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孟景遇的电话，宋语宸立刻就开始动作了，QGF那边给的时间很紧，一周内要提交完整的风险回应报告，她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宋语宸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咖啡早就凉了，她却浑然不觉。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让她眼睛有些酸涩，她微微闭上眼睛缓和一下，就听到敲门声。


    “宋总，您该回去休息了。”赵志航敲门进来，看到她还在工作，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们没回去都是因为这尊大佛，所以他只能进来试探性地提醒一声。


    而且宋语宸的状况感觉也不太好。


    “再等一下，我把财务模型的部分确认完。”


    “您今天午饭也没有吃。”赵志航看了一眼连包装都没有拆开的食盒，“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


    宋语宸睁开眼睛，看向赵志航，语气是疲惫但严肃：“我如果这次回应的不够好，他们就有理由暂停或取消投资。”


    “这件事情……孟景遇没有说什么吗？”赵志航蹙眉，“他应该是最清楚状况的人，我认为他应该会给出一点建议或提示？”


    “赵志航，是我们把孟景遇想得太简单了，他现在是QGF的代表，我们现在是投资人跟企业主的关系，我跟他在两个月前的关系早就变了，只是我刻意忽略，我不觉得以他的能力能影响到我什么。”


    赵志航沉默。


    “但我应该要更清醒的，他能帮得了我，同时也具备可以毁掉我的能力，这是对等的，但我盲目的觉得他不敢这样弄我。”


    “嗯……我不是帮孟景遇说话，但这段时间我跟他工作，我观察他的处事风格跟思维模式，跟周先生确实越来越像了，其实这件事也还算是内部消息，他不好直接说，当初我会知道，也是他助理用私人微信先告诉我状况的。”赵志航说，“所以如果是周先生变成孟景遇这样的角色，您会怎么想呢？”


    宋语宸眯起眼，这一句话像是醍醐灌顶一样，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


    投资决策不能带有私人情感，这是很基本的原则，否则会被怀疑存在利益输送，况且对自己而言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加急的危机，她或孟景遇可能都不能保证，有没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周懿成，那他绝对会直截了当地在内部会议里把问题指出，坐到中立且公平的态度，不让敌方有机会抓住把柄来攻击，因为他身为顶级投资人，他更清楚知道风险评估的重要性与公私必须分明的立场。


    如果是周懿成，她也会酸他几句老狐狸，但是会虚心接受这个旁观者清的建议，立刻整改，赶紧把洞补起来。


    如果是周懿成，她知道这男人就喜欢看自己挑战极限，然后在一旁看好戏，或是等自己开口求救，又或是欣赏自己又全身而退。


    那为什么轮到孟景遇，她就这么不冷静了？


    她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人吗？还是因为压根就不认为孟景遇有这能力指正自己？又或是气他应该要主动跟自己低头才对？


    周懿成说出来就会是建议，轮到孟景遇就成了捅刀？


    宋语宸啊宋语宸，你怎么突然就傻成这样？


    赵志航看自家老板突然发出了超级奇怪的笑声，有点像是平常会嘲讽自己的那种嗤笑，然后一下就啊啊了几声，又吐气后倒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天花板。


    完蛋了，自己这下该不会触陛下逆鳞了，一次讲到两个近期让她很不爽的男人，赵志航你是不要工作了吧？不会举例就不要举例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秘书。”


    “在、在！”


    “谢谢，你下班吧。”


    “……啊这，我明天、明天还可以来吗？”呜呜。


    自家女王把视线从天花板移下来看他，充满一脸看智障跟在说什么屁话的蹙眉表情。


    “好，宋总晚安。”喳，奴才滚了。


    宋语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低下头，把额头靠在冰凉的办公桌上，思路也渐渐清晰了。


    她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辰曜真的有问题，特别是不能让孟景遇觉得他的判断是对的。


    ——行，孟代表，那就让你来见见真实的宋语宸到底会怎样反击。


    连续几天，高密度的开会和补充资料让宋语宸感到有点头晕，但距离QGF投资委员会的截止期限还有一天，这种燃烧体力的工作节奏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并不在意。


    “王磊，技术团队的培训计划进度如何？”她在视讯会议中问道，声音努力保持清晰。


    “已经完成80%，预计今天就能提交完整报告。”


    “好，要记得附上第三方的认证书，还有培训成效的数据对比。”


    挂掉视讯后，宋语宸倒了一杯温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发抖，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有血丝，眼睛周围有点红肿了。


    但不能停下，她转头再看向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三个秘书，对为首的赵志航提醒继续去联络麦肯锡的顾问团队。


    他们一路忙到凌晨九点，看着屏幕上的最终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份报告涵盖了孟景遇提出的每个风险点，不仅承认了问题，更展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和改善方法，她甚至还加了一些超出要求的预防性措施。


    她想像他看到这份报告时的表情，会意外吗？还是依旧保持那样公事公办的冷淡？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都到了这地步，她居然还会在意他有什么反应。


    这本就是一次工作上的交锋，他出乎预期的发起攻势，那她当然要用同样的力道回击。


    她让赵志航安排车送其他人回去，然后瘫靠在椅背上。


    头很痛，身体也有点发热，但心中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


    孟景遇收到辰曜信件的时候，他正搭回上海的飞机，手机震动的那一瞬间，他就立刻点开查看。


    每一个回应都非常详尽，也附上了第三方企业管理顾问的资料，培训计划以及财务资金链的报告也有如实地提供数据对照跟成效表。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越看越惊讶，这不只是一份回应报告，更像是一份完美的商业提案，每一个他提出的风险点，她不只回应了，还超越了他的期待。


    数据详实、逻辑清晰，解决方案具体可行，甚至还包含了预防性的措施跟长期规划。


    这份报告的专业程度，让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她出现在财经论坛分享观点时的震撼。


    信件最后写着：“辰曜资本诚挚地感谢QGF提出的客观且专业的风险评估报告，我们相信透过此回应，可以有效解答各项疑虑，并让贵方安心地持续支持NEXUS项目。未来，我们将继续秉持诚信、透明、负责的态度，与贵方保持积极合作，共同实现项目目标。”


    “辰曜资本，执行长宋语宸。”


    他盯着最后这个名字，好久好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她的签名，流畅又华丽，亦如她的形象，一笔一划都透露着自信跟果断，就像她在商业论坛上侃侃而谈的模样，也像她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姿态。


    这就是最吸引自己的宋语宸——美丽又张扬，专业又果断。


    她不退缩也不妥协，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每个挑战，就算是面对他的质疑，她最后也能用这样坚定而优雅的方式回击。


    这份报告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情感催化剂。


    她可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可以为了目标全力以赴，面对质疑用最好的表现反击，她强势、美丽、聪明又倔强，是一把雕刻精致又锋利的剑，美得让人无意识的想去触碰，但触碰时又会被散发出来的剑气割伤。


    他不想否认自己这回的方式有点不近人情，但他一方面想试试自己在她面前到底能不能被正视，另一方面……被她骂也好过于不被她在乎。


    孟景遇啊孟景遇，你是真过分啊。


    虽然要先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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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得遍体鳞伤，可是……


    他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女人，他真的很想要她。


    他想要拆掉她所有的防备，想要成为那个能让她依靠的人。


    就像现在，他非常想知道这份完美报告的背后，她熬了多少夜晚，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压力？


    他好想要独自把她藏起来，却又舍不得她失去那份让自己着迷的锋芒。


    这样矛盾的爱意，他很苦恼，却甘之如饴。


    孟景遇收起手机，望向窗外，飞机即将要起飞。


    回去之后，他会面对她，也会重新面对自己的心。


    抵达上海的同时，他立刻就先联系赵志航，询问宋语宸明天有没有空开会，赵志航说中午有空档，但反而是自己不行，当他正与助理协调要排开行程时，赵志航说：“宋总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还是你要现在去找她？”


    “这时间还在？”手表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


    “我走的时候宋总还没走，这几天大概都是到十二点。”


    “好，那我现在方便联系她吗？如果她是有其他行程的……”


    “哎实在是……”很难得的，赵志航发出了一种不是工作状态会有的无奈叹气，还有一点挖苦的口吻，“算我私人请求，你打电话吧，都是因为你大家才加班的！”


    孟景遇闻言，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他咳了一声，正经回答：“抱歉。”


    “你有开车吧？我就不用安排司机过去载她了？”


    “嗯，我送她吧。”


    挂了电话，孟景遇的导航终点立刻变成辰曜，约莫十分多钟后到了，他抬头看宋语宸办公室的楼层，灯还亮着，那人确实还在。


    这时间已经没有前台，但是保安眼熟他，在赵志航跟保安沟通后，孟景遇拿到临时的直达电梯卡，直接到顶楼的办公室去。


    电梯门甫打开，一阵凉意扑面而来，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也或许是因为现在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但这种冷冽感比机场还要明显，仿佛是在提醒每一个进入到这里的人，这是一个需要保持绝对清醒的地方。


    孟景遇缓步走出电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一层的环境。


    整体的设计极其考究，从电梯厅开始就能感受到一种低调而奢华的风格，深色大理石地面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墙面是深灰色的哑光漆，简洁又俐落。


    两间大会议室位于左右两侧，透过落地玻璃窗，整个上海滩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在脚下延伸至天际线，河流如一条金色丝带蜿蜒穿过城市心脏，远处的摩天大楼群像巨人般耸立在夜空中。


    这样的视野，足以让任何人感受到一种俯瞰众生的气魄。


    孟景遇想像着宋语宸在会议室里的模样，她一定习惯了站在这样的高度看世界，习惯了这种将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感觉。


    再往里走就是秘书室，空间宽敞明亮，每一件办公桌椅跟家具感觉都经过精心挑选，就连接待区的沙发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茶几上摆放着最新一期的《财富》和《经济学人》杂志。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是一个顶级企业的总裁办公层。


    最深处才是宋语宸的办公室。


    他上来的次数不多，每回都是眼睛盯着宋语宸就往走，完全没有心思观察环境，现在他才发现，这个空间本身就是她性格的延伸。


    辰曜的办公室选址在这个城市最精华的地段，整层楼的格局大气滂薄，既有商业帝国的冷硬气质，亦有女性领导者特有的精致品味。


    这样的环境设计，既代表了一个集团的格局跟实力，也完美诠释了宋语宸的性格，她高瞻远瞩、注重细节、追求完美。


    她就像这座办公楼一样，外表冷硬俐落，内在却蕴含着令人着迷的深度跟温度。


    孟景遇深吸一口气，朝她的办公室走去。


    每一步都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他爱上的女人，是一个真实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