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作品:《穿进两本书被阴湿男鬼缠上了》 半小时后。
出租车滑停在一家私人会所门口,江以沫深吸一口气,链条包挎在右肩,从后排下了车。
浓黑的夜色中,玻璃幕墙外的鎏金LOGO泛着冷光,高跟鞋轻声进入旋转门,脚下的水波纹大理石地砖一尘不染,仿佛流动的镜面。
室内放着轻柔的音乐,江以沫被侍应生引至二楼,黑檀木桌后的丝绒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垂眸看了下腕表,皮肤是近乎病态的白,乌羽般的睫毛在眼下遮挡出一片阴影,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迟到了五分钟。”
江以沫本想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一听这话,瞬间愣住,右手下意识抓住皮包,喉咙紧绷地道歉:“抱歉,我坐出租来的,路上有点堵,中途还转了两站地铁……”
“没关系,坐吧。”
男人抬眸,垂落的手仿佛削去冗赘的修竹,骨节把薄透的皮肤勾勒出冷冽的折线,青色血管潜伏其中,似冰下溪流,又似水苍玉的裂纹。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冷漠、矜贵、深不可测。
他问:“既然你愿意来和我见面,想必是同意合作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男人始终是这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态度,带来安全感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江以沫谨小慎微地坐下,“嗯”了一声。
她的坐姿很拘谨,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屁股只占沙发的前四分之一,略微低着头,紧张的情绪根本无法掩饰。
因为她知道,今晚,将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一旦迈出这一步,从此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为了病榻上的奶奶,她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察觉到男人正盯着自己的脸看,虽然并不是那种下流玩味的目光,而是包含着浓浓的审视和评判,但江以沫还是忍不住将头继续埋得更低,心乱如麻。
直到对方皱眉:“你胆子很小吗?”
“啊?”像溺水者被拉出水面,江以沫倏地抬起头,睁大圆眼看着他,眼睫微颤,“我……”
她想说自己胆子不小,只是有些紧张而已,但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就被男人打断——
“有空可以多去鬼屋练一练胆,你要模仿的人从不会露出这样战战兢兢的表情。还有……”
“什么?”江以沫屏住呼吸。
“你泪痣点的地方不够精准,应该要再往左挪2-2.5毫米才对。”
“……好。”严格。
江以沫有些汗流浃背。
安静的空气中,男人将檀木桌上的一份文件推至她面前,笔头朝向她,道:“既然决定了,那就签吧。”
江以沫接过很有分量的钢笔,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同这支笔一样沉重,化作锚链,将她拖入危机四伏的无边深海,永不能再上岸。
真的,要签吗?
江以沫拔出笔帽,落笔之前,谨慎地再确认最后一遍:“你答应我的那几个条件……”
“说到做到。”男人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天下午,你奶奶就已经转到了VIP病房。有专业的护工24小时贴身照护,主治医师也换成了全国最好的肿瘤科医生之一,姓卢,相信你应该对他有所耳闻。”
“嗯。”江以沫握紧笔杆。
何止是有所耳闻,S市最权威的肿瘤医生,早在两年前奶奶刚生病的时候,她就想给奶奶挂卢医生的号,但因为没钱没人脉,所以一直不行。
没有到两年后的今天,他居然成了奶奶的主治医生。
人生可真奇妙。
只要出卖自我,就能让她唯一的亲人度过一个安稳许多的晚年,并且,还能让自己摆脱现在入不敷出、负债累累的窘境。
江以沫忽然觉得,这笔买卖其实很划算。
如果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大问题,那么脸面、尊严、礼仪、廉耻……这些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的玩意儿,通通只能算是束缚的牢笼。
她不再犹豫,落笔,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姓名。
“对了,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江以沫放下钢笔。
下定决心后,她的坐姿放松了许多,肩膀不再僵得跟衣架一样,看向男人的目光也不再闪躲,“你想让我搞定的人,到底是谁啊?”
“峯汇区首富傅家的独子,兼光梭科技的CEO,同时还是和盛世集团温家大小姐从小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傅怀瑾。”
……
“很好,大家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三、二、一——”
“茄子!”
季明轩放下相机,冲穿着学士服的女生们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这个背景就拍到这里,可以转战去下一个地方了。
温初夏摘掉头顶的帽子,一边走,一边往脸上扇风,酸痛的苹果肌早在镜头移开的瞬间就扁了回去,整个人又累又热,不想说话。
但她身边,肤色各异的女同学却都在精力旺盛地说说笑笑:
“中文发音可真难,我刚才说对了吗?‘qiezi’?”
“哈哈哈哈,听起来像chess。”
“无所谓啦,反正都是食物。”
“果然亚洲人比较会拍照,你刚才看到了吗,Jack把我们拍得真棒,我敢说,他简直能去当专业摄影师了!”
……
什么专业啊?温初夏心中暗暗发笑。
季明轩的拍照技术,是他这周抱着相机拍了近万张照片,突击进修出来的。
而一周之前,他还是个会把一米八拍成一米五的神人。
“Hey。”忽然,一只手落在她肩膀。
温初夏侧目,看见Monica走到自己身边,学士帽的穗子很明显地晃了一下,鼻翼处的棕色粉底有轻微脱妆,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漂亮。
不是那种五官皮肤样样精致的漂亮,而是一种敏捷的、睿智的、理性且富含生命力的美。
“其实一开始,我是非常不想和你一起拍毕业照。”Monica连说了三个very,语气却是淡淡的,彰显出强烈的嘲讽。
温初夏:?
她本来就和这帮子所谓的同学不熟,也没在学校留下过什么美好难忘的回忆,临近毕业,脑子里根本没有拍毕业照的计划。
如果不是季明轩非让她拍,说是想让他攒钱买的相机发挥自出厂以来的第一次作用,温初夏才不想大夏天在太阳底下,穿着吸热的黑色学士服,和一群看上去关系很好,实则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拍照。
“无所谓。”温初夏冷冷一笑,不屑一顾:“因为我毫不在意你的想法。”
“谁不是呢。”同样,Monica也不在意温初夏究竟想不想听,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实话告诉你吧,大一那年,我匿名检举过你很多次,理由是你天天逃课,考勤合格全靠找人代签。但,也不知道你家到底给学校捐了几栋楼,每次举报到最后居然都不了了之了,搞得我只好放弃,不再举报你。”
她刻薄道:“我真的很看不上你这种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肆无忌惮地在世界顶尖大学里当混子。有段时间,我经常诅咒你出门掉井盖里,但想来应该是没有应验,毕竟你的腿没断过。”
温初夏心说:不,断过的,还是两回。
只不过两回都在国内,很遗憾你没有看到我打石膏的模样,真不好意思呢,嘻嘻。
“但,不得不说……”Monica抱起胳膊,目光落到在前面带路的季明轩身上,话锋一转:“你挑男朋友的眼光还挺不错的。这次要不是他提前请我们这些女生喝了一个月的奶茶,还看了两场音乐剧,我们才不会乐意和你一起拍毕业照。”
心中阴阳怪气的声音瞬间消失,温初夏懵住:“Wait,你在开玩笑吧?”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解释季明轩其实不是自己男朋友。
得知她居然不知道这事,Monica也有些惊讶,但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只是衷心劝告:“对他好些吧,不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Heissocute,sopleasedon’tmakehimsad,okay?”
说完,Monica再次不轻不重地拍拍她的肩,走到人群的另一边去了。
温初夏:“……”
她心里真堵得慌。
.
九月初,毕业典礼结束。
温初夏还没接到可以回国的信号,又不想继续呆在伦敦,迎接即将到来的雨季,于是订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她亲爱的妈咪宫羽斓就在那里度假。
下旬,希思罗机场。
唯一来给她送行的人,毫无悬念是季明轩。
“这次打算呆多久?”
“不知道。”
温初夏说的是实话,系统没有发出霸总文剧情线开启的通知,她既不能回国,又找不到事干,大概得在马代发很长一段时间的霉。
不过海岛的阳光一般比较灿烂,应该也发不了霉。
“那往后一年之内,你还会回伦敦吗?”季明轩问。
“不会。”这个问题温初夏倒能确定,“公寓都退掉了,里面的东西也搬空了,等在马尔代夫呆腻之后,我会直接回国。”
季明轩认真地点头:“好。”
好什么呀?
温初夏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好笑,下意识勾起唇,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把嘴角压下去,心想:
感觉和季明轩这个二货相处久了,自己的笑点都变奇怪了,得赶紧纠正过来才行。
要知道,女二的人设可是的目空一切、情绪阴晴不定的恶毒女,笑点这么低可不行。
飞机起飞之前,温初夏看了眼微信,发现温景澈在五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中秋或者国庆是否回国,他会亲自来机场接她。
自从毕业之后,这小子总是三天两头地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回国,搞得温初夏烦不胜烦,拉黑过他好几次。
但每次不出半天,温汝峰就会一个跨洋电话打过来,耳提面命地让她把温景澈从小黑屋里放出来,说弟弟只是想她关心她,以后不准再这样做,一家人应该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才对。
温初夏靠坐在头等舱宽敞舒适的座位上,削微翻了个白眼,单手打字:【近期没有回国计划,少问少烦少打听】
还配了个手拿血淋淋尖刀的表情包。
打发完熊孩子后,大拇指顺着消息列表飞快往下滑,停在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深色头像上。
点进去,最后一条消息是4年前的6月21号,那个时候,宋云泽刚在朋友圈官宣了他俩要一起出国留学的消息,不出十分钟,祝福和调侃便挤满了评论区。
就在那时,她收到了时准的消息:【我在你家楼外,能见面聊一聊吗?】
但温初夏没有理会。
从此,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络。
四年时间,对温初夏来讲当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毕竟作为守护者,她已经不知道在万千界面里度过了多少个“四年”。
但她由衷希望,这四年对时准来说足够漫长,让他能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片甲不留,日后哪怕不小心偶遇上了,也会把她当做空气一样,无视路过。
经过近12小时的飞行,第二天下午,航班降落在了维拉纳国际机场。
“妈咪——!”
一见面,温初夏就飞奔向宫羽斓,张开双手,要给她一个爱的抱抱。惨遭“抛弃”的行李箱迅速落入助理手中。
“我的宝贝,你终于来了,妈妈想死你了!”宫羽斓摘掉墨镜,拥住许久未见的女儿,臂膀竟意外的很有力,想来平时是没少健身撸铁做运动。
并且气色也是十分的好,看上去比每天朝九晚五上班的年轻白领还要更有活力,果然无忧无虑日子顺心才是最好的抗老秘诀。
松开后,宫羽斓先是仔细端详温初夏精致漂亮的小脸,慈爱地揉了揉,目光又移到她的右腿上,关切地问:“刚才跑这么快,脚痛不痛?”
“不痛。”温初夏挽住她的胳膊,“稍微跑一跑不碍事的,只要不去跑八百一千马拉松就没问题。我每隔半年就会去医院复查一次,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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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宫羽斓把墨镜交给助理,“五年前你二次受伤的时候,你爸居然敢不在第一时间通知我,直到你快好了终于才跟我说——他就是怕我一听到你出事的消息,会立刻回国,搅了他的清静。”
一提到温汝峰,宫羽斓语气就变得不太好。
“其实那次的事也不能怪爸爸,是我自己太任性,非要参加长跑比赛,所以才摔了的。”温初夏笑笑,挽着宫羽斓往出口走,上了一辆商务车,然后乘水上飞机前往度假村的酒店。
九月末,马尔代夫仍处于夏天,但又没有盛夏的时候那么燥。
日均30来度的气温、灿烂的阳光、烫脚的沙滩、碧蓝的果冻海……让岛屿变成一片梦幻的室外桃园。
生活在这里,就算遇到再倒霉的事,产生的坏心情也会因为四周的美景色而迅速消散,除非是——
“站着。”
温初夏刚从海滩刚冲完浪回来,踩着人字拖,鱼骨辫的尾巴还在不断滴水,亮色冲浪板夹在身侧。
她走到一位穿花衬衫五分裤的年轻男人面前,冷脸伸出手:“给我。”
“什么?”对方停下脚步,将墨镜撂至头顶,两条眉毛高高扬起,眼神无比清澈无辜。
演技不错,装傻充愣得很专业。
温初夏冷哼一声,看了眼他手里的佳能,直接强抢过来,转身拔出SD卡,然后把相机干脆利落地扔进了旁边的喷泉池。
水花四溅,男人当即变了脸色,不再吊儿郎当:“欸你……”
“你的偷拍技术不太合适干这行,刚才一进大堂,我就发现你了。”温初夏懒懒地打断他,垂眸看着夹在指尖的黑色小卡片,微凉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她建议说:“下次‘出摊’之前,记得多带些设备,这样哪怕一个报废了,剩下的还能接着用,不至于空手而归,对不对?”
“……”
目送温初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男人把相机从池底捞起来,发现不仅镜头摔得稀碎,泡水后还开不了机,一脸蛋疼地从大裤衩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什么事?”
听到对方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嗓音,似乎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能激起他的兴趣,打乱他的阵脚。
受他影响,男人郁闷的心情迅速平息了下去,又恢复到之前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状态,故作神秘地笑嘻嘻道: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对方:“我有从你嘴里听到过好消息吗?”
男人:“…………”
“少废话,你就说想先听哪一个吧!”
他无语地靠在墙边,右脚撒开拖鞋,去挠左边小腿上新鲜出炉的蚊子包,毫无形象可言,简直浪费他这张风流的帅脸。
“好的。”
“好消息是,我找到她了。”他得意洋洋,放下脚。
对方安静片刻,问:“那坏的呢?”
“坏消息是,偷拍行动失败——她发现了我,还把相机弄报废了,现在我手里一张她的照片也没有。”
对方:“我记得你的职业似乎是私家侦探。”
“我靠怪我啊?!”
男人大惊小怪,力求证明不是自己的锅:“是她侦查意识太强了好不好。我之前可从没失过手,你是知道的!”
“继续拍,记得小心点。”对方友情提醒,“再被发现,我相信她一定会把你送去警局。”
“哼,当然不会有下次了。”男人有种被看轻的不爽,揉揉鼻子,说:“那买新相机的钱……”
“我报销。但如果三天之后我还见不到照片,你会被解雇。”
“三天?这么短?!那万一她这三天都呆在房间……”
男人还没据理力争完,通话就中断了,气的他狠狠一跺脚,“靠,早知道就不打这个电话了。”
“你有病啊,有事没事打电话过来干嘛?”
海景套房内,温初夏盘腿坐在桌前,手机夹在左脸和肩膀之间,把刚刚缴获的SD卡插入笔记本电脑,眉心不耐烦地折起,“我这边忙着呢,挂了……”
“别别!”电话那头急忙阻拦,年轻的嗓音恳切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姐姐,马上就要十二月份了,今年都要结束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国呀?”
“都说了,我还没玩够,目前不打算回去。”
温初夏点了下扩音键,把手机扔在电脑旁边,右手握住鼠标,读取卡里的东西。
里面只有十来张照片,全是她拿着冲浪板进入酒店大堂的画面。
看来那个变态是头一回偷拍自己。
温初夏稍微放下心。
温景澈沉默了会儿,幽幽道:“可你已经快五年没回过家了,我从初三读到大一,一直没能见到你的面。从前你不许我来伦敦找你,现在又呆在马尔代夫不回来……姐姐,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不愿意回家的?”
温初夏无声呵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
“你想多了。”她轻蔑道,“我是为了陪我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脑子不好使有臆想症就去医院治,多吃点儿药。”
病的不轻啊你,这智商,究竟是怎么考上S大的?
“就算姐姐你讨厌我,可怀瑾哥哥呢。”
温景澈算是彻底较上劲了,硬邦邦地说:“昨天我在宴会上碰到他的时候,他还向我问起你呢,说你毕业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回S市,他也很想你。”
温初夏深吸一口气——
没完没了了是吧?还把霸总文男主搬出来了。
你个小屁孩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的口中的“怀瑾哥哥”不够给力,直到现在都没和女主江以沫勾搭上,我才会被迫留在赤道边边的好吗!
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另一头,温景澈阴沉沉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放进灰色呢子大衣口袋,在花架之间转过身,神色温和地询问在收银台忙活的花店店长:
“老板,请问您这里有百合花的球根卖吗?我想买,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