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冬上完声乐课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来电。


    喻硕很少联系他，所以在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时，珉冬忽然就有点讶异。


    他只在海城大学待了两个月，和专业课老师沟通提前考试，将所有课时提前上完，如今在帝都进行为时两个月的封闭式选拔。不出意外，他下次回到海城，应该是明年了。


    珉冬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给喻硕回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儿子，比赛怎么样？”


    珉冬舔了一下唇，淡淡道：“还没比，不知道。”


    “你感觉怎么样？”


    “嗯。”珉冬低声，“就这样。”


    和所有父子关系一样，珉冬和喻硕的交流简洁明了，平时联系并不多，但他们家庭氛围还算不错。


    喻硕：“听你小姑说，上次你们在海城见过面了。”


    “见过了。”珉冬面无表情地回，“她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其他的倒是没有。”喻硕笑道，“你有什么想告诉我？”


    “注意身体。”珉冬说，“我很快就回去。”


    “你现在还小，无论失败还是成功，都是一份经历。”喻硕说，“这些都对你未来发展有帮助。”


    珉冬随意地嗯了一声，只当是和往常一样。


    喻硕说：“要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珉冬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练歌练得太累，他的心底涌上了一阵烦躁。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原来爱好变成工作之后，真的会不一样。


    如果他把这话说给宓雨听，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她的安慰。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宓雨的回复，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的心思。无奈他过于忙碌，也总是静不下心来去思索这件事。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宓雨和陆军的关系，在他们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在凌城，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和她成为朋友或者更进一步，却那么难。


    当他停止思绪，那通代表想念的电话已经播出。


    忙音在听筒里响起，时间越久，就越是让人无法安宁。


    直到忙音结束，对方接起了电话。


    他听见她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句，却无比难过——


    “珉冬，我好想你……”


    -


    阳台处冷风不断，宓雨在沉默中接通了电话，又在沉默中挂断了电话。


    她无比后悔对珉冬说出那句话。


    她只是想分手而已，没想到会这么难。


    明明开始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一刻，手指尖几乎冷到麻木，眼睛也酸涩到就连睁开都比以往困难。


    等到她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宿舍，言敬和宋清柔已经开始晚间洗漱，她们一边洗漱一边讨论选修课结业考试，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宓雨的情况。


    宓雨不喜欢成为众矢之的，这段时间因为她，言敬和宋清柔已经足够小心翼翼。


    她缓缓爬上了床，想做点其他事情，思绪却始终被陆军的那通电话充斥。


    她不确定陆军会不会告诉宓灵芳她和珉冬的事情，如若真的有这一天，宓灵芳该对她有多失望啊。


    凌晨四点，宓雨才刚刚睡着。


    她本来不该醒，也没有任何在此刻醒来的理由。


    手机被调至静音，静静地躺在枕头一段，荧光照在墙面上，发出一小片幽光。


    宓雨翻了个身，迷蒙之中看见了这一小片光。


    她蹙着眉，动作缓慢地拿起了手机。


    神智不清之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珉冬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比她的不知道要清亮多少倍。


    “宓雨？”


    宓雨没反应过来：“嗯……”


    “下楼。”


    宓雨静静道：“好，我知道了。”


    许久没有声音。


    珉冬深吸一口气：“宓雨，你醒醒。”


    宓雨闭着眼睛：“……”


    “我是说——”珉冬一字一句道，“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你。”


    听到这句话，宓雨终于睁开了眼睛。


    “珉冬？”


    珉冬笑了声：“终于醒了？”


    宓雨吓了一跳，低声询问：“你在哪儿？”


    “楼下。”珉冬的声音很低，仿佛饱含着无尽疲惫，“你不是说想我？”


    “所以你就来了？”宓雨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没骗我？”


    珉冬：“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宓雨起身穿衣，动作缓慢地下了床。因为困顿，她的头脑还不是很清楚，十一月的天气，夜色比白日温度低了许多。


    她披了一件厚外套，出门开着手电，一步一步向下走。


    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为她的脚步变得一闪一闪。


    一楼阶梯正对着的玻璃门外，站着一个削瘦的身影。


    宓雨一眼就认出了他。


    珉冬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点似有若无的恐惧，随着与他的距离拉近，越来越消散。


    宓雨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声色极为轻柔。


    “你……你不是在比赛吗？”


    珉冬的眼神定在她脸上，似乎想透过这微弱灯光，看清她的心理。


    隔着一道加锁的大门，两个人所处的地方，有着极大的温度差异。


    珉冬的手指冻到冰凉，却穿过仅有几公分的空隙，来牵她的手。


    “宓雨。”他低声说，“我也想你。”


    比“你想我”还要“想你”。


    宓雨忽然鼻酸，轻声问道：“你的比赛呢？不要了吗？”


    “我说学校找我。”珉冬挑了挑眉，语气慵懒道，“我明天早晨的车，一会儿就走。”


    宓雨难过得想哭：“为什么？”


    就为了她的一句话，所以不远千里，只来看她一眼吗？


    宓雨穿着拖鞋，比珉冬矮了一个头。她站在他的对面，好想被他包裹了全身。


    他眉眼灼灼，唇角微弯，告诉她：“宓雨，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宓雨眨了眨眼睛，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这段感情里，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一方，因为她和珉冬家里的关系，她早已产生退缩的想法。


    “你不要对我说分手。”珉冬捏了捏她的手指，无比认真地说，“我会伤心的。”


    夜色浓郁，秋风缠绵。


    “……你——”宓雨想了想，说道，“你好好比赛，希望你取得好名次。”


    “这是你想的吗？”珉冬看着她的脸。


    宓雨：“是。”


    “好。”他说，“我会的。”


    凌晨四点多，空气依旧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请求道：“再陪我一会儿，我很快就走了。”


    宓雨稍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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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几点的票？”


    “六点半。”他说。


    宓雨忽然有种预感：“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珉冬哼笑了声：“猜到了？”


    宓雨热泪盈眶：“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不要再为她，这样了。


    “你不感动吗？”他的声音染上了沙哑，似乎有要感冒的迹象。


    “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你的比赛。”宓雨一字一句道，“我会很愧疚。”


    珉冬却不在乎，他一直都觉得，宓雨太过理智，前途和爱情，她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前途的人。


    这种理智，恰恰正是她魅力所在。


    她仅有的几次主动，让珉冬谨记于心。


    他比她想象中更喜欢她，宓雨也比她自己想象中更喜欢他。


    这一切，珉冬看得清。


    “口是心非的女人。”他隔着那道玻璃，伸过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和以往不一样，他这次是用了力的。


    宓雨吃痛，蹙了蹙双眉，双目疑惑地看着他，却不见半分埋怨。


    “疼不疼？”珉冬低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宓雨点了点头。


    “疼就记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和珉冬分开后，宓雨很快就回了宿舍，一切都好像梦一样，她亦在片刻之后便进入梦乡。


    梦里的内容轻松愉快，珉冬站在硕大的舞台上唱歌，她坐在台下高举应援棒。


    从珉冬决定参加比赛时，宓雨就时常想象这样的画面。


    理智告诉她，结束这段关系，可是情感却不受控制。


    她的心情从谷底升起，与太阳并肩。


    在真正看到珉冬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想他。


    醒来之后，仍是想他。


    她主动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哪儿。


    他回她：「还没到。」


    宓雨又问：「你累不累。」


    珉冬：「累啊。好累。」


    宓雨一阵心疼，却想不出好的话语安慰他，只能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珉冬：「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抱你。」


    宓雨坐在床上，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手机屏幕，缓缓勾起了唇角。


    坐在她对面位置的宋清柔看到了，猛不丁说道：“和好了啊，这么开心？”


    宓雨啊了一声：“……什么？”


    “和喻珉冬和好了吧！”宋清柔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很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傻妞！”


    宓雨温温柔柔地说：“你才是。”


    宋清柔笑着翻了个身，仍是看着她：“和好了就好，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看你魂不守舍的，我们也好难过啊。”


    宓雨沉默地低下了头，她很抱歉给舍友带来了不好的心情，但她却不能坦然承认和好一事。


    她有些惆怅。


    却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珉冬，对她说——


    “不要分手，我会很难过。”


    宓雨想，她也是会难过的。


    真的、真的很难过。


    与此同时，仍未下车的珉冬接收到了舍友的消息。


    「你还没回来吗？」


    「节目组刚才来查房，我不知道。」


    「已经来三次了，你去哪儿了？我怎么回他们？？」


    珉冬捏了捏额角，长叹一口气，回道：「你帮我拖一下，我马上就到。」


    舍友回复：「拖不动啊老铁，副导演让你回来之后找她，不会是要劝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