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冷情冷血

作品:《明月照君还

    “什么?竟是阿嫂?”


    裴定柔眼睛瞪得圆滚,使劲盯着自己阿耶看。


    她实在不相信,宫外那番遭遇竟是拜姜花宜所赐。


    “阿嫂素来温良,不是恶毒之人。况且她居于深宫,又在养病,如何有此心力,能筹谋宫外事。”


    裴叡连着几句话,将始末缘由讲述了个大概。


    他眉头紧锁,笃定道:“事情经过朝儿同我说过,已证实你们在宫外遇到的那些杀手,是她联合母家早早布置下的。”


    裴定柔见父亲那般笃定,不似顽笑话,不禁眉头紧锁:“这却是为何?”


    先前的困惑又浮上来。


    她道出猜测:“是那些杀手……把我同什么人混淆了吗?”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姜花宜因何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裴叡并不打算隐瞒女儿,反而将一切如实告知:“不错,那些人的目标并非是你,而是赵宬的孙女。”


    裴定柔嘴巴张得老大,人彻底怔住:“赵姑娘?”


    他们原本要杀的是赵玉盈,只是将自己认作了她,故而拔刀相向。


    竟是如此。


    裴定柔回忆起那日在街头遇到赵玉盈的场景,很快想到其中关窍:“是……那朵绒花?”


    她们年龄相仿,所穿的衣裳颜色相类,可这些并不足以使杀手错认。


    唯有绒花一物,是从赵玉盈发间摘下,辗转戴到了她的头上。


    裴叡郑重地点了点头:“年年猜测不错。”


    事件已然清晰分明。


    听闻圣人有意以赵玉盈为太子妃,姜花宜心中嫉妒,便传信父母,唆使母家安排人手,意图在城中刺杀她。


    故而那日姜氏夫妇登门拜访,诱使赵玉盈外出,是为了手下有机可乘。


    年节之时,街头人潮窜动,以那扎眼的绒花来分辨目标才便宜。


    只是恰巧小公主那日出宫,二人偶遇之后,赵玉盈将头上绒花赠予她。


    她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韩赴眉心难舒,眸中涌出寒意。


    怪不得那些人动手前,稍有意外之色表露出来,这才让自己看出破绽,及时握剑防备。


    裴定柔听了,耷拉着唇角,长叹一口气。


    “可是她……”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情绪,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碎瓷片一下下的扎着,泛起细密的痛意。


    韩赴望着她。


    小公主面上神色,比起怨恨和后怕,更添三分落寞,以及那般可见的心疼。


    裴定柔犹豫几息,终是问父亲:“那阿耶打算如何处置阿嫂?”


    按照律法,姜花宜设局谋害性命,自然是罪不可赦。


    可若追本溯源,她所做一切,不过是出自于对夫君的爱,因爱生妒,然后恨意压过理智,这才行了糊涂事。


    今日的阿嫂,同昔日的姨母一样,皆是因情所困,错了主意。


    裴定柔不免联想到姨母离世时卧在棺椁中的模样,一时情绪激荡,鼻端酸涩万分。


    阿嫂也要如此吗?


    裴叡见女儿神色便心中了然,出言止了她的念头:“年年莫不是想为她求情?”


    他皱眉道:“此等阴险毒辣之人,罔视律法,谋害性命,断断不可留在东宫。做下这样的勾当,她便该知道,若有来日,东窗事发,一切该如何收场。”


    裴定柔抿唇几息,仍旧是开了口:“那些刺客尽数伏诛,且年年同赵姑娘都无损伤,阿耶虽说要责罚,是否看在……”


    “不必说了。”


    裴叡正色,冷言道:“即便她意不在你,却阴差阳错险些害你送命,若非小赴与你同行,阿耶不敢想如今该是如何。”


    “况且小赴身上伤痕,那鲜血淋漓豁口,皆是拜她所赐。于情于理,阿耶岂能轻轻放过!”


    父亲态度坚决,眼见此事转圜毫无余地,再说下去亦是无济于事,她只得作罢。


    “此事涉及前朝官眷,究竟如何处置,阿耶同你阿兄斟酌后,再行论断。”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裴定柔便拉着韩赴出了正辰殿。


    雪地中,二人并肩而行。


    裴定柔越想越不是滋味,脚步一偏,改道而行。


    韩赴看出她意图,适时将人拦住,却并未直言:“此道并非回宫之路。”


    她唇被寒风吹得发白,摇了摇头:“我并非要回宫的。”


    说罢,裴定柔抬头,凝视远方那座高大建筑:“咱们去东宫。”


    “圣人方才说,殿下公务缠身,眼下不便打扰。”


    这显然是托词。


    裴定柔抬眸看他,轻声道:“你知道我想去见谁。”


    她此刻想见的,不是裴朝,而是姜花宜。


    并非她不相信父亲方才所言,裴定柔只是想找姜花宜面对面倾谈一番。


    即便确认此事由她一手策划,裴定柔还是想听一听阿嫂心声,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然后当面告诉她,其实赵姑娘意在自由,并无心任太子妃位,叫她放下妒恨,莫要因仇怨迷失心智,而要及早迷途知返,好减轻罪孽。


    情仇痴怨如泥沙淤积,人立于其中不觉,久而久之,便深陷泥足,最终彻底被其包裹吞噬,汲取掉全部的生命力,丧失一切美好的属性。


    譬如她阿娘和姨母,曾经那般鲜活的女子,挣扎其中十数年,结果一个因痴怨自我折磨,郁郁而终,一个因记恨不得解脱,背负命债。


    裴定柔不希望看到身旁任何人,再如此这般重蹈覆辙。


    再则,姜花宜大约知道了错认之事,或许正在为此自责愧疚。


    不论如何,她此刻都想快些见到姜花宜。


    韩赴仍旧拦在她身前,只是未曾开口说话。


    裴定柔蹙眉:“难不成你也觉得她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见韩赴仍是沉默,她发问:“韩赴,若是你来决断,你会如何处置她。”


    风雪簌簌,刮得人脸生疼。


    裴定柔盯着韩赴,一副他若不回答,她便等在原地,不会再挪一步的态势。


    二人间的气氛瞬间凝滞,比冬夜檐下的悬冰更冷寒。


    见公主同他僵持不语,唯恐韩赴回答后,二人起什么争执吵起来,闲云和散雪很是识趣的往后撤,回身将后头跟着的一干宫人往远处带。


    白雪飘然,宫道之上,唯余两道身影长立寒风中。


    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锋刃锐利,是瞄准她心口位置用力掷击出的。


    若非他反应及时,带她闪身避过,匕首便会不偏不倚,直插入小公主心房。


    杀手竭尽全力的一击,在那遒劲力道之下,匕首会划破皮肉,深深扎进心脉,引得鲜血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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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将会应声倒地,且绝无生还可能。


    韩赴不敢去想锋刃如何划破细嫩皮肉,更不敢想小公主落入他怀中殒命的场面。


    而主导这一切,险些要了裴定柔性命的,竟是这样一场近乎滑稽的错认。


    越过后怕,他眸中涌出些许暴戾,恨不能将那幕后之人即刻斩杀。


    韩赴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未多刺几刀,使那刺客一息尚存,才有了伤她的机会。


    可眼下小公主似乎并不在意曾经的险境,反而生出怜悯之心,要为害她的姜氏求情。


    她可知,当时情况有多危险,但凡他动作慢一分……


    韩赴气息沉闷,团如黑云,凝在胸腔不散。


    驻足良久,韩赴才勉强将情绪压下,试着用平缓的语气朝她道:“姜氏谋害公主,自然罪无可赦。”


    裴定柔有些急,说话自然没好气:“她并不是要谋害我!”


    “可那些杀手是她指使,不论是否错认,目标是谁,差点要了你性命是真。”


    这一点,裴定柔无从辩驳,姜花宜也无从否认。


    韩赴情绪被她的话激涨,语气失了和缓,加重几分,他不忿道:“即便她意不在你,设计刺杀官眷,亦是大罪。你怎能对姜氏……”


    怎能罔顾前事,对差点伤己之人胡乱施舍同情。


    那双含水杏眸,此刻凝结成了寒冰,却并不坚硬,脆薄得仿佛随时会碎成一片片似的。


    裴定柔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将千般万般未尽之言堵回去。


    韩赴偏头,不愿回望她,声音沉沉:“公主不该对她有恻隐之心。”


    一言击碎冰层,引得裴定柔气血上涌。


    她眉心难舒,紧紧拧出几道折线,责怪他:“你怎的这般冷血?”


    口口声声姜氏姜氏,那是同她阿兄相伴之人!


    况且她之所以行糊涂事,是缘自阿耶非要给阿兄擢选太子妃,在她与阿兄间横插一脚。


    正是因为她对阿兄的情谊匪浅,这才因爱生妒,有了后面的事端。


    姜花宜有罪当罚不假,可眼下自己同赵姑娘都无事,难道也不能稍稍轻放,非要她抵命不成。


    她不是要为姜花宜洗脱罪责,只是现下有许多话想问阿嫂,想同她说明白。


    为何他连这样也要阻拦?


    韩赴转过头,眸中讶异转瞬即逝,被恼意覆盖。


    他冷血?


    他对她安危的担心,竟被她曲解至此!


    “公主认为,是我冷血?”


    裴定柔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握住成拳,她以为韩赴会理解她的心思。


    阿嫂是一时糊涂,并非彻头彻尾的恶毒妇人。


    未曾料想到韩赴不仅赞同严惩,还对她如此急言令色地质问。


    二人自相识以来,除却正辰宫初见那一回,还未曾再有过什么言语摩擦。


    连姨母那回,他怒极也只是扔剑而去,兀自冷静,平复心绪。


    眼下,韩赴却语露责怪,仿佛一切都成了她的错。


    话迫话,言迫言。


    裴定柔提高了音量,一时激愤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彼此相视,又僵持片刻,韩赴终是转身离去。


    “既如此,冷血之人怎配随公主同行。”


    风雪之中,那道身影渐远,竟不曾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