头的稀咲铁钛一定想从上村绘里身上挖出更多,去供给他的私人团队研制。
拿到残缺的资料没多久就在梵天首领的面前迫不及待展示,虽然目的应当在用那支没有安全保障的药剂弄残或弄死月城夜梨。
但这也足以显示稀咲铁太对此事的狂热。
他将变得和研究所的那群人一样,而不同的是,稀咲铁太缺乏的认知会让其操之过蹙,深陷在漩涡中穷途末路。
上村绘里想要的月城夜梨一目了然。
但月城夜梨没有考虑答应上村绘里邀请过数次的,重启当年那个因她而起的计划。
她没有松野千冬那样一往无前奉献自我的勇气,能够抛弃自己托举他人。
除此之外,月城夜梨只有那封“信”了。
是不是该去买个信封把它装起来,让它显得更像一封正式的信件,而不是随处可见的草稿纸。
有点难行的是,她的口袋里连买信封的钱都不够。
捞了手口袋,月城夜梨摸出一枚黄铜色的五円硬币。
中间的圆孔对准月亮,恰好将其圈住。
“喵~”
冷不丁的猫叫从背后传来,月城夜梨一个没拿稳,硬币便顺着台阶骨碌碌跳着滚下去。
回头一看,那只被松野千冬叫了声pekej的黑猫坐在月城夜梨原来的位置上,悠哉哉舔着爪子。
月城夜梨还是追着硬币走了。
小小的五円硬币颇为硬挺,畅通无阻滚过一整段窄巷,在一家还亮着灯的居酒屋前转起圈来。
有人掀起垂席,热浪与吵闹声裹挟而来,在月城夜梨拾起硬币后落下。
月城夜梨低头捏着硬币,吹了吹灰尘,却听见青年犹疑的嗓音。
“夜梨?”
抬头只见打扮鲜丽的几位男女站在一块,萩原研二位居中心,他一出声,原本围在他旁边的几位女性便一同看向月城夜梨。
“不是说要送我们回去吗,萩原桑?”好不容易在联谊上遇到帅哥,左边的女性虽见他心随着眼神一起飘向了陌生黑发女人那去,但还想再挽救一二。
萩原研二仍挂着一贯的笑容,手却不由分说的把衣角扯回来。
女人一愣。
却见萩原研二并拢双手,微蹙着眉头有些苦恼的模样,对她们眨了眨右眼,像只恳切的金毛犬那样让人难以拒绝,“抱歉啦各位可爱的小姐,下次请你们吃冰淇淋赔罪。”
“麻烦你们将几位小姐安全送回家可以吗。”萩原研二这次是对另外几位从刚才看起来就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男人说的。
月城夜梨听到其中有个女人压低了声音抱怨,“露出这么犯规的表情怎么让人拒绝啊。”
三言两语处理好事情,萩原研二毫不留恋的向月城夜梨走来。
一直到月城夜梨跟前,才发现她还在看留在居酒屋门口的人,像是在接收什么新资料一样顿着。
有点可爱,但是心底升起的还有止不住的、沙砾般的妒忌,硌得人浑身不舒坦。
月城夜梨的目光应该全权注视在他身上才对,像最后一次见面时。
他说了过分的话,月城夜梨强硬地扭过他的头,迫使四目相对,幽深的黑瞳就这样被他一人占据。
月城夜梨的视线被挡住了,她从善如流地把注意放到萩原研二的身上。
萩原研二私服的品味很好,酒红色的衬衫搭配休闲西服,皮带勒出劲瘦的腰身。
恰好掖了一下半长发丝,月城夜梨看见他外耳骨上银白色的男士耳钉。
是她之前送的礼物,因为是一对耳钉,所以月城夜梨就探向萩原研二的另一只耳朵。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随她心愿把另一边的头发也撩上去,“只带了一只啦。”
“哦。”月城夜梨满足了好奇心。
见萩原研二还不离开,月城夜梨这才突然想到她给爆处班的这对幼驯染发过上村绘
里自爆的音频。
也就是这段录音引来了难缠的侦探。
再后来就是萩原研二用她的身份威胁橘直人意图加入他们,结果月城夜梨反手就退出橘直人的反梵天小组。
高烧还是有后遗症的,月城夜梨还下意识用原先的态度和萩原研二对话。
“你要来抓我吗?”她这样问道。
萩原研二在那天就听到了羽宫一虎对她放的狠话。
对方刻意咬重的梵天二字想来在那时就被萩原研二记住了。
但萩原研二却什么行动都没有,以至于月城夜梨全当作侥幸一场。
“夜梨…”
月城夜梨理所当然会听到萩原研二的质问,但青年风流的柳叶眼却恹恹下垂着,像遭受到再一次的挫伤。
明明知道他不会那样做,月城夜梨还是带着些攻击性的提问了,看着高个子青年神色闷沉沉,月城夜梨有点心虚,但不多。
只听萩原研二又开口道:“你上次说[下次,再一起去吃鳗鱼饭吧],还作数吗?”
月城夜梨从不违反约定,但她现在着实囊橐萧瑟。
但萩原研二就像是看出她要说什么,指尖点了下她手中的硬币,“不是带着钱吗,背约的人是笨蛋。”
这不是笨蛋的问题,一会就要被店老板轰出来大骂蠢蛋了。
预想到未来的月城夜梨回过神,已经捏着仅剩的五円硬币站在鳗鱼盖饭的店门口。
拉门紧闭,纸罩灯挂在交错的寒竹边,光亮尽灭。营业时间牌挂在墙上,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店面打烊了。
月城夜梨把硬币放回口袋,转头看了眼萩原研二,迟疑道:“换一家?”
方才拉着月城夜梨的手一路走,到达目的地也没松开。
闻言萩原研二又握着那微凉的几节手指,就顺着风向前漫步。
月城夜梨听见他疏朗的话音。
“你当我是为了这一顿宵夜吗,夜梨?”
青年吐出半截舌尖,笑得狡黠,拉着月城夜梨就跑起来。
月城夜梨:“…诶?啊?!”
第五十八章 试着依靠别人怎么治
月城夜梨一开始还妄想用相反的力量让萩原研二的速度减慢点,但发现在刚毕业年轻气盛的警校生面前一点儿没用。
抓住他的手掌能稳定些,月城夜梨顺势握紧他的整个手,萩原研二一顿,也扣住掌心。
穿过热闹的交叉十字路口,深夜时分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亮着一盏路灯的无人公园。
月城夜梨喘着气,感到肺部传来空气被抽干的轻微烧灼,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连前方的路都在视角的摇晃中看不大清,牵着的滚烫掌心是独有的指引。
冬末的海风卷着湿咸的气流,月城夜梨被吹得眯眼,停下来以后竟没有剧烈运动后惊天动地的咳嗽。
是萩原研二刻意控制了速度,他显然是个熟手,经验丰富的向导。
月城夜梨原本以为自己不行,可那种不适感立刻就随着时间悄然流逝。
缓过来以后,月城夜梨和萩原研二并肩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青年方才打理精致的发型都乱了,他洒脱地全部向后撩,露出光洁的额头。
“畅快吧?一跑起步来,是不是所有的烦恼都忘却了。”萩原研二望着海面,“这是我在警校认识的好友说的,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不过我更倾向于那时他在安慰我们。”萩原研二想到那段宝贵的经历,笑起来,“因为我们总被罚跑,最低都是四千米起步……”
“夜梨。”
月城夜梨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她看见萩原研二似被水洗的剔透眼瞳,在海风中像是包含着充足热量的篝火,令人无意识就靠近了。
“是橘直人威胁你了吗,还是你和橘直人一样也有重要的人和梵天牵连,所以才和橘直人合作,可以告诉我吗?”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谈论天气的般平和,又像是谆谆教诲的老师,耐心地为不懂事的学生拆题解分。
月城夜梨没想到萩原研二直接把橘直人打成了恶人。
虽然橘直人因罢职风波在警视厅的风评并不大好,但那是发生在离萩原研二入职都还要早些的时间点。
和萩原研二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再者橘直人身为萩原研二的大好几岁的前辈,在上下级分明的警视厅如此发言,是能被举报停职调查的程度。
这话由说要暴揍警视总监的松田阵平说出来,月城夜梨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但是这是有礼达理,各方面行事挑不出错误的萩原研二。
他有时候会露出与外表相反的冷漠,但总是在不经意间,即如烟雾缭绕中片刻的放空。
把自己另一面直白地暴露出来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萩原研二还是微笑着,为月城夜梨的缄默找好理由,“我知道你很聪明,也有着无法解释的、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
“但是夜梨,我只是希望…如果感到困扰艰涩,你能试着依靠别人。”萩原研二举起他们相握的手,轻轻晃了晃,“一个人的话,会很为难吧。”
“萩原……”月城夜梨眼睫打着颤,视线落在他们的手上。
一直偏低的体温染上另一个人的温度,月城夜梨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萩原研二的手背都很暖和,像个手感极佳的火炉。
风往月城夜梨的领子里灌,出了薄汗的肌肤被拂过,她有些冷,不过现在好多了。
“有一个和我同个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烧毁后我们就失散了,但在十二年前……”
月城夜梨说得很慢,把和那位被她一直称作“医生”的经历,从相识到再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边回忆一边刨析题干,是哪种老师都会欣赏的好学生。
萩原研二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她的困惑,对医生“背叛”的不解与伤心。
也许月城夜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但她对这段交谊是十分看重的,不然也不会茫然若迷,而是干脆利落就踹开。
不知道那位“医生”如何做想,萩原研二看在月城夜梨的份上决定帮他一把。
不了解两人更细节的交联,萩原研二没打断月城夜梨,只是默默注视着她。
在月城夜梨说完事情缘由后才反问道:“去问他吧,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才是最有资格发言的那个人吧?”
“你用自己的语言无法理解陌生人,他的灵魂会因此显得阴暗[1]。”
“语言都尚有局限性,而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那位先生,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不是么,夜梨。”
“等一下。”萩原研二看月城夜梨了当起身,被连带着拉过去,有点想笑,“你要在这个点去找他吗,如果他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那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萩原研二拉着月城夜梨避开脚下不平整的石块,一直走到道路上,“害怕的话,我明天可以陪你哦~”
一点不卡壳就转变成幼稚园教谕,“现在研二要做的是送夜梨回家,夜梨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觉。”
“不害怕。”黑发女人这样回答,将萩原研二的手握得更紧。
萩原研二回头望去,一直没甩开的那个人似乎没有恶意,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被发现,在电线杆后露出真容。
黑发正装的青年冷然相视。
是橘直人的同伴,在萩原研二眼中同样有着嫌疑的松野千冬。
无家可归的月城夜梨又来到了条子大本营,这次是警视厅附近的宿舍,住在这的有一半以上是相关工作人员。
萩原研二开了门站在玄关才有点慌张,他按着月城夜梨的肩膀把她转过身,“夜梨在这稍等一下…”
一阵乒呤乓啷后,萩原研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可以进来了夜梨。”
单身公寓不大,刚才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和桌上的包装袋都被一扫而空,月城夜梨没有多打量,毕竟前面的萩原研二连背影都透出僵硬。
此刻的萩原研二在狠狠拷问自己,怎么一听到夜梨说没地方住,不再多考虑就把夜梨带回公寓了。
但是大晚上的让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萩原研二做不到,而且现在再考虑他也想不到别的解决方法,难不成让夜梨去投奔她的上司吗,绝对不要!
萩原研二没有多说别的,他连原因也不问,还特意把床品换了将唯一的床让给了月城夜梨。
接下温热的牛奶,月城夜梨用手指敲着杯壁。
看她的小动作,萩原研二颇觉自己
突然成为了夜梨专属的解读大师。
是月城夜梨对他开放了权限,还是他解开了慉结,不再纠结于条框,只安心等待月城夜梨的回应。
“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说的那天。”萩原研二说完,看见那根抬起放下无声敲打的手指忽地停下,和其他手指一起安然贴在一起,捧着杯子。
月城夜梨把牛奶一干而尽,里面还加了蜂蜜,香甜醇厚。
她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说,萩原研二和医生不同。
真相是为了接近梵天首领,从他身上打探他亲哥佐野真一郎的事才加入梵天。
佐野真一郎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完全不符合萩原研二设想中和橘直人差不多的理由。
那怕佐野真一郎还活着,他们互通姓名的陌生人关系也和橘家姐弟的亲密关系没法相比。
萩原研二会像大多数人那样无法理解吗,或是直接认为这是她虚假的借口。
就像有过一段短暂协同的龙宫寺坚、松野千冬、橘直人和羽宫一虎,他们抱着自己如宝石般闪亮的少年梦,对月城夜梨投来惊讶的目光。
好像在看一个将玩具拿到战场上来的幼儿。
那些惊讶瞬间变成疑忌,又碍于最表面的联盟而被他们悄无声息压下去。
月城夜梨才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她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和橘直人类似的故事,把橘直人的姐姐替换成医生。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坦然地说了实话,她对那些目光不以为意。
而若萩原研二也用那种视线看向她,月城夜梨却感到一阵心闷。
“我没有杀过人。”如龙宫寺坚所说的,梵天还没有缺人到让文职人员去拿刀携枪。
只有这一点,月城夜梨能向他说实话。
萩原研二听到月城夜梨忽地蹦出一句话,唇线内抿忍俊不禁,“好,我们夜梨真棒。”
他明白这是月城夜梨的让步。
不能再追问下去,他想在这之前一定有人遏抑不住要月城夜梨给出保证,而后被其一去不还。
萩原研二不善于钓鱼捕鸟,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循次渐进。
他做得很好不是么。
只见月城夜梨又抬起头看他,萩原研二知道这是发问的的前兆,于是矮了头凑过去。
听见月城夜梨问他,“萩原认为,两岁时和母亲分离的孩子,在二十几年后还会对生下自己、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仍怀念着吗。”
她描述的过于详细,显然针对某一个人曾发生过的事件。
个体差异是显著的,萩原研二不认识这个人,也无从推测是与否。
只沉吟片刻……
而不等萩原研二回答,就听月城夜梨继续说:“要是萩原是母亲的存在,我想…再过二十年也忘不掉吧。”
福利院那群念叨着妈妈泪水横流的孩子,也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吗。
那些被吵醒月城夜梨无数次的哭声,好像也不同从前那样只是简单的聒噪了。
萩原研二讶然于月城夜梨的调侃,“被夜梨扳回一局…”
但他却撞入幽邃暗色中,月城夜梨没在开玩笑,她是认真说的。
意识到这点以后,萩原研二捂住上半张脸,热度这才后知后觉由颈部传上来。
在庄重地说些什么啊…!
第五十九章 接受了脱轨怎么治
“雾岛医生。”有人推开医生的办公室,总是上锁的门这次居然没锁。
却见一支笔飞出来,随着一声怒吼,“滚出去!”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关上门,抚了抚狂跳的胸口。
买的股票跌了?这得投了多少才让孤傲不群的雾岛都发起疯来。
这不是他个底层医生该关注的,雾岛可连办公室都是他的几倍大,听说和高级酒店没差。
像雾岛这种专为富商财阀服务的医生,又有着一副年轻的好皮囊,谁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总归轮不到他担心。
男医生捡起地上的笔插到口袋里,不屑地嘁了声。
一门之隔的医生自听不到男医生的腹诽,他双眼发涩盯着屏幕。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月城夜梨的踪迹。
医生当然了解,只要月城夜梨有意隐藏,谁都没办法见到她。
也许上村绘里有办法,但在医生想到她之前,她就预知般的发来了嘲笑的短信,表示不会帮他找月城夜梨。
该死的上村绘里,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竟被上村绘里影响至此。
这就是上村绘里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医生摔进椅子里,高大的青年曲起腿,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又响起敲门声,医生直觉得神经末梢突突地发疼,还好来者只敲了两下便停下来。
他用力捂住脑袋,感到自己的头像是变成了野橘,一碰便挤压出无限酸苦的汁水。
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整张脸都在发烫,而肌肤下的血液却如同凝固般冰冷。
医生无法再思考,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生病,却还是拔出一只手摸索向一旁,拉开抽屉握住一瓶药。
企图饮下几粒降温药来压制。
单手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却被柔软微凉的掌心覆住。
医生下意识蹭过去,那只手又游向他的额头,原先的脸颊落下几滴羽毛,毛绒绒地点着,有些痒。
闻见浅浅的水梨香。
医生睁开眼,是女人散落的黑发正一下又一下扫着脸。
他在做梦吗……
月城夜梨比对了下温度,医生并没有发烧。
凌乱的棕发贴在额头,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红彤彤的眼像只兔子。
“夜梨……”医生的双臂缠过来,勒住月城夜梨的腰,他的头也随着埋下。
腰侧传来热乎的呼吸。
月城夜梨这样看医生有点变扭,她推了下医生的头,但后者不为所动,还低声喃喃着什么。
“医生?”月城夜梨需要一个舒适的对话环境,医生简直像快融化的巧克力一样黏黏糊糊。
于是她按住棕脑袋,抓着医生的头发把他向后扯,“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你和上村绘里达成了什么交易。”
头皮传来针扎的痛楚,医生从虚幻的梦境里醒来,月城夜梨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扑过来。
这才不是他发了疯的梦,而是现实。
医生唯一隐瞒月城夜梨的秘密,也是最不能够让她知晓的,被月城夜梨摊开来赤裸裸摆在他面前。
但月城夜梨现在就在面前,揪着他的头发质问他。
心中的惶恐被包裹起来,外层是一种不可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还有、欢忻。
月城夜梨见他肯给抬起头了,就把手松开,指间带下几根头发。
医生的头没随着眼睛抬上来,眉毛压了点眼睛,线条冷锋的五官自然显出些刻薄。
但他眼下太红,涂在白皙的皮肤上,这就使得带着些凶意的动作变得胆怯。
“夜梨…”现实中的医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不计后果地抱住她。
保持着低姿态,医生甚至希望月城夜梨不要放手,就用那种能针扎的痛感来彰显她的存在感。
好让医生不再患得患失。
月城夜梨腰上一轻,便干脆蹲到医生边上。
只听见医生怔怔地看着她,这次听清他的自语,“你没有抛弃我……”
医生本就没有改变,几年的历练让他包上层成年人的外壳,但面对月城夜梨,他还是那个幼时贴在她身后的小男孩。
在别人抛弃他前先放手,这也就算不上被抛弃了。
医生做过这样的事,而对月城夜梨他却没办法如此。
他以为月城夜梨是需要自己的保护的,于是占着大家长的位置,想为她抵御一切风霜。
但到头来明明他才是那个离不开的。
医生和盘托出,他的解释回答了上村绘里的存疑。
比如为什么上村绘里对她的身体数据了如指掌,打着一副月城小百合的形象轻声细语。
“他们想重启‘造神计划’,在那场炸弹案时就盯上了你。”
医生揉了揉眉心,他有中度近视,月城夜梨在他不戴眼镜的眼里看不清神情。
但觉察到她的存在,医生方才崩溃的情绪被他迅速收拾好,又恢复其优秀的职业素养。
“而你的表现让他们更加怀疑你的能力恢复了,起码是在恢复中……”
而后就是被派来的上村绘里与医生达成了谎报月城夜梨能力恢复的协议,以换取月城夜梨的数据资料。
上村真的失去了BX200-002的能力,完全没有被实验的价值了吗,那看似无用的新能力也没那么简单。
医生作为与她统一批列的实验能力者,都会被她的情绪催化所影响到。
而上村又是如何获得这种能力的,掌握着两种能力的她,身体能够承受得住它们的波动吗。
月城夜梨在与他失联后出现了多年都没出现过一次的失调症,医生心急如焚地把她抱上检查床。
研究所为每一位有着编号的实验体植入了独特的控制器,巧妙避开他们能力所需的器官。
医生先是无名指,他的流程慢,在福利院覆灭前只失去了这一根手指。
而婴儿时期就在福利院的月城夜梨则不同,她早已病入膏肓。
眼睛需要看见数字,大脑需要思考其意,于是手臂与双腿甚至于脊椎都成了桎梏。
病发时类似于运动失调症,会带来行走困难乃至失去控制四肢的能力。
第一次病发是在负责人的监护下测试植入。
月城夜梨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像是抽走了全身坚硬的骨头。
此后数年一直到他们相遇都没再发生。
医生却也一直都找不出病因,它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要不是月城夜梨那时在家中,医生无法想象后果。
与此同时,他更加唾弃起自己的无用。
好像离开福利院十几年,都没能摆脱掉身上的枷锁,它仍牢牢绕着他,提醒他实验品的身份。
“医生。”月城夜梨躺在皮制的诊查床上,握住医生的手腕。
医生……
对,他是医生。
舍弃真名,舍弃实验编号,舍弃一切,他是为月城夜梨而存世的医生。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会回来。约定过了不是么,要一直在一起。”
被他视若溃冒冲突的词语连接起月城夜梨和自己,他竟感到一股暖流袭身,不亚于哺育的孩子首次开口叫妈妈。
“夜梨。”医生的声音打着颤。
他看见月城夜梨浅色的唇角微弯,那是一个极其小的弧度,总是板直晦暗的黑瞳漾出波纹。
终究还是败下阵。
医生握住她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更加的冷,他想说话,嗓子却干涩得哑然。
他完全妥协了,将脸靠在月城夜梨的手上,像在祈祷,像在赎罪,解脱般开口,“上村想要杀死和你交往的那些人,她想以此让你回到…正轨。”
医生原本以为他会接受不了月城夜梨的“脱轨”。
重新闻到熟悉的气息,听到月城夜梨说出的、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对他产生多大撼动的话语。
侵袭的却是与想象中截然相反的怡悦。
月城夜梨的手指弯曲,轻轻摩挲了下医生的脸,“我原谅你了。”
“但这是最后一次…医生。”
医生像是条上了岸的鱼终于在濒死的前一秒重新被投入水中,他小口喘着气,喉咙滚动了下,“我知道了,夜梨。”
虽没有治疗的方法,但医生研制出了短暂缓解的药剂,具有严重的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若是以前医生肯定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听完那一长串副作用,拿着它就去了医生与上村绘里每月交易的地点。
在吧台看见身着白色研究服的上村绘里。
“喝点什么?”上村绘里一点不惊讶,手点着英文酒名,“我推荐这个。”
月城夜梨却有规律的敲几下桌面,一直在擦已经纤尘不染酒杯的酒保突然停下来,对月城夜梨微微倾身,“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想要买关于上村绘里,也就是我身旁这位女士的所有情报。”
酒保拿出一份酒单,手指刚好落在上村绘里推荐的那串英文上,说道:“一打起卖。”
对应的价格自然和明面上的酒单完全不同。
月城夜梨看向上村绘里,“你推荐得不错。”
酒保又轻笑,“多谢夸奖。”
上村绘里没理会酒保的火上浇油,弯着唇劝诫月城夜梨,“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何必浪费钱呢?”
酒保插嘴,“老带新,新客九折。”
第六十章 改装车辆怎么治
“医生怎么净使些老鼠的手段。”上村绘里摇摇头,满是不赞同,欢迎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上村绘里离开了,酒保看那还剩半杯的威士忌,挑眉稀奇道:“她还真被气到了。”
“我还需要这个人的资料。”月城夜梨向酒保展示屏幕上的学生证。
酒保默念学生证上的名字。
——千堂敦。
与少年时期的伙伴花垣武道在十二年后也仍是同伴,这是谁都羡慕不了的情谊,也是少年的他的心愿,但千堂敦却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那个为了伙伴被打落多少颗牙齿的花垣武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梵天成员,或许不该这么说,早陷于其中的千堂敦也双手浸染鲜血。
他是最没资格置喙的那个人。
“我回来了。”千堂敦收拾好表情打开门,至少不能在妻子孩子面前挂着脸。
而且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呢。
一天后,他将要驾驶卡车制造一起人为意外。
花垣武道对稀咲铁太颇为信服,他根本不会想到稀咲铁太就没想让千堂敦在这场车祸中脱身。
妻子带着温暖的笑容拥住他,“阿敦。”
这都是假象,是他努力维持的假象,只要千堂敦一展现出丝毫反抗,梵天的人就会立刻让他的妻子孩子“失踪”。
享受着片刻的温存,妻子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别撒娇啦,先来客厅吧,还有客人等着呢。”
什么客人…?为梵天工作后千堂敦就在有意缩小交际圈,现在根本没有亲近到能来家里做客的朋友。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千堂敦看见了客厅里的陌生女人。
黑发女人正捏着一块糕点,千堂敦的女儿大张着小嘴,还在为她配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呜呜呜——”
千堂敦的女儿有点像月城夜梨以前养的那条斗鱼,月城夜梨找回些投食的手感。
而小鱼却被一抹身影劫去,糕点落在地上。
千堂敦把女儿死死抱在怀里,浑身发着抖。
他见过这个女人,她辗转于各个干部的小队,好像是黑川伊佐那的旧识,身边的梵天的底层成员都对她颇为崇拜。
但是千堂敦和她根本没有冲突。
“啊…”月城夜梨看着那块砸在地上的糕点,发出轻叹。
“你干什么呀阿敦。”妻子蹲下来摸着千堂敦的背,“哪里不舒服吗?”
一边还回头和月城夜梨道歉,“抱歉抱歉月城小姐,真是失礼了,阿敦好像生病了。”
进门时她还以为这位月城小姐是阿敦的上司,月城小姐却自我介绍为同事。
刚一照面,千堂敦的妻子还有些发怵,月城小姐人偶一般惨白的皮肤和夜一样黑的头发不似活人。
但她马上就改变了想法,月城小姐会对她认真的道谢,喝茶时还乖乖用双手捧着。
最重要的是女儿很喜欢月城小姐,月城小姐对女儿的态度也很温和,好像家中也有与女儿同岁的小辈。
千堂敦的妻子一面为丈夫顺背,一面又道歉,“月城小姐请回吧,我们下次再招待…”
“不要!”千堂敦却骤然出声阻止。
小小的女儿在怀中轻微啜泣,“我不吃零食了呜呜,爸爸……”
千堂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把妻子女儿护在身后,却见月城夜梨还看着那块地上的糕点。
“月城小姐,有什么事我们单独谈吧,让我的妻子和孩子先出去。”千堂敦现在看清楚月城夜梨的全貌。
黑发女人颌首,神色淡淡。
千堂敦的妻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孩子走出门。
关门的那刻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对着月城夜梨请求道:“月城小姐,如果阿敦犯了什么错您尽管责罚他,请您不要开…”
千堂敦捂住妻子的嘴将她推了出去,用身体挡住门,谨慎地缓缓跪下。
“夜莺大人。”
月城夜梨的视线从被合并的门上收回来,“你的妻子是个好女人。”
话音刚落,就见千堂敦的脸色凝重起来,还带着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惊悸。
“是…稀咲大人有何指示吗?”千堂敦请缨,“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去做!稀咲大人答应过的,不会动我的家人…”
月城夜梨竖起手指嘘了下,“我来这里,谁也不知道,明白吗…?”
千堂敦好像明白了,他迟疑地抬起头。
他卷入了梵天高层对干部之位的斗争,月城夜梨从他这里得知到大货车的型号与车牌,千堂敦隐约窥到端倪。
月城夜梨示意千堂敦拿出手,后者不敢不从,只见月城夜梨用纸巾包着那块糕点放到他手心。
“你的妻子和女儿是应该活下去的人,不是么。”月城夜梨放低了声音。
千堂敦看了眼紧闭的门,视线又回到掌心。
他们是该活着的人,那谁是该死去的,就算月城夜梨不说,千堂敦也早已通晓了这一点。
“浪费食物不是个好习惯,告诉我你的选择。”月城夜梨紧紧盯着他。
千堂敦将半张脸埋在手掌里吃下了那块糕点,狼吞虎咽。
而再次抬起脸时,面容疲惫的男人在这一刻却迸发出了犹如回光返照般的眼神。
*
梵天。
半间修二正坐着稀咲铁太的椅子,百般聊赖用脚蹬着地面滑行。
椅子的主人站在镜子面前打领结,半间修二滑到他边上探头,“你是准备去结婚吗?”
稀咲铁太扯了扯嘴角。
不,是去葬送自己从未开始的初恋。
真想看见得知是他自己下达命令杀死了橘日向后,花垣武道脸上的表情。
届时你会怎么做呢,我的…“英雄”。
半间修二站到最佳观影地的正方天台,心情颇佳地哼着歌,举起望远镜。
稀咲铁太则是盯着那辆艾绿的小型汽车,它像一株鲜活的绿植在夜色中生长。
主驾驶位就坐着橘日向。
会像是拒绝他求婚的那天一样,穿着那条漂亮的冬裙吗。
时间到了,稀咲铁太收回多余的思绪。
反正不管如何,橘日向都会在今天死去,多么鲜艳的色彩最后全归为黑白的灰尘。
一直安静停在对面的大货车突然亮起灯,回复消息的橘日向放下手机,疑惑地抬头,她原以为那辆车里没有人。
远光灯很刺眼,橘日向眯眼皱眉,正打算解开安全带上前劝说。
货车的轮胎却滚动起来,刚开始还是慢慢的,一眨眼便冲到跟前,像一颗行星般撞过来,带着火燎的迅疾。
整个视野被强光占据,橘日向根本来不及作出其他反应,只得任由生理反应缩小瞳孔。
硕大的车头在最后一刻偏开来,将副驾驶整个削去。
伴随着撞击声和浓重的柴油味,安全气囊弹开。
“哈?”半间修二握着天台的栏杆倾身,扭转望远镜的倍数,“搞什么啊。”
稀咲铁太当然也看清了这一幕,他啧了声,眼底一片阴冷。
他不想造太多杀孽的。
不过,让千堂敦一家在另一个世界团聚,怎么不算是一种仁慈呢。
“看来还得我动手。”半间修二撑了撑手指,骨头咔咔作响。
从后腰拔出把枪,他转着枪走向门,“先下去解决你的白月光吧~”
稀咲铁太却沉默着没说话,扶了一下眼镜。
就在半间修二的手握上门把时,稀咲铁太抬手攥住他的手腕。
不对劲。
半间修二还在嘻嘻哈哈调侃稀咲铁太,“怎么,舍不得了?”
稀咲铁太把他推到一边,“安静。”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吱呀声传遍楼梯间。
笨拙的声控灯没捕捉到声响,只有月光照着半截台阶……
望远镜被摔碎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天台空无一人。
松野千冬和橘直人背靠背,环视着四周,只余晚风吹过的动静。
“他们跑了!”橘直人立刻意识到。
就在前一天,萩原研二联系上他,传来一份标了点的东京市地图。
那张在威胁他时也同样微微笑着的俊公子的脸浮现在脑海,橘直人皱了下鼻子,甚至有了点阴影。
他无比庆幸萩原研二是警察,不然这份工作还将会更加艰巨。
东京警视厅收到一份匿名邮件,发信人声称在车上装载了炸弹,用词极为挑衅,在警视厅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橘直人做的,在看到同事对罪犯恶徒,也就是他本人的文字怒气填胸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国中发表稿件的功力还没下退。
向萩原研二发送了约定的信号,橘直人和松野千冬开始一层层排查。
大型车辆启动的声音很明显,萩原研二看了一眼疾驰而去的大货车。
这个型号的车在东京市的数量不算少,将完全没有作案嫌疑的车辆排除后都难免警力不足。
医疗赶到需要些时间,萩原研二还是决定先把昏迷的橘日向从打碎的车窗里扛出来。
安置到安全的位置后,他看见橘直人朝着他跑来。
“姐姐!”橘直人的噩梦出现在现实,他跪在橘日向身边,脸上是恍惚的悲痛。
橘日向虽身上有擦伤,但胸膛还在起伏外,外表也看不出有什么致命的伤口。
萩原研二:“她只是昏迷了。”
作为一位从业多年的刑警,橘直人的反应似乎有些太不合格。
不过,他们狩猎的对象居然是橘直人的姐姐……
萩原研二想到橘直人对梵天的穷追不舍,还有被评判为毫无根据的猜测。
那段日子里橘直人几乎被打为被害妄想症患者。
这是巧合吗?
萩原研二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