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察觉到尹秀佳的事情，是那天和黄婆婆见面的公园，宿均在他面前挑明了尹秀佳和周立志的关系。


    案发后，他们那天初次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也由此从未过多在意过尹秀佳的他发现，尹秀佳身上也有一个一直突兀的点存在。


    现在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可是无论哪次见她，她总是穿着长袖长裙，就好像故意遮住自己的身体一样。


    第一次在公司门口，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袖连衣裙。


    第二次中午拜访她家，还是那件淡青色长袖长裙。


    一直到这次，即使是睡衣，也是长袖的睡裙，脚上还套了一双短袜。


    或许是她被家暴后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吧。


    至于这些异常的穿着，他是如何和家暴联系到一起的，还是多亏了103室的家庭主妇——尹秀佳的邻居——葛红，尹秀佳曾多次和丈夫之间大动干戈，她这样说着。


    杨柯想到这些，内心是深深的无力感。如果没有这次谋杀案，尹秀佳恐惧的灰暗生活，是不是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可是她为什么不逃呢？两个小孩似乎是她的软肋。


    至于她真实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七月二十八日，这天是周末。距离案件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


    今天是搜查周立志家里的日子。说是它家里，其实只是一间很狭窄的出租屋。据周立志所言，要不是为了应付家里，他早就完全搬进了保安室里了。


    他年纪很大了，因为还没成家的缘故，老是会让年迈的父母担心，为了不让他们觉得他早就放弃相亲这种事，所以才留着这间屋子让父母安心。周立志这样对警察说。


    今天一大早，杨柯便从周立志手里拿到了房间钥匙。


    现在杨柯、宿均、陈海冰外加一位刚加入不久的新同事，负责搜查周立志家里。


    他们现在正站在这幢最高只有六层楼的老式建筑里，周立志是顶楼，靠左边那一户。


    杨柯摸了摸覆盖了薄薄一层灰尘的门把手，将钥匙轻轻插进孔里，旋转。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门被缓缓打开了。


    也许是因为高层的缘故，房间里的光线很好，只是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在蒙热的气候中，空气中蒸腾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按照规定，所有人都已经带上了手套开始执行公务。


    房子并不大，面积只有五十多平，屋子里很空，只摆放了必要的家具，也许是房东留下的。


    大家巡视了一圈这只有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便纷纷开始动手。


    杨柯走到周立志的卧室里，里面除了一张床和床头柜外，就只剩一件衣柜了。衣柜是推拉式的，轻轻拉开，里面只有一些床褥和过季的衣服，简单一番查找后，并没有可疑的物品。


    关上衣柜后，他走向那个有两层抽屉的床头柜。床头柜四角刷的清漆，都已经磨损了不少。


    杨柯抚摸着这床头柜奇怪的瘢痕，却也找不到为此解释的原因。


    抽屉被一一拉开后，令人大失所望，因为里面除了一些数据线和废弃的电子设备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找到什么了吗？”宿均走进房间，对着蹲在床头柜面前的杨柯问。


    杨柯无奈地举起手中那个老旧的收音机后，苦笑道：“只有这些。”


    “我这边也是。”陈海冰从客厅走过来也说了一句，“这周立志在这里生活过吗？”陈海冰怀疑地说。


    “会不会他事先把重要的东西都清走了？”新同事也加入到谈话中来。


    “不会。先不说我们之前盯了他那么多天，就算他真有时间清理掉线索，这小区楼道里的摄像头一调出来就发现了。他应该不会冒那么大的险。”陈海冰向他解释。


    “这栋楼有阳台吗？”宿均突然问道。


    “顶上有栏杆，应该是有的。”杨柯重新合上抽屉，站起身。


    宿均听到他这么说，便考虑着开始往外面走。杨柯也跟在他身后。


    陈海冰和新同事又重新进入到搜查工作，四处寻找有没有遗漏掉的地方。


    他们爬了几层楼梯后，推开通往阳台的门，可惜的是除了一些晾晒的被子外，没有多余的物品出现。


    正在他们下楼时，宿均的脚步突然停下来了。


    “你看转角的楼梯是不是多了一截。”


    杨柯回想起上楼时走过的楼梯，这层明显高了很多，他对宿均的话反应道：“有架空层。”


    随后二人，快速下楼，回到了屋里。


    ——


    “有架空层？”陈海冰不解地问。


    “对。”杨柯向他简单解释了他们的发现。


    “可是这房顶也没有开口啊。他能从哪儿上去呢？”


    说是这么说，几人还是老老实实寻找入口起来。


    没过多久，就在卧室的一角发现房顶有开口的痕迹。


    “可是他平时怎么上去？连个梯子也没有。”陈海冰挠着头说。


    杨柯瞬间想起那个“长相怪异”的床头柜。


    “他平时用这个。”杨柯走到床头柜边指着说，其他人也凑近来看，“这上面的四个掉漆的角印，应该是他经常在上面架上客厅的椅子。”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后，便模仿着他们设想出的周立志当时的情景，一番组装后，那高度刚好够他们爬上去。连角印也完全吻合上了。


    爬上去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昏暗的空间里，竟然密密麻麻地摆放了许多东西。


    杨柯打开手机手电筒，大家慢慢靠近那些东西，发现在堆着的杂物里，靠着墙摆放了一张书桌。光线往上，一张张尹秀佳和温申鸣的照片被有顺序地贴在了墙上，密密麻麻分布着。


    杨柯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灰尘让他的喉咙逐渐发紧，他这才意识到，这密闭的空间里，相比较楼下更不好闻。


    大家注意到低矮的房顶上，因为外人的突然闯入，一座吊灯在微微摇晃。


    很快，在入口的旁边便找到了电源的开关。整个阁楼都亮起来了。


    宿均还在那书桌边上仔细查看着墙上的照片。其余两人，已经在开始翻找杂物。


    杨柯同样走到书桌边，瞧着那些照片，照片里尹秀佳有着明显的变化，一开始两人的合照中，尹秀佳穿着鹅黄色的短袖连衣裙，明媚对着温申鸣笑着。几十张照片后，里面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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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显的出现了情绪变化，他们两个人似乎在走路，而且好像还在吵架，包括尹秀佳的着装也从短袖变成了长袖，但是这并不能说明问题，那应该只是季节替换了而已。


    如果单是这些偷拍的照片，并不能发现什么问题，可如果数量变成了几百张呢。


    可见周立志的偷拍并没有就此结束，满墙的照片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恰恰这时，最让人忽视的问题也浮现出来了，因为——除了最初的一部分照片后，之后的每一张尹秀佳毫无意外都是穿着遮住身体的衣服，一个人单独出现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恐怕就连最迟钝的人，也应该发现了。


    看了一会儿，杨柯和宿均都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视线。


    书桌的出现，恰恰说明了周立志很多的私人活动都在这儿。


    这桌子并不大，杨柯估摸着长也就一米左右，桌子隔板下方，有两个长长的木制抽屉，可惜都上了锁。


    这种事难不倒杨柯，虽然不是一门值得炫耀的手艺，但他只凭着找来的一根细铁丝，便轻轻松松打开了。


    很多发黄的经过裁剪后的报纸和本子塞满了抽屉，杨柯随意拿出一张报纸出来看，是多年前的一个凶杀案，丈夫和妻子争执时，无意中失手将妻子勒死并分尸的案子。


    宿均也看到了报纸的内容，两人都没有说话。


    杨柯继续翻找这些报纸，发现被剪下来的全部都是凶杀案，从十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年三月。报纸旁边有两本本子，其中一本详细记录着报纸上犯人使用的凶器，以及优缺点，甚至连作案手法都有。另一本就有意思多了，上面记录的都是温申鸣和尹秀佳的行踪。


    杨柯仅仅是阅读着这上面的文字，都能感觉到周立志内心深深的恨意，曾有多少个夜晚，那些幻想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排练过多少次呢？


    杨柯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面只是静静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内容和时间是周立志第一次和尹秀佳碰面时发生的事情。如果这本是日记本的话，那里面也一定写了周立志是什么时候心态发生的转变的。


    这是一篇五年前的日记：


    8月12日  星期六


    我想今天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是什么从时候开始不穿短袖短裙的呢？五年前！


    像往常那样，我就像黑暗里的生活的幽灵，窥视着生活在阳光下的你。因为只有这样的你，才能疗愈懦弱的我，只有你生活的幸福，我才会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是因为我害怕，不是因为我自卑，我只是为了你的幸福，才放手的！我的选择是对的！我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真蠢！人怎么会这么蠢！


    明明一直关注你的我，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


    你知道吗？当那个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只要一想到你在那种日子里，整整过了五年！我恨不能有一把刀来凌迟我，代替你。


    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你为什么不说呢？


    对！一定是温申鸣！一定是他逼你的！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害得！


    我要想办法......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