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橙失踪了一整夜。


    叶嘉瑜看到秦宴回来那不对劲的神色时其实有所预感，她以为简橙拒绝了对方的心意之后两人闹了不愉快，简橙其实是在乎这个朋友的，她应该心情也不是很好。


    所以她没有去问他，在晚上篝火活动正式开始之后也只是跟秦宴一同沉默地坐在那，看着尽兴的其他人。


    一直到了所有人都准备回帐篷睡觉，简橙却迟迟没有出现，她终于忍不住了问秦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宴的神色异常严肃冷漠，他蹙着眉没有回应她，直接起身去找了秦陌。


    然后就是一整夜地搜寻，适合活动的任何地方都找遍了也没看见人，整个营地彻夜未眠。


    而噩耗却不止一个。


    搜寻队伍在找人时，意外碰上了神色焦急的洛倾寒，他怀里还抱着满手血已经昏迷过去了的顾汐玥。于是失踪事件又升级成了可能有人在这片地方恶意行凶。


    随行的校医也失踪了，洛倾寒只能抱着顾汐玥先下山紧急送去了医院，剩下的所有人包括其它年级则待在原地等天亮之后下山，以免再发生意外。


    叶嘉瑜看见身上带着一大片血的顾汐玥，急得上前直接抓着他问有没有看见简橙，简橙现在怎么样了。


    洛倾寒当时一心扑在顾汐玥身上，什么都顾不上，但秦宴也拦在了他前面，一双眼睛此刻阴寒至极。


    叶嘉瑜又问了一遍，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简橙本来在找顾汐玥，但她们遇见的时候，好像已经在往营地走了。


    “什么······如果她已经快到这里了，那是谁带走了她······”


    她几乎不敢想那个可能，浑身汗毛竖立。


    但显然一旁的秦宴也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抓着电筒的手倏地收紧。


    都怪他，他为什么没有跟上去，为什么偏偏在不该听话的时候离开了！


    秦陌注意到弟弟往后退了两步，皱眉扶住他，秦宴嘴角渗出血丝，凌乱的长发半遮住脸，让那副原本漂亮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里竟有些可怖起来。


    叶嘉瑜没有余心去关注身后的秦宴状态怎么样，她打了电话让家里去调更多的人搜山，然后自己也跟着搜寻队不停地找。


    当她听到秦宴也是被抬下山也送去医院的时候，她正跟着到处找人，听到这个消息时，连自己的手被杂乱的树枝擦破了都浑然不觉。


    而向来最关心弟弟的秦陌却没有陪着一起下山，他独自站在崖边，身旁是陆禾明余温尚存的尸体。


    二十分钟前，秦宴一个人疯了一样往树林里跑，可现在这整个地方到处都可能有危险，秦陌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走。


    除非看到简橙好好地站在那，不然他只有打昏秦宴才能带得回去。


    当哥哥的也只好陪着他走，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被秦宴发现了些线索。


    秦陌眼睛微眯，看出捂着腹部跌跌撞撞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是陆禾明，简橙要找的是顾汐玥，后来两个女生一个失踪一个昏迷，和这位绝对脱不了干系。


    秦宴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陆禾明的脸和身上到处都是伤，不难看出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恶战。


    陆禾明走近之后也看清了他们的长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推了把挡道的秦宴。


    “滚！”


    秦宴抓着他的手，力道重得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本就受伤的陆禾明嫌恶地骂了句脏话，看着这个曾经在简橙身边见过的男生，报复性地开了口。


    “呵，找那两个人是吗？我的确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秦宴眸光一亮，然后就听到他恶劣地低笑道：“因为是我把她们推下去的，现在赶过去还能捡个全尸。”


    陆禾明的笑容里夹杂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疯狂，还有一丝对自己权势的底气，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到就算是有被审判的一天，他也依旧会挂着这副满不在乎的笑。


    轰——


    秦宴心神俱震，整个人如坠冰窖。


    一直站在秦宴前面的秦陌眸光一沉，他对别人是不是死了并不关心，但没有允许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对他的弟弟说话。


    变故陡生，让秦陌没有想到的是，先动手的是秦宴。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长达十几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穿透了秦陌的耳朵，他身体僵在那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宴，一时竟错失了拦住对方的最佳时机。


    秦宴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压着毫无准备的陆禾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眼神阴鸷而暴戾地抓着他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禾明经历了一晚上已经透支了力气，此时似乎没办法再反击，他的脸已经快血肉模糊了，下一秒却还是能暴起以同样的办法让秦宴也感受了一次。


    反转发生得太快，秦宴的太阳穴被磕在了石头上，银色的发丝染上了不知道是哪一方的血，秦陌眼中厉色闪过，立刻反绞住陆禾明的手，用膝盖跟他整个脑袋重重一撞。


    秦陌马上去看秦宴的状况，不知道具体磕到哪了，秦宴紧闭着眼，也昏了过去。


    秦陌下眼皮不自控地跳动了下，他面色阴沉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看不清样貌的陆禾明。


    “真脏。”


    如果还活着，陆家会是个巨大的麻烦。


    所以······


    你还是死吧。


    很快他找来一条虽然细但足够结实的绳子，在陆禾明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缓慢而用力地勒紧。


    ······


    又一次晕过去的期间，江林轩做了很多的梦，真实的记忆和梦境交缠在一起。


    他梦到了上一世自己跳楼后的葬礼上，老师、小姨还有齐晟都在他的灵堂面前，穿得一身黑，老师年纪大了，在他的遗像面前面容更沧桑了几分。


    而小姨在旁边背过身不停抹眼泪，齐晟则是沉默地扶着她。


    然后画面又往前转到了跳下去的那个雨夜。


    他站在废弃楼房的楼顶，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他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慢慢地走近边缘，然后纵身跃下。


    他没有半分留恋或是犹豫的地方，因为这是自己夙愿终于得以实现，所以他嘴角甚至一直挂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


    真是个自私的怪物。


    第三视角目睹一切的江林轩客观平静地评价道。


    可是这次，为什么要比自己记忆里的慢一些？


    他看见自己像在等待什么，迟了半分钟才开始往下坠，而画面天旋地转的前一秒，他仿佛听见了后面有人匆匆爬上楼梯的声音。


    奇怪，哪来的人？


    尽管他好奇着梦里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但随着这个自己闭上了眼，他的眼前也只有漫无边际的漆黑。


    在即将迎来粉身碎骨的时候，那人应该是破开了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他额角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


    简橙本来撑着脑袋在无聊地用指尖轻轻一下一下地抚平他的眉毛，谁知正好撞上他冷不丁的睁眼。


    江林轩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还没能从梦中抽身出来。


    简橙讪讪地收回手，起身边按护士铃边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多了，芸姨刚刚才走。”


    江林轩回过神来，听到她继续说：“你身上的伤要在医院养个一阵子了，这次我会严格监督你，如果你再跟之前那样，我保证会打你小报告。”


    他有些哑然失笑，但知道在对方面前自己信誉度实在过低，只能乖乖点了点头。


    “那你呢？伤势怎么样？”


    简橙眨了眨眼，“我都是些外伤没什么大碍，当天晚上就醒了。”


    话音刚落，护士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没走多远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孟芸。


    简橙自觉地让了位置，称自己下去转两圈透气就离开了病房。


    孟芸了然地看着目光一路追出门口的侄子，她打趣道：“别那么舍不得，她等会儿就回来了。”


    江林轩垂眸笑了笑，也不反驳。


    孟芸交代了他几句最近养病的嘱咐后，神色就严肃认真了起来，她压低声音道：“林轩，你告诉我是谁做的，小姨一定不会饶过他。”


    那一身的伤，还有腿上的刀伤不管她怎么问简橙都三缄其口，只咬死了说是失足摔下来弄伤的，她好像跟秦家那边达成了什么共识，受伤的三人对外统一说辞全是这样。


    江林轩听完后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正面回答她，弄得孟芸更着急地想知道到底在露营期间发生了些什么。


    谁知道侄子居然问起了另一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


    “还有谁受伤了？”


    孟芸愣了下，才答：“秦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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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你们掉下山崖后不久，他也跟着被抬下去了。具体他受伤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秦家已经打点好封锁了所有有关这次露营的消息。”


    江林轩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简橙走出病房后长长地呼出口气，她靠在门上慢慢地滑下来，这几天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尽管她在醒来的江林轩面前表现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她们进医院那天的情况远没有提起的那么简单。


    简橙背到后面已经体力尽失，而江林轩也不再回应，她强撑到最后和背上的人一起摔在了草地上，昏迷前她耷拉着沉重到不行的眼皮，又一次看到了树梢上被这一声动静惊起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走。


    附近有常住在这的农户发现了他们，也知道昨晚封山搜寻的事情，便把他们一起抬着送去了医院。


    简橙确实没什么大碍，她晕过去主要是累的，江林轩却实打实地身上还一堆伤，还发了那么久高烧，，当晚就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一直到昨晚才转到普通病房。


    简橙能下床后就开始守在他边上，虽然医生说后续情况好转了，但她总是不放心，直到真的看见苏醒后的江林轩，才安心了点。


    简橙自己去楼下售卖机买了罐咖啡，没想到正好看见一个疑似齐晟的身影带着口罩鸭舌帽，慢吞吞地在电梯门口要进不进。


    她试探性地喊了声：“齐晟？”


    齐晟下意识回头，看到是她后，紧急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


    “我不是。”


    “······”


    简橙又买了罐扔给齐晟，两人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齐晟自知败露也懒得再装了，把口罩摘下来领情地把咖啡往嘴里送了口。


    简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来探病还是来刺杀啊？”


    齐晟没好气地回：“刺杀。”


    不过他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不是，你俩一起失足掉下来的，怎么他进ICU你在这儿活蹦乱跳的？”


    简橙没说话，总感觉在他面前说“哦其实就是你表哥抱着我，咱俩缠缠绵绵you jump I jump地一起抱着蹦下来了”怪怪的。


    具体怪什么，感觉怪雷人的。


    齐晟也不缠着她追问，两人沉默地坐了会儿，彼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凉风习习，简橙拢了拢自己地外套。


    齐晟瞥她一眼，忽然道：“诶，我说你怎么光在正宫这儿待着，小三那儿不管了？”


    他说的是秦宴，简橙想到这眼神暗了暗，破天荒地没去纠正对方无聊的代号。


    “我去过，秦陌拦着没让我进。”


    她得知秦宴也受伤了之后立刻去找了对方，但秦陌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剜了自己一眼后，只说了一句。


    “陆禾明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彼时还没有传到外界，简橙呆呆地站在原地，秦陌这样的态度不得不让她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秦宴很可能是因为陆禾明受的伤。


    而至于他为什么和陆禾明能产生争执，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了。


    “也难怪，”齐晟望着远处又喝了口，“虽然我跟他交情不深，大家不会多打探各自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但认识他的都知道这家伙多宝贝他弟弟。”


    “估计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说完，他站起了身，重新武装好自己，双手随意插在兜里。


    “行了，闲聊时间就到这吧，我走了。”


    简橙迷惑地仰头看着他，“你不是来看你表哥的吗？”


    齐晟冷呵一声，“夜跑不小心跑来这儿了。”


    “······请便。”


    简橙没有挽留，她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一片。


    一个是她没想过男主之一的陆禾明也能死，另一个是秦宴在家静养之后没什么讯息。


    前者，陆禾明死了她不用担心被报复，顾汐玥也自由了她拍手称快，后者······简橙一口气把剩下的喝完，罐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管怎么说，心里都不可能没有任何触动。


    她自然不会混淆喜欢和心疼，只是对于秦宴，她好像有些亏欠。迟钝的自己忽视了那么久的心意，才让他越来越深陷，拒绝之后又间接让他受了伤。


    简橙闭着眼，把头靠在长椅靠背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