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如期而至。


    宫芙已经很久没有跟人约会过，也快忘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曾经试图与暗恋对象制造偶遇的期待、与暗恋对象产生交集的悸动、与暗恋对象说几句话兴奋到辗转失眠……统统在记忆里褪色，穿来几个月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根据贝勃定律，人在经历巨大的刺激之后，很难在被同样的事情刺激到，任何低于这一阈值的快乐或痛苦，不过是一场平平无奇的体验。


    ——在见到琉司前，宫芙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见到琉司之后，宫芙还是无可避免地被琉司惊艳了。


    她跟琉司约见的地址是约会最终目的地愚者大厦，紫藤画廊开在这座大厦里，琉司本想开车过来接，但没被宫芙允许，一想到这个男人有可能会挤在她的公寓对她的约会装扮评头论足，宫芙就难以拥有好心情。


    当然，也有可能他视她为得意之作，就是披个麻袋他也能流露出痴迷的眼色……呵。


    只见无数枝紫藤藤蔓点缀在白色的穹顶上，垂落漂亮的紫色花瓣，每一片花瓣的色彩都艳丽真实，这样美丽的植物早已在这个世界绝迹，如此美好的景象由全息科技营造。


    琉司就站在画廊的雕花柱前，身后稀少人烟沦为陪衬，天王星区经济落后，有能力看画展的人并不多，琉司穿着件面料精致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白色西装，长发没有扎成马尾，松散梳顺在脑后，只几绺不听话的荡到了颈前，光泽乌黑柔亮。


    他没有戴那副冰冷的银框眼镜，摒弃了几分斯文清冷的气质，反倒显得矜贵，一双灰色的眸子比平常看起来更为狭长，双眼皮也更深，眼底里面含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唤她：


    “阿芙。”


    宫芙心跳不安分地律动了下，才朝琉司走了过去，算他打扮得还算像样，约会起来也不会太丢脸。一走过去，琉司微笑对她伸出掌心，期待地注视她的眼，宫芙沉默两秒，忍着反感把手放了上去。


    这场画展举行的目的是悼念消失的古文明，所有的画作都根据考古学家挖掘出的残作1：1还原，再用科技手段把它投射到电子画框上，宫芙每走过一幅画框，都能看到画作里的人或景栩栩如生的演绎。


    “这是前不久才被G类电子人发掘的油画《罗密欧与朱丽叶》，画师名为弗兰克，听说出自灭亡时代19世纪，背后有个唯美的爱情故事。”琉司像个专业的鉴画师娓娓介绍。


    画框里的男女在天台上相拥、对视、接吻……周而复始，毫无原画静态美感，反倒像是在看不雅动图，宫芙嘴角一抽，忍不住问：“复原画师是谁？品味低劣！”


    琉司怔了一下，眸底弥漫出讶异笑意，“阿芙不喜欢吗？我记得我只给阿芙加载了A、C、F三类知识序列，没有Y类的画作鉴赏，阿芙已经培养出自己的审美了吗？”


    当然，她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审美，贵族学院每周都有三节鉴赏课，鉴赏画作、珠宝、音乐……等，宫家收藏室里的名家画作更是堆积如山，她的鉴赏课表现分从来都是满分。


    宫芙一眼看透了琉司的表情，毫不掩饰涌起的厌恶之色，“又想说，我是你的得意之作，是吗？”


    宫芙讨厌每一个被当做作品的瞬间，发自内心的讨厌，讨厌死了。


    琉司灰眸里的笑意更浓了一些，“没有，阿芙，我只是觉得我离我的梦想又更近了一步。”


    宫芙没有问他的梦想是什么，想也知道无非是成为更具有权威性的科学家，抑或是从二等公民跃升到一等公民，又或者是坐拥无数个超慧电子人，总之跟她没大关系。


    继续往前走，宫芙发现这个世界对X的开放程度远超想象，配上复原画师不懂艺术也不懂留白，就使得许多名画在虚拟画框里上演着激情默剧，就差没找人配音了。


    更离谱的是观画的人习以为常，就好像这样激情的动态画作没有半点不适应，就连琉司也会在欣赏完一幅多人裸/体油画后，大略点评其背景和含义：“没想到灭亡时代的公民私生活如此开放，目前联邦还没有通过允许公民聚众/淫/乱的法律。”


    宫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幅多人裸/体画作《斗兽场》，旁边注释“未知画者，画名根据灭亡时代文字破译，根据某某学者推测，本画的深意为灭亡时代末期社会动荡致使公民们人性泯灭，举行了淫/乱派对，‘斗兽’隐喻上等公民借由x奴比拼持久力”。


    “……”


    还是别推测了。


    宫芙好笑道：“画作的艺术性正在于记录那一刻美好使其永恒，动来动去的闪图除了炫耀科技，还有什么值得观摩？你们每天欣赏这样的画作，不觉得乏味吗？”


    “原来阿芙不喜欢这样的画。”琉司若有所思，转头瞧着墙上的画充满叹息，“不过比起这些，我认为阿芙应该更不想看到粗制滥造的电子人画作，每一幅都有着同样的特点，仿佛出自一位画师的手笔，就算是一千幅一万幅也是美而空洞，谈不上任何深度可言，当然也有演绎画，将电影里的片段截下来挂在墙上。”


    宫芙顿时无语凝噎，再次领略了这个世界的精神匮乏，这个世界所有人好像都无需艺术的存在，只需要两眼一睁赚星币就行。


    “阿芙，还想逛吗？”


    “不想。”


    宫芙准备从画廊里退出去，智端却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智端看了一眼，消息来自林嘉。


    林嘉：【宫芙小姐，你的患者可能有点问题，但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


    林嘉：【宫芙小姐，这场拍卖会天王星区很少见，十年才举办一次。】


    林嘉：【宫芙小姐，我在拍卖会会场等你［附送地址］。】


    ……


    宫芙点开地址一看，发现拍卖会会场也在这座大厦，转头看向身侧的琉司，琉司恰好从她的智端虚拟屏上收回目光，笑容还挂在脸上却淡了很多：


    “阿芙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宫芙为难地纠结了下眉头，“拍卖会结束后有个舞会，你……会跳舞吗？”


    毕竟是约会，抛下男伴去找另一个男伴，可不符合自己的行事标准和贵族礼仪。


    琉司神色稍霁，“学生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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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过一点，如果阿芙想跳的话，可以奉陪。”


    宫芙的脸色也迅速好转起来，“那走吧。”


    ……


    林嘉所说的拍卖会在愚者大厦的顶楼，顶楼装潢华丽珠光璀璨，比起双子星餐厅的二楼有过之无不及，拍卖会入场处有侍者在检查公民身份并进行登记，低于二等公民的身份不能入内，就见林嘉穿着身黑色西装，醒目的站在人群里，肩胸发达的肌肉撑起精致的面料，两条大长腿笔挺修长富有美感。


    在宫芙还没完全接近时，他已经将人迅速锁定，冷峻的脸上化开一抹很淡的笑意，只是视线一转，落到灰眸男人身上，几不可见的笑意从眼底褪去，他迎上去低声喊道：“宫芙小姐。”


    又一转眼，很是冷酷地看向琉司，“琉先生。”


    琉司狭长的眸子露出虚伪的善意，“好久不见林司长，阿芙平日多亏你照顾，今天我也是难得有空陪阿芙出来逛逛，没想到会和林司长撞到。”


    “E·A·S的工作那么忙，能替琉先生照顾宫芙小姐是我的荣幸。”林嘉看上去丝毫不在意琉司的加入，淡淡地望向宫芙，“宫芙小姐，我们进去吗，拍卖会过后有舞会，我会跳交际舞。”


    宫芙看了一眼琉司，琉司什么也没说，只是灰眸阴沉沉的如乌云积压，下颌紧紧的绷着，在注意到她的注视后，他稍加收敛柔缓了些许，朝她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于是宫芙转头对林嘉道：“抱歉，林司长，第一支舞我要和我的主人跳。”


    林嘉顿了一下，“当然。”


    琉司如沐春风地一笑，低头对宫芙道：“阿芙，我们进去吧。”


    宫芙点点头，被两人一左一右围着入场。


    与穿来前待过的拍卖会场不一样，这也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场馆，进来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一阵，前方半空中投射着一件拍品的全息影像，一尊机甲三百六十度缓缓旋转，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宫芙才打开侍者分发的拍品手册，就听琉司率先开口说：


    “这尊机甲是异种时代某个元帅的战斗座驾，十大星区曾经沦为异种炼狱之地，幸好彼时的帝国人才辈出，将所有的变异体都流放到了冥王星区，如今帝国瓦解，联邦制度崛起，除了十二公爵，再也没有凌驾一等公民之上的贵族。阿芙喜欢的话，可以把把这尊机甲拍回去收藏，它现在应该和儿童车差不多的作用吧。”


    说完，他牵着宫芙的手，带她入座，时刻准备好举牌，宫芙干脆把拍品手册合上，有个博学的男人能为她当场讲解，没必要再自己动手翻。


    林嘉瞥了琉司一眼，直接举牌，跟人竞价，没过十分钟就把这尊机甲拍了下来，对宫芙道：“宫芙小姐，说好的为你包场，今天所有的拍品我都会为你买下来。”


    琉司微笑，“阿芙，你跟林司长有过这样的约定吗？”


    “……”宫芙蹙眉，很讨厌现在紧紧包裹着她的压迫感，“是的，你要生气吗？”


    琉司挑起眉头，“怎么会？”他不温不火地看向林嘉，语气疏离冷淡，“那就谢谢林司长为我家阿芙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