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六章 告诉我,谁在哭
作品:《猫,猪和死亡》 陈瑶是在星期四下午接到那通电话的。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座机号码。
她本不想接,但它第二次响起时,宋巧燕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神情紧张,她似乎已经预料了电话那头会说什么,但她无法预料陈瑶会说什么。
“你接吧。”宋巧燕低声说,“我刚才也接到了。”
陈瑶按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陈瑶同学吗?我是永安市南苑派出所社区警官,关于网络传播事件和未成年人失踪案,我们需要你协助做一份口头记录。”
网络传播事件应该是说她写的小说大纲以及引发的各种舆论。
未成年人失踪案?
陈瑶想想到今天已经是小男孩失踪三天了,但其实她也记不清了。
握着电话的手用力,她顿了两秒。
“我没有违法。”
“我们知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那篇小说里提到的细节,有没有参考真实案例,或者你是否认识那位失踪男孩。”
对方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可以不来。但如果你拒绝,我们将联系学校和教育局,按流程继续处理。”
陈瑶没有再说话。
陈瑶是在下午四点被带到派出所的。
没有手铐,没有通报,只是一个“配合了解”的邀请。
她母亲宋巧燕想陪同,被警官礼貌劝退:“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不是审讯。”
但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没有一句是轻的。
陈瑶坐在审讯室对面的椅子上,一张桌子隔开她和另一个男警,还有一个穿便装的男生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她。
“我是赵骏。”那男生终于开口,“我弟弟小江失踪五天了,我奶奶无法处理这个事情,所以我来。”
陈瑶点头,她记得这个名字。
“你写的那个故事,我读过。”男警周正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要问,就问。”陈瑶声音平淡。
“你真的不认识小说里的那孩子?”
“不认识。”
“你是怎么知道我表弟有糖尿病?”
陈瑶怔了一下,她确实更新过新的人设,她写孩子喜欢吃甜点。
她只是想,如果生活太苦了,吃点甜的会不会比较好。
就像是多嚼嚼馒头,淀粉也能品味出不多的甜味。
她说:“我小说里写的是‘弟弟爱吃甜的’,那不是……”
“你写他不爱吃饭,只吃馒头,写他总挠手腕,还写他考试会突然头晕。”周正语速不快,但咄咄逼人,“这些,都和真实资料吻合。”
陈瑶脸色白了一下,但咬牙说:“那是我见过的另一个小孩。”
“哪个?”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说出口:“我小时候寄宿在姑姑家。有个邻居家的小孩也这样。他家大人不肯带他看病。”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搬走之后,就没再见过。”
周正没有再追问,只是把从赵骏那里拿到的一张照片慢慢放在桌上。
照片是黑白的,像是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
一个男孩蹲在车站后门,低头拿着本子在写字,脚边放着一个袋子装的馒头。
周正没有说话,这会是赵骏补充说:“这是我弟弟失踪前一天晚上拍的。照片上传时间,和你发那句‘我也想赢一次’的评论,差四分钟。”
陈瑶盯着那张照片,良久,才开口: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在写什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写过一样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赵骏:
“他不是在模仿我的小说。他在借用我的小说,去做他不能说的事。”
“我们查了你发布小说的时间,也查了他账号给你发私信的记录。”
男警周正插话:“我们知道你没有煽动、没有唆使。可你要不要看看,这些,是不是你写的东西产生了某种‘影响’?”
他按下平板。
屏幕上弹出一段监控视频——
灰蒙的傍晚,一个男孩背着书包,从文具店门口走过。他停下,在橱窗前盯着摆着的盗版游戏机看了好久,然后走进了巷子。
“这是最后一次监控拍到他。”周正说着,赵骏点头确认。
视频定格。画面里的男孩穿着白色校服,左肩的背包带断了一角,正是陈瑶小说中写过的细节。
“你怎么知道他背带断了?”赵骏声音发硬。
陈瑶怔了怔:“我……我小时候也有过。”
没人接话。
这个问题不重要。
就跟小孩根本没有糖尿病。
警官放下第二份资料,是一张扫描过的作文。
标题叫《我也想赢一次》。
“这是我弟弟两个月前写的期中作文。内容跟你的小说几乎一样。他写了寄宿、控制、一个碎掉的游戏机,还有……一个梦,梦里他也杀了弟弟。”
“老师没给他打分,只写了一句话:‘过于阴暗,请慎重表达’。”
陈瑶的手在抖,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开口。
赵骏掏出一个U盘:“这是他留下的录音。”
陈瑶下意识摆手:“我不听。”
“可他录给的是你。”
赵骏点播放。
“姐姐,我看了你写的故事。我没有你勇敢,但我也试过说真话……
他们都笑,说我敏感、太戏剧化,还说我是在骗同情。
后来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可我还是想赢一次。
如果你看见我了,就当你写的是真的吧。
就当……你真的听见我了。”
录音停下时,房间里很安静,陈瑶捂着脸,像是怕被人看到表情。她没哭,却连呼吸都在颤。
……
她离开派出所时,天已全黑。陈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街灯模糊成一片片流动的黄光。
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班级作文题叫《你最想说的话》,她写的是“如果我能消失三天,我想看看谁会找我”。
老师在讲评时读了这句,全班哄笑。
老师笑着说:“我们班陈瑶同学,还挺会写悬疑小说啊。”
直到她写了一篇《我想说对不起》才拿到了比赛的名次。
老师笑着说:“我们班陈瑶同学是很不错,作文主题自我探索,这种自我内省的思维是非常不错的。”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老城区的那条巷子。
文具店还亮着灯,橱窗里摆着几台便宜的学习机和玩具游戏机。
她站在那盯了十分钟,老板走出来问:“小姑娘,你找人?还是买东西?”
陈瑶摇头。
“不找人也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站着,前几天有小孩丢了,警察都来过。”老板说完进了屋。
她低头,看见橱窗玻璃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
那个男孩的照片模糊,脸瘦,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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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个人信息和服装信息介绍后,下面留着一行字:
“他很安静,不爱说话。请您多看一眼。”
陈瑶摸了摸照片边缘,有点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写的东西会被“照见”,甚至说,这样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竟然也有人有所感受。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记录,是旁观者。
可现在她知道了:
她写下的,不是虚构的镜子,而是真实者的喊叫。
……
晚上回家,宋巧燕在餐桌上放了一封信。
“今天有人送到家的。”
陈瑶打开,是教育局转来的“情况沟通函”,措辞礼貌而冷静:
“考虑到近期涉及本地学生的公共事件及网络传播影响,请家长与学生共同关注其言行引发的社会反馈,确保心理健康,避免错误引导。”
她把纸搁在桌上,一字未回。
其实回家时,宋巧燕正在翻陈瑶小时候的作文本。
“你记得这篇吗?”她把一张发黄的稿纸递给女儿。
标题叫:《如果我消失了三天》。
宋巧燕的声音带着颤:“你那时候才九岁,就写这些话。老师来找我,说你‘可能有心理问题’。”
“我没有。”陈瑶说。
“我知道你没有。”宋巧燕眼眶红了,“可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保护你。我只想着忍一忍,再过几年你就大了。”
“可我忘不了。你有一年冬天在阳台冻了三个小时,不敢进来。你说你没做错什么,可亲戚说你撒谎。我也没帮你说话。”
“我也以为你会忘。”
陈瑶声音很轻:“妈,我没忘。但我也没恨你。”
“我只是恨——我也说过那些话,也被笑过,也被贴过标签。”
“可现在,轮到我听见别人说出来,我怎么能装作没听见?”
我怎么能不写呢?
我怎么能不直面这些痛苦呢?
……
深夜,她打开电脑。
在她的账号评论区,她收到了一条新留言。
那是失踪男孩的账号,五天前发的,只有一句话:
“你写了我的困境。可没人信。”
那一刻,她明白了。
这世界不是不需要真话,是没人想承认真话写在了他们身上。
夜深,房间里只剩下写字灯的光。
她打开电脑,点开之前保存的草稿箱,这篇小说她依旧在写,她在那篇小说的结尾处,新增了一句话:
“我不想洗白谁,我只是想让你们看见谁是白的,谁是血的。”
鼠标停在“保存”按钮上。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点下。
然后,她打开那个失踪男孩的账号,翻到了他去年十二月的一条留言。
那是他写给“十六岁一枝笔”的私信:
“姐姐,我看了你写的那个故事。我没有你写得那么勇敢,但我想试试。”
上一个写的故事,是三个恶魔把同学逼到跳楼。
她给了一个温和的结局,她让跳楼的孩子只是受了还好恢复的皮外伤。
可是如果真的有孩子受到这样的危机,恶魔的行为真的会如她安排一样吗?
陈瑶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眼圈慢慢泛红。
那一刻,她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她写的,不是小说,她写的,是有人不敢听的现实。
是难以面对的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