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希一直在追求高质低价。”荔香的状态，让洛洛的心情也从和别人起完争执的紧张感中，逐渐放松下来，“洞洞屋根本就不怎么挣钱，有时候一天忙活下来，算完所有成本，根本就没利润。”


    荔香悄悄地去看洛洛，洛洛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半空中的一个点上。


    “我把菜品做了些调整，比如三文鱼沙拉，我在刀法上做了些改变，让顾客不容易察觉出来，但其实减少了一些三文鱼的用量。”洛洛：“被彦希发现了。”


    荔香从凉席上坐了起来，“三文鱼沙拉吗，我没发现欸。”


    洛洛：“是吧。”


    “有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是说不上来。”荔香思考了一下，实话实说：“但是知道原来是用量被偷偷减少了之后，好像确实有一种……被耍花招了的感觉。”


    洛洛又沮丧了起来：“彦希也是这个意思。”


    荔香关切地留意洛洛的情绪。


    洛洛：“好啦，我承认我这么自作主张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他有必要对我那么凶吗？！”


    荔香：“……”


    洛洛：“还让我不要干了，说的也太过分了吧，我不会伤心的吗。”


    呃……


    荔香安抚洛洛：“这彦希确实说的过分了，等下我就帮你教育他，再生气也不能说这种心口不一的话来嘛。”


    洛洛委屈巴巴地看着荔香，情绪缓和了不少。


    看着看着，洛洛突然反应过来，荔香在这里，那就说明……


    “现在几点了？”


    荔香：“六点半。”


    洛洛腾地一下站起来：“糟了糟了糟了，我得去干活了。”


    荔香看着手忙脚乱跑向前厅的洛洛，顿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心想，小学生吵架。


    ……


    一周后，涂剑宏找肖衡喝茶：“我刚从老板那下来。”


    肖衡正常地听着。


    涂剑宏：“老板对我们市场部最近的工作给了很高的评价。”


    肖衡抬了抬嘴角，知道涂剑宏还处于放烟雾弹阶段，应和他：“是吗。”


    “但是。”涂剑宏递给肖衡一盏茶：“老板还是希望我们能在人员配置上进行优化。”


    肖衡喝了口茶，提高了警惕，暂且按兵不动。


    涂剑宏：“你的建议呢？”


    肖衡：“目前市场部每一个人都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涂剑宏：“但是这几年经济环境很差，公司一年一轮的优化肯定是逃不过的。人事部肯定会出指标，坦白跟你说吧……”


    涂剑宏意味深长地看着肖衡，说：“黄以航算是半个我们市场部的人。”


    无论涂剑宏想传达的意味深长是什么，肖衡对于这种以出卖消息为生的墙头草角色的态度更多的是，鄙夷与不屑。


    涂剑宏继续：“从他给我的消息可以推断，老板肯定也找艾姐聊过，要她也出一份优化方案。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肖衡：“运营部每一个人都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


    涂剑宏摆出不言而喻的表情：“所以这是一句空话，在老板那没用。”


    肖衡明白。


    “如果要在公司优化的过程保住我们的人。”涂剑宏：“我们就要让老板看到，我们的每一个人，真正地都在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


    肖衡总觉得对话没那么简单，但是又说不上来，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些焦虑，等待涂剑宏继续往下说。


    涂剑宏：“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我实话跟你说，刘杭和李明泰，这两个人在我心里比较危险。”


    总觉得蒙着一层雾的对话，终于揭开了面纱。


    涂剑宏铺垫了那么多，埋伏藏在这。


    涂剑宏知道肖衡已经听懂了，继续若无其事接着说：“他们两个人的业绩，相对来说，弱。我是这么考虑的，分一点其他板块的工作给他们做，帮他们提提业绩，保一保他们的安全系数。”


    刘杭和李明泰手上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海洋经济。


    涂剑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肖衡非常生气。


    生气之余，还有很多的失望。


    是不是不管走到哪里，遇见谁，结局都是这样。


    肖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他知道和领导对着干，之后的走向会是什么。


    就好比他坚持要做海洋经济，于是负责这个项目的两名员工，无端地就上了危险名单。


    涂剑宏抬起嘴角，问肖衡：“你怎么想？”


    肖衡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开口：“就按涂总你的意思来吧。”


    “那就这么定。”涂剑宏心里冷笑了一声，最后不忘杀人诛心：“肖总，你抽时间跟他们沟通一下。”


    肖衡：“……嗯。”


    走出涂剑宏办公室后，肖衡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来总部没有意义。


    努力没有意义。


    读书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本身也没有意义。


    带着这样空落落的缺失感飘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肖衡不知道自己和谁擦肩而过了。


    和幽灵形态的肖衡擦肩而过的荔香表示：？？？


    准备去运营部推进工作的荔香，看到从涂剑宏办公室走出来的肖衡时，已经有种吓一跳的感觉。


    他的脸色也太差了，她第一次知道煞白这两个字是怎么回事。


    荔香被吓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担心地看着肖衡时，发现他根本没发现她，尽管他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着。


    不要说荔香，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两颗眼珠子被夺去所有光泽，有一种急性失明感。


    这是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了？


    荔香有些害怕地喊了声：“肖总……”


    肖衡不仅没有了视力，连听力也消失了！


    他这下真的仿佛变成了机器人一样，还是没装传感器的那种，只顾没有感情地一味向前移动。


    荔香：“……”


    去运营部沟通工作的过程中，荔香心里还是牵挂着肖衡反常的状态。


    沟通完工作，回到座位上后，荔香假装汇报工作，有模有样拿上笔记本，敲门走进肖衡的办公室。


    “肖总？”


    不知道之前是什么光景，反正荔香进门的时候，肖衡只是静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做。


    他抬起眼皮看了荔香一眼。


    荔香……装不下去了，三步并两步在肖衡面前坐下，问他：“你怎么了？”


    肖衡看着拧着眉头看着他，满脸担心的荔香，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我突然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鉴于肖衡一脸颓废抑郁自闭的样子，他还愿意开口跟她进行交流，荔香就松了半口气。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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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都不想做很正常啊。”荔香：“因为你平时做太多了，有想放下一切喘口气的想法，非常正常。”


    肖衡：“是吗。”


    荔香用力地点了点头。


    肖衡看着荔香：“我想，和你一起去洞洞屋吃东西。”


    “随时可以啊。”荔香看了时间，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拜托，肖衡是他领导欸，“我们现在就去？”


    肖衡感觉要窒息了，从涂剑宏办公室出来以后，他就迫切地想要离开，却不知道能去哪里。此刻，他看着荔香，仿佛在深海中找到了一个出口：“好。”


    下楼以后，浩瀚苍穹，一望无际。


    荔香停下脚步，拉住机械地往前走的肖衡。


    肖衡停下来，转头，看到荔香好奇地问他：“你有多久没抬头看过天上的云了？”


    肖衡：“……”


    多久，肖衡回答不上来，他脑子里在想的是，他有看过吗？


    如果匆匆一瞥判断一下是不是快下雨了可以算的话，那应该没有很久。


    ……


    荔香露出“你不是吧？”的表情，抬头示意肖衡，看——


    于是，肖衡跟着荔香抬头，看到蓝色的晴空布满了薄薄的，波浪状的白云，好像沙丘的纹理被搬到了天空上。


    云层随着风在天上慢慢地飘动着，让地上凝望它的人，也好似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个叫做波状云，它的排列方向是和风向垂直的。”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种云的形状。”荔香：“还有一种像鱼鳞一样的云，叫做卷积云，我也很喜欢。”


    肖衡看着露出天真表情的荔香，问她：“你为什么喜欢看云？”


    问完这个问题，肖衡才想起来，他是知道答案的。看来心情低落会让人反应迟钝。


    没想到，荔香的回答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蓝天疗愈法？”


    肖衡：“……”


    荔香很认真：“心理学研究说，蓝白配色可以降低焦虑，而且在专注看云的时候，大脑会不自觉进入冥想状态，可以帮助减少杂念，让内心变得宁静。”


    肖衡：“……好。”


    荔香点点头：“那你呢，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肖衡静默了很久，才开口：“你有没有听说东京有个品川车站？”


    荔香傻眼，心想：哈？


    肖衡慢慢地走，娓娓地说：“车站高速方向出口的出租车乘车点，被当地的司机和乘客同时评为，全世界最糟糕的出租车乘车处。”


    “原因是那一带的环形交通岛设计得不合理，上一位乘客下车后，出租车只能在空车的状态下开走。而排着长队等车的乘客，也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一辆辆空车从眼前开过去，绕一大圈后再回来。”


    “同时，品川河下面正在修一条巨大的隧道，准备开通一条磁悬列车线路。”


    荔香：“……”


    肖衡：“知道为什么相关部门选择把资源花在挖隧道，而不是花在改善司机和乘客都骂骂咧咧的环形岛问题上吗？”


    荔香的“不知道”有很多重含义，比如听到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她问他心情为什么不好，而他突然讲起了这个故事。


    肖衡：“因为挖隧道开新线路可以增加资本的价值，而改善司机和乘客需求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对于管理者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