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旅行社看起来并不正规，来到这里的人大多神情恍惚，不说一句话。售票员也不说话，就这样很快办理完了手续。


    但杨长安的情况却和他们不一样。


    售票员询问了三次杨长安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有这个景点的，杨长安说了一半藏了一半。听到他是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售票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拿了一张票给他。


    杨长安如愿买到了去雪山的车票。这是一张薄薄的票，上面只有雪山的照片，看起来简陋极了，仔细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规机构开出来的。


    他走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想着伲答。伲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而自己为什么会奇迹般地痊愈，这一切都太过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伲答永远留在那个地方，在与伲答周旋的时候，也曾想过一些逃脱那诡异村庄的办法。


    可伲答真的放走他时，他却时时刻刻想着回到那个有伲答的地方。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伲答，但杨长安只是一个容易忘记的人类。于是他准备了长长的纸，写了很多很多话。


    他尽可能写得详细，无论是他看到的，还是感受到的。杨长安在自己笔下写出了他们相处时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场对话。


    杨长安不知道他脑海里的记忆是否真实，只能凭借着那些伲答出现过的场景来尽可能地写自己的感受。


    他提笔之后愣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写下了第一句话:伲答，谢谢你！


    随后的文字就变得流畅了起来，他写下了一些伲答看到或许会生气的话，又写了一些自己一直想说但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


    杨长安写完，已经到第二天上班的时间了。他又拿出许多信纸，一些装进包里准备在空闲时间写，一些放在书桌旁。


    出门前，他急匆匆地跑过来，又写下两行字。


    出发出雪山之前，他花光了这段时间来他赚到的，攒下的所有的积蓄，在行李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从零食到玩偶，一应俱全。在挑选的时候，杨长安看到软件推送的桌游，他也买了一些打发时间用的二人游戏。


    杨长安一边挑选，一边想象着伲答看见玩偶时的表情，甚至还幻想了他和伲答一起玩这些游戏的场景。


    他拿出那张票，把它铺平夹在一本书里，心里想着，去雪山的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他想要见到她，这样急切的愿望，让他无法安静地等待时间过去。等待那一天到来的时间里，杨长安计划了很多要和伲答一起做的事，但他不知道伲答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看起来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过几日。


    奇怪的是，明明只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却让杨长安在之后很久的时间里忘不了她。


    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无法用思念填补上。杨长安写了很多，又在末尾加了很多内容，他写了自己的思念，又写了自己做了写什么。


    杨长安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写什么，他在另一张纸上写了许多遍伲答的名字。


    但最后并没有把这张纸放进信封里，它看起来太可悲了。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这样的杨长安未免过于可悲了。他只是想见她。


    他很想见她。


    百无聊赖，伲答坐在山上看山下那群人的生活。一边看，一边在还没吞噬完的上一年的自己身体里翻找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伲答从身体记忆里翻出了一段回忆。那段回忆很短，只是一个男人对她说：“你好。”


    她不明白这样的记忆有什么好存的。但她有些无聊，所以还是看了几遍那段记忆。


    之后她又继续翻找，却再也找不到上一年的自己留下的任何其他的记忆。


    这段记忆有什么特别的？伲答不知道。


    唯一的特别之处，只是那个男人的模样生得很好看，言语之间，眼神总是含情脉脉。伲答突然有些烦躁，索性飞到了夜空之中，挡住了今晚的月亮。


    她看到有车辆开进这座山村里，明白今年的降雪日仪式将要开始，而自己又要为吓破魂的外村人洗去记忆。


    真是不明白，非要捉这些人进来，把他们作为祭品献给自己干嘛。


    如果是其他年，自己也许会去看看仪式和这些人，为他们敲敲盆之类的。


    但今年，伲答对此毫无兴趣，她觉得这一切都无聊极了，恨不得现在就睡下去，等下一年的自己来处理。


    她就这样待在天空上想了一会儿，听到了人□□谈的声音，烦不胜烦，伲答索性缩回了村庄最里面的那片湖旁边。


    没想到湖边却更是一片让她恼火的场景。湖边所有能够立足的地方，都站满了各式各样的雪人。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伲答能清晰辨认出，摆在这里的每一个雪人都长着相似的面孔，这些雪人全是那个男人的模样。


    伲答捏紧了拳头，准备把这些雪人都推翻。


    就在她准备抬手一口气把这些碍她眼的东西都推了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别人叫她的名字的声音。


    伲答转过头去，是那个纠缠了她一整天的男人。他站在远方，笑着看她。看到她的目光，男人举起自己的手，用力地向她挥着。


    杨长安并没有跟着那位导游的指挥走进宾馆里，他背着包，不顾阻拦，一路翻越，独自进了村子里。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广场，直直跑向通往那片湖的小路。


    穿过那条难走的路，杨长安终于来到了那片湖。他的心忽上忽下，不知道伲答现在是不是待在这里。


    一路跋涉，行李箱里的东西险些全都遭了殃。不过杨长安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脆弱，这归功于他现在的身体还不错，自己也锻炼了一段时间。


    没有头晕目眩，杨长安站在湖边，往里面望。


    终于，在到达这里的第一时间，他的目光穿越重重立着的雪人，找到了伲答。


    对着那个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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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大声地喊道：“伲答！”


    他本以为对于自己的出现，伲答会很开心。虽然杨长安知道伲答的能力远不止他能够看见的那些，但他以为伲答对于他的出现至少也会有些惊讶。


    但伲答一脸漠然地只是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她站在许多立着的雪人中间，杨长安想靠近她，又怕碰坏了她堆的雪人，只好小心翼翼地拖着自己的行李从雪人中间的夹缝中走了过去。


    伲答看着他的行动，并不说话，她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


    她的眼睛里带着一股恶意，手也藏在身后，似乎是在等待着杨长安自投罗网。


    杨长安看清楚她现在的样子之后，久违地生出了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但他还是在伲答的身前站定了，想了一会儿，他对着看起来与他记忆里态度截然不同的女人说：“你好，我是杨长安。”


    那是“伲”的雪做成的。而这一年伲答却对这件事毫无记忆。


    看到他的第一秒，伲答就想要把他永远地关在这里，或者囚禁在一个她能控制的地方。


    伲答看着他小心地向她走过来，在心底斟酌着自己一击必中的概率，她没有说话，只是十分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举动。


    他很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恶意，但那无济于事。


    伲答抬了抬手，在准备动手之前，男人开口对她说了那句话。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在山洞里，眼前的男人失去了生命。


    她收回了手，猜测上一年的自己也许已经动过手了，但方法不太对。


    于是她收回力量，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杨长安向她走了过去，他拖着沉沉的行李箱，走到女人身前，对她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他很小心地在伲答面前拉开了行李箱，里面装着许多伲答没有见过的东西。她有些好奇，所以蹲了下去，拿起一个雪人，问：“这是什么？”


    杨长安看她的表现，有些失落，但也很快振作了精神，他猜测伲答也许失去了记忆，而失去记忆的原因，或许使得自己能够痊愈。


    他看了看伲答手里的玩偶，说：“是外面世界的雪人。”


    伲答看着杨长安，过了好一会儿，笑了起来，说：“外面的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杨长安低头拆开零食，听到她说话，也笑了笑，说：“是，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坐在湖边，尝了一下外面世界的食物，甚至还玩了几次游戏。伲答的目光里不再带着探究，反而是变成了一股执拗的占有欲。


    那是她的雪人，他是如此特别，胜过了伲答每一年看到的风景。伲答的心口总是带着一股想要把他永远留在这里的愿望。


    他是我的，伲答看着男人笑起来。他是因自己笑而笑起来的。他一定愿意留在这里。


    伲答看着杨长安，那是她的雪堆成的雪人，她要他永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