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完。


    肖衡看向荔香。


    荔香得到了答案。


    虽然具体细节无从推算，但是荔香猜测，大概率是，涂剑宏对海洋经济项目兴趣不高。


    看肖衡精神状态的恍惚程度，更甚者，还有可能涂剑宏反对继续做海洋经济项目。


    ……


    关系到上层领导对战略结构的决策，荔香……一时半刻想不出能帮肖衡解决什么。


    她目前能做的只有——


    “一会想吃什么，多点一点，晚上我来买单。”


    肖衡虽然此刻破碎感拉满，但还是对着在想办法让他开心的荔香笑了一下。


    时间尚早，走进洞洞屋，一个客人都还没有。


    彦希和洛洛两个人坐在吧台，正在聊什么，转头看到肖衡和荔香，双双停住。


    彦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迷惑：“你们俩怎么会这个时间一起来？”


    荔香：“这个嘛……”


    洛洛眯起眼睛：“两个人一起翘班了。”


    荔香：“嘘。”


    四个人笑而不语。


    彦希：“可以点单，但是出餐时间可能会稍慢一些。有些食材还没备好。”


    荔香看向肖衡，肖衡：“没事。”


    他们也在吧台坐下。


    点完餐，荔香想起彦希和洛洛刚刚并排坐在吧台聊天，调侃：“你们俩和好了？”


    彦希：“……我道歉了。”


    洛洛：“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哎哟喂，荔香一脸欣慰地看着两个自我反省过后的大男孩。


    全场只有肖衡听不懂，他问：“我错过了什么？”


    荔香转头看肖衡，突然想起那天在后院，洛洛对他的吐槽。


    荔香：“你错过的可多了呢，比如洛洛亲手种的南瓜。”


    肖衡确实……忙忘了。


    他抱歉地看向洛洛，洛洛：“没关系，马上秋天了，到时候我再去种一些，明年我还等你。”


    “……好。”肖衡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默默拿出手机，在日历上把这件事给记下。


    荔香看笑了，说：“明年我提醒你。”


    肖衡笑着记好以后，问：“还有呢？”


    荔香用眼神询问彦希可以说不？彦希点了下头，荔香开口：“他们两个人的经营理念产生了冲突，彦希认为要保持餐品的质量和水准，洛洛认为可以适当做些调整，来取得更大的利润。”


    彦希：“重点是他没有跟我商量，直接把菜品的量减少了。”


    洛洛炸毛：“我已经道过歉了！”


    彦希：“嗯对对对，用的也是这个语气。”


    洛洛目露凶光。


    两个人故作严肃地看着对方，看着看着，又同时绷不住笑了出来。


    荔香：“……”


    肖衡：“……”


    彦希：“不过洛洛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们刚刚就在商量，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荔香：“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彦希露出苦恼状：“没有。”


    荔香转头看着肖衡，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但是肯定能有解决的办法的。”


    按照正常的对话逻辑，荔香这句话应该是说给他听的吧？只是彦希没懂，荔香为什么要用后脑勺跟他说。


    ……


    第一道上来的是水晶寿司。


    荔香做出“请”的动作，让肖衡先吃。


    洞洞屋的特色之一，就是经常提供让人出其不意的料理。


    面前这道外形透明的寿司，就是其中之一。


    肖衡夹起一块，试了一下。


    等他咀嚼下咽后，荔香眼珠子亮晶晶地问他：“怎么样？”


    肖衡关于描述食物的词汇确实匮乏，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真诚地对荔香说：“好吃。”


    ……好的。


    荔香心想，和肖衡一起吃饭超级不香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荔香终于动筷。


    水晶寿司那带着微微凉意的外衣入口即化，就像咬破一颗露珠，内馅肥嫩的刺身和微酸的醋饭在舌尖奇妙交融，突然爆开的鱼子酱又添一层鲜咸浪涌。


    荔香十分享受地、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嗯～～～”


    虽然是有这么好吃，但他真的做不来这么生动可爱的表情。


    肖衡看着荔香，笑了一下，心想。


    荔香：“你知道外面这层透明的外衣是什么做的吗？”


    肖衡又夹了一个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说：“红薯淀粉？”


    不错不错，居然还真的能够说出一种食材的名字来，荔香表示很意外与赞赏，但答案不对……


    荔香：“是海藻加工做成的寒天。”


    肖衡重新看着筷中的寿司，点了点头。


    荔香：“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吃的这么认真吗？”


    荔香对吃的认真、有研究，肖衡并不奇怪，因为餐厅的老板是她的表弟，多少会耳濡目染。


    肖衡：“不是因为彦希？”


    荔香摇了摇头，“是因为我爸。”


    肖衡很意外荔香会主动和他提起过世的父亲，认真地听。


    荔香：“我爸爸在弥留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要坚强，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荔香将视线从肖衡脸上移开，肖衡在看到她眼眶微红，转瞬又努力调整的样子，也默默将视线移开。


    荔香：“但我一开始做不好。”


    肖衡：“……”


    “我每天都哭得停不下来。”荔香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忆：“也没有胃口，睡觉的时候都是流着眼泪睡的。”


    “直到有一天。”荔香：“我突然之间注意到，不管我有没有吃，吃不吃得下，妈妈都在认真地帮我准备三餐。”


    荔香停顿在这里，把翻涌的情绪压了压后，才继续：“她可能比我还难过，却还是每天帮我做好饭菜。从那以后，我开始好好地吃我的每一餐。”


    “重点来了。”荔香终于重新转头看肖衡：“你有没有听说过食物疗法？”


    “……”肖衡心想，她是有多少伤口需要治疗。转念，肖衡的眼神突然一变，因为他突然认识到，也许在荔香身上，这不只是一个玩笑。


    荔香小课堂来也，她认真和肖衡分享：“我们人有压力的时候，身体会分泌大量的皮质醇，而像黑巧，还有深海鱼，就可以帮助我们降低皮质醇。”


    肖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水晶寿司里包裹的三文鱼和金枪鱼，这两个都属于深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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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香：“还有像菠菜，就可以缓解焦虑。洋甘菊和薰衣草，可以让我们舒缓镇定。”


    说着，一道菠菜鸡蛋卷被端到了肖衡面前。


    肖衡：“……”


    喝完最后一口洋甘菊茶后，今天晚上的“食疗”结束了……


    肖衡：“我送你回家。”


    路上，肖衡终于把下午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告诉荔香：“涂总想把海洋经济组砍掉。”


    果然……


    荔香慢慢地走在肖衡身旁，担忧地听着他说。


    肖衡：“他觉得海洋经济做成了以后，今年主攻海洋产品的陈岁获利最大，他怕陈岁加上艾姐，会压过他，觉得海洋经济不中标更好，干脆不要做。”


    哎，荔香叹了口气，觉得这些权谋又无聊又复杂的。


    说到底，涂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钱他也不缺，就算让他做了副总，也不过就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而已啊，是什么王爷吗？有必要满脑子都围绕着这件事吗，荔香不理解。


    肖衡：“其实我来总部，主要就是为了做海洋经济。”


    荔香眨着眼睛，停顿了一下。这事她从余治正那边了解的时候，就觉得惊叹了，没想到肖衡会主动跟她说起来。


    停顿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在犹豫自己现在是不是要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对了，低空经济没中标，她要怎么安排余治正和肖衡见面啊？


    荔香把这些乱糟糟的思绪放一边，决定认真先听肖衡说。


    肖衡：“子公司只能做总部分配的当地的项目，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做这种全国性的，而且在可研阶段，暂时看不到收益的项目。”


    肖衡：“这次的海洋经济项目我铺垫了很久，本来计划做下来以后，以成功案例的形式，再和仙阳政府合作，就是我的老家，一起申请国家专项债，把那边的经济带动起来。”


    结果标没中，项目组也要被砍……


    荔香看着对未来失去了方向感的肖衡，很有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背的冲动。


    但她知道只是这点程度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荔香积极调动脑细胞：“如果目标是做出一个成功案例，再和仙阳合作，去申请新一批的专项债。或者试试和这次的中标单位谈谈合作呢？”


    肖衡：“和闽泉谈合作吗？”


    “……”想到公司和闽泉，是那种随时随地，只要看到了针眼大小的机会，就要尝试挖对方墙角的竞争关系，就像学校里水火不容的前两名，荔香的表情也开始失去方向感了……


    “你就不要跟着我愁眉了。”肖衡在荔香家楼下停下脚步，看荔香似乎绞尽了脑汁，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我今天已经好好吃过饭了，一会回去再好好睡个觉，说不定明天会想到什么新方案。”


    肖衡的脸色已经不像傍晚那样恐怖的煞白了，加上听到肖衡这样说，荔香放心不少。她收起愁容，重新笑起来，看着肖衡：“那祝你有一个好觉，明天见。”


    肖衡：“明天见。”


    后来，荔香回想自己为什么特地说了句明天见，是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想法，也许肖衡会总结出继续留在总部已经没有意义的结论，想要离开。


    对此，荔香似乎……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