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作品:《奸臣他死不悔改》 沈浚扫量一遍裴靖逸,审视这位新的“顾党”,不知为何,越看越不顺眼。
顾怀玉视线落在茶汤那一圈温润的褐色波光。
沈浚是个什么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一柄出鞘不见血的冷刀,惯于藏锋不露、杀人不见痕。
他敬重你时,分寸恰如其分,从无一丝越矩。
如今却突然这样?铺垫、斟茶、话里话外尽是关切,仿佛换了一个人。
顾怀玉心知肚明,如今这番恭敬,不过是虚与委蛇、韬光养晦。
心中只余一句:此人八成是要恩将仇报了。
沈浚忽然俯身靠近,抬手替顾怀玉拢了拢滑落的裘衣领口,“相爷还在想江州的事情?”
顾怀玉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看破不说破,沈浚手里应该有不少这些年暗中收集的“证据”,若是逼得沈浚鱼死网破,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沈浚颔首笑得微妙,“跟相爷讲一桩趣事,护国寺方丈与曹参交好,求曹参参相爷一本,称相爷扰乱佛门清净。”
顾怀玉挑眉,曹参是御史中丞,铁杆的清流党。
“那曹参——”沈浚唇角的笑意更深,讥诮地说道:“畏惧相爷的威严,根本不敢接下这桩事,秃驴从曹府出来,下官便让人给捆了,关到诏狱里教他清醒清醒。”
顾怀玉眉尖挑的更高,稀奇,真稀奇,沈浚给他罗列的罪状里,其中一条便是仗势欺人,滥用权威。
如今沈浚也干了。
沈浚忽然单膝触地,双手替他将松脱的靴扣系紧,低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相爷救了那么多人,江州的百姓会记得您。”
顾怀玉喉间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他臭名昭著,罪行罄竹难书——贪赈灾款、卖官鬻爵、鸩杀皇亲,哪一桩不够千夫所指?天下百姓能有几人不恨他?
可沈浚偏偏抬头,眼底幽暗的情绪复杂晦涩:“天下人终会知道,相爷不是坏人。”
“呵。”
一声嗤笑从廊柱后响起。
裴靖逸抱臂倚在朱漆柱旁,盯着檐下鸟笼里的鹦鹉。
似乎方才他笑的是笼中的鹦鹉。
顾怀玉指尖微顿,随即轻拍沈浚的肩,“退下吧。”
沈浚极轻地掸掸衣摆,经过裴靖逸身侧时,眼风一扫,眸光深冷。
裴靖逸心底嗤然:一个男人,跪着给另一个男人系靴扣?顾怀玉是没长手还是断了腿?
这沈浚莫不是个兔儿爷,专好这一口?
他忽然想起军中那些腌臜传言,文官堆里多癖好龙阳的,尤其是这等斯文白净的,为了高官厚禄宁可卖屁股给上级。
裴靖逸看向顾怀玉,那人鲜红的官袍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病态苍白的颈子,仿佛稍用些力便能折断。
就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上男人?
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却愈发浓烈。
笼中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尖声叫道:“相爷千岁!相爷千岁!”
顾怀玉抬眸,“这畜生倒比某些人讨喜。”
裴靖逸明知故问:“顾相是在说我?”
顾怀玉翻开案几上的奏折,垂着眼边看边道:“畜生见了主人都知摇尾低头,裴将军连畜生都不如……”
裴靖逸往堂下的椅子一座,姿态大喇喇,“下官自愧不如,哪比得过顾相门下那些乖巧的畜生,一声令下就摇头摆尾。”
顾怀玉是想叫他认主,做顾相的一条好狗。
但想要给他套嚼子,也得看看自己那副身子骨,撑不撑得起鞍鞯的重量?
顾怀玉执着朱笔的手指一顿。
混账玩意,是得好好教教规矩了。
那点微弱的宽容,只限于裴靖逸乖的时候,但不包括蹬鼻子上脸。
屋里落针可闻,只有炭炉“噼啪”作响,烘得一室暖意融融。
半晌,顾怀玉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轻得几不可闻,却像森冷细雨渗进骨头缝里,带着点恶劣的意味。
裴靖逸眯起眼望向他。
顾怀玉正垂眸写字,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靖逸端量他的神色,觅不出任何情绪,他勾唇挑衅地一笑,“顾相笑的真好听。”
顾怀玉不理会,只翻过一页奏折,朱笔在纸上勾下一道锋锐的红线。
傍晚时分,夕阳的金光映照在屋檐。
顾怀玉批完最后一道折子,将朱笔搁回玉架,伸了伸坐的发倦的腰身,“什么时辰了?”
一个站岗的铁鹰卫答道:“酉时一刻。”
裴靖逸靠在太师椅上,靴子直接搁在案几边沿,姿态懒散,闭着眼似睡非睡,像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两侧的铁鹰卫却一动不动,肃如雕塑,气氛一时沉寂。
顾怀玉见时间不早,起身向外走,“回府罢。”
地砖一声“哒”响,马靴踏地,裴靖逸利落起身,精神抖擞得仿佛从未松懈过,“顾相不发话,下官都不敢喘气。”
顾怀玉置之不理,撩袍迈过门槛。
裴靖逸像白日一样单膝跪在车前。
顾怀玉踩着裴靖逸的膝头登上车辕,却不掀帘入内,反而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了车辕前端。
“裴将军。”
他突然抬脚,靴尖抵着对方下颌向上一挑,“会跪吗?”
裴靖逸目光对准他高高在上的垂视,“下官愚钝,不如顾相亲自师范?”
顾怀玉唇角微挑,靴底狠狠碾下去,靴底在他脸侧留下一道火辣的红痕。
裴靖逸意识到自己在靴底压过的面颊时,牙关骤然咬紧。
四周的铁鹰卫连忙垂下头去,一个个视而不见。
顾怀玉后背倚在车辕,靴尖却仍停在裴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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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脸侧,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脸颊玩弄,“双膝。”
裴靖逸忽然前倾,反而让靴底抵住他下颌,咬着牙冷笑:“跪?下官要么跪在棺前祭奠,要么跪在美人腿间求欢。”
微顿半拍,他嘴角扯出一抹混不吝的笑,“不知顾相是哪一种?”
顾怀玉的靴尖被他下颌生生顶起,力道之大,连脚踝都隐隐发麻。
那是野兽扑近猎物前的蓄势,皮肉之下蓄着无声的力量。
顾怀玉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喉结在皮革底端滚动,每一次吞咽都牵动勃发的肌理,像蛰伏的猛兽在暗处磨牙。
但他靴尖非但不撤,反倒施力碾了碾,“裴将军这是在威胁本相?”
“你可真不懂我,我之所以能活到今日,便是因为从来不怕死。”
顾怀玉可给不了裴靖逸跪在灵堂送葬的机会,他靴尖沿着喉管下滑,停在裴靖逸突跳的颈动脉,“怕,只留给有软肋的人。”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威胁,提醒裴靖逸别忘了软肋就捏在自己手里。
月光在裴靖逸深邃眉骨投下阴翳,眼神像荒野里的狼一样盯着人,“顾相教诲,下官自然记得。”
“回头定会好好报答。”
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夜风卷过,那几个字冷得教人脊背发寒。
顾怀玉靴尖轻轻地向上一挑,“本相拭目以待,不过现在,裴将军先跪稳了。”
裴靖逸膝盖“咚”地一声砸在石板上。
那一声极轻,却震得铁鹰卫们头皮发麻。
顾怀玉俯身,一手自袖中取出惯用的锦帕,柔软的织锦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将帕子送到裴靖逸唇边,淡声道:“张嘴。”
裴靖逸咧出个带血味的笑,犬齿映着灯笼光发寒。
顾怀玉将锦帕衔入他齿间,掌心拍拍他的脸颊,动作羞辱又有些宠溺。
“下贱胚子——”顾怀玉侧过头,温热吐息擦过他的耳廓,嗓音温柔的得像脉脉细语,“别再惹本相,不然哪日心情不好,本相拧下你的狗头,当夜壶使也不算浪费。”
裴靖逸齿关倏然咬紧,丝织品裹挟着沉香味在口腔蔓延,那是顾怀玉身上的味道。
“裴将军若想做本相的人……”
顾怀玉懒懒直起身子,“先学学什么是规矩。”
裴靖逸喉结不自觉滑动,早就说了顾相比小娘子还香,没想到连帕子都是香的。
顾怀玉指尖在他唇角轻点一下,“叼稳了,今晚若是敢掉了——”
他眼角微微一弯,轻飘飘说:“本相明日就剥了你的皮,挂在城楼上风干。”
裴靖逸齿间的锦帕被咬得微微濡湿,剥皮挂城楼?那日被鸽子血溅一脸便脸色苍白,受得了这种血腥?
顾怀玉掀帘进入马车里,声音透过厚重车帘传出:“今夜就跪着罢,留个人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