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作品:《房玄龄初恋记事

    萧铣乐疯了!这一波简直可以称得上天助!


    他兴奋地找出天蓝色窄袖襦袍套在身上,整理许久。想到他是要偷偷去院落,不能太显眼。只好又换上一套不打眼的灰炮。


    提前叫刀锋踩好点,跟着爬了进去。


    他与房玄龄不同。不管卢沅芷是否得了疫病,他是宁肯染病也要带她一起走的。


    不过,想象中病重的情形并未出现。


    因为养病,卢沅芷没有早起。她的脸埋在乌发与被褥间,睡得很乖。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睁眼。


    刀锋反应很快,上前一把捂住卢沅芷的嘴,防止她叫喊出声。


    卢沅芷脸很小,刀锋一手捂过去,几乎是整个下半张脸都挡住了。


    她瞪大一双杏眸,瞳孔微缩,满是惊恐,使劲儿拍打刀锋的手臂,如瀑的乌发缠绕在两人中间。萧铣见状连忙和卢沅芷一起扒拉刀锋,让他放手。


    此时卢沅芷思绪已然回笼,刀锋放手的第一时间。她没有喊叫,而是立刻朝后退去,用被褥挡住自己身体。


    “你们怎么进来的?”


    萧铣神情一愣,伸出手。“清娘,这里没有卢家人和房玄龄,你不必装作远着我的样子。现下罗川太危险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卢沅芷忍不住蹙眉,怯生生又后退了几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铣收回手紧握成拳,神情看起来有些急。“清娘你怎么了?”


    卢沅芷不吭声。总不能要她说,真正的卢沅芷已经死了,她是从几百年后附身过来的?


    那估计萧铣会直接让旁边这个持刀的人送她上青天。


    视线静静划过刀锋,卢沅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这个人!这个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那天要绑架她和鱼儿的那个人?


    身形、眉眼、神态。样样都像到了极点。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两个这么相似的人。


    卢沅芷难以置信地望向萧铣。记忆中那个万分珍爱卢沅芷的少年郎君,竟然会对卢沅芷出手吗?


    这回她是真想叫人了。刚才怕影响自己的名节不敢开口,这会儿再不开口恐怕小命不保!


    萧铣像是注意到她的想法似的,慌乱地开口解释:“清娘,那日之事另有隐情,此人是我的人,他绝不会伤你。现在房玄龄病了,是我们可以远走高飞的大好机会。我现在带你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这一番话萧铣说的情真意切,但在卢沅芷这,相当于媚眼抛给瞎子看,她只抓到一个重点。


    “房玄龄病了?是感染上时疫了吗?咳咳...”因为太着急,好不容易养好的嗓子又开始咳嗽。


    萧铣下意识再次伸手,眼见着卢沅芷又缩一步,只得把手背回身后。“对,所以清娘,现在是我们离开最好的机会。”


    卢沅芷还是不答,她垂下头,心乱的要命。


    难怪萧铣能闯进她的房间,原来房玄龄竟是病了,现在罗川他这个主簿说了算,自然敢闯她的闺房。


    萧铣自认还是了解卢沅芷的,两次没得到回答,眸色渐渐沉了下去。“清娘,你不想跟我走是吗?”


    卢沅芷攥了攥手中的被褥,思索怎么回答才能既像原身又可保全自身。


    她自然是不愿意走的,好不容易发现自己的优势,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要不杀人放火都不会被休弃到尼姑庵去。为何要放着好好的房家夫人不做,跟萧铣奔走?


    她毕竟没有原身对萧铣那么深的情感,做不到这一步。


    “萧铣,我想你应该冷静一点。”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无声。卢沅芷本以为会得到萧铣的反驳。不料萧铣面色很平静,一双眸子晦暗难明,看不清其中情绪。


    卢沅芷有点慌。“你...”


    “清娘,我为了你,甘愿留在时疫泛滥的罗川,只是为了带你走。如今,你不要我了,是吗?”


    萧铣打断她的话,嗓音变得沙哑,发声很艰涩。


    “我...”慌乱之下,卢沅芷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从萧铣毫无顾忌闯进隔离人士的房内起,就代表他真的不在意她是否得了时疫。他愿意和她一起,即便是时疫。


    卢沅芷没碰到过如此深厚的情意。


    即便是绝食,即便是时疫,在两人面前,好像所有事情都抵不过可以和对方在一起。


    她其实有点艳羡。


    但她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接触阳光,只会被刺痛双眼,难以承受这份光明。


    卢沅芷狠下心,偏过头道:“萧铣,我已经嫁人了。”


    “我不在乎!”萧铣答得飞快。


    他猩红着一双眼,直直望向她,一眨不眨。泪珠在眼眶中要落不落,好似就在等她一个答案。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卢沅芷阖上双眼,冷冷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从前种种,是原身的因果。她是来自宋朝的卢沅芷,她与萧铣不相熟,也不会选择跟外男私奔。


    此话说出口,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意识到,萧铣被激怒了。


    辛苦筹划的事情毁于一旦,就像龙被碰触到逆鳞,触之必死


    萧铣低下头,阴影将她整个笼罩,熟悉的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暗,充满危险的审视她。发出的声音阴寒入骨。“你不是卢沅芷。”


    卢沅芷指节猛地缩紧,冒出冷汗。心口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比鼓点还密集。萧铣和原身感情深厚,莫非看出了什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卢沅芷右手缓缓伸至玉枕旁,方便危机时分闹出动静。


    不料,下一秒,萧铣猛地伸手,攥紧她右手的腕骨,力气大得仿佛要折断她。


    惊恐和羞辱顿时涌上心头,卢沅芷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张口朝萧铣的虎口咬过去,留下一排齐齐的小牙印。


    萧铣沉着脸没松手,还是刀锋反应过来掐着卢沅芷下颌将两人分开。


    萧铣被卢沅芷这下意识的动作伤到,握着流血的虎口险些气笑。


    原来,当初送的诀别信是真,在卢承基面前要他远离房玄龄也是真。就他们之前的情意是假的。不然,卢沅芷怎么会这么对他!


    萧铣原地深呼吸好几口气,眼眶充血,死死盯着卢沅芷。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把心剜下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卢沅芷默默咽了咽口水,刀锋劝萧铣:“既然卢娘子不愿意走,我们尽快离开便是。”


    萧铣不听,不吭声。双脚像是镶嵌在地上一般,任刀锋怎么说都没动作。


    思索许久,他闭了闭眼,再次开口:“你既不愿意跟我走,我送你回河东。”


    罗川实在太危险了。留下来会死的!


    萧铣这个想法和房玄龄不谋而合。两人拖拉了许久,房玄龄派的人已经找过来,萧铣和刀锋不得不离开。


    卢沅芷起身,整理一番心情和衣裙,缓缓拉开门。


    这门自从宣告她可能染上时疫后,只有送饭时才会开个小缝。忽然大开大合,外间众人下意识后退两步。随即想到卢沅芷基本确诊为普通发热,又强忍着恐惧站回去。


    卢沅芷把众人这些小心思看在眼里,不免担忧房玄龄的处境。冷脸俯视着三羊,话音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郎君让你来的?”


    三羊僵着身子颔首。“郎君让我集合所有未染病的卢家人,送您回河东。”


    听起来和萧铣是一个想法,只不过这次发令人是房玄龄,她的正牌夫君。


    卢沅芷:“带我去见郎君。”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开口反对。


    “娘子不可!”


    “不能去啊娘子!”


    “时疫不是闹着玩的娘子。”


    “......”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卢家人,自然为卢沅芷考虑多一些。这会儿过去干嘛?送死吗?就算是夫妻情深也不用在这会儿体现出来。


    就连三羊这个房玄龄的人,也不赞同卢沅芷此时过去。“郎君那边自有人照顾,娘子不必担心。”


    可他不知道,卢沅芷有担心,却不多。更多的是她想到一个解决误会最好的办法。


    萧铣不怕染病闯进内室给了卢沅芷启发。她虽然不理解感情究竟为何物?但萧铣和原身绝对是相爱的。现成例子摆在眼前。


    只要她模仿出精髓,让房玄龄相信她,那关于萧铣的‘误会’,不就迎刃而解了?


    虽然这个法子有危险性。但她不进门的话,危险性就可控。如果不进门都能染病,那她现在离开罗川也没用,只会在半路上发病,更难处理而已。


    去了,房玄龄生,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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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误会,感情更进一步;房玄龄死,她也无愧夫妻一场,房家对她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如果不去,房玄龄生,萧铣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房玄龄死,不止房家,所有世家都会认为她们卢家冷血无情,不可托付。


    “郎君身体抱恙,我怎能不去?”卢沅芷心意已决,三羊不领路,她便自己找卢淮戴好防护,朝书房而去。


    萧铣藏在墙后,身形隐于暗影中,听到卢沅芷一番言论,险些咬碎了牙,浑身冒着寒气。


    连刀锋这种常年棺材脸的人都禁不住那寒气侵袭,默默侧身与萧铣拉开距离。


    卢沅芷对此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去,面对的不是时疫,是从始至终未曾看清过的房玄龄。


    时疫发病很严重,浑身无力,发热,喉咙肿痛。身体受过伤的地方宛若腰斩般经历酷刑。相比这些,咳嗽,迷糊等是最轻的症状。


    “咳咳…”


    房玄龄微微侧过头,看向桌案上的书函,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


    喉结微动,渴灼和寒冷被他一一咽下。


    昨晚发病时,房玄龄想明白一件事。像卢沅芷那种只是脸色苍白,行动完全自如的情况,根本不是疫症。


    不管怎么说,卢沅芷是为了他才来的罗川。他希望,至少可以让卢沅芷安全离开。


    日头渐渐升高,体温也在逐步攀升。此时如果有人摸一下房玄龄的体表温度,绝对会感觉到烫。但房玄龄却是感知不到丝毫热意。


    他浑身冰冷,越来越冷,四肢百骸都冷的打颤,不由自主痉挛起来。无力不受控制的手指,花了好半天才摸到床沿。他想喝一杯温水。可,现在好像连这几步路都走不过去。


    “郎君。”


    门外有熟悉的嗓音唤了他一声。


    房玄龄恍如在梦中。他缓慢地转过头,视线渐渐聚焦,耳朵又听到那细软娇弱的嗓音。


    “郎君。”


    是卢沅芷。


    房玄龄一惊,想要起身,但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非但没站起身,反而摔了一跤,狼狈的趴在地上。


    屋内一番响动肯定传到外面去了。房玄龄捂着脸,强忍着羞意问:“你怎么会来?没跟三羊走?”


    听着卢沅芷还有往前走的趋势,房玄龄身体猛地生出一股劲儿,迫使他有力的喊出声。“卢梦清!不准进来!”


    门外卢沅芷听话的站住脚,继续轻唤:“郎君你怎么样了?妾身很担心,所以来看看你。”


    房玄龄半晌没吭声。因为他现在思绪很迟缓。


    他不理解卢沅芷怎么会跑过来。他一个染上时疫的人,旁人唯恐靠近,避之而不及,她还要来看!


    难道她不知道他得的是疫症吗?


    她不知道,靠近他会死吗?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卢梦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不用你看,你走!”


    他想这下总能走了吧。


    外面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房玄龄一愣,注视着门外的倩影,蓦然觉得心口热烫,身体好像有一点温度了。


    明明是卢家的嫡女,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偏偏守着他这么个与世家作对,一意孤行的人。


    他想不通,他凭什么值得她这样对待。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卑劣。他竟然怀疑卢沅芷!


    目光再次落在桌案的书函上。


    房玄龄下了一个决定。


    他让门外众人退开。


    结果门外的人一个赛一个听话,离得老远。拽得卢沅芷想近一点都不行。


    然后门扉被轻轻打开一个微小的缝隙,又很快合上。门口多了一封书函。


    卢淮带着全副武装的仆人将书函拿起来,用艾叶,苍术,雄黄,醋分别熏蒸好几遍才拿到卢沅芷面前。


    她抬眼扫过去,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好像怎么都看不明白了。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①


    被房玄龄送出来的,是一篇放妻书。


    书明嫁妆全部返还,聘礼全做嫁资,双方无任何过错,因性情不和分离。


    好一个性情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