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声。


    不是他的性格。


    米玏猜想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有那些亲戚在，她大概猜得大差不差。


    所以他现在是认识到了她们母女俩的困境，感受到了她们的窒息吗，现在才疯狂得想要得到她的安慰和安抚。


    如果早一点他能感知到，他们也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心里的感觉好奇怪，米玏认为她应该站在上帝的视角上去嘲笑他的活该，可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竟然对他现在的脆弱产生同情。


    果然，善良的人永远不能像恶毒的人一样做到无情。


    “他们今天是不是说我和盈盈的坏话了。”


    陆伶藜耳朵竖起。


    陆承烽心情好了不少，只要是听到她的声音，急躁的情绪总能归于平静：“你怎么知道。”


    米玏露出嘲讽的笑容：“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陆承烽刚刚完成一件大事，带着求夸的心理：“我发火了，和他们大吵一架。”


    米玏太了解他：“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我太坏了，太可恶了。”陆承烽已经说不出让她原谅的话，他压低声音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近期太忽你们，我竟然不知道你的痛苦很多都来源于我，我还以为是我把你拉出了原有的痛苦巢穴，只有我才能让你幸福。”


    米玏沉默片刻后开口：“以前是。”


    不可否认因为他，她摆脱了令她痛苦的原生家庭，那一晚如果没有碰上他，她被舅舅抓回去，然后一辈子都被奴役剥削逃脱不出来。


    “现在不是了。”陆承烽心脏被一双大手紧紧揪着，他难以呼吸，“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对不对，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一想到我那么珍惜你却还是伤害了你，我就。”


    后续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米玏强大的共情能力，因为他糟糕和颓废的情绪，心里也不好受。


    陆伶藜一直在观察，很古怪，非常古怪，之前还好好的，有复合的迹象，现在感觉又离得很远。


    大人之间的好复杂，她一个小孩她不懂。


    “好啦。”米玏放轻了语气，“你现在是要我哄你吗？”


    “我不配。”


    她就是一个很好很温和的一个人，没有一个人会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好脸色，可她就是有无尽的耐心，陆承烽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你不会哭了吧。”米玏没由来地说。


    捏紧心脏的手缓缓松开，陆承烽忽然笑出了声，这才是他向往的家庭关系，压在心上的石头消失，呼吸也变得通畅：“我哭了怎么办？”


    “活该。”米玏毫不留情，“这是你的报应。”


    明明不是好听的话，陆承烽却乐得很：“那你开心吗？”


    米玏知晓他情绪好了很多：“我挂了。”


    陆承烽不想挂断：“等一下，我。”


    说什么呢。


    有太多的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他想让她信任自己依赖自己，想复合，想让她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想马上飞奔到她身边抱她亲她。


    重新拥有她。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没，新年快乐，挂了吧。”


    陆承烽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米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居然没有纠缠，也没有提两天前晚上他们约定的事，弄得她心里空落落的。


    “爸爸他怎么了。”


    “他发神经了。”


    陆伶藜捂着嘴偷笑。


    米玏把手机还给她，不想思考关于他的事，只要和他有关，情绪都会被搅乱，实在是不能过于在意他。


    她告诫自己他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沉溺于过往的甜蜜和痛苦中。


    一顿饭吃了好久。


    从餐厅转战到影音室，准时准点观看一年一次的春晚，看了几个节目还是一如既往无聊，还是手机好玩。


    收到了朋友的祝福短信。


    有人给她发，米玏自然也都回了，每次过年大家关心的都是抢红包项目，今年相亲相爱的群里居然没有动作，想来是那边陆承烽发了好大一通火，所有人都看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动作。


    讨厌的人被骂，心里当然是很舒畅。


    把春晚当作背景音，米玏点开穆雪纯给她发的烟花图片，回了一个表情包，对方也回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她就在想，他妈妈对他控制欲那么强，估计他在家的日子不好过。


    唉，可怜的孩子。


    别人的事她管不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把自己管好已经是非常难的一件事，米玏顶多是为他心疼一秒。


    刷着微博后台，有很多读者宝宝给她发新年快乐。


    米玏心中被他们的爱填满，一个一个回复。


    陆伶藜正在和游蓟川作斗争，这人寒假总是找她聊天旁敲侧击问妈妈的事，大多时候她都不回复，可是今天她闲得很，所以和他多聊了一两句。


    【想得真美，还要我告诉你多少遍，我妈妈不会喜欢你的】


    【谁说的，敢不敢打赌，如果我未来真的追到了怎么办】


    看到这条消息，陆伶藜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有本事你光明正大追啊，施幼蓉跟我说你连表白都不敢】


    【过分了啊，小朋友】


    【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没比我大多少岁，别用长辈的口吻和我说话，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妈妈，就因为听了新生演讲】


    【no，小朋友，你一定不知道我暗恋米玏很久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啊。”陆伶藜一不小心叫出了声。


    米玏问：“怎么了。”


    陆伶藜：“没事，听到一个爆炸消息。”


    小孩有自己的隐私，米玏不会多问。


    陆伶藜非常好奇。


    【四五年，我们以前认识吗，不是上大学才认识的，你为什么暗恋我妈四五年，你高中就……】


    陆伶藜仔细想了想发现记忆里没有他，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的，她有点抓心挠肝。


    【快说】


    【嘿嘿，不告诉你】


    哼，不告诉是吧，陆伶藜也不和他聊了，谁想知道他的暗恋故事。


    恰好这个时候笙笙给她打电话。


    “笙笙，你好呀。”


    “盈盈姐姐你好啊，祝你和阿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一张萌萌的小脸出现，米玏嘴角自动上扬，声音也夹了起来：“哇，你好乖呀，你的衣服真好看。”


    “是爸爸给我买的，本来是明天才穿，但是我今天就想穿。”笙笙非常不好意思地提出，“我想，能不能明天去你们家玩。”


    陆伶藜反正明天也没有计划：“好呀，欢迎，欢迎。”


    对面的小女孩让米玏想到了女儿小时候，她的心跟随着她奶呼呼的童声一起融化：“笙笙喜欢吃什么呀，阿姨明天给你做。”


    柏岩：“太麻烦了。”


    “不用客气的。”米玏说，“你们来我们也热闹一点。”


    柏岩：“那就麻烦了。”


    明天有客人到访，这让米玏的心变得欢呼雀跃：“有朋友上门，还是挺开心的，对吧。”


    “对呀。”陆伶藜抱着抱枕说，“以前每次走亲戚，我都不喜欢，假假的，还让人非常内耗，这次不一样哦，笙笙那么可爱，柏叔叔人也挺好的，他来我们家做客，很好哇。”


    “没错。”


    新年新气象，米玏为他们明天的到来做准备。


    家里屯了很多东西，但她们还是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就怕招待不周，扫了一大堆货，还好家里有两个冰箱，不然还真的放不下。


    回到家，两人便忙碌起来，今天有小朋友，自然得做多贴合她口味的菜，比如说番茄炒鸡蛋、菠萝咕咾肉、还有可乐鸡翅。


    小孩子都比较喜欢吃酸甜的菜。


    米玏记忆浮上心头：“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番茄炒鸡蛋，每顿饭都要吃。”


    陆伶藜帮妈妈打下手：“我现在也爱吃啊，没有人小孩不喜欢这道菜吧。”


    “说得也是。”米玏全程都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新年期间有朋友上门对她来说是一件新鲜事。


    陆伶藜在厨房里忙碌的同时，不时往外面看：“差不多要到了吧，五分钟前跟我说到了小区门口。”


    话音刚落就有门铃响。


    陆伶藜冲干净手，心情甚是开朗：“我去。”


    她冲到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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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马换了鞋，走进院子里拉开院门，将可爱的女孩一举抱起来：“啊，笙笙，你来啦，柏叔叔，新年好。”


    “新年好。”柏岩笑着应答，跟着她后面走进院子，第一次来她的家，一如想象中的那样，打理非常干净。


    “这么漂亮的衣服，好像公主。”陆伶藜领着她进门，带着她换鞋，“你的头发谁帮你扎的，好看。”


    “是爸爸。”柏笙笙眼神亮晶晶，“姐姐你的衣服也好看。”


    “好看吧，是我妈妈给我买的。”陆伶藜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并没有把自己的年龄放得很大，跟她很有距离感，而是放在同等的心理年龄上，“欢迎你来到我的家。”


    “好漂亮。”柏笙笙嘴巴微张，“你的家真大，还有水晶灯。”


    米玏此时从厨房出来。


    她还围着围裙，才刚进来的柏岩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仿若自己是这里的男主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打扰了。”


    “欢迎你们。”


    柏岩把手上的礼物亮出来放在入户门的柜子上：“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一点。”


    “没有，很好，我很喜欢。”米玏带着微笑说，“还有几道菜就可以开饭啦。”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柏岩没把自己放外人，一进门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架子上，撸起袖子就要往开放式厨房冲。


    “不，不需要，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米玏想拦还是没有拦住。


    柏岩非常上道，扫了一眼备好的菜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有围裙吗？”


    “有的。”米玏变成了他的副手，“你想喝咖啡还是茶。”


    “茶吧。”


    米玏喊了一句：“盈盈给柏叔叔泡杯茶。”


    “好嘞。”陆伶藜泡完茶后带着小女孩玩，她把喜欢的娃娃拿了下来，“我们给她们换装拍照吧。”


    “好呀。”


    见两人在客厅玩得开心，笑声一阵阵传来，女儿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柏岩由衷感受到喜悦：“她们很合得来。”


    “嗯呐。”米玏也因为美好的场面而感受到愉悦，“盈盈很喜欢笙笙呢。”


    注意到她眼神中怜爱的神情，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柏岩试探地问：“喜欢就好，你呢。”


    “喜欢啊。”米玏并没有思考就作答，“她很可爱，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她吧，希望她身体倍儿棒，不要再生病了。”


    看到笙笙现在蛮活泼，难以想到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前不久还做了手术，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说她能扛住实在是太不容易。


    柏岩心中一暖，他见识过太多人，很少有人像她一样温柔善良：“你很有同理心。”


    “因为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米玏完全不能细想，“想想就心疼。”


    “你是一个好妈妈。”


    “你也是一个好爸爸。”


    柏岩呼吸一滞。


    “一定很难受吧。”米玏陷入了当时车祸的情景，“那么小的小孩躺在手术台上，你在外面等一定很绝望，你害怕她扛不住，更害怕她疼，你会想痛苦都让自己承受，女儿只要健康就好，你的压力一定很大。”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知道他女儿情况的人不算少，有很多人安慰他，可只有她从他的角度出发，柏岩感受到柔软的温水包裹着自己。


    紧接着心跳加速。


    沉寂已久的心蠢蠢欲动。


    柏岩直勾勾地盯着她，用眼睛描绘她的五官，狐狸眼，灵动但不狡黠，说话和看人的时候很真诚，她很漂亮但她的内在更美。


    米玏从车祸记忆中走出来：“还好，现在都过来了，我看，笙笙的情况还不错，你现在应该轻松了不少。”


    “嗯。”柏岩嘴角荡漾着笑容。


    客厅。


    陆伶藜带着笙笙玩得正嗨，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响动，放眼望去，她的老父亲居然回来了，她下意识轻吐了一声。


    “爸。”


    陆承烽昨天连夜买了机票，带着激动的心回来，刚进玄关准备换鞋发现不对劲，有陌生男鞋，而且衣架上还有男人的黑色大衣。


    是谁？


    抬眼看去，开放式厨房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和米玏有说有笑，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