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带你出宫

作品:《明月照君还

    苏燕回的丧仪终是赶在年前办完了。


    按照裴叡的意思,棺椁葬入帝陵,与懿德皇后同室安置。


    宫内自此再不见怀兰夫人。


    说来也奇怪,苏燕回在世时深居简出,后被禁足更是不得踏出殿门。


    似乎她在不在芷兰宫,丝毫影响不到什么。


    可现下芷兰宫失去了女主人,连带着整个皇宫似乎都安静下来了一样。


    既空寂又冷愁。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将原本渐兴的年节热闹压了下去。


    这大约是裴定柔从小到大,头一回见岁首如此冷清。


    众人还未从失去亲属的悲痛中走出来,纵然不似彼时痛哭流涕,到底是高兴不起来的。


    裴叡如此,裴朝和裴定柔亦如此。


    怀兰夫人出殡那日,囿于各自身份,三人皆不得出宫相送,只得往殿宇高墙上站,目送那支挂了白绸的队伍,护送着棺椁,一路从侧门出宫往帝陵去。


    漫天飞雪之下,宫人们手执经幡,步伐行动迟缓,队伍被拉得很长。


    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落在了裴定柔眉心。


    除却对姨母故去的伤心,更添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感受。


    那帝陵是帝后身后供奉之所。


    里面葬着她的阿娘和姨母,今后若是……


    裴定柔瞧了瞧身旁的父亲。


    经历几十年的风霜后,裴叡的鬓边已生白发绺绺,眼角尽是岁月留下的线条痕迹。


    记忆中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因这些年的辛劳疲惫,面容沧桑不少。


    平素裴叡总愿意以端正持重的帝王之姿来示人,蓄意将岁月之痕、面貌老态遮掩大半。


    而今苏燕回身故,许是他伤心过甚,连日又不能安枕,这才遮无可遮,尽数显露在儿女面前。


    寒冬高墙,凛风阵阵,吹在几人身上。


    裴定柔恍然发现,父亲肩背也不复往日挺阔,身子微微向前佝偻着。


    阿兄和自己已经长大,而他们的阿耶却老了。


    她垂眸不语,心里却愈发难过了。


    总以为阿耶是皇帝,百官朝拜皆呼万岁,却不曾想过天子也会有衰老的那一天。


    或许,将来她和阿兄,又会像送别姨母这样,送别自己的父亲。


    阿耶……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


    裴定柔蹙眉,不敢再往下想。


    那支队伍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裴叡这才注意到了女儿的异态。


    “年年,怎么了?”


    语气温和,不乏关切。


    裴定柔原本平复的心绪,再一次被搅动,她眼角泛红,声音很轻地唤了一声:“阿耶。”


    裴叡不明所以,仍旧朝女儿点头,回答道:“阿耶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缩入父亲怀中,如同儿时一般,抱住裴叡的腰,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裴叡只当她还在伤心,拍了拍女儿的背。


    身旁的裴朝亦是不语。


    三人在此,默默良久。


    ……


    每逢新春,宫中少不得要办庆典。


    眼看年节逼近,六尚局各司又开始忙碌起来。


    灯笼、彩绸很快挂满宫檐,明晃晃的大红色代替了雪的冷白,成为了主色调。


    是日,裴定柔又想围炉煮茶,闲云照旧去尚食局,预备取些茶点干果。


    恰好见郑义领着人在门口卸货,她上前一瞧,车上有不少些新鲜玩意儿。


    闲云便突发奇想,找郑义要了好些彩纸,一并带回了落柏宫。


    “外头可冻坏人了。”


    一进宫室内,恍如春至般温暖。


    殿中燃着薰炉,通红的碳火堆在铜盆内,不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案上俨然放了几盘果子,冒着热气儿,应该是才从炉上盛下来的。


    闲云抱着东西,往矮榻旁凑。


    矮榻上的裴定柔懒懒地抱着软枕,杏眸没什么精神,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公主瞧,我拿什么回来了?”


    裴定柔扫了一眼五彩的方纸,点了点头,仍旧没有兴致。


    散雪见状,便接过彩纸捻开,在她面前抖了抖,叫裴定柔看得更清楚:“是彩纸,好多鲜亮的颜色。”


    那叠彩纸多为喜庆之色,兼有湖蓝黛紫,面上撒了点点金箔。散雪捏住一角,轻摇纸面,眼前便如春日湖面般,泛起波光粼粼,甚为好看。


    “公主别睡了,咱们剪些窗花玩儿。”


    裴定柔摆了摆手:“你们剪吧,我有些困,想再睡会。”


    冬季多雪,外头严寒,屋内生了火,愈发叫人困倦。


    她说罢便又要躺下,散雪连忙去拦:“公主不能再睡了,总躺着不好,还是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吧。”


    公主素来是个活泼性子,不论是高兴大笑,还是生气跺脚,亦或是难过痛哭,总要弄出些不小的动静来。


    譬如从前抓住圣人偷吃鲜食一宗,公主都能追着她的皇帝父亲满殿跑。


    那些大张大扬的场面,散雪早已司空见惯。


    可自打怀兰夫人被圈禁,裴定柔哭了几场后,性子却愈哭越内敛了。


    苏燕回故去,公主虽然哭,却多半是隐忍着,小声呜咽。人也不似以往那般活泼,难得开口跟她们说几句话。


    尤其是这些日子,出人意料的安静。


    整日恹恹的,瞧着很是没精神。


    虽然裴定柔嘴上不说,但闲云散雪二人相随多年,怎会不懂她心思。


    公主仍然不畅快,许是仍在为怀兰夫人之故伤神。


    二人有意纾解宽慰,却怕直言此事适得其反,引得裴定柔更难受,只得寻各种玩意儿来哄她开心些。


    “反正整日无事,不睡觉又能做些什么呢?”


    裴定柔欲要闭眼,却拗不过二人热情,被架着坐了起来。


    殿内碳火很足,身上的薄缎被脱落下来,人虽不算冷,到底脑内清醒不少。


    她坐到案前,眼见那沓彩纸按照颜色被逐一铺开。


    散雪拿了剪刀来,同闲云一左一右坐到了裴定柔身边。


    “咱们先剪个什么好?”


    闲云歪着脑袋想了想,便从案上拾起一张红纸,剪出对称的花朵模样,又再当中剪出一个春字。


    瞧着那棱角,闲云似乎还不满意,又修了修边角,使花瓣看起来圆润不少。


    “新春佳节,讨个好兆头,窗上贴这个正合适。”


    闲云将剪成的花样展示给裴定柔看,顺手塞了张红纸到她手上:“公主也试试看。”


    裴定柔盯着掌中方方正正的红纸,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剪个什么好。


    太复杂的图样她不会剪,可像花朵星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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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的图样,又过于稀松平常,毫无趣味。


    她拇指指腹擦过纸面金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便在上面按下几道极不规则的线痕。


    身旁的散雪将手中纸折了几道,握住末端一角,咔嚓咔嚓几下,剪出大概的边框轮廓,便敛了力道,刃尖小心翼翼地划开内里,扣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洞来。


    她抿着唇,神情很是专注,一边转着纸,一边仔细修剪那些大小不一的孔洞。


    只是那纸被折成一叠,也不知她这般精雕细琢,到底是打算剪出什么样的来。


    裴定柔不免生了几分好奇,索性将自己手中的彩纸放了,托着脸看她剪。


    闲云猜想:“莫非是要剪年年有鱼?”


    可细瞧也不大像啊。


    散雪手巧,心思更巧,很快便剪好了。


    她拂去案上扰目的红纸屑,将那一小叠递给裴定柔:“公主打开看看?”


    裴定柔点头,指节轻轻挑开窄窄的褶痕,生怕不小心撕破了图样,好半天才将那剪纸完全展开。


    一簇极为生动的红梅映入眼帘。


    枝叶舒展,躯干翩然,花瓣仿佛被风吹起一样。


    当真是鲜活极了。


    其中最长的那条梅枝上,还栖着小小的一只燕雀,动作俏皮可爱。


    “哇!”


    闲云张大嘴巴,感叹道:“你手真巧,这样复杂的图案也能剪出来。”


    散雪正要扬唇,却望见裴定柔捧着“红梅”,人怔在了那里。


    “公主……”


    裴定柔将剪纸放在手心,抬起另一只手,顺着花枝,抚摸着每一处凸凹的弧线。


    红梅傲雪,燕雀啾啾。


    散雪这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那剪纸撤了。


    闲云一改前态:“这有什么好看的,公主看我再剪一个有意思的。”


    颗颗饱满的红果排成列,被一根细长红带贯穿。


    “这是什么?”


    闲云将之摊在掌中,得意道:“这是宫外的糖葫芦。”


    郑义趁着采办出宫的差事,买来吃过,说这东西又酸又甜。


    主仆三人正在凑趣,忽的一阵冷风袭来。


    有人打开了殿门,外头的寒气被风卷入内殿,将桌面参与的纸屑扫了个干净。


    裴定柔抬头一看,原来是韩赴。


    “韩将军来了。”


    这么冷的天,裴定柔一直待在宫中,不曾外出。


    大半天也不见韩赴人影。


    她原以为韩赴也是如此,窝在自己房间取暖呢,不曾想他竟突然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


    韩赴掸了掸身上的雪,才朝她走过来。


    一眼瞥见地上的彩纸碎屑,微微抬眸,裴定柔充满疑惑的模样便落入他眼底。


    韩赴不忙说清来意,只道:“在剪窗花?”


    裴定柔点了点头。


    “你要一起吗?”


    见到韩赴,她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捻起那片“糖葫芦”向他展示。


    韩赴道:“过几日天晴。”


    天晴?


    裴定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刚舒展的眉心,又疑惑地往回蹙了几分。


    却见韩赴眼底生出些许笑意:“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霎时,她眸中撒下金粉,变得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