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品:《身边有贼

    古玲珑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没回兴隆县亲戚家,也没回大山里的家。他在街上,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他还时不时对着自己冷笑一下,嘲弄自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己不过是穷山沟里的野小子,当初勤奋读书没有更高的目的,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不再做一个农民而已。没招谁,没惹谁,谁能想到,却在半路杀出这么一档子事来,直接把他的计划搅了个稀巴烂。


    命运就是这么霸道,当你在人生路上刚顺利一会,突然一股力量就把你推到另一个起点上,让你重新开始,而且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你,催命符就来了:小子!天快黑了!赶紧出发!


    突然,街上响起了隆隆作响的马达声,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后,猛地在古玲珑面前刹住了,他的思绪被这些金属噪声打断。他抬头一看,是张生武歪着嘴冲着他笑,现在  只要见到古玲珑,张生武就会变成慈眉善目的样子。


    “兄弟,没事吧?”张生武粗大的嗓门开了口,同时还喷出一股烟草燃烧后的浓重气息。当古玲珑听到张生武那稳如泰山的声音后,心里的邪火很快就平息了。


    古玲珑笑着摇了摇头,随手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没事,武哥。倒是你,怎么找到我的?”


    “兄弟!你就别憋着了,学校那点破事我都知道了,他娘的,那群小兔崽子欠收拾,他们那些不要脸的爹妈更该打。这种垃圾教出来的玩意能成啥好东西?兄弟,这口恶气,老哥替你出了!”


    张生武说完,一拳砸在摩托车后座上,发出一声闷响:“那群狗崽子是老子收拾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我管定了,兄弟遇事别怂,天塌下来我来顶!”


    “武哥,真没事,我就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古玲珑看到张生武的架势,孤单无助的感觉立马消散了。


    “到哪去?准备蒙着被子哭鼻子吗?”张生武一把抓住古玲珑的胳膊,“走,跟老子吃饭去!填饱肚子,什么破事都会变成一泡屎!”


    古玲珑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跨上了摩托车。


    两人在一家路边小饭馆落了坐,点了啤酒和下酒菜。张生武几口酒下肚,话匣子立马打开了:“兄弟,啥情况把你愁成这样了,难道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


    张生武放下酒杯又追问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搞的贱不喽嗖的,真讨厌,你他妈的憋着吧,老子不问了。”


    古玲珑抬起眼睛,看见张生武有点不耐烦了,感觉再不说,张生武会认为他在故意卖关子,这样只能引起他的反感,说不定,接下来的话更难听。


    古玲珑心里思索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了张生武。没等古玲珑说完,张生武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把周围的人吓的一激灵。


    “他娘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那个校长更不是个东西,兄弟,你说咱怎么收拾他们,你才解气  ?”


    “武哥,别冲动!听我说完。”古玲珑赶紧按住张生武的胳膊。


    “有时候不用拳头,也能让老虎变病猫啊。”古玲珑不急不躁的笑了一下。


    “兄弟!不用拳头,难道用口水吗?你怕了这些屌毛吗?不用你出面,我来收拾他们,哼!  光脚的从来没怕过穿鞋的?”张生武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嚼着这些字。


    “哥!水浒的林冲,论拳头,谁打得过?可高俅没动一兵一卒就将他生擒了,所以,有些事拐个弯,同样敲山震虎,也可以让他们尿裤子,嘿嘿……”古玲珑冷静地说。


    “那几个校园坏蛋欺负同学,校长和老师能不知道吗?因为惹不起,他们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古玲珑吃了一口菜,端起酒和张生武碰了一下。


    “武哥,这年头有些人来头复杂,硬碰硬也许就是两败俱伤,到时候,蝎子没抓到,反被蝎子咬一口。”


    “兄弟!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认怂?”张生武夹起一块卤牛肉使劲嚼起来。


    古玲珑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诡诈的冷笑:“凭什么认怂,而且一定要他们知道马王爷长的是三只眼才行!嘿嘿……”


    张生武眼睛一亮,“兄弟!难怪你不急不躁,你在肚子里拨算盘珠子呢!”


    古玲珑伸手搂住张生武的肩膀,附在他耳边,把想法告诉了张生武。这个汉子听后,激动的紧握双拳把桌子擂了几下:“痛快!卧槽!兄弟!绝啊!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妙哉!哈哈……”


    他用蒲扇般的大掌拍着少年单薄的肩头:“兄弟!就算掘地三尺,咱也要弄清这些屌毛是黑猫还是白猫!”


    有了张生武的支持,古玲珑心里不在空落落的了。张生武说的很对,不管碰到任何事,只要填饱肚子,任何难事都轻如飞毛。腹内空空,芝麻大的事也会愁死人。


    古玲珑心情不仅宽松了,而且还让张生武用摩托车送他回了山里。当晚,在正字村的家里,古玲珑睡了一个安稳觉。


    一天清晨,太阳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李壮丁就揉着迷瞪瞪的睡眼爬了起来。他随手抓起搭在椅子上的汗衫往身上一套,然后快速的洗脸刷牙,今天他打算早点去麻将馆开门。


    昨天李壮丁的手气真的背,输得就差脱裤衩了。刚才他给自己算了一卦,说今天手气爆棚,翻本就在眼前,所以,他不想懒床了。


    李壮丁踩着拖鞋,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家的店门口。突然,他那灵敏的鼻子被一股恶臭占据了,他马上有了作呕的反应,刚才吃的一大碗牛杂面差点喷了出来。


    他赶紧捂住口鼻,眯着眼仔细一瞧,顿时气炸了!自家店面被泼满了黏糊糊臭烘烘的粪便,那些黄的、黑的和绿色相间的粪汁正顺着卷帘门往下流淌,在门口积成了一滩恶心的粪水。


    无数绿头苍蝇围着麻将馆兴奋地嗡嗡乱飞,有屎尿的地方,少不了这些忠诚的粉丝。李壮丁已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干的!有种站出来!”


    正当李壮丁骂得起劲,只见一个男人迈着大步冲了过来,没等李壮丁看清,他的衣服领子就被来人揪住了:“你他妈的牛逼啥?戴根金链子了不起啊?我老婆照顾你生意,你就照顾她上床是吧?你妈的!”


    男人说完,右手猛地拽住李壮丁脖子上那根沉甸甸的黄链子,猛地一扯,那根黄澄澄的链子断了。愤怒的男人把链子拿在手里瞅了半天。


    “你妈的,镀金的破铜烂铁也能装土豪,也能祸害女人,是吗?”


    男人把那根链子用力摔在李壮丁脸上,然后一个直拳捣向李壮丁左眼窝,那只眼睛瞬间乌青一片。还没等李壮丁回过神,右眼也挨了一拳,俩眼窝现在齐活了,成了对称的熊猫眼。


    说来也怪,李壮丁挨了重重两拳,居然没哼一声,他不是不怕痛,而是怂了。凡是偷女人的贼,撞上正主找上门,大多秒变怂包。因为被绿的男人需要找回尊严的时候,什么蠢事都干的出来,何况杀人呢?


    男人还不解气,飞起一脚正中李壮丁的裤裆,李壮丁捂着蛋弯下了腰,他的脸面原色是黑里带红,剧痛让他的脸起了化学反应,现在憋成了猪肝色。最后,绿帽男又撂下话:


    “***,你这破店别开了,今晚六点前还不关门的话,老子进来砸你个稀巴烂!你开一天,我砸一天,不信你就试试!”


    李壮丁麻将馆被泼粪水的当天,的哥马占林也碰到一件倒霉事。他早上五点起来,准备发动车去拉活,当他看到自己那辆出租车后,傻了眼。只见车身上被人用油漆喷满了各种图案。


    那些夸张的涂鸦令人触目惊心,甚至让人不寒而栗。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车身正中间还用大红油漆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个狰狞的大字,那鲜红的大字,像鲜血一样醒目。


    马占林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他愤怒,他想骂人,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不知道该骂谁,他突然觉着,该骂的人正是他自己。因为自从他参与赌博后,运气就越来越差。


    别人是为了超前消费借钱,而他是为了赌博翻本借钱。能信任马占林的人,都被他借了个遍,最后,他只能向财务公司伸手了,自从他和这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团体打上交道后,马占林就玩上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


    可不管他怎么玩,窟窿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喘不过来气的地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而且多数都在的士车上将就,吃饭也没正经在饭桌上吃过,一个盒饭或一桶泡面就在车上打发了。就算这样,每天挣得钱还不够还利息。


    财务公司对他一直很友好,但是,今天突然翻了脸。不管怎么样,也要先警告后落实吧。马占林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车身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油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当天,李壮丁和马占林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刘木香当天也是衰透了,而且还闹出了狗命。黄历上明明写着:今日不宜出门。可他们三个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刘木香现在也算是个富婆了,不到四十的年纪,经过精心捯饬后,脸上还是那么白里透红。眉毛仍然像月亮一样,迷人地弯弯着。她那多肉的嘴唇,总是保持着鲜红欲滴的状态,刘木香认为,只有这样才令男人想入非非。


    她最得意的发型,还是那个长期保持的‘爆炸头’,因为这个造型,已经让她成功嫁了几个非富即贵的男人。而且都是城郊被征收土地的大户,最差的一个,身家也有二百六十万了。


    在刘木香眼里,无论是大鱼还是虾米,只要肉能吃到自己嘴里,无论大小都是她的菜。嫁给一个男人,然后离开一个男人,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三个月离婚能分走100万,她认为买卖还算公平。


    如果365天,拿到80万,刘木香就会说:“这生意赔了!”除非这个暴发户智商没问题,身上没残疾,模样不难看。刘木香就会安慰自己:“人财两得,买卖公平!”


    刘木香现在的老公就是兴隆县的土财主,因为征收土地而腰缠万贯。这位土财主没发达之前,和前妻经过多年努力,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前妻骂他前世造孽,断子绝孙。他反驳前妻是个吃食不下蛋的母鸡。两人吵过几年后,离了婚。


    说也奇怪,他和前妻前脚离婚,后脚土地就征收了,穷光蛋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而且娶了外乡人刘木香为妻后,七个月就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正当他为十月怀胎这个道理纠结的时候,刘木香温柔地告诉他:亲爱的老公!你儿子,早产了。


    人财两收的土财主相信了刘木香的鬼话。认为前妻是个扫把星,刘木香才是光宗耀祖的贵人。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现在也长到十三、四岁了,而且像透了刘木香,至于孩子的亲爹,只有刘木香心中有数。


    为了这孩子,刘木香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她可以说教育局副局长顾德礼是自己的表哥,逼急眼了,她敢说自己是省委书记的小三。就凭胆量加不要脸,蒙住现任丈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刘木香昨天听儿子说,古玲珑被开除了,她觉着欺负儿子的人,不该有好下场,为了这个好消息。刘木香早晨六点起床,准备带着松狮犬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因为那只大狗和她一样需要减肥了。


    她洗漱完毕,套上运动装,来到一楼。扭了一下大门把手,大门只推开十几公分就不动了,原因是一条粗大的铁链把门外的把手锁牢。每天跟着她转来转去的松狮犬,现在头朝下挂在门板上。


    剖开的狗肚子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内脏,没流干的狗血正滴滴答答地流淌着,地面一大滩粘稠的血水触目惊心。惨景只在刘木香眼前闪现了一下,就让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然后昏死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