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睡到自然醒，米玏躺在床上开始整理今夜的菜单。


    家里有保姆，回老家也是和一大堆亲戚在酒店吃年夜饭，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今天只有她们两个要准备一桌子菜，有点没有把握。


    一切都难不倒她，根据现有的食材，她迅速定制了一个菜单。


    一想到今晚是只属于她们母女俩的新年，她就干劲十足，难得没有赖床。


    现在时间还早，米玏蒸了一个蛋羹，她的计划是中午随便吃点，晚上才是大餐，也不复杂，不需要从早上开始准备，大概两点钟她才开始动手。


    先把鸡炖上。


    米玏把手写的菜单贴在冰箱上。


    “需要我做什么。”陆伶藜看着菜单将需要的食材拿出来，“我先洗菜咯。”


    “好呀。”


    把鸡送进炖锅，再放入食材，最后加水，其他不用管，米玏接着处理其他食材，思考着等会儿烹饪的顺序，没有特别复杂的菜，用不了多长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后。


    米玏开始边做边教女儿，平底锅里放油，将羊排放进入：“先不动，煎至微微焦黄，然后再翻面。”


    等到一面焦黄时，她让女儿试试。


    看妈妈做得很简单，陆伶藜拿着镊子夹起一块羊排翻面，突然锅里一声炸开，然后油点蹦到了手上：“啊，好吓人。”


    “疼不疼。”米玏时刻注意她，“我来吧。”


    “有点。”如果这点疼就放弃，不是陆伶藜的性格，“没事，我注意点，小小的煎羊排我肯定行，我看了菜谱，我一定可以。”


    “好。”见她有兴趣，米玏不会因为一点小麻烦劝她放弃，而是选择让她放手去做。


    “现在放黄油，迷迭香，蒜。”正因为是新手小白，陆伶藜严格按照菜谱做，并且时刻记录自己第一次下厨时刻，她拿出准备好的拍立得，“看我。”


    米玏回头对着镜头一笑。


    咔嚓一声，陆伶藜把拍立得相纸抽出来，用手捂热，等到成像后看到成片非常满意，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她的羊排，严格按照菜谱来做，等到成品出来后那叫一个很有成就感。


    陆伶藜端着盘子，一脸求夸的表情：“很简单嘛，我以为会手忙脚乱的。”


    “嗯，很香。”米玏吸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到骄傲，“好厉害呀，宝贝，第一次做菜就这么厉害。”


    “哎哟，洒洒水啦。”陆伶藜嘴角翘起，“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米玏尝了一口，味道很浓郁，她表情雀跃，声音都拔高了很多：“哇，超级好吃。”


    “看来我很有天赋。”吃进嘴里的那一刻，陆伶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做出来的美味，“我简直就是天才。”


    由此，陆伶藜做菜欲望爆棚。


    两人配合超级开心。


    差不多五点，一桌豪华年夜饭诞生。


    陆伶藜围着饭桌拍个不停：“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面有一小半都是我做的，我等会儿一定要发朋友圈炫耀，哈哈。”


    做完饭，米玏顺便把厨房收拾干净，做菜看上去很轻松，其实是一项非常大的体力活。


    油烟非常大。


    于是两人上楼洗了个澡，简单收拾后才准备开启特殊的年夜饭。


    正式开始之前，陆伶藜端着杯子站起身，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妈妈，新的一年，我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然后每天都开开心心，最重要的是梦想成真，我祝愿你的事业蒸蒸日上，每本书都能大卖。”


    米玏的眼中饱含爱意。


    没有什么比最在乎的人最真诚的祝福更能打动人心。


    心中一阵暖意，连带着整个人都泛着柔和的磁场。


    只有她们母女俩的世界真的好舒适。


    “然后，红包拿来。”


    陆伶藜贴着她的杯子干杯，还是小小俏皮了一下。


    “有。”米玏可是准备了一个大红包，从旁边的包里拿出来，交到她的手上，“祝我的宝贝健康快乐，平安长大，我祝愿你，展翅高飞，前程似锦。”


    “谢谢，妈妈。”陆伶藜一手揽过她的脖子，对着脸嘬了一口，然后脑袋贴着脑袋蹭个不停，“我好爱你呀，妈妈。”


    “妈妈，也最爱你。”心中被填满，此刻，米玏的幸福无法比拟。


    看着女儿的笑脸，有一瞬间心痛将自己淹没，回想过去的大半年，米玏要感谢自己，勇敢地脱离了糟糕的婚姻，正视了自己的诉求，追赶了理想。


    不然此时此刻她们俩都处于一个压抑又沉闷的环境，长长久久循环往复的话，不敢想象未来会有多么黑暗。


    正是因为自己的觉醒和反抗，才有现在的放松和舒坦。


    米玏眯起眼睛想起那天晚上。


    等他回来。


    认识到错误后的陆承烽不让人讨厌，而且两人的关系像是回到了从前刚在一起的甜蜜时期，面对他的主动和诱惑，她反复动摇。


    米玏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他对自己的好。


    好奇怪，都说人在生产后因为母爱，会让你忘记生产时的痛苦，从而产生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身体主动忽略婚姻给她带来的痛苦，让她被他曾经给予的爱和关照反复冲洗，使她浸泡在爱情的沼泽中。


    属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清醒着主动再跳进同一个坑吗？


    “开吃咯。”陆伶藜迫不及待开动，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做的菜，自然是万分好吃，“太好吃了。”


    没有外人，不用客气地礼貌和谦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也不用听令人压抑的谈话，而且还可以边看下饭剧边吃。


    不要太快活。


    陆伶藜是敞开了肚皮吃。


    这一顿饭米玏吃了很久，吃吃菜，喝喝酒，想些事，时间就这么过去。


    “我可不可以尝一口。”陆伶藜盯上了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我知道未成年不能喝酒，但是我就抿一口。”


    米玏本来是禁止让她碰不能碰的东西，可松了口：“行，可以喝一口。”


    陆伶藜抱着尝鲜的想法，喝了一小口，一股古怪的味道在嘴里爆发：“好难喝，有点苦，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喝。”


    “不清楚。”米玏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喜欢上喝酒的，“应该是醉晕晕的感觉还不错。”


    陆伶藜仍然不懂：“这种感觉。”


    “所以你还小啊。”米玏抿了一口，当微凉的液体滑过舌尖流入食道的时候，馥郁的香味充满口腔。


    陆伶藜喝了一大口可乐将那股苦味冲掉，一不小心喝得太多，她感叹道：“啊，我饱了。”


    因为太开心，吃得太多，肚子有点胀，她打算停一会儿，摸到手机开始选照片编辑文案发朋友圈。


    “这样行吗？”


    编辑完再发之前，陆伶藜给她过目。


    米玏瞅了一眼，照片都拍得蛮好的：“行。”


    “好，那我发了。”


    发完之后，陆伶藜开始时不时点进去看谁给她点赞，她朋友圈人挺多，所以赞也很多。


    忽然她看到了熟悉的头像。


    “爸爸，给我点赞了，也不清楚他那边怎么样。”


    #


    梅城。


    某五星级酒店豪华包厢内。


    耳边几乎没听过吵闹的谈话声，陆承烽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他实在是没有精神应付着无聊的社交。


    完全没有意义。


    “还是承烽争气，从他小，我就看他有出息，别的小孩呢回到家就是疯玩，还要催着写作业，只有承烽老老实实写完作业，才去玩一会儿。”


    “他也不需要操心，在别人早恋叛逆的时候，规矩得很，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目标有规划，上大学开始学着创业，也不需要家里操心，而且还寄钱回来，毕业后更是锋芒毕露，开了这么一个大公司，我哥真是在天有灵。”


    “当然啦，还是多亏了二嫂，要不是你辛苦拉扯，承烽也未必这么懂事，都是你教育得好，我们现在也跟着沾光。”


    钱娟回去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听他们拍马屁，这话她听着心中甚是舒坦，也甚是解气，她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他自己争气。”


    每年都要上演的固定节目，陆承雨翻了个白眼。


    陆承烽像个局外人一样。


    米玏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阳奉阴违，偏偏他还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飘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变得狂妄自大。


    一群虚伪的人，他好想老婆和孩子。


    “家豪，吃饭还玩游戏，快去敬你三叔啊。”


    “三叔，祝你新年快乐。”


    敷衍的一句祝福，陆承烽懒得分一点眼神给他，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帅帅，到你了，你不是准备了很多吉祥话吗。”


    在全场的主持下，被妈妈突然退出来，帅帅有点紧张，他压根没有准备好嘛，而且多羞耻啊，他脸上涨红一片。


    “祝三叔。”


    “大点声。”


    帅帅被吓到了，他压根说不出多余的话。


    “马上都要高中了，还这么内向可不行，以后到了社会上可怎么办，进了公司，多向你三叔学学。”


    为了早点结束，帅帅掐了一把大腿，拿出了最大的勇气，大声说：“三叔，祝你新年快乐。”


    “来来来，我们菲菲新学了一支舞蹈，快点跳给三叔看。”


    陆承烽头疼，为什么一定要小孩表演节目，没人想看，他对别人的小孩不感兴趣，也不觉得可爱。


    无聊的环节过去，那些长辈又开始了。


    “可惜啊，盈盈不在，菲菲最喜欢盈盈姐姐了，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盈盈居然不回来，这点确实不好，就算你们离婚了，她不来，孩子也要带回来啊，你就一个女儿，这点三婶要说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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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老姐妹懂她，钱娟脸上的笑容憋不住：“还说呢，陆家的孩子居然还要在外面过年，承烽他就是心太软了。”


    此一呼得百应。


    “我说承烽就是对她太好太纵容，让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还离婚，莫不是真的像二嫂说的那样，上了大学心野了，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她上大学的，这么大年龄上大学像什么话。”


    “你看你事业做得多好，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待在家里不知道多有福气，没见过把福气往外推的人，把盈盈教成什么样了，跟着她妈，我看迟早也是一个不懂事的。”


    陆承烽静静看着这些人邪恶的嘴脸。


    这就是他的亲戚，全部都在贬低他的老婆孩子。


    怒火蔓延。


    这些话是无形的武器是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在她们身上，该有多疼。


    陆承烽切身体会到了她的难处，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她们又承受了多少冷眼，她们该有多难受。


    他们之所以这样大胆，还不是他妈的教唆，所以一个劲欺负她们。


    一切的罪恶源泉都是他。


    “哎哟，说什么呢。”钱娟被他们一句一句说得心花怒放，她趁热打铁想借着这些人的口劝说她，“离了好，二胎都不愿意生的女人有什么好。”


    三婶跟上：“我这里认识几个好女孩，年轻又漂亮，承烽你要不看看，过年期间也都有空，明天我就可以给你安排相看，她们都看过你的照片，对你印象都很好。”


    陆承烽此时忍耐度已到达极限，他转过脑袋看着笑脸盈盈的一张脸，眼里的怒意压不住。


    三婶脸上带着笑，调出照片正准备给他看，接触到他锐利的眼神，一时心惊。


    钱娟还在一旁唠叨不停：“你条件这么好，又不是非她不可。”


    其他人也附和。


    “就是，你还年轻，可以多生几胎。”


    陆承雨一看他老哥此时脸黑得吓人，离开座位，默默远离战场。


    包厢内所有人都看着他，瞪着他发言。


    陆承烽不紧不慢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杯子往地上一甩。


    咔嚓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都没有反应。


    “你们觉得当着我的面，说我老婆孩子的坏话，我会很开心。”陆承烽嗤笑一声，怒火中烧，吼着说，“是觉得我应该对你们感恩戴德，和你们一起骂，一天天就知道说闲话，编造一些没有的谣言，怎么了，这么看不惯米玏，关你们什么事啊，你们管她上不上大学，生不生二胎。”


    他是家族里最有出息的人，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因此没人敢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钱娟此时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儿子她清楚，脾气好得很，情绪也很稳定，如果发火的话，那真的是火山喷发。


    “盈盈又怎么惹到你了，她不回来过年的原因显而易见，就是不想听你们一天到晚乱扯些有的没的，还有自己的小孩都教育不好就不要管我老婆怎么教盈盈的，她教得很好，很懂礼貌，很乖，学习成绩也很好，有空关心我女儿不如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没个正形。”


    陆家豪早就看不惯家里趾高气昂的三叔，但对方身强体壮，压迫感超级强，他完全不敢吱一声。


    “以后我看也没有必要一起过年了，从今以后也不用联系了。”


    家人。


    什么才是家人。


    陆承烽现在是彻底明白了，扭头出了包厢，以后这群人和他没关系。


    “奶奶，你不是说三叔有钱会给菲菲包一个大红包的吗，说爸爸买车还缺一笔钱。”


    三婶连忙捂住孙女的嘴。


    被训诫过后，包厢里还是没有人发出一句声音。


    陆承雨抓住机会，好好发泄：“让你们说，不知道我哥什么脾气，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他老婆和孩子，看来我哥是对你们太好，飘得不知道几斤几两，还想做他的主，切。”


    除夕夜，街道上很空荡。


    冷风吹到脸上，陆承烽越发清醒，同时内心空虚得很，打开手机看到女儿发的新年快乐，怒火一瞬间褪去，脸上带了笑容。


    她发的朋友圈，每张照片他都放大看了，看得出来，她们放松又开心。


    除夕夜当然是和最爱的人一起过，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把电话给妈妈，乖。”


    陆伶藜听出了那边的声音过于沙哑，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好。”


    “玏玏。”


    带着电流的声音和平时非常不一样，米玏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心脏一提：“嗯。”


    “嗯，我。”


    陆承烽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对她说什么，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很多痛苦都是他带给她的，爱她是想让她更好更幸福。


    如果还一直缠着她，麻烦和痛苦还会继续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