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确定风灵天境中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于是转头去问谢淮屿,得到的答案同样是无。


    像浮世卷那样的法宝中虽然是独立的一个小世界,但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其中不能使用传送阵,无论怎样画传送阵都不会生效。


    那么排除其他选择,这里只能是妖族。


    秘境由天地生发,独一无二。云芙想不明白为什么妖族会有与秘境如此相似的地方,按道理来讲是不应该的。但她不是妖族人,无法得知缘由,只能将它放在一旁,专心于眼前重点。


    一路上走走停停,雪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冰冷的雪花落进领口,激起一阵战栗。虽然有灵力加持,但云芙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忽然觉得过于安静了。


    无垠雪地只有他们两人,偏他们其中又无人出声。


    这会她才发现,谢淮屿好像许久没有说话了。


    她拼尽毕生演技,转头装作看身后情况的样子,随即飞快地将视线落在他脸上,又飞快地转回来。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根据云芙的观察,平日里谢淮屿若是没事脸上都带着能让人嘴角撇出二里地的骄劲,而现在虽然是昂着头目视前方,却明显心不在焉,眼神空洞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待她摸清谢淮屿的心思,身后传来那人声音。


    “看我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她嘟哝。


    “我又不瞎。”


    “……”


    发丝在指间缠绕,放下又卷起。


    “诶,谢淮屿,你刚刚想什么呢?”


    谢淮屿动作顿了下,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说罢,看她抿唇不语,他又笑了两声,说:“还挺关心我。”


    云芙回首瞪他:“真没个正经,还好意思说人陆不休。”


    她知道谢淮屿大概是有心事但是不想说出来,那便罢了,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的关系暂时也没有到可以袒露全部的地步。


    应对完云芙,谢淮屿又回去方才那副状态。


    他下意识想摩挲指间骨戒,发觉空无一物后才想起来骨戒已经用来作画阵法的材料,化作粉尘了。


    从他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云芙乌黑的发顶,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快要飘到他面前。发上别着的花钗在飘飘悠悠的雪花中傲然挺立,亦如其人。


    她很认真地观察着周边景象,不放过一分一毫的动静。有时某棵树的枝叶支撑不住重量,大团的雪便会“扑通”落在地上,这样的动静会吓得她整个人一晃,像是受惊的小鸟,可爱极了。


    她自信、大方,从不为困难折倒,时刻向他人释放善意,委屈时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他总是为这样生动的云芙而吸引,有她在的地方视线就会不自觉随她而动,牵引着他的喜怒哀乐。


    云芙注意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心里气得很,皱着眉头表示不满:“你不让我看你,这会你又看我是作何?也太不公平。”


    谢淮屿失笑,心头那点沉郁也随着她扬起的发飘散。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说。


    爱意也好,秘密也罢。


    反正是对她。


    所以他说——


    “想不想听一个秘密?只告诉你。”


    *


    与说书先生说的一样,谢淮屿幼时的确被魔掳走过。


    千年前,大批魔在三族潜伏,几乎遍布于各个重要城池。他们使用充斥着邪气的法术悄无声息地影响修士们的心神,意图通过此种方式来逐渐渗透修真界,将辰和大陆收入囊中。


    幸而发现及时,三族主君迅速商议出对策,以雷霆手段逐一揪出并诛杀魔物,这才稳定住局势,让辰和大陆免于灾难。


    漏网之鱼自然有。


    分明他们才是入侵者,却反过来恨这些诛杀魔族的辰和大陆子民,发誓要向他们报仇。那时天族的魔最多,故而天族也诛魔最多,那些幸存的魔便由此恨上了天族,尤以那名为邵随的魔为甚。


    严格来说,邵随不是天生为魔,而是堕魔。


    《辰和史》载:“生于尘世阴暗边隅,无父无母、自私自利者,是为魔。然,本为修士而心志不坚中道转修魔者,亦为魔,据其历称之堕魔。”


    邵随原本是天族修士,不知为何堕了魔,对魔族爱得深切,如同自己出生便是魔一般。


    他日日蹲守在如昼宫附近,阴狠地盯着每个从宫中出来的人,渴望能得到报仇的机会。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年,那位天族最有天赋的小皇子落单,给了他可乘之机。


    天族杀他同伴,那他便让天君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那时的小皇子几乎是被捧着长大,众星拱月,自是傲气得很,觉得自己一人便能诛魔卫道,瞒着人自己跑出去。


    想要诛魔卫道的小皇子一出如昼宫就被魔抓了去。


    即便天赋再高,那时的谢淮屿也才十岁。在那样一个相对和平的年岁,可以说连实战都不曾经历过,所以显而易见他不可能反抗得过已经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


    邵随轻而易举带走了小谢淮屿,把他捆起来,扔在被大雪覆盖的雪山。他不愿痛快地杀死这个小仇人,而是要折磨他,要看他哭着求饶。


    小谢淮屿被扔在雪崖上,邵随用禁术将他的灵力锁住,莫说逃出去,连彻骨的严寒都无法抵抗。


    山上没有其他人,连一只鸟雀都见不到,唯一能看见的,是白到刺眼的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被困在雪山上三天三夜,饿了吃雪,渴了吃雪。期间邵随只是偶尔前来,但每次都会带来几只不一样的毒虫。


    那些剧毒无比的虫蛇围在谢淮屿身边耀武扬威,他强撑着捱过去,身上遍布狰狞的伤口,泛着可怖的青黑,偏偏那些毒素不会杀死他,只会让他感到无尽的痛苦。


    直到第四天,邵随许是觉得先前的没什么意思,直接往雪山放了只凶兽,让小谢淮屿赤手空拳与之搏斗。


    手臂不断往下淌血,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扩散,将雪花染成血花。


    但雪不停地下,很快将那大朵大朵的血花掩盖。


    他紧紧盯着张开血口再次扑来的凶兽。几天下来他的面部已经变得麻木、平静,眼中却又燃起浓浓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那时全部声音都倏然消失不见,风声、落雪声,连同咆哮声。他耳中只剩下细小嗡鸣,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剑鸣。


    下一瞬,被邵随拿走的剑如受到召唤般破空飞至身前,前后仅仅过去几息。


    他的本命剑,凛芜。


    光听名字就很悲凉。


    凛冽,荒芜。


    谢淮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把剑会是他的本命剑,只是自他出生起凛芜剑就相伴左右,而他也从未使出凛芜真正的力量。对他来说,凛芜只能算是把品质较好的趁手的剑。


    他们说,是因为他还未领悟凛芜的内核。那时小谢淮屿嗤之以鼻,这样枯寂的剑哪里配得上他,用不了就用不了,他如此天赋想要认他为主的法器必定多的是。再说了,他拿着一把没有发挥全部力量的剑,不还是照样甩其他人一大截。


    可现在,凛芜悬在他面前,通体散发着莹莹白光,周身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凛冽剑气。


    在他握住剑柄的须臾,整个雪山上的落雪全部静止在空中。


    他忽然与凛芜心意相通。


    邵随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雪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红,分不清究竟来自于谁,但邵随猜,应当绝大多数是那只凶兽的。因为凶兽的尸体正躺在地上,身上遍布深重的剑伤,毛发早冻得僵直。


    他望向站在凶兽身后的孩子。


    明明双腿都在颤抖,快要支撑不住透支的躯体,小谢淮屿的身脊却仍然挺立。他满目嘲讽,扯出个讥诮的笑,周身沸腾的剑意朝邵随叫嚣。


    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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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一派肃杀之气,竟让邵随感受到刺骨的严寒。


    这是真正的凛芜剑意。


    谢淮屿破阶了。


    他感到不可置信,


    在邵随的意料中,这会谢淮屿该是躺在凶兽之下,奄奄一息,他兴致勃勃地向天君传讯。


    “天君,你小儿在我手里。听说他是你们天族最宠爱的孩子,哈哈哈,你猜现在他身上还有几块好皮!”


    彼时天族已经发现三皇子失踪,满世界找人,却连半点踪迹都无。


    他们动作很快,从邵随那里得知谢淮屿的位置以后便飞快赶来,在他再次发难前救下了孩子。


    天君带着几位信任的大能前来,怔怔地瞧着那积雪山崖。邵随发觉局势不妙,迅速遁逃。他们没再追,因为小皇子已经倒在地上,嘴唇青紫,在毒素作用下疼痛得痉挛。


    解毒花费了很长时间,找来了大把天材地宝才将他体内的毒彻底清除。


    苏醒后,谢淮屿闭口不谈在雪崖经历了什么,但单看他的惨状也能猜个大概。天君等人心疼万分,只能更加倍地弥补他。


    从那以后,谢淮屿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他依旧骄矜,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不及他的人,而回来后又多了些散漫,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忽然觉醒了“嘴毒”这项技能。


    事实证明他在哪方面都很有天赋,每每张口总能将人怼得哑口无言。


    他也恨极了魔,决心诛尽天下邪祟。


    其实某些地方谢淮屿和云芙很相似,譬如远超常人的心智坚定,在经历磨难以后仍旧能养成现在这样嚣张的性子,这也是他们互相钦佩对方之处。


    “所以我说,那说书人说的故事并不全是假的。”说来可笑,别人最羡慕他的东西,其实是他的苦难换来的。他心中自嘲。


    这些不堪的经历于他来说既是苦难,也是耻辱,他没有与任何人讲过,云芙算是独一个。


    “你之前在黎州见到我二哥,那时就是他在外边找我。”


    他去看云芙的反应,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还有两滴降落未落的泪。他愣住,反应过来后取出一方绣着绕花蝴蝶的锦帕,将她脸颊泪珠拂去。


    “怎么,心疼我啊?”他调侃。


    云芙抽了抽鼻子,说:“你还挺惨的。”


    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谢淮屿,但是考虑许久,又觉得任何词汇都太过苍白无力,这样称得上凌虐的经历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轻轻揭过的。她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经历了这些是否能像谢淮屿这样。所以,钦佩是真,心疼也是真。


    谢淮屿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她的动作抽动。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我早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了,这点磨难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云芙只当这话是他逞强,将眼泪抹干以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谢淮屿乐了。他把锦帕叠好装回去,道:“好啊,那我可就仰仗帝姬您了。”


    眼前一望无际的雪刺痛了双目,让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雪崖。


    “谢淮屿,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吧,等解决完我们再一起回去。”云芙担心重游故地会给他带来影响,她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方才那些话不是在哄你,”他哭笑不得,“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她对此表现出不相信:“那你为什么来了之后一直不说话?跟失了魂似的。”


    “在思考能否再遇到邵随。虽然我现在过得很好,但他如此折磨我,我还是要跟他的。若是再见到他我是必定不会放过的。”


    云芙连连点头,甚至开始考虑起该如何惩罚邵随,仿佛当初被掳走的是她。


    扑通——扑通——


    好喜欢她。


    好喜欢云芙。


    谢淮屿听到自己的心说。


    于是他开口。


    “阿芙,遇见你之后,我的生命就是千万年春,再不逢冬。”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我的世界将四季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