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86章
作品:《珍馐娘子发家记(美食)》 秋意渐浓,天高云淡,枫染绯红。
偶有几只鸟雀驻足,带落几片黄叶。
马车骨碌碌行过林间小道。
蹄声哒哒,向着天都南郊大孤山上的普觉寺驶去。
青石板的尽头,是一株缀了累累红果的山楂。
黄与红交错,叫灰白的山门无端亲切了起来。
蓝锦越过勤勉扫叶的小师父,满布枯荷的小池,寻到了常乐师太的静心堂。
“叨扰师太。”蓝锦双手合十,恭谨问礼。
常乐慈眉善目:“施主无须多礼,且请入座。”
炉间煮了清茶,没有如时兴那般,搁了葱姜橘枣,连吃带喝,只是乡间清茶而已。
“自家使炭烘的茶饼,施主可还习惯?”
蓝锦仔细抿过,笑着点头。
茶不过品了几口,两人便进入了正题。
“此前给师太的信里提到的生意,师太可曾拿定了主意?”
蓝锦搁下茶盏,语气也像周遭的檀香一般柔缓。
“施主希望与我普觉寺的比丘尼联手,开一间安养产妇与新生婴孩的静月坊,这本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只是......”
常乐不能免俗地端详了一番面前的年轻女娘。
这般年轻,只怕还是闺中扑蝶,不知世事的年岁。
蓝锦笑眯眯地递与她一份蓝记的宣传册。
上头详细写了三家酒楼的选址、客量,主推菜品的客人点评,甚至还有每月流水增速。
“师太请看,我这三家酒楼,盈利逐月增加至少一成,若遇节庆,只有更多。”
“师太鼓励寺里的师父们,游走于高门贵妇之间,讲经作文,刺绣医病。既造福信众,又能改善寺里的生活,我打心底里佩服。”
“实不相瞒,蓝记确实是看上了普觉寺在天都贵妇间的口碑。不过,蓝记也是与您合作的大好人选。”
常乐师太敛眉细思,也是出于一片真心:“往高门绣户行走,虽则师父们都问心无愧。可大张旗鼓地传到旁人耳中,只恐招来是非。”
“小娘子身在闺阁,正值妙龄,还是不沾染为好啊。”
蓝锦心下一片清明:“我知世人对‘三姑六婆’的污名。然君子自知,深宅女娘们因此身心愉悦,寺里经营也少了负担,如此还不够吗?”
常乐念了句佛,还是摇头。
蓝锦又拿出一份详尽的静月坊企划案,其上图文并茂,详述了三十日的安养流程。
尤其是每日轮换的膳食,各不重样,还按照不同体质,分了备选套餐。
这是蓝锦从上回生病时信口胡诌的病号餐里得到的启发。
蓝锦娓娓道来:“各种职事的酬金,都写在上面了。蓝记名下的食店不需交税,我再额外给寺里两成利。”
“先从天都贵人家的生意做起。若开得起来,每位产妇五十两银子。”
“有了得利,再惠及贫家女娘。尤其是女婴,我还有个慈幼院,专为大公主的食饷司培养......”
常乐师太还沉浸在蓝锦大言不惭的“五十两”里,久久不能平静。
平民百姓,一月花用五百文,便能活得体体面面了!
蓝锦注意到了师太的吃惊,只觉有戏,语调更是高昂:
“静月坊不止提供衣食住行的服务,要力图让产妇有度假之感。”
“我们还会继续培育专业的女医,陪护......既能为需要的女娘提供进项,又能纾解产妇的郁结,还能让人丁更康健......”
百倍的差价又如何?
现代的月子中心,一月要价二十万,都是基础档位。
需求都是被制造出来的。
蓝锦不仅要做静月坊,还要把静月坊做成天都名店。
叫那些高门大家长们,都以送家中产妇来此安养,作为社交场上的地位象征。
至于从这些富户手中赚来的钱嘛......
啧啧,那用途可就多了。
常乐师太坚决道:“小施主还是莫要沾染这些事了。若按照你的设想,这件事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做成的。”
蓝锦磨破了嘴皮子,仍旧不能说动师太一分一毫。
她怏怏的,看着路边的蓬尾松鼠“咻”地一下蹿过,躲进落叶丛里不见动静。
终究还是她太面嫩了吧!
马车还未驶进朱雀大街,就迎面遇上了高头大马上的萧仁禹。
他认出了蓝锦的马车,放缓马蹄,亦步亦趋地跟在车旁。
“锦娘似有郁色?”
“唉,别提了。”蓝锦以手支颐,斜倚窗棱,“我这不是在找别人替不了的活做嘛。碰上一位倔强的师太,无论如何也不愿跟我联手做生意。”
萧仁禹颇感无奈。
他提那句只是为了让她少忙些,谁知锦娘又在开疆拓土了。
他心念一转,状似淡然地提议:“今日是我的生辰,锦娘可愿与我一同庆贺?”
蓝锦笑眼亮闪闪的:“八月十五?之前都未曾听你提过。”
倒是七夕那日,她的生辰,他又偷偷在自己枕边放了一个画匣。
一幅少女春嬉图,正是上巳踏青那日的情状。
“自然要的。哎,这下措手不及,我都没准备什么生辰礼。”
“锦娘与我一起用饭谈心,就已经够了。”
那也不能太简便。
蓝锦风风火火地赶回蓝记。
就是这么巧,蟹来了!
心心念念的大闸蟹,顶盖的黄已是质硬味浓。
即便是在现代,也是普通人家的餐桌上,极奢侈的食材了。
秋日里,许多人千里迢迢奔赴最负盛名的养蟹湖。
专门去寻农家养蟹人的家常小馆子,甚至跟着船去湖中心吃。
结果——客人前脚下了车,螃蟹后脚才从冷鲜箱里下了水。
洗澡蟹的名声闹得众说纷纭,沸沸扬扬,依然挡不住食客前赴后继的热情。
大闸蟹的美味可见一斑。
如今可没有那些虚头八脑的。
蓝记自养自烹,保准能吃上腮白黄满,最最顶级的大闸蟹。
气宇轩昂的大螃蟹个个鲜活,张牙舞爪,精气神十足。
已经分门别类地归置好,按重量细分。
无论公母,二两以上的只做清蒸。
叫寿星满手腥气地剥螃蟹,未免太过不体面。
蓝锦把螃蟹蒸上,拆了蟹粉、蟹膏、蟹肉备用,做蟹黄汤包。
厨灶间,伙计们有条不紊地挪动着蒸笼蒸锅。
拆蟹刮肉一条龙,好不热闹。
香气一路打着旋儿飘远,勾起酒楼外无数人驻足。
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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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白案的师傅们,手下生风,不一会儿就把柔软的面团收拾妥当。
放了蛋清和碱水的面团,微微发黄,口感更筋韧弹牙。
猪背上的好皮,洗刮干净。
使小镊子耐心地揪掉最后的杂毛,这是蓝锦教徒的标准。
猪皮焯水煮烂,加入文火慢炖的高汤。
汤是使猪筒骨和老母鸡吊的,全天火不间断。
加入虾子油,味极鲜和去腥增香的葱姜,将猪皮汤的鲜美拔高一阶。
搁到成冻。裹进汤包里,蒸好了就是水汪汪的肉汁。
蟹无姜不鲜。
把海量姜汁,配上透亮的豆油,在热锅里“嗞拉嗞拉”地烧起来,放入拆好的蟹粉、蟹黄慢熬。
蟹黄汤包讲究现包现吃。
厨房里的组合,无一不是一人和馅,一人擀剂,一人手指翻飞地包包子。
皮薄馅大,一大坨肉馅塞了满手。
手似蝶飞,褶子方正漂亮,卖相满分。
锅中的热气翻涌蒸腾,一笼笼大包架上锅去。
只消一会,蟹香扑鼻。
蓝锦端下专给萧仁禹做的那份。
碗口大的包子,在蒸笼里晃悠不住。
简直要突破了一层薄衣,喷涌而出。
使高脚白碟装着,拿芦苇细管一戳破——
金黄的蟹油裹着蟹膏,夹缠着雪白的蟹肉,夺命狂奔。
蓝锦俏皮道:“这个要先开窗,后喝汤,最后一扫光。”
当着萧仁禹的面,把放在蟹黄汤包凑到嘴边。
一小口咬破它的皮,轻轻啜饮一口。
汤鲜味美,荤香油润,蟹味丰盈,唇齿留香。
蓝锦满意至极:“如此才不辜负风物,叫这些大自然的馈赠走得不冤。”
萧仁禹叫她逗得直笑。
蓝锦惬意地畅想道:“河里的蟹,这个算顶级。海里还有用来吃肉的蟹,不拘大小。”
“炸了裹上面包糠,是一种叫‘避风塘’的做法。”
“还有鲜红的,外头一层裹着蛋花的酸辣芡汁,是南洋风味的辣椒蟹......”
金灿灿,黄澄澄,红艳艳的......
光是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哎,也不知清珩何日归家,能不能找到这些好吃的带回来。”
萧仁禹全程含笑听着。
锦娘一定见识广博。
他轻问道:“为何上次,锦娘要问我称呼的事?”
蓝锦愣了一愣,这才想起。吐吐舌头:“许是我自己吓唬自己吧。”
“是我没能让锦娘安心。”
萧仁禹搁下筷子,正色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一桩口头婚约。虽然两家交好,可我心中一直不喜。”
“先是排斥莫名的责任,后来又觉是阻我从军的负担。我竟想过,凭什么不是落到兄长头上。我们从未谋面,未换姓字,就只因为年纪相仿吗?”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锦娘你也知晓......”
弃武从文,孤女流落......
蓝锦也默然,怜惜与涌动交织。
以及不可否认,她有一种冒名顶替的羞惭。
“事情太多,我可能是想着,你的感情也比较复杂......”
“锦娘,我还不至于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