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饭，方惊芜按照原计划带孟桉然去了艺术楼，离开前诗久夏凑到方惊芜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等她点头，才离开。


    诗久夏没有回教室，而是直直奔向行政楼的校长办公室。


    正值午休时间，杨正平没在办公室，里面只有零星坐着几位老师，算不上熟，只能勉强记得名字。


    扫视一圈办公室里的老师，诗久夏抬手敲门，喊了声“报道”，得到示意后直接走到管理监控的行政老师桌边。


    比她先开口的是坐在行政老师旁的一位女老师，四十几岁的年龄，眼角带着些细纹，一幅金色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苹果肌鼓起，很和蔼的笑着看她。


    “久夏？”她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诗久夏张口的动作一顿，朝这位老师看去，片刻后眼珠一转，扬起一个极其乖巧的笑脸，喊，“张书记，您吃饭了吗？”


    说话的是应城一中的校委书记，张期祝。


    张期祝停下手中的笔，乐呵呵的回答，“吃了？你吃了吗？怎么来这了？”


    “吃了。”诗久夏做出有些踌躇的姿势，指指旁边的行政老师，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班的一位女同学好像被欺负了，我想来调监控看看。”


    “被欺负了？”这可不是小事，张期祝听完立马站起身走到诗久夏身边，“在学校被欺负的？”


    “是，我们班那位学生比较文静，也不爱说话，我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想着来看看监控，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诗久夏话说的很巧，没直说段肖欺负人，而是装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中间，表明其中可能有“误会”，让张期祝和她一起看。


    而且应城一中的监控不是谁的可以查看的，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和老师批准。


    本来她还打算和行政老师磨下嘴皮，说班里出事要看监控，既然有这位认识她的老师在，那就不必多费口舌，


    果然听完她说的话，张期祝立马让行政老师把监控找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诗久夏报出中午放学的时间点，行政老师调出理科一班的监控，拖动进度条滑到中午放学的时间段。


    理科一班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监控的前几秒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过了几分钟，孟桉然才从门口进来。


    她仍穿着舞蹈室的练舞服，淡粉色的上衣被汗浸湿，成了深粉色，额上全是汗，回教室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拿了另一套衣物。


    她在监控里消失了几分钟，再走进监控中时脚步有些慌乱，衣服已经换了一套，进门时把门轻轻带上，目光在窗口的位置停顿几秒，立马挪着脚走到了教室后面的位置。


    “这位同学是叫孟桉然吧？我记得她，她舞蹈成绩和学习成绩都很好，很有希望冲刺国内顶尖的舞蹈学校。”张期祝按下监控的暂停键，仔细辨认了下女孩慌张的脸，确认自己没认错后又说，“我上次还在舞蹈教室碰到了她，很努力刻苦的孩子。”


    张期祝这么一说，座位上的行政老师也想起来。


    “她上次参加市级舞蹈比赛拿了第一名吧，前几天主办方还问我要她的联系地址。”


    “对，她家庭不是很好，寒暑假都是申请的住宿，只有在校期间是走读，走的特批。”行政老师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老师，说到这里时皱起眉，“当时诗家给学校捐了一笔钱，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用于这个。”


    “大年三十和初一她也没回去，都是在学校过的，杨校长知道后还拖管理物资的老师买些年货放在舞蹈室里，让她一个人在学校里也能过年，还包了个不小的红包。”


    诗久夏长期在比赛，学生会和学习里转，对班级里的这些消息了解的不多，但就行政老师这么一说，她也大概猜到了孟桉然的家庭情况。


    比她想象的糟得多。


    诗久夏庆幸自己和方惊芜没在刚才的聊天中提起这些事，惊讶地问：“她从没和我们说过这些，我们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性格安静。”


    诗久夏的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张期祝严肃地盯着监控中女孩不安的神情，重新播放起监控来。


    监控中的孟桉然走在后面的位置停下，手脚慌乱地翻动桌面上的物品，不经意间碰倒了立着的笔筒，“哐当”一声，笔从桌上落下，撒了一地。


    女孩连忙弯腰低头去捡，却拾起笔后仍在地上蹲了很久。


    一声巨大的砸门声从监控中传出来，把张期祝和行政老师都吓了一跳，视频中理科一班的教室门被人一脚踹开来，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和一只价格不菲的球鞋。


    身高腿长的男生闲庭若步的从门口走进教室，旁若无人的走到孟桉然的前方，“蹲着干什么？我是瞎子看不见？”


    孟桉然浑身僵硬，听见那道声音后缓慢的握着笔从地上站起，不敢抬头去看讲台上的人。


    “……没，刚不小心碰倒了笔。”女孩畏畏缩缩的答。


    男生嗤笑着俯视她，显然没信孟桉然的话，却也没一直计较这个问题。


    “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到底考虑好没有？谈个恋爱要思考那么久？”


    孟桉然颤抖着唇，侧着身子扣着书桌边，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我……”


    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讲台上的男生不耐烦的啧了声，“不行直接说要多少钱才能睡。”


    “三千够不够？”段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对面前这个三天还没睡到的人，产生些憋闷，“没空陪你玩贞洁烈女的游戏，嫌多还是嫌少？”


    站着的女孩不敢答话，动动发麻的腿想往后走，却又没那个胆子。


    她不说话，反而方便了另一个人发挥，段肖戏谑的吐出一句又一句难听的污言秽语，言语间满是高高在上和睥睨众生的嚣张。


    似乎世间只有他配有尊严的活，其他人只是他玩乐的小物件。


    视频中说话的人越来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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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方寸，视频外的张期祝阴沉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段肖足足骂了六七分钟，直到视频再次被人一脚踹开，诗久夏出现在监控里。


    张期祝在这里停下，没有再继续往下看，直接让行政调了男生的资料。


    诗久夏表情和来时一模一样，看完视频后冷静地向张期祝借了手机，拍了几张监控画面，发给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意料之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有人拨了电话过来。


    诗久夏走到办公室，扒着栏杆，三言两语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诗君华简单的应了好，挂断电话办事去了。


    将短信和通话记录删除，诗久夏拿着手机走回办公时，行政的座位上已经围了不少观看的老师，段肖的学籍信息也已经被调了出来。


    张期祝看完后一秒没犹豫，干脆的下命令，“开除处理，家长有问题来找我。”


    旁边刚凑上来的一位男老师迟疑道：“不至于吧？只是调笑了几句，又没真出什么事，而且他爸也给学校投过不少钱。”


    张期祝自然知道他爸是谁，权势有多大，却还是一秒没犹豫的维持刚刚的命令，“必须开除。”


    “什么叫没真的出什么事？一定要等女生已经被害，成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才事后诸葛的处理吗？马后炮给谁看？”


    “今天只是我们看见的时候，我们没看见的时候呢？他又这样骚扰了多少人？我们是老师，职责是保护学生和教书育人。”


    “放任这样的学生在学校里横行霸道骚扰女同学，对女同学的造谣言论张口就是，被造谣的同学怎么办？如果久夏今天不在，女孩真的被他带走了不敢说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家境不好，禁不住诱惑，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把自己送出去了，谁来对她们负责？”


    越想心越冷，张朝祝不容抗拒的下命令，“走手续，今天放学之前，我要看见这人消失在应城一中的学籍系统里。”


    行政老师跟着看完监控早也忍不住怒火，办事效率简直堪比火箭，听到开除的指令，二话不说的开始做文件。


    旁边被怼的男老师尴尬的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远了。


    诗久夏缓慢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几分，把手机还给张朝祝时朝她鞠了一躬。


    这次她没有把自己伪装成很乖的模样，表情严肃。


    “我先替孟桉然谢谢张书记，她遇见事不常和我们说，我们也总是后知后觉，谢谢您这次坚定地站在她这边，让她有可以为自己说话的底气。”


    诗久夏说的很诚恳，也是实打实的真心话，不掺半点假意。


    她清楚张朝祝做下这个决定时要面对的压力，也清楚段肖他爸给学校的资助，虽然比不上诗祝方三家，但也着实不在少数。


    能在受害人无权无势的情况下仍做出坚定选择正义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尊敬和感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