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气得直跺脚，手摸着胡须就跟要唱戏似的，扯着嗓子对门外嚷道，“小马，快把我的铡刀拿来！”


    字正腔圆，带着浓浓的东北味儿。


    马大海一路小跑取来了铡刀，恭恭敬敬地递给老支书。


    要知道，在老金沟，谁不知道这把铡刀的厉害，杀小鬼子就跟切菜一样轻松，还有人说刀上的血到现在都还没干呢，晚上还能听到小鬼子的鬼哭狼嚎。


    村里的人对老支书那是又敬又怕，更别提他手里那把镇鬼神器。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要是在村里犯了事儿，大半夜的都能被从被窝里揪出来，只能乖乖地低着头挨骂。


    就凭老支书杀鬼子的赫赫战功，那胸前挂满的军功章，连县长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到了年根儿还得亲自登门拜访。


    只因为他年轻时被鬼子追杀，逃到了老金沟，几天没吃东西又受了伤，差点就冻死在村里。


    那天晚上，林北的曾祖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救了他，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才对林家的那些事一再忍让。


    “是这样的吗？”老支书大声问道，这事儿他可一定要弄个明白。


    林大山夹着裤裆，心里正琢磨着怎么编个瞎话蒙混过去。


    “老支书，您可别听这个小畜生胡说八道，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看看我都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老支书拿起大茶缸，“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还不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我可要找人动刑啦！”


    林大山吓了一大跳，他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老支书，连忙又改口道。


    “是……是这小兔崽子逼我开枪的，这不是他还活着呢，算命的先生说了，我要想走大运就得除掉这小兔崽子一家，他生来就是克我的！”


    话刚说完，“扑通”一声被踹倒在地，脑袋“砰”的一声磕在了炕沿上。


    “你真就是个畜生，那村里的王瞎子就是个神棍，他要能掐会算，咋算不出他自己会掉进粪坑里淹死！”


    老支书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这样当爹的，明明自个儿是个败家玩意，还有脸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


    林北打小就勤快懂事，比起那个好吃懒做的林伟强百倍，真不知道林家人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放着这么好的孙子不要，去宠溺那么个废物。


    越想越生气，老支书拧开酒葫芦，含口高梁酒往铡刀上一喷，刀身锃光瓦亮。


    “林大山你不是人，打妻骂子丧人伦，老头今天把案审，铡你脑袋证公明！”


    一脚踩着林大山的后背，铡刀往脖子边上一放，来回比划着。


    “哇呀呀。”


    明晃晃的刀身，林大山直接吓懵了，裤裆里又是一阵温热，这铡刀要是落下来，脑袋岂不是要搬家了！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活像一只等着过年被宰杀的年猪，那惨叫声，整个生产队大院都能听见。


    “不要……不要啊，老支书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对不敢再打老婆，也不敢打孩子了！”


    林北站在旁边，这时候居然还不忘煽风点火，“老支书英明威武、包公在世，我听说人的脑袋砍下来，身子还能站起来跑二里地，正好让我见识见识。”


    “啊……真的吗？”高小娟一脸天真，对林北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女人，真是傻得可爱。


    “小…小畜生，你给我闭嘴！”


    “你怕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快刀杀人一点都不疼”


    “我……我尼玛……”咕嘟…咕嘟…


    只见林大山跳大神似的，四肢抽搐躺在地上直翻白眼，脑袋一歪就没了动静。


    老支书在他屁股上踹了几脚，翻过身嘴里就开始吐着白沫，裤裆底下湿了一大片，竟然是吓晕了过去。


    “真他妈的没出息，这么不经吓！”随手把铡刀放在一边，狠狠地瞪了林北一眼。


    “你这混小子坏得很，把我这老头子当枪使，我这刀可从来不沾自己人的血。”


    林北肩膀一垮，露出一副极度失望的表情。


    哪有儿子盼着砍自己亲爹的，可见林大山的人品有多差。


    “行啦，你小子找我来，肯定想好怎么处理他了吧？”


    “您老真是英明。”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在这里拍我的马屁。”老支书拿起烟枪，抓了一撮烟丝塞进烟斗里。


    还真被说中了，林北早就想好了怎么解决，嘴里说出两个字，“离婚。”


    “啥？”老支书愣了一下，实在是这词太新鲜了。


    村里的那些女人，不管在家里被打还是受欺负，老爷们打老婆很正常的一件事，女人为了孩子只能忍着。


    再者这种特殊年代，还要指望着男人下地干活挣工分，来养活一家人，家里要是没有老爷们，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所以大多数的女人宁愿苦了自己，也不要让孩子遭罪。


    “反正有他还不如没有，我娘自从嫁到林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


    都说劝和不劝离，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纯属放屁！


    细数一下娘身上的伤疤，在林家受的委屈，给公婆端屎端尿，还被赶了出去，他们娘仨都要饿死了，林大山还是拿走了家里的口粮。


    要不是林北打猎带着妹妹，林芸早就被他爹给卖了。


    这样的人渣，早就该分开了。


    老支书手里举着烟枪，思索了片刻后做出决定。


    “这事儿我来办吧，今天晚上把他关在这里，明天上午让你娘过来，我也让人去通知一下那两个老人，当面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老金沟还是头一回，也算是给后来人开了个先河。


    “行，那我先回去了。”林北开门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趴在门框上认真道，“老支书，您确定不拿他试试刀？”


    ……


    “滚犊子！”


    出了生产队大院，林北扛着野猪，先送高小娟回家。


    二人走在回高连胜家的路上，他解释了离婚是怎么回事，娘是为了他和妹妹，才一直隐忍到现在。


    “你说的那个离婚，那几个人能同意吗？”


    高小娟担心林北的爷爷奶奶，会整出什么幺蛾子，那两人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这可由不得他们，把我惹急了，我让他们一家子都到街上要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