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女孩张牙舞爪地想把乔治娜的手甩掉，但乔治娜反而将手臂抬高，把她的身体半抽了起来。


    椋鸟的面具与女孩挨得更近了，“你知道吗？”乔治娜难得轻言细语地劝告着，“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白白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女孩眼睛打转，似乎在计算乔治娜这个人的份量，顽劣与稚嫩的勇气都因此稍稍气焰削减，但最后她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反驳：“……不要！”


    “你谁啊？一副很了不得的样子！我凭什么要给你说！”女孩又飞起自己的脚，明显准备故技重施给乔治娜也来上那么一下。


    可她被制止了，乔治娜身后，一只手无声地伸了出来，轻而易举地将女孩的小腿握住。


    那只手巨大，粗糙，筋肉突出，覆有厚重的毛发，显而易见不属于人类，女孩的小腿在其掌中如同一根细小且不堪一折的树枝。


    “不……”女孩脸色惨白，她的腰也被另一只巨大的手握住，戴着绿头鸭面具的猿人轻巧地把她整个举了起来。


    “不要！”同样的喊声，但这次其中只有恐惧。


    “看吧，”乔治娜抬头看着在猿人手中徒劳挣扎泪花都要吓出来的女孩，状似真心实意为她而遗憾，“和你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接着她向“绿头鸭”打了一个手势，准备就这样把女孩带走。


    但是———


    “等等！”


    面具之中，乔治娜受不了地闭了闭眼，对了，她忘了这里还有个脑子转不过弯的麻烦人物存在。


    再睁眼，果不其然，一脸不痛快的年轻骑士已经堵在了她们面前。


    “一个没规矩又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小鬼罢了，教训几句得了。”凯里安瞪着法师和猿人，“有必要带走吗？你们准备干嘛？”


    “我们准备干嘛……你居然还不知道吗？”乔治娜愕然。


    “什么东西，我该知道什么？”凯里安一头雾水。


    乔治娜脑子一嗡，这人什么情况？连徽章的事情都不清楚，那他在这里杵着干嘛？数每天有几只耗子苍蝇路过吗？


    怎么这档子事还要由她来说明，她又不是他长官或者他老娘！


    “天呐，阁下，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乔治娜无言到极致忽然感觉想发笑，“当然是把她拎回去炖汤啊！”


    这下女孩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


    “呃，也就是说。”一脸忧心忡忡地跟着她们回到帐篷的骑士终于勉强了解了事态，他手里拿着女孩的金鹰徽章，掂量了几下，没发觉什么蹊跷。


    “戴了这个的人我们都要逮回来检查？”他看向被“绿头鸭”按住且一脸不服的女孩，“连这种小鬼也不例外？”


    “对，”乔治娜还戴着面具，又闷又热，但根据骑士团给他们的指示，在外人面前不能取下，现在她都懒得去掩饰声音中的不耐，“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凯里安顿住，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骑士团厨子这段时间手艺大涨，那天早餐的羊肉派味道十分鲜美，他吃得太专注，所以没注意到骑士团早餐训话中的某些“细枝末节”。


    “我说，”他指了指“绿头鸭”按住女孩的手，“也差不多了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一个小崽子还能跑了？”


    乔治娜扬了一下食指，“绿头鸭”顺服地松开手掌，还没彻底把手抬起来，女孩就立刻冲向凯里安，伸手一通乱挠，想把徽章夺回来。


    凯里安被挠得哭笑不得，这不识相的小崽子，懂不懂他是在帮她说话啊？凯里安把握着徽章的手举高，另一只手拿捏了下力道，在女孩脑瓜上弹了一下。


    “喂喂，还不老实点啊小鬼。”


    女孩还是不领情，张嘴狠狠咬住凯里安弹她额头那根手指。


    凯里安大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想用另一只手把女孩的嘴掰开，徽章于是滚落在地上。


    乔治娜无视和女孩扭在一起偶尔飙出很有乡土味脏字的凯里安，弯腰把徽章捡了起来。


    在油灯之下，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枚徽章，发现它后面居然没有别针，作为替代的是打了两个粗糙的小孔，系了根丝带，与其说是徽章，不如说更像一枚被特地挂在手腕上的金币。


    但这样就更加可疑了，这个小孩到底为什么要刻意模仿帝国鹰的佩戴方式？


    而且这枚徽章的外形和她记忆中在亚摩斯那里看到的也有出入，色泽上，是更加浅淡的近乎于白的金色，鹰的姿势也有所不同，她第一次见到的是只俯视的双翅展开且对称的鹰，而这枚，鹰以侧身示人，它向上扬起翅膀，往下伸出利爪，似乎正在俯冲，要捕捉什么。


    疑点越来越多。


    乔治娜抬眼，走近几乎把自己挂在凯里安手臂上又啃又踢的女孩，“小姑娘，我再问一次，这枚徽章是你从谁，从哪里得到的？”


    “要是你能都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让你早点从这里出去。”


    “说谎！”女孩咬牙叫道，声音尖细又不驯，像只明知自己不敌对手但还是本能地被激怒的小兽，“把我带来的不就是你吗？说什么漂亮话！”


    乔治娜轻轻翻了下眼皮，现在的小孩真不好骗，不过自己已经尽力，接下来就只能交给别人了。


    “既然你这样讲，”乔治娜把徽章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准备离开帐篷，“我只好去劳驾矮妖来帮忙了。”


    “……等等！”女孩大惊失色，急忙从凯里安手臂上跳下来，“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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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偷！强盗！叛徒！不配做人的读心魔走狗——”


    乔治娜身体一顿，冷眼回头，只见凯里安已经一把捂住女孩的嘴，制止她骂出更不堪入耳的称号。


    “你这就走了？”凯里安脑子里打鼓，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什么缓和的说辞，只得干巴巴的讲几句没头没脑的废话，“就把她留在这？”


    “不是还有您吗？”乔治娜假笑一声。


    “相信您一定能好好看住她的，阁下。”


    说完她捞开帐篷的门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凯里安感到女孩瞬间蔫了下来，他松开手，看着女孩瞪了自己一眼，然后跑到角落的凳子上坐着生闷气。


    而另一个角落，不知为什么没有被乔治娜领走的戴着面具的猿人——或者说，（凯里安更喜欢的更简洁好记的叫法）猴，它已经蹲在地上，在自己身上抠来抠去，从毛发里抓出点什么，端详片刻后又十分坦然地将其塞进嘴里。


    凯里安搓了两下自己被咬出牙印的手指，面对盘踞两头一声不吭的一人一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他觉得大多数人大概一辈子也遇不上这等难题。


    望见女孩背过去，以为自己藏得没有破绽，开始偷偷抹眼泪，凯里安有点坐立难安了，他活了二十年最不会讲的就是安慰人的好话。


    ……对了！想了半天他终于在脑子里抓到点什么，之前乔治娜和这小鬼你一句我一句搞得太混乱了，有件重要的事他一直没找到时机确认。


    他走到女孩面前，弯下身体，平视着头发缭乱，眼眶发红，但是双眼依旧鲜亮的女孩，“小鬼，你还记得我不？”


    “你看，就是在那个关了门的矮人酒馆前面，我们见过一面的。”


    算起来两次见面其实也相隔不久，差不多一个半月，但自白骑士现身后，这不到五十天的日子中，凯里安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恐怕比他半辈子遇上的都要多，都要离奇。


    而这个女孩……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里遇见了什么，又是什么把她一步步也引到了这里。


    女孩把脸埋进自己抱起的双臂中，一语不发。


    忘了吗？还是耍脾气不想说话？凯里安头痛地扒拉了下后脑勺，开始回忆还有没有别的佐证。


    “哦，对，我还记得你的名字，是叫爱……爱琳，呃，等等，爱达，是不是？”


    女孩仍旧埋着脸，猴开始掰自己的脚趾，凯里安觉得头更痛了，耐心也见了底。


    ……不识好歹的小鬼，算了！自己也找个凳子蹲着，反正待会儿她肚子饿了就该松口说话讨吃的了，一个活人难不成还能一辈子绷着不出声。


    但他刚想迈步走开的时候，女孩终于闷闷地开口：“是爱娜啦。”


    “大叔你脑子真的很差劲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