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葬入帝陵

作品:《明月照君还

    怀兰夫人因病仙逝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宫。


    皇帝感念与懿德皇后的夫妻情分,便下旨追封怀兰夫人苏氏为一品诰命,令王真将旨意晓谕各宫。


    因临近岁末年节庆典,不好同此类白事沾上,苏燕回的丧仪事务只得加紧筹办。


    时逢大雪,气候严寒,时间也有些赶。即便如此,大到丧葬仪制,小到灵堂布置,悉数由裴叡亲自主理操办。


    吊唁者皆为苏燕回亲近,还禁了闲杂人参拜。


    整个丧仪简重体面,并不张扬。


    与声势浩大的隆重葬礼相去甚远,但若稍加细心注意,却不难发现丧仪中,处处充斥着对亡者珍而重之的心思。


    那些诗文书作、钗环旧物,尽数被收整好,放在遗体之侧。


    姊妹旧物连带着往事种种,将陪着苏燕回一道葬入陵墓中,算是全了她的遗愿。


    裴叡称病罢朝半月,守在芷兰宫中不出。


    “年年?”


    裴朝一身素服,才往香炉上进了三炷香,转身便见妹妹同韩赴前来,朝她道:“身子可好些了?”


    那日她在殿内骤然昏厥,险些直愣愣磕到地上的场面,委实将众人吓得不清。


    好在韩赴及时扶住,将人送回落柏宫里安置。


    事后,裴朝同父亲一起,仔细问过看诊的医官,得知妹妹是受惊吓刺激,身体并无大碍,唯需多加休养,这才放心几分。


    裴定柔点了点头:“虽然还在吃药,但是医官说无恙,阿兄莫要担心了。”


    苦苦的药汁灌了三碗,又沉沉睡了一夜,额间眩晕感几乎消失不见,医官们才准许她离宫往这里来。


    “阿耶呢?”


    裴朝回答:“父亲这几日辛苦,正在屏风后小憩,稍后还有琐事要处理。”


    殿内烛火成排,因这哀伤场景并不显热闹,反而十分清冷。


    屏风上映着一道人影,斜斜的靠在榻边,被眼见的疲惫感压得愈加厚重。


    连日的伤痛与操劳点点侵蚀着这位东晟皇帝的精神。


    裴叡终是熬不住,身子被疲惫驱使,却不愿褪衣卧下,只侧靠在矮榻旁,枕着胳膊暂且休憩片刻。


    裴定柔见了,亦不欲惊扰父亲,捻起案上三炷香点燃,很是虔诚的朝神位拜了拜,才插入香炉中。


    诰授一品怀兰夫人苏燕回之灵位。


    她望着神位上的那列遒劲有力的字,始终抿唇不语。


    眼中似乎又有湿意积聚。


    裴朝见状,心觉不忍,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兄手中还有几件公务,暂时要回东宫一趟。”


    “你乖乖守在这里,一旁备有茶点,莫要饿着。”


    说罢,还不忘叮嘱裴定柔:“姨母离世,阿兄知道你也一样伤心。若是心里憋闷,尽可哭一场,只是要顾念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斯人已逝,唯愿安息。


    生者纵然伤心,却也要逐渐从悲痛中抽身,继续过好后面的日子。


    裴定柔心里明白,朝他重重点了点脑袋。


    裴朝暂且离开,除却屏后仍在小憩的裴叡和几个值守的宫人外,殿内灵前,唯有裴定柔和韩赴并肩而立。


    正当她怔怔盯着灵位不放时,韩赴上前进了三炷香。


    那夜他弃剑而走,虽然说不追恩怨,但论到底,苏燕回确实谋算了他父亲韩随的性命。


    再大度的人,面对父亲被害的血海深仇,纵然压抑情绪,心中却很难无丝毫怨怼。


    因此他现在进香之举,倒让裴定柔感到意外。


    韩赴神色泰然,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表情从容到甚至有些许虔诚。


    香案炉中又添了几柱,浅浅沉香从鼻端而入,他眸色愈发平静。


    见裴定柔古古怪怪地瞧着自己,韩赴皱眉问:“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方才阿兄说有茶点,咱们坐下来用些吧。”


    裴定柔今晨得了医官允准,一路不顾风雪赶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


    站了许久,不免觉腹内空空。


    两人便在东首隔间红木案相对而坐。


    殿内又安静下来。


    灵堂与棺木,中间不过用两层素纱隔开。


    苏燕回穿戴齐整,静静卧在里面。


    金丝楠木的板材高高围起来,挡住了内里逝者的模样。


    裴定柔拿起一块糕,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纱后望。


    纱幔轻垂,朦朦胧胧,遮掩视线。


    桌上的糕点品相精美,泛着酥油的光亮,才触及唇瓣,便沾到了咸涩。


    裴定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泪水忽的源源不断从眼眶而下。


    一串泪珠滚下来后,小公主索性将那块糕往盘中一放。不顾指腹粘上的滑腻,伏在案上呜呜哭了起来。


    不过几息,她猛然起身,往那棺椁方向跑去。


    撩开层层纱幔,终于清晰地瞧见了里面躺着的人。


    苏燕回静悄悄地卧在里面,容颜依旧慈祥端丽,朱唇轻抿,神态安详。


    身上仍然是那件粉色衣裳,发髻上也仍旧佩着那支鸢尾步摇。


    一切都如旧时那般,唯有躯体冰凉。


    姨母再也不会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拢着她说话了。


    殿内嘤嗡的哭泣声窸窸窣窣,很快传入了裴叡的耳朵。


    他睁开眼,眸中疲惫未消。


    顺着声音源头,侧身望过去。


    纱幔掀起,女儿正伏在那棺椁之侧,痛哭流涕。


    裴叡艰难地撑起身,朝裴定柔和韩赴走去。


    “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引得裴定柔回过神来。


    才一日多不见,阿耶两鬓便添了白发。


    整个人如同冬季衰败的一株枯草,半佝偻着身子,发出破败的声响。


    裴定柔抹了抹眼泪,上前扶住父亲:“阿耶。”


    她身后的韩赴亦朝裴叡拱手行礼。


    裴叡深深凝了一眼棺内之人,才移开目光,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了,咱们去外间说话,莫要扰了你姨母的清净。”


    裴定柔乖顺的点了点头,搀着阿耶往外走。


    韩赴亦没有停留,三人一同到外间坐下。


    “阿耶想着,时近年节,棺椁在此停留诸多不便,打算再停灵三日,之后便将你姨母葬入帝陵中。”


    帝陵?


    东晟祖训,君王崩逝后,便入帝陵安葬。


    帝陵依山傍水,是风水极佳之所,专为帝王停灵而建造,寻常贵胄去世都攀不上。


    除却皇帝的棺椁外,也就只有发妻皇后百年之后可以与他同葬此处。


    阿耶居然要将姨母移入帝陵安葬?


    裴定柔眸中诧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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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裴叡沉声道:“阿耶是考虑到,姨母同你母亲,姐妹感情甚笃,若能葬在一处,算是全了一场情分。”


    若非念及姊妹之情,苏绛梅仙逝后,苏燕回不会悲愤欲绝,更不会精心设计筹谋十数载,只为取韩随性命替姐姐报仇。


    既然如此,让姨母一同葬入帝陵,虽是在意料之外,细思亦合情合理。


    “姨母在世时,时常念起阿娘,还同我说了不少过往。如今故去,这样大约是最好的安排了。”


    她拾起方才那块未曾入口的糕点,开始细细品尝。


    裴叡小憩并没有睡多久,如今醒了,没有再打个盹的打算,便也挑了块面上浮着花瓣的糕,塞入嘴中咀嚼着。


    恰在此时,一不速之客忽的迈入殿内,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父女二人回身去看,因背着光,瞧不清具体模样,只能依稀看个轮廓大概。


    那人举止丝毫不拘束似的,自顾自地从香案上拾起三炷香,很是恭敬地拜了拜。


    “是……赵姑娘?”


    裴定柔起身,走了几步凑近,才发现来人竟是赵玉盈。


    她将手中香插入案炉中,拍了拍掌中沾上的香灰,同她打招呼:“公主。”


    裴叡也站起身。


    “臣女见过圣人,圣人安康。”


    他摆手道:“不必拘礼。”


    裴叡四下环顾,此刻才发现儿子并不在殿内。


    裴定柔解释道:“阿兄说还有几件琐事,已经返回东宫了。”


    既是琐事,何时去料理都行,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况且赵姑娘人在这里,他又往哪去?


    裴叡心中了然,什么处理琐事,分明是躲着人家姑娘。


    虽然明白,当着众人面,裴叡也不好戳破,只能三缄其口。


    赵玉盈道:“今日入宫,偶然听了怀兰夫人新丧。”


    “才在殿外未听得什么动静,这才大胆进来参拜,还望圣人原谅。”


    裴叡神色缓和几分:“不妨事,不妨事。”


    即便她同朝儿的亲事未过明面,凭借着赵宬这一宗关系,赵玉盈算是晚辈,前来上柱香也无甚大不了。


    “这几日天寒,祖父身子微恙,臣女要侍奉汤药,恐怕有一段日子不得闲……”


    话中深意便是,她这段时间不方便再进宫了。


    “这几日朕忙碌,竟不知你祖父染疾,请过医官没有?”


    赵玉盈点头:“虽是小恙,但拖了些日子祖父才肯看诊,医官说需得好好修养,且离不得人照看。”


    裴叡道:“赵卿年事已高,身子骨将养要紧。御史台事务,朕会先交由其他人处理,让你祖父安心养病便是。想来有你这么孝顺的孩子侍奉汤药,他很快便能健朗如初。”


    她朝裴叡盈盈一福:“多谢圣人体恤,臣女替祖父谢过。”


    裴叡语气温和:“此处冷僻,两个姑娘家在此想来也是无趣。年年,带着赵姑娘去你宫里坐坐吧。”


    “阿耶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弄了一场围炉煮茶?今日也同赵姑娘一道品品茶、谈谈天?”


    姨母新丧,裴定柔并无此娱心,但看到父亲如是说,倒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好应了。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迈出了芷兰殿,未曾发觉远处立着一抹清瘦身影。


    裴叡回身,在蒲团上坐下,望着炉上燃了半截的香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