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依依本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梅姐来通知大家，随着最近公司订单的增多，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大家晚上加班。


    办公室没人说话，从大家的表情上能看出来，都有些怨气。特别是新来的几个实习生，工资不高，也要跟着加班。


    梅姐当然能看出大家的情绪，通知完就赶紧走了。


    ......


    燕依依眉头紧蹙，觉得头很疼。本来自己家离公司就不近，如果晚上加班，回到家就快半夜。晚上还要去通关游戏，确实有点要命。


    而且这个游戏只有三十天的时限，现在已经过去快四分之一，游戏感觉只开了个头。这样下去，裴歌还没醒，她先累死了。


    必须要想个办法，起码让这个月好过点。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裴歌的家，幸福小区1栋404。小区离公司不远，正好裴歌爷爷让她帮忙租出去，她可以先租一个月。


    主意已定，燕依依立刻跟母亲和裴歌爷爷打电话商量，十几分钟就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确定后，她便去找梅姐，以搬家为理由推辞今晚的加班任务。梅姐挺好说话，很快就同意了。


    *


    下班后，燕依依打车回家收拾东西。裴歌家的家电家具基本上都是现成的，裴歌爷爷还说晚上给她带去新的床上用品，所以她只用收拾些衣服等私人用品先过去，剩下的东西周末再回家慢慢拿。


    临走前妈妈一再叮嘱，到那边去一定要多帮裴歌爷爷奶奶做点事，不要像在家里一样好吃懒做。


    燕依依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妈，我是付了房租的，又不是白住。裴歌爷爷奶奶我当然会帮，但你这么说我就过分了，我在家...有时候不也是帮你做家务...”


    说到最后，燕依依的底气有些不足。


    果真这话又激起了妈妈的不满：“你那叫帮我做家务吗？我都不想说你。你最好改改你这些毛病，做事风风火火，性格又像个炮仗似的，以后嫁都嫁不出去。我看呐，也就裴歌能忍受你的脾气。”


    “他？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小时候怎么欺负我，你怎么还为他说好话呢？”她语气十分委屈。


    “你还好意思说，我就看见小时候你欺负他，他来我们家给我告了多少次状，你不知道吗？”妈妈白了她一眼。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要搬家，先不跟你说了。”燕依依无奈，看了眼时间，急匆匆出了门。


    路上越想越气，裴歌那小子从小就腹黑至极，特别喜欢在燕依依妈妈面前找存在感，还经常当着她妈妈的面调侃燕依依。燕依依很多次都想把裴歌从她家撵出去，但奈何妈妈就吃这套，简直就把裴歌当成自己的儿子。


    等到游戏里要再对那小子凶点。


    ......


    燕依依一路气鼓鼓下了车，拖着行李来到小区楼下。


    还没上楼，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哭着从楼栋里跑出来，在门口被石头绊倒，五体投地给燕依依磕了个头。


    “小妹妹，你慢点！”燕依依受不起她这个大礼，赶紧把她扶起来。


    “你怎么了？我记得你好像住在这个楼上，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妈妈呢？”她想起来，这是之前看到过的那个抱猫的小女孩。


    女孩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小猫丢了！”


    又是猫！


    燕依依蹲下来拍了拍女孩身上的灰尘，用纸巾擦干净她哭花的脸。看着眼前的孩子，她想起了二楼的琪琪，他那时应该跟这孩子差不多大，也是伤心地抹着眼泪，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小猫。


    “你不能自己乱跑的，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下楼帮你找找。”她说着牵起女孩的手，领着她上楼。她印象中女孩家应该住在六楼。


    她们刚到六楼，605的门就开了，一个神色焦急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妈妈！”女孩跑了上去。


    女人见到女孩，焦虑的神情顿时缓了下来，随后就被生气的表情取代：“你个死丫头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半天？“


    “她说她的猫丢了。”燕依依对女人说。


    女人这才注意到她，赶紧道谢。


    “我们家的母猫下了一窝小猫，她天天抱着小猫到处乱跑，肯定是她跑出去玩的时候把猫弄丢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我是楼下404刚搬进来的，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帮忙。”燕依依笑着说。


    说完这句话，暗自奇怪，她以前可不是这么热情的人，而且现在的邻里之间谁还会这么热心地介绍自己？


    燕依依觉得自己大概是受了游戏的影响，游戏中说，当这栋楼超过50%的居民对她产生好感，将会有好事发生。她现在不知不觉就想获得楼内居民的好感。


    但想想又觉得可笑，那是游戏中的规则，现实中又不会。


    ......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从房间探出头，语气小心翼翼：“妈妈，饭做好了吗？我好饿。”


    女人皱了皱眉头：“快好了，不是让你看好妹妹吗？怎么让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


    女孩低下头拽着自己的衣角：“对不起妈妈，我刚才在看动画片...”


    “让你不要看那么多电视，眼睛会近视的！”女人的声音大起来，看得出她的脾气有些暴躁。


    女孩只是可怜兮兮地低着头不再说话。燕依依也不好多留，告辞离开。


    女人抱起小女孩：“沐沐，快跟姐姐说谢谢。”


    “没关系，拜拜。”燕依依摸了一下女孩胖嘟嘟的脸，拖着行李下楼回家。


    ......


    回到404，裴歌的爷爷奶奶把卧室的床都铺好了。崭新的床单被套，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坐到床边，她心中暖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在燕依依小的时候，两个老人就很喜欢她，还经常让裴歌叫她去他们家吃好吃的。只不过裴歌那小子太可恶，燕依依去的时候也不忘捉弄她。


    环视四周，这个房间裴歌小时候曾经住过，上中学之后他就跟他父亲去了新家，从此就空了下来。


    桌旁立着一个小书架，上面放了一些书。扫了一眼，都是男孩子喜欢看的武侠和修仙之类。床头的墙上贴着一些动漫壁纸，纸张已经略微泛黄，沉淀出岁月的踪迹。


    写字桌面被刻满了各种文字和图案，一看就知道裴歌曾经坐在这里时不好好写作业，三心二意在桌上乱写乱画。


    房间中央挂着一串风铃，那是小学时两人在手工课上一起做的手工。窗外的微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如往昔。


    屋子里充满了裴歌的痕迹，但现在他人却躺在医院里，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站起身，燕依依离开卧室向阳台走去。


    她想起了一件事。


    站在阳台上，向旁边探出身。阳台外墙的墙角果真挂着一个铁皮篮子，跟游戏里一样，裴歌真的有这个小秘密。


    打开盖子，里面装了几个玩具。篮子被密封得很好，外面的风吹雨淋并没有让玩具损坏丝毫。


    伸手把里面的玩具都拿出来，逐个查看。


    玩具里果真有一个旋转木马，那是裴歌妈妈给他送的礼物。


    篮子里另外一个玩具引起了燕依依的注意，是一个身穿红色格子裙的小白兔玩偶。


    这是燕依依给裴歌送过的唯一的生日礼物，而且还是她在妈妈的逼迫下不情不愿送出去的。那时两人还在上小学，燕依依为此还生了好几天的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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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


    小兔子带了一串粉色亮闪闪的项链，哪个男孩子会喜欢这种女孩的玩具？那时燕依依无比希望裴歌会因为不喜欢而还给她，但他依旧笑嘻嘻坦然收下。


    他就是故意的。


    燕依依忿忿收起小白兔，把剩下的玩具依旧放进篮子里封好。


    今晚不打算进入游戏，燕依依需要去搜集一些关于【消失的未婚妻】的信息，准备万全之后再进入。


    *


    第二天一早燕依依出了门，拎着一袋垃圾下了楼，401的李奶奶正在旁边翻塑料瓶。


    昨晚燕依依在床上想了很久206琪琪的遭遇。他真的是因为冷冻车司机粗心大意才被冻死的吗？看来并不全是。


    除了司机，201那个怂恿他的老爷爷，把他的小猫扔进冷冻车的年轻时的李奶奶，还有楼下那只流浪的大黑狗，每一个都是造成这场悲剧必不可少的环节。


    估计201的那个老爷爷知道琪琪出事后很快就搬走了，除了他那个出国的朋友，没有人知道是他让琪琪去冷冻车上找小猫。过去这么多年，他在不在人世都说不准。


    现在唯一还在的环节，就是眼前的李奶奶。这个老太太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凶狠，不知道为什么对琪琪的态度那么差，甚至会做出把小猫扔进冷冻车这种近乎残忍的举动。


    她当时讲琪琪的事情时，言语里竟没有丝毫悔意，似乎这件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燕依依走到垃圾桶旁，“嗵”地一声把一大袋垃圾扔重重地进桶里。旁边正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翻垃圾的李奶奶吓得差点倒栽进垃圾桶。


    她瞪眼站起来，刚想张嘴训斥，发现是燕依依。估计是看在之前燕依依送给她一堆废纸壳的份上，她把抱怨的话又憋了回去。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啊？”她咧开掉了好几颗牙的嘴笑起来。


    “我搬过来了，就住404。”燕依依也同样假笑，“李奶奶你起得好早。”


    “人老了睡不着，你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她说着想换个垃圾桶翻。


    但是燕依依并没走：“李奶奶，你是不是很讨厌猫？”


    李奶奶愣了一下，头也不抬：“那些小动物脏死了，掉毛传染病毒，还到处抓坏东西，应该把它们都抓走。”


    “那你要注意了，刚才我下楼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六楼有家下了崽儿的母猫丢了好几天了，别跑到你家去抓坏你的家具。”


    她扬扬手：“没事，我平时门窗都关得很紧，跑不进去的。”


    “对了，你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二楼那个小孩的事吗？他家后来怎么样了？”


    李奶奶在垃圾桶里东翻翻西找找，一直都不看她，口气满不在乎：“谁知道，那小孩出事后不久，他家就搬走了。”


    “他的父母在他出事后还好吧。”燕依依追问。


    “听说她母亲不久之后生病去世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不太清楚这些。”她含糊其辞。


    燕依依心里明白了，为什么在任务结束时，2楼的所有住户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琪琪和他的母亲。


    因为只有琪琪和她的母亲不在人世。尽管她们家搬走了，但是在游戏里琪琪的母亲还是回到了206，回来陪着琪琪。


    “是吗？这么说那家人好可怜，你跟那家小孩子熟吗？”燕依依幽幽问道。


    李奶奶的神色有些慌乱，连垃圾桶也不继续翻了，看也不看她，丢下一句“我要回去做早饭”就匆匆离开。


    燕依依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痛恨，厌恶，愤怒...好像都没有，但又好像都有点。


    她在琪琪去世这二十多年中，有没有过午夜梦醒时对自己当年的行为感到后悔？这谁都不知道，也许有，也许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