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雨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但她却没有任何伪装的、更没有对言敬和宋清柔说一个字，便冷着表情，转身离开。


    她再没有一丁点的食欲。


    宓雨也不想这样，她控制不住自己。


    在珉冬说家人要来海城时，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喻樱和陆军。


    虽然几率不大，但她就是有预感。


    她不想在珉冬面前表现失态，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


    告诉他实话，然后看他定夺。


    是断掉这份感情，还是……


    宓雨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


    “宓雨——”


    宓雨心脏微微一颤，只怨学校大门实在过于空旷。


    一切都清晰可见。


    她不知道陆军在听到珉冬叫她名字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喻樱对她的厌恶有多深。


    她快步向前，直到珉冬追了上来。


    珉冬没有拉她，他甚至都不敢触碰她。


    只是喘息着，一个劲儿地问：“宓雨，你要不要去我那里？”


    宓雨低声问他：“去你那儿？”


    “对啊。”珉冬说，“我们不是说了吗？我唱歌给你听。”


    宓雨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仍然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背后，珉冬才伸手抓住她。


    “宓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听到这话，珉冬呼吸一滞。像是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沉默半晌，才语气轻松地回道：“什么？”


    宓雨转过身，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问你。”她难受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什么时候知道，陆军是我亲生父亲的。”


    珉冬心疼地想要抬手替她擦掉眼泪，宓雨却躲开了。


    她一字一句道：“什么时候？”


    “……”珉冬看着她，喉结慢慢滑动，低声道：“一开始。”


    宓雨用力地攥紧了手，大脑如同缺氧般木讷了几十秒钟，曾经和珉冬在一起的许多画面闪过，最后却消散不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珉冬抿紧了唇线，没说话。


    “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宓雨几乎难受地说不出话。


    “能。”珉冬的眼神很是真诚，“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所以才会觉得那些，不够重要。


    在看到宓雨通红的眼睛和无比认真的姿态过后，他又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宓雨恨陆军恨到极点，喻樱也是。


    在与宓灵芳离婚后的十几年里，陆军从未联系过她一次。他的态度，就好像当她是死了一样。


    在这一刻，宓雨想要对珉冬恶语相向。她想把对陆军和喻樱的恨意转移到他的身上，无论如何，他都是喻樱的亲人，他不好过，喻樱也会难过。


    但她忍住了。


    她原以为，喻樱是喻樱，喻珉冬是喻珉冬。可当他们一起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关系有多亲近。


    就像是她和宓灵芳，无论多少次争吵，仍是不可分离的关系。


    宓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珉冬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比宓灵芳还要温柔体贴。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痛得要命。


    “宓雨。”言敬和宋清柔从远处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你不吃了？”


    宓雨转过眸，喉咙里像是塞了块棉花，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言敬看了一眼宓雨，又看向喻珉冬，小声询问，“吵架了吗？”


    珉冬正色道：“没有。”


    言敬和宋清柔不再说话。


    珉冬说：“你们两个，能帮我照顾一下宓雨吗？”


    宋清柔：“好啊。”


    言敬又问他：“没事吧？”


    珉冬摇了摇头。


    沉默几秒钟，珉冬转身，向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穿着一身黑，背影高大挺拔。宓雨在他离开几秒后，偏脸看向他。某个瞬间，他的背影和曾经站在凌城夜晚里的他重合了。


    他总是透过玻璃窗看向她，偶尔唇边夹着一根烟。在和她确定关系后，知道她不喜欢烟味，他就很少抽烟了。


    宓雨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回忆着不久前两人还愉悦地分享生活，如今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她不知道珉冬的想法，只是她自己，目前是这样。


    “怎么啦？”宋清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吵架了？”


    宓雨回过神来，仍是红着一双眼睛。


    言敬说：“怎么还哭了呢？珉冬欺负你了？”


    宓雨摇了摇头。


    “是不是因为外面那两个人？”宋清柔说，“珉冬过来追你，那两个人也吵了一架。”


    宓雨动作一顿，自从上次在凌城与陆军见过面后，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也许陆军未来会主动联系她，因为她现在长大了。


    陆军和喻樱的吵架，宓雨根本无心打探，论起来，他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过了轰轰烈烈的苟且阶段，进入柴米油盐状态。


    “你们去吃吧。”宓雨低垂下眸，唇瓣翕动，“我想先回去。”


    言敬和宋清柔对视一眼。


    言敬说：“既然你不吃了，那我们也不去那里吃了。”


    “对啊，我一会儿去食堂买点别的。”宋清柔说，“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宓雨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好。”


    珉冬走回学校门口的时候，陆军和喻樱还在原处。


    珉冬停止脚步，向喻樱道歉：“不好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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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没看清那女孩子的长相。”喻樱盯着珉冬的脸，低声问道，“那个女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珉冬想了想，轻哼了一声。


    “同学。”


    “是吗？”喻樱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爸妈曾经和我说过，他们挺害怕你交女朋友的，你还这么小，识人不清……”


    “喻樱！”陆军忽然出声，“你有完没完。”


    喻樱满不在乎地瞥了陆军一眼，看向珉冬时又恢复了脸上的笑意。


    “珉冬。”喻樱说，“你应该明白姑姑的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总归不会害你。”


    察觉到她的别有用意，珉冬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的眼眸漆黑，双眉微蹙，沉声道：“姑姑，我的事不用你管。”


    -


    往后的一段时间，宓雨再也没联系过珉冬，尽管他经常发来消息，或者托人送东西来，宓雨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


    有一天下午，宓雨刚下课，手机里就有陌生号码来电。


    归属地是凌城。


    虽然号码是陌生的，但宓雨总觉得号码背后的人是她认识的。


    直到对方第三次打来电话，宓雨才按下接通键。


    “小雨。”


    熟悉的声音传来，宓雨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声色沉闷：“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长大了，应该也能理解爸爸的苦衷吧。”


    宓雨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击中，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加害者更喜欢扮演弱者。


    什么叫——他的苦衷？


    “我不理解。”她攥了攥手指，一字一句道，“我只知道，在今天之前，你足足有十二年没有管过我，你亲手抛弃了我，让我成为无家可归的孩子，现在就别来打感情包袱，你不配。”


    “你别听你妈说，我当年是被她逼的。”陆军不紧不慢地解释，他的语气声调，好似并没有将她的痛苦放在心上。


    “你没资格提我妈。”宓雨的手指在颤抖，指甲深深地插进掌心。


    “别再联系我。”她强忍着哽咽，挂断了电话。


    宓雨的情绪无处宣泄，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父亲，更想不通自己为此深深困扰。


    只要听到陆军的声音，曾经父母二人拳脚相向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然后是宓灵芳越走越远的背影，还有她声嘶力竭呼唤宓灵芳停下脚步。


    有谁在乎过她？


    反反复复想起。


    反反复复。


    她拿起手机，跑到阳台吹秋夜凉风。


    她在那一刻，忽然好想联系珉冬。


    她想他，很想他。


    但每当她在想他，脑海中就会出现另一道声音，让她停止想念。


    那道声音告诉她，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很快就会知道，后果有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