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耳畔响起声音，本该跟孟芸在病房的江林轩不知何时出现坐在了旁边，跟睁眼的她视线对上后，还礼貌地倾身问道：“不介意我坐在旁边吧？”


    简橙看了眼神色如常的他，又看了眼那根靠在椅子边上的拐杖，江林轩身上穿着医院的病人服，几天折腾下来清瘦了不少。


    江林轩像是预判到她想说什么，提前堵住了她的话，“问过医生了，说可以下来坐一会儿。”


    但简橙还是不太放心，身子往边上坐了坐挡住外面的风。


    静静地等她调整好姿势后，江林轩靠在座椅上，像是跟朋友闲聊似的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更具体了，“是在想秦宴吗？”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觉得秦宴因为陆禾明而受伤，所以很愧疚？”


    简橙没说话，自己的话都被说完了，一时不知道谁才是昏迷三四天的那个人。


    不过他是怎么通过这点信息就能把真相拼凑出来的？


    一旁耐心等待的江林轩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不可抑制地生起一股焦躁来，但他面上不显，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再说出去的话却不太一样。


    “你要抛弃我吗？”


    简橙愣了愣看着他，夜风中他的碎发被吹动，眼底的情绪能够一览无遗。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以前她觉得看不真切的那些想法和情感，此刻却格外清晰了。


    所以他果然早就知道了秦宴喜欢她，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甚至能追溯到联考之前，倒也就能解释先前为什么他们总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那江林轩可能很早之前就喜欢自己了。


    简橙心里有些高兴，同时也有些苦笑不得，只好无奈地摊手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昏迷了这么久，怎么我刚知道的事情你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江林轩半垂着眼，好像这个说辞并没能很好地说服他，继续执着地问刚刚的话：“所以，你要抛弃我吗？”


    “在你说了喜欢我之后。”


    这是要个名分来了。简橙在心里默默道。


    她虽然有做好等江林轩醒来后继续讨论这件事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而此刻的江林轩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等待回答，让简橙甚至产生一种有根无形的绳子一头在她手里牵着，另一头松松地拴在对方脖子上的错觉。


    竟然有一天，她还能被说得像个欺骗纯良少男的渣女。


    于是她侧过身，清咳两声后捧着江林轩的脸，认认真真地道，“愧疚是愧疚，喜欢是喜欢，我只是希望秦宴早点好起来。”


    江林轩凝望着她的眼睛，“然后呢？”


    “什么然后？”简橙一愣。


    江林轩没再说话，把话题接下来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了简橙，简橙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也从疑惑中渐渐反应过来。


    说完秦宴的事了，现在该说她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简橙老脸一红，那天崖底的豪言壮语浮现在了脑海里，她视线不可避免地下移到了对方刚喝过水，看起来柔软润泽的嘴唇上。


    简橙松开手，偏过脸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不该继续追问我点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比如主角是谁，后续又怎么发展之类的。”


    江林轩略显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听到她的话，语气带着点释然地道：“我的确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简橙大方地说：“随便问。”


    “这是本什么书？”


    “······”


    凰文。


    简橙即刻在心里答道。


    但实际上她尴尬地沉默了，因为一旦她说了这是本什么书，其实侧面上也就自首了为什么她别的书不穿，偏偏能穿进这本书里头。


    江林轩原本只是想顺着她的话给台阶下，却没想到又收获了一份沉默。


    简橙见他微微挑眉，语气有些微妙：“不方便说？”


    “没有没有。”简橙清咳两声，“其实剧情呢就是······”


    她又卡壳住了。


    她发现就算自己不说是什么主题的书，她在删删减减完不能说的部分，也就剩几个主角的名字能说了。


    因为简橙也不知道正经的那部分。


    所以她又大刀阔斧地掐掉了主线，魔改了剧情，“就是关于顾汐玥一路甩掉渣男，生活幸福美满的故事。”


    简橙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所以她无比心虚地瞄了眼江林轩的脸色，却看到他对此没什么反应，好像是信了。


    说到剧情，简橙心并没有因为陆禾明的死而完全放松，她皱着眉，“比起这个，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说。”


    “我怀疑陆禾明实际上是被秦陌杀死的。”


    “为什么这么说？”


    简橙正色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按理说陆禾明在被顾汐玥捅了之后，不可能还那么生龙活虎地一打二，但他就是能，还把咱们俩一起撂山崖底下去了”


    江林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猜，是因为他有什么主角光环，或者说是世界规则之类的，总之我们杀不了他。同理来说本来秦宴也是不行的，但如果是两个都有光环的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就变相地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江林轩接在后面说：“所以，如果两人之中有一个能杀得了陆禾明，也一定只能是秦陌。”


    没错！简橙用力地点头。


    “那后面呢？他死了之后小说里还写了什么？”


    “没了。”简橙垂头丧气地说：“原文露营结束就结局了，我也不知道后续会是什么样了。”


    往好了想，结局了也许意味着后面可以风平浪静了，但也可能意味着潜伏了更多未知的危机，简橙只希望是前者。


    不管怎么说，目前最大的隐患陆禾明确确实实地死了，只要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灵异副本，她也算是能暂时松口气了。


    简橙抿了抿唇，不再想没有到来的事情。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扶着病号离开时，却听到江林轩低低的声音蓦地传来。


    他问出了一个简橙还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你会突然消失吗？”


    这本书的结局，在某种程度上是否也意味着她的离开。


    她转过身，跟他平静的眼神相对，有微风流经她们之间，对方习惯性掩盖起来的情绪在深黑的瞳孔中随之一晃，被简橙敏锐地捕捉到。


    但他好像并不想听简橙的回应，或者说是害怕去听。


    所以他又自己先止住了这个话题，拄着拐杖走到简橙身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吧。”


    简橙脚步迟迟未动，像是还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


    她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身旁的江林轩身子一顿，抓着拐杖的指节发紧。


    简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被动地来到这里，又很快地适应下来，最初经常会想过什么时候能回去现实，但好像这个想法好像随着自己融于这个世界后，愈来愈少在她脑海里浮现。


    能不能回，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给一个没有意义的假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想不想回。


    简橙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江林轩深到谷底的情绪刚泄漏了一刻，就听到她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在那边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没有亲人也没找到工作，我觉得这边还更幸福点，有朋友又有钱。”


    简橙堪称控诉地一个个细数着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悲惨遭遇。


    “而且······”


    她凑到江林轩耳边，像是偷偷跟他说悄悄话，“我在这边有家属了。”


    她说完，猝不及防地轻轻亲在了还僵着没动的江林轩耳朵上。


    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像一片花瓣飘落在静止的池塘，在江林轩的心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江林轩呼吸在她轻柔地吻上来的同时就已经停滞住了。


    “家属”一词的重量，把她们从这个虚无的世界隔开，围成仅有两人存在的天地。


    简橙是先耍流氓的那个，但她脸也最红，毕竟纸上谈兵地长到二十来岁，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喜欢”，也没有对任何人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好看的人连耳朵都很漂亮，江林轩的耳朵白白净净的，她亲上去的时候感觉有点凉，尽管小心翼翼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也还是因为紧张泄漏了几分。


    她的声音有些紧，试探性地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说完后，她才意识到好像刚刚一系列的顺序有些问题，但江林轩的脸已经缓缓靠近了。


    这是用行动表明愿意的意思吗？


    简橙浑身都僵硬了，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紧张地闭着眼等待对方的唇贴上来，时间过得又慢又快，她呼吸有些急促，但半天都没等到那股温热的触感。


    她疑惑地睁开眼，才发现江林轩停在了离她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江林轩眼睫轻颤，目光温柔而虔诚地与她对视上，说了“我愿意”之后，才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吻住了对方。


    确定是在说男朋友，不是在求婚吧？


    对方郑重的愿意让简橙在他的唇即将接触到自己之前，还忍不住分出一丝心神纠结了下刚才问的是男朋友没错吧？


    但很快她连这一丝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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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被迫扯回了。


    这是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接的吻，唇瓣相接的一刹那简橙像被电了一下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那样的触感温热又柔软，简橙大脑宕机没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剩下那只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颈侧，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退，简橙下意识前倾更加贴近。


    他奖励似的舌尖轻舔了下对方紧闭的唇瓣，顺理成章地更加深入。


    简橙紧闭着眼，被引诱着无意识张开唇，于是被处心积虑的某人更深、更细致地把唇舌描绘了个遍。


    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概念，直到有轮椅推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时，她才猛地回神，推着江林轩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假装很忙地到处乱看，江林轩却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简橙愣愣地看着他，江林轩呼吸也有点紊乱，眼底流露出她从没见过的毫不遮掩的温柔和心动。


    像被自己扯回了人间。


    原来游离在世界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有欲望的沉黑瞳孔里，有一天还能在一个人面前露出这样炽热的神色。


    “牵着走。”


    对方声音有些沙哑，简橙呆头鹅似的跟着走，不自在地揉了揉酥痒的耳朵，在心里小声吐槽：“回病房说得跟要去酒店一样。”


    两人回到病房后，简橙犹豫再三还是不信邪地问出了口，“你怎么这么熟练，不会有过女朋友吧？”


    江林轩唇边笑意被迫止住了，他难得地感受到这种心梗的感觉，眯着眼问：“你说呢？”


    看着他脸上风雨欲来的表情，简橙撇了撇嘴小声说：“问一句而已嘛。”


    不过江林轩倒是也想起另一茬来，状似随意地问她是不是交过男朋友。


    面对那些所谓的“少儿不宜”现场，她好像总是十分淡定，在大厦的时候还不死心地探头去看，又好奇又兴奋。


    嗯，前科累累。


    简橙猜到他是怎么想的，想解释又觉得实话也没能好到哪去，只好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对天发誓：“我简橙，从小学毕业以来一直跟异性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林轩勉强信了，用这个当借口晚上又逼着简橙讲了许多她以前的事情。


    简橙的生活对比这些小说人物来说，可以称得上平淡，就是普普通通地生活，有一些普普通通的烦恼。


    说到后面简橙自己都累了，趴在江林轩怀里困得没意识了，打了个哈欠嘴上还念叨着：“真的没了，我就一个普通人······”


    江林轩轻柔地吻在她眼皮上，她没有什么反应，已经睡着了。


    他又小心翼翼吻在了对方的唇上，用嘴型告诉她：“你是最特别的人。”


    想起简橙若无其事地讲述自己小时候被领养完又弃养的经历，他更紧地抱住了对方。


    没关系，以后都会好好的，他会成为她的家人。


    他再也不会离开她。


    后面的日子里，江林轩在医院又休养了好几周，期间秦宴依旧没有消息，而简橙陪过了第一周之后就苦命地回学校上课了，只不过晚上的时候还会跑来医院。


    有时叶嘉瑜和顾汐玥也会陪她一起来，再加上一个买一赠一黏着顾汐玥的洛倾寒。


    那天顾汐玥被打晕送到医院，洛倾寒陪着她醒过来，她知道简橙失踪之后说什么也要过去，谁拦着都没用，知道她没受什么伤的洛倾寒只得依着她。


    简橙还是坚持说自己只是失足了，至于江林轩，反正两人关系已经这样了，她也就顺水推舟地睁眼说瞎话称是那天也是因为想去找江林轩才偷跑出去的。


    有关陆禾明的死则始终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仅限于几个当事人，连顾汐玥都只是知道他意外离世了，再具体的缘由则没有再深究。


    过去的都过去了。


    站在门口跟顾汐玥送别后，江林轩冷不丁从后面拦腰抱住简橙。


    还没等简橙开口，他语气有些低落地说：“我有些羡慕顾汐玥了。”


    简橙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是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


    江林轩知道自己在意得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他应该很满足。但欲望就像填不满的天堑，有些不安一直存在在他心底，他就更希望能有什么来证明，来肯定他们。


    简橙静静地望着他，踮起脚浅浅吻了下他的唇，然后回抱住他。


    “笨蛋，我不是为了谁来的，是跟你们相遇才让我的到来有了意义。”


    江林轩知道她看出来了，爱人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也抚平了他的负面情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