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身死

作品:《朕对卿卿思心若狂

    夜无声而至,帝王并未露面。


    前来通传的内侍只说皇上忙于政事,嘱咐娘娘早些安置。


    照理说,皇帝勤于政事通宵达旦是常态,本不该过问。


    可是……


    总感觉哪里不对。


    “翠笙,自打皇上从哀家这里离开宫中可有什么异常?”


    “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娘娘您等着,奴婢差昌景去打听打听。”


    “好。”


    昌景走后,小太后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心口发慌。


    半柱香后,人终于回来复命。


    “娘娘,打听到了。”


    凉少荇下意识眼皮一跳,有些紧张问:“打听到了什么?”


    她声色慌促如临大敌,昌景不由抬头看向上首。


    两人视线相触,凉少荇惊觉昌景轻减不少,人也没什么生气。


    “昌景,你病了么?怎么瘦了这么多?”自打染上疫疾昌景就告了假,也就这几日才偶尔远远瞧见,“病还没好么?要不要哀家宣太医过来瞧瞧?”


    接连两个“病”字似乎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他迅速垂下头去,将痛苦压抑神色尽数遮去:“奴婢的病已经好了,只是病得太久搓磨了生气,修养段时日便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凉少荇转而看向翠笙,“吩咐小厨房,每日给昌景炖碗滋补汤将养身子。”


    翠笙:“是。”


    “娘娘不必如此,奴婢已经好了。”


    小太后难得坚持:“这件事听哀家的,养好身子要紧。”


    昌景动了动嘴,终是没再拒绝,稍一迟疑道:“娘娘的病……可是好全了?”


    “哀家已无大碍,放心吧。”


    “如此……”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痛苦之色更甚,“最好不过。”


    “昌景,你这次去可有打探到什么?”


    强迫自己收神,昌景神色恭顺道:“太后娘娘,皇上急召重臣在御书房议事,现如今人还没散。”


    “可有打听到议的是何事啊?”


    昌景惭愧压了压头:“没打听到。”


    小太后低叹一声:“好,哀家知道了,昌景,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


    “娘娘。”翠笙道,“奴婢有事要问昌景,去去就回。”


    凉少荇压了压额角:“去吧。”


    廊下,昌景正失魂落魄往住处走。


    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往前走。


    衣袖被人拽了下,昌景这才回过神来:“姐姐找我?”


    “不找你。”翠笙无奈撇他一眼,“那我拽你做什么?”


    昌景垂头:“姐姐说的是。”


    “方才喊你好几声都不应,怎么,有心事?”


    “没,没有。”


    目光躲闪,言语磕巴,一看就是在说谎。


    昌景:“……姐姐寻我可是有事吩咐?”


    翠笙无奈叹了口气:“吩咐倒没有,就是嘱咐你几句。”左右张望两眼,前后都有人值守,说话不方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示意去那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拐角。


    “此处还算清净,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昌景。”翠笙开门见山道,“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往后莫要犯傻。”


    这话在外人听来或许模棱两可,可入局之人一下便反应过来。昌景震惊看向翠笙:“姐姐怎知……”


    翠笙乜他一眼:“我不瞎,旁人自然也不瞎,往后少盯着不该瞧的人看,心思收起来本分做事才是正事。若你执迷不悟,少不得哪天会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又该如何补救?”


    心思被人当面戳破,起初是震惊害怕,反应过来之后便又觉得自卑不堪。


    也是,他有什么资格喜欢太后?


    太后那般心思纯善的贵人本就不是他所能垂涎的,更何况……


    他还是个太监。


    看他一副颓废模样,翠笙心有不忍,可有些话若现在不说清楚,往后再说怕就晚了:“想来你病好回来当差后对皇上和太后的事也有所耳闻。”


    昌景艰涩抬眼:“听说了,是那人……趁人之危么?”


    那人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当心祸从口出。”翠笙厉声制止,“你也看到了,娘娘心情很好,这般怎会是趁人之危?”


    昌景无力低下头,原来是两情相悦么?


    “总之,此事就此为止别再犯傻,好生活着才是正事。”


    “谢姐姐提点……”昌景眼底晦暗,灰涔涔一片,“我的病姐姐没跟太后说吧?”


    触及那张几欲瘦到脱相的脸,翠笙忍不住心疼:“你不想让娘娘知道你感染疫疾一事,是担心娘娘因此自责?”


    昌景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唉……”翠笙低声叹息,“你倒是个痴情的,放心,我不说。不过自己的身子还是要多上点儿心,否则到时候差事办不好岂不是更添乱了?”


    “谨记姐姐教诲。”


    “还有……”


    “往后见了那位神情收敛些,那不是你能开罪得起的。”翠笙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那位吃起醋来可了不得,自己长点儿心。”


    “多谢姐姐提醒。”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且去忙吧。”


    “是。”


    翠笙原路折返,将入殿凉少荇起身就往外头走:“翠笙,不知为何哀家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也静不下来,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你同哀家去趟御书房,现在就去。”


    “是,娘娘。”


    一路上凤辇走得极快,可说来也怪,饶是如此她竟觉得比寻常慢了太多。


    “翠笙,凤辇快些。”


    翠笙看看抬辇小跑的内侍:“娘娘,已经比平常快了许多,再快,怕会不安全。”


    “……那好吧……”


    紧赶慢赶,到御书房时夜已深了。


    御书房内灯火盛盛,人头攒动,想来尚在议政。


    罕见的,这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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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值守的岁荣没有打盹儿。


    甫一抬头,刚好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吓得他打了个机灵,赶紧小跑着往前将人拦在三丈开外:“这么晚了,太后怎的来了?”


    往常她来岁荣都巴不得将人往里请,这回明显有意阻拦。


    不对劲。


    “哀家来看看皇上。”说着就要往前。


    岁荣赶紧站到中间拦人,又不好伸手,只能虚虚挡着。


    凉少荇往前势头足,岁荣也不敢硬拦,只得边拦边退:“皇上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太后娘娘稍候,稍候啊……”


    他话是这么说,面上除了为难,更多的是害怕。


    似在隐瞒什么。


    “你害怕什么?”她看他,眸光难得犀利。


    被这视线看得一怂,岁荣磕磕绊绊道:“没,没,没有,奴婢没有害怕。皇上正忙,担心娘娘进去惊扰了圣驾。”


    “那好。”凉少荇止住了步子,“那你同哀家说说,御书房里商讨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岁荣一哂:“嗐!朝堂上的事儿奴婢怎会知道?您不如先去耳房稍候,皇上处理完政事定会即刻来见太后。”


    “不知道?”凉少荇狐疑看他,“还是不肯说。”


    岁荣面上发虚:“奴婢真的不知道。”


    “好,那哀家现在就去问皇上。”


    说着贴着他肩膀绕了过去,担心过度阻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只好由人去了,但本着尽忠职守的本分,还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嚎了一嗓子:“皇上!太后来御书房了!皇上!!”


    他在外头喊破天,无奈房中君臣正商讨得激烈,愣是没听到他的示警。


    “昭和大将军尸骨无存是被乱党蓄意谋害,此仇不得不报,不光报,而且要趁热打铁。”兵部尚书义愤填膺道,“趁着将士怒气冲天,该当加派兵马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才是!”


    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微凉的夜风猛地冲入房中,带动烛火晃动。


    烛光起伏,落下一地残影。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那里站着当朝太后。


    只是与往常见时不同,她虽立得端直,却面色发白,手脚分明在发抖。


    不光手脚,唇也颤得厉害:“谁,尸骨无存?”


    帝王瞳仁微缩,起身就要上前。


    “哀家问。”她仰头,眼角已是泪流成河,声音抖了又抖,面上最后一丝光泽也化在这微凉的夜风中,“是谁,尸骨无存?”


    帝王顿住步子,心疼将她望着。但事已至此再无隐瞒的必要,只得如实道:“昭和将军,没了。”


    面上血色极速褪去,竟在瞬间晕成惨白一片。她几欲站立不稳,却仍旧死死咬着下唇。


    因着用力过甚,生生将皮肉咬穿了去,殷红鲜血溢出嘴角,落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分外扎眼,骇人。


    “哀家……不信……”


    尾音尚未散尽,人却如没了生命般“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娘娘!”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