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地方位于安庆堂的后院，只有一扇小门可以通往前面的药铺。要不是第一次被孙伯带着进来，姜可自己是不可能找到这个入口的。


    院子里支着五六个大竹匾，晾晒着各种或切成块状或切成片状的药材。角落里还有铡刀、药杵、石臼等物品。


    院子后面连着几间屋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排排药柜，独属于药材的味道在整个院子里弥漫。


    只是偌大的后院竟然只有孙白前一人在捣鼓药材。


    孙白前是安庆堂的老东家。为什么是老东家呢，那是因为现在药铺做主的已经换成了他的小儿子。孙白前每次对姜可提起这个儿子，总是要骂几句“数典忘祖”，骂他把老孙家祖传的本事都给弄没了，眼睛钻到钱眼里，骂他成了一个奸商，哪有半分做大夫的样子。


    刚开始姜可有些不知所措，以为真发生了什么伦理惨案，等她知道其中的渊源后就非常淡定了。


    孙伯最小的儿子接手安庆堂后，就不顾反对，一意孤行地对药铺进行了大“改革”。安庆堂不再是坐堂看病抓药一条龙服务的药铺，转而变成了销售各类药丸的店铺。


    孙伯的小儿子和县里的几家药铺签了协议，直接收购炮制好的各类药材。安庆堂通过蜜炙、酒炙等方式整合出了一颗颗不同功效的药丸。最近推出的滋补养肺等功效的药酒，颇受欢迎。


    安庆堂就此“焕然一新”，坐堂的几个大夫大都去了别的医馆，有几个“医术不精”（孙伯说的）留下来帮着制药丸。“保命药丸”成了安庆堂远近闻名的招牌。


    孙白前气得一年多没和儿子说话，冷眼瞧着，想给这不孝子一个教训。谁能料到安庆堂的生意蒸蒸日上，买药丸的络绎不绝，被打脸的反倒变成了孙白前自己。他拉不下脸，还是老妻劝和，儿子退了一步，一家人才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吃饭。


    孙伯的小儿子算是有心人，他把安庆堂的后院让了出来，另外买了几间屋子雇人做药丸。


    如今，除了一些老主顾们上门求医，孙白前不再出诊看病。只是他闲不下来，时不时就到安庆堂的后院炮制药材。每逢庙会集市，他会去摆摊，把不经放的药材卖掉些。


    “孙伯伯，我来帮你吧。”孙白前忙着把竹匾上的药材翻面，姜可立即走上前帮忙。孙伯一个人干的话，这工作量可不小。


    “仔细点，不要打翻了，这些药材金贵的很。”孙白前不客气地说，而后想到了什么突然冷哼一声，“那药丸的药效只有药材的一半都不到，价格倒是贵了一半，那不是骗人吗？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蠢人。”


    姜可不认同孙白前这一杆子否定所有的说法，仗义执言道，“我倒觉得这药丸挺好的，情况紧急的时候哪有这功夫慢慢煎药。如果服下一颗就能稳定病情，那真的阿弥陀佛。孙伯你想啊，如果有人生了风寒，又在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嘿，这时从包袱里翻出带着的几颗治风寒、降高烧的药丸，那是不是就是保命良药。”


    “那也不能贵一倍。”


    “您看，这药丸救人性命的功德可不小吧。至于价格嘛，这药材搓成药丸，怕是没那么容易，累人的很。”


    “哼。”孙白前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指了指姜可，“快点翻，你太慢了。”


    姜可才不怕他，边干活边不客气地说，“而且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那摊位上摆了好几个葫芦，那葫芦里放的不就是药丸吗？”


    “我只是顺便摆出来而已。”孙白前嘴硬道，没多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可惜，孙家一手炮制药材的好手艺怕是要失传了，我那几个孙儿没一个有耐心和我学这手艺。我家祖传的医术，他们也没耐心学。你呢，五感强，有天分，也不用心和我学，真是暴殄天物！短视！不知所谓！”


    姜可低着头，假装没听到，她还没想好未来做什么，现在只想先学认字。


    “我那不孝子也是个目光短浅之人，这卖药丸的主意，现在尚可，以后呢，受制于人，受制于人啊。”孙白前感慨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孙小叔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想好了后招，您就不要为他担心了。”姜可安慰了几句。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把年纪，半只脚都已经埋进黄土的人，年老体弱快走不动了，可管不了那如日中天的大生意，管不了安庆堂的孙大老板。”孙白前说。


    “你可真是。”姜可却没再说下去，这嘴硬的老头儿，说多了，他怕是会恼羞成怒。


    “哎呀，我忘了。”姜可突然扔下手上的药材，跑向西侧，那里靠墙放着的是她的小背篓。


    姜可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一株黄亮亮的草，“孙伯，你帮我看看，这是药草吗，能卖钱吗？


    孙白前皱着眉，这丫头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不满地说，“你急什么。”


    “我着急呀，这是我在野林子那里挖到的，当时一见它就觉得‘骨骼清奇’，很有药草的卖相。为了它，我耽搁了好一会儿呢。谁能想到在您这边，聊着聊着就把它忘了。”


    “哪能让你次次挖到好东西。”孙白前接过这药草，凑近看了看。


    姜可看着孙白前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小心地问，“孙伯，我真挖到好东西了啊？”


    孙白前沉默了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这是仙茅，能长成十片叶子的我只在我家的医书里见过，对男人，咳咳咳，有好处，辅以桑葚酒，有回阳的作用。”


    姜可也想咳嗽了，这不就是“伟哥”的草药版吗。如果能治标又治本的话，在哪都是抢手货。想到这，她的眼睛都亮了。


    “老规矩，我先给你1两银子，等炮制好，有人买的话，我们三七分成。”孙白前掏出1两银子扔给姜可，嘀咕道“那林子我也去过，怎么就没发现这药草呢？”


    这是两人约定好的分成比例。早先孙白前收了三年的茯芝，炮制后，发现药效显著，相当于十年的年份。他卖给识货人，一下子得了一大笔钱。第二次见面，孙白前就分了姜可15两银子。


    “谢孙伯。”姜可美滋滋地收好银子。孙伯真是一个很好的“合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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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懂行又大方，姜可挖到的几株药材尽数交由他处理，很是安心。如今的她“小有资产”，能买得起几亩地了。


    孙白前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银子？银子不好藏。我和你说过，把银子放在我这里，我帮你全部换成银票，你又不肯。哼，是信不过我的为人吗？


    “怎么会！只是我就喜欢摸银子的感觉，银票感觉就是一张纸。孙伯，我最相信你了。”姜可嘿嘿笑了笑。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孙白前说。两人干了一会儿，孙白前看了看日头，催促道，“怎么这个时辰你还在这里，早点回去，大晚上的不安全。”


    姜可只得离开安庆堂。她每次来县里都想帮孙白前干点活，主要是为了感谢他。孙白前不仅帮着买下她挖到的药材，还让她少了很多麻烦。她能在县城里不被乞丐之流偷抢刁难，全靠孙伯的薄面。


    孙白前不知道的是，姜可从药铺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家，她径直横穿巷子，竟然来到了西街。


    她接连光顾了三家包子铺，分别买了30个肉包。等到了东城门，90个肉包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她的虚拟背包。


    姜可早就把背包里的蘑菇清空了，剩下的一个格子安排给了“包子”。如今她拥有了101个包子。唉，苍天明鉴，并不是她多爱吃包子，实在是这个最容易买，而且顶饱。


    如今越来越扛不住饿的她，每天都要偷偷吃几个肉包。所以背包里的包子数量看起很多，实则根本撑不过半个月。


    出了城门，姜可随着人流慢悠悠地走着，不近不远地跟在几个大人后面。在坏人看来，她和这些人是一家子的，不是好的出手对象。


    等到了偏僻的地方，观察四周后，姜可便开始小跑起来，而后速度越来越快，比成人奔跑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从村子到县里往返，一刻不停歇，成年人要走四个时辰。如今，姜可往返只需要两个半时辰，而这甚至不是她的极限。


    姜可有时觉得自己脚下生了风，是风带着她往前冲。夜深人静时分，她不敢细想自身的变化。静静端坐，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白点往她身上扑，有时甚至会形成一道漩涡向她袭来。


    某一天白点吸收多了，姜可的全身竟然冒出一层黑泥，这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想了很多理由才糊弄过去。


    远远地看到村口的大榕树，姜可就开始放慢脚步。村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县里，只以为她又去哪里打猪草采蘑菇。她在村子里一向独来独往，又加上姜家人刻意保守秘密，这几个月没人发现她不时往返县城。


    刚踏进院子，姜可就发现家里异常地热闹，阿爷二叔三叔都回来了，每个人都很激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这是有什么好事吗？要知道小姑上个月订亲的时候都没这阵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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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姜可的背包


    第一层依然是农具三件套


    第二层是石头、野草、鲜花


    第三层是蛇胆、禽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