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念头刚起，太阳穴处却突然像是被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了进去，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神识。


    眼前景物猛地天旋地转。


    阿禾忍不住闷哼出声，接着身子一软，扶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


    失去了意识。


    雪片无声地落在她身上，很快便覆了薄薄一层，将她与湿冷的地面冻结在一处。


    巷子深处，最后一盏人家的灯火也熄了，天地间只剩下风雪穿行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黑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脚步轻得像猫。


    “这鬼天气，雪下得倒勤快。”其中一人压着嗓子抱怨，呼出的白气很快散在风里，“那娘们儿到底住在什么地方，这么难找。”


    “闭嘴。就在这附近了。”另一人声音更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黑暗的巷道，随即在墙角顿住，“那是什么？”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警惕地靠近。


    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个蜷缩在雪地里的人，看身形是个姑娘。


    “晦气，冻死的乞儿吧。”先头抱怨那人嫌恶地准备绕开。


    “等等。”后头那人却蹲下身，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粗鲁地拂开那人脸上的落雪与乱发。


    当那张冻得青白却依旧清丽的脸庞完全露出来时，他呼吸一滞，猛地扭头。


    “是她！”


    “什么？”


    “就是她！画像上的人！”那人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狂喜，他探了探阿禾的鼻息，又摸了下颈侧，“还有气，只是冻晕过去了！”


    另一人也凑过来，借着雪地反的微光仔细辨认，脸上瞬间也布满喜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快，把人带走，此地不宜久留。主子要是知道我们办成了这事，赏赐少不了！”


    “先给她喂颗回气丹，别真给冻**。”


    说罢，两人便不再多言，一人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撬开阿禾的嘴塞进一粒药丸，随即利落地将她扛上肩头。


    黑影闪动，很快便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巷子尽头，只留下地面一处被压实的人形雪印，和几串凌乱远去的脚印，又迅速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翌日。


    天光大亮时，雪已经停了。


    满世界白茫茫一片，屋檐上挂着剔透的冰棱。


    书生睁开眼，却没由来地觉得心头压着块东西，沉甸甸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被大雪粉饰过的寂静街景，想起昨夜巷口那场忽然而至的雪，以及雪中那个说要给他做萝卜炖羊肉的姑娘。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去街角支起他的卦摊，继续扮演那个眼神不好、与世无争的落魄书生。


    可今天，他却全无心思。


    心中仿佛有一份没来由的烦躁，让他无法安坐。


    他推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在屋里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住。


    换下那身半旧的青布长衫，穿了件寻常的深灰色棉袍，又将头发简单束起，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文弱的书生，倒像个出来办事的寻常人家子弟，泯然众人。


    悦来客栈的后门通着一条僻静的小巷，他从后门出去，熟门熟路地朝着陈婆婆家所在的街区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人不多，大多是早起扫雪的住户和赶着上工的伙计，空气冷冽清新。


    刚拐过一个街角，前方忽的出现一行人，让他脚步倏地一顿，下意识地侧身隐入旁边一个卖早点的铺子屋檐下。


    那是几个穿着龙府家丁服饰的人，簇拥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精瘦的老者，正行色匆匆地往前赶。


    那老者他认得，正是龙四爷身边最得力的老管家。


    一个平日里只在龙府内院走动的老管家，竟一大早亲自带着人出现在这平民街区，且神色间满是藏不住的焦急。


    他不动声色地缀了上去，与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见他们一行人目的明确，径直穿过几条街巷，最终停下的地方，正是阿禾家所在的那个巷子里，某个院门前。


    看来他们要找的正是阿禾姑娘了。


    书生隐在屋檐的阴影里，看着老管家上前叩门，不轻不重，三短一长。


    无人应答。


    老管家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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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依旧是一片死寂。


    “管家，这……”旁边一个家丁迟疑着开口。


    老管家不再犹豫：“想办法弄开，动静小些。”


    一名家丁应声上前，从怀中摸出细长的铁丝，对着锁孔捣鼓了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院门便被推开一道缝。


    老管家率先闪身而入，其余人紧随其后。


    书生没有动，只是目光沉静地望着那洞开的院门。


    他站的位置极好，恰能将院内大半光景收入眼底。


    院子不大，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昨夜的雪积了薄薄一层，上面除了他们刚踩上去的脚印，再无其他痕迹。


    老管家推开正屋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出。


    他在屋内快步巡视一圈，很快又退了出来，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管家，可有发现？”


    “屋里东西都好好的，灶膛是冷的，床铺也整整齐齐。”老管家声音发紧，眼神里满是焦躁与困惑，“可她从不会这样！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断没有不留个信儿就消失的道理……只怕是出事了。”


    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下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些人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对四爷下那样的狠手，难保没有后招对付阿禾姑娘……四爷那边情况危急，阿禾姑娘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一甩袖：“走！回府！”


    一行人来得匆忙，去得更急，转眼便消失在巷口。


    书生从阴影里走出来，若有所思。


    在原地站了片刻，便转身跟了上去。


    龙府的气派与方才那平民巷弄截然不同，朱红大门，石狮镇宅，门前扫出了一大片干净的青石地面，与周遭的皑皑白雪对比鲜明。


    书生假作散步，实则已悄然绕到后街，从后门悄无声息潜入了龙府之内。


    没多久，便找到了老管家的所在。


    窗户关得严实，但还是传来老管家压抑着怒火与焦急的声音。


    “……还是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