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程凌君这话一出，听见的人都齐齐僵住了。


    罗云的反应极快，他倒吸一口冷气，道：“是、是那位大槐村的关……”


    罗云虽然没同公婆一起去那个大槐村，但他们几人回来后，从婆婆气冲冲的口吻里，和温林后来的解释中，他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又对小弟性格深入骨髓，觉得什么喜欢上一个乡野村子的小流氓这种事太扯了，即便程秀几人说得肯定，他也始终是半信半疑的，在想是不是小弟不想回家找的借口之类的。


    却没想到今日小弟竟然回来了，他还在想是不是想通了，不想程凌君这出口的话语出惊人。


    程凌君点头。


    果然是那个关月！


    罗云在脑子里闪过这个答案的时候，身边的温林已经急不可耐了。


    “凌君，你、你说什么？！”


    程凌君正色看着他爹，道：“爹，我要定亲了，和关月。”


    话说得非常明白了，一时间，众人不知道怎么回应。


    温林又急又气，“你这话可不能让你娘听见，你……唉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程冠君和罗云也只能在旁边附和着：“是啊小弟，你怎么这么随意就和人定亲了，起码要问过爹娘来才好。”


    程凌君安静的等他们说完，才道：“自然不是随意的，而且我现在不正是在问你们吗？”


    温林被噎了一下，罗云也很是吃惊，小弟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没那么逆来顺受了，还学会了狡辩？


    温林不悦：“凌君，你这是在问我们？那爹和娘都不同意呢？”


    程凌君淡道：“那我也要和她定亲。”


    “你！”


    温林差点把锅都甩了出去，程冠君把他拉了出来，劝道：“爹，别气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凌君，你怎么能这样对爹？”


    程凌君叹了口气，道：“对不起，爹，我并不想气你，可我和关月已经决定了，也定了日子了，我们只是希望你们那天能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不来！”


    温林说得干脆，刚说完，门口听见一阵脚步声，很快，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娘和亚君回来了。”


    程冠君赶紧起身去开门，还不忘回头小声叮嘱程凌君，“可千万别直接跟娘说这个事，娘一定会很生气的。”


    程凌君不语。


    程冠君只能无奈把门打开，门口果然是程秀，她身后跟着一脸倦倦的程亚君，程冠君忙笑道：“娘你回来了，那个，凌君回来了。”


    程秀双眉一挑，“他竟然回来了？”


    程亚君提起了点精神，进了门，看见小弟一人，似乎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禁有些奇怪，但也没发问，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状若无意地往屋里去。


    果然，走不了几步，娘便重重放下书匣，道：“还知道回来！”


    “娘，”程凌君打了声招呼，道：“想见见娘和爹，还有大姐二姐，你们最近过得如何？”


    程秀哼道：“过得怎样？总归没有你过得舒服，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这还是你的家了。”


    程冠君有些紧张地看着程凌君，怕他被娘的话激怒，两人就直接对冲起来。


    但程凌君没有，面色依旧如常，道：“自然是不会忘的。”


    程凌君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温和顺从，像是回到了以前，程秀生气归生气，但也被他这态度平抚到了一些，还在想，难道程凌君回家，是为了认错来的？


    程秀还在思考，是要再说几句话教训教训他，还是别太计较，要给儿子一点面子时，旁边的程冠君已经在使眼色了。


    程秀不解，还以为她眼睛抽了，道：“你在干什么呢？饭做好了吗？”


    往常这个时候，饭菜都已经端上桌了，就等她洗好手就可以吃饭，今天怎么桌子上空空如也？


    程冠君赶紧道：“啊就快好了，阿云！阿云你做好了吗？”


    一边问，她已经一边拔腿往灶房去了，可她人去了，心却还留在这里，不忘给爹温林使眼色。


    这大女儿怎么怪怪的，程秀心里暗自嘟囔，而温林也是心里苦，怕程凌君说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话，连忙插在中间说话，好让程凌君先不开口，先让程秀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程秀的心神都放在突然回来的儿子身上了，温林说的什么她只是过耳不过心，随口应和两句，又想继续和程凌君讲讲道理。


    好在程凌君似乎也不急着说定亲的事，只是低着头听他娘的大道理，乖巧懂事一如过去。


    程秀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恰好饭也做好了，罗云叫了孩子们一起把饭吃了，这顿饭吃得人心惶惶，生怕程凌君一个出其不意，程秀把饭桌都掀了。


    好在这也没发生，众人松了一口气。


    撤了碗盘，温林刚把茶水沏上，就听见程凌君一句低语：“娘，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众人的心猛然一提。


    温林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前，给他们分茶沏水：“来来来，先喝茶，先喝茶。”


    程秀眉头微微一皱，她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倒吸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难道她听错了？


    温林塞给程秀一杯茶，程秀的思绪被打断了，端着茶喝了起来，温林趁机赶紧看向儿子，眼神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程秀喝完茶，问：“什么事？”


    “啊呵呵呵呵……哪有什么事，凌君只是……只是醒悟到他上次错了，不该和爹娘犟嘴，他、他是来认错的。”


    温林急得满头都是汗，随口胡说，他正站在程凌君身旁，垂下的一只手紧紧抓着程凌君的胳膊，想阻止他说那件惊天动地的事。


    程凌君皱眉，他感受到爹疯狂阻止他说话的念头，含在嘴里的话也是不敢说了。


    罢了罢了，爹娘这般不情愿，就算他们去了又能怎样呢？何必惹得两边都不快活，不说，就不说吧。


    程凌君垂下眼睫，也是端茶，默默喝着。


    温林见他似乎没有想反驳，也是松了一口气。


    “哦？”程秀挑眉，“是想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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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想回家了？”


    “是啊是啊，”温林又是接口，“凌君也是年轻，说话总有鲁莽的地方，我看你也别生他气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凌君道个歉，我看就过去了吧。”


    程秀嘴角微勾，温林见她还真听进去了，不由高兴起来，凑近程凌君道：“凌君，你快道歉啊，你娘都是说的气话，她刀子嘴豆腐心，哪里真生你的气，你说啊。”


    程凌君不语。


    温林见状，心里又是急又是担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说几句好话，服个软，就回来不好吗？何必为了个外人和自己的亲人对着干？


    他还想再劝，旁边程秀已经重重放下茶杯。


    “哐当！”


    于此同时，响起的是程秀的厉喝：“还想诓我！真当我是傻子是吧？他那模样是想认错回家吗？到底什么事瞒着我？！”


    温林被这劈头盖脸的怒喝吓得缩起了脖子，“我、我们没什么事……”


    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他的眼神明显是心虚的，程秀更是怒上心头，她拍着桌子对程凌君道：“程凌君！你来说！”


    程凌君还没开口，温林又扑过来拦着他，“凌君真没什么事，你就别问了。”


    这摆明了就是有事。


    程凌君暗叹了口气，推开温林，道：“爹，娘已经看出来了，你又何必再隐瞒呢？”


    温林眼泛泪花，“凌君……”


    程凌君低声道：“爹，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怕娘怪我，我就真回不来了，可这家中，真的还有我的位置吗？”


    若真是在意他这个儿子，就不该阻止他，难道为了不让娘生气，他就要一辈子听从爹娘的话吗？哪怕那会让他痛苦，让他爱的人难过。


    程凌君不愿再做这样愚孝的儿子，他也不再是那个温驯懦弱的离夫，他要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他真正要回的，是大槐村那个有黎光，有关月的家。


    温林愣住了，程凌君看向程秀，他的眼睛非常亮，带着锐利的气势，程秀本盈满怒火的头脑，竟在此刻冷静了一些：她的儿子，是这么刚硬的吗？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程凌君道：“娘，我要说的事你应该不高兴，也不会认同，但我还是要说，我要和关月定亲了，我们希望你们能来。”


    “定亲？！”程秀忍不住惊叫起来。


    待在身后的程亚君也是惊讶，只是她的惊和其他人的惊不同，其他人是惊吓，她就只是……感到突然，没想到关月还挺快，早早就要定亲了，唔……看爹娘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去的了，不过她应该可以偷偷去，反正她常常往外面跑，爹娘也管不住她。


    果然，程秀怒斥起程凌君来，“你自己决定的这件事？！还是那个女人说的？这么大的事，不用和爹娘商量过来就决定的吗？你……”


    程亚君掏了掏耳朵，娘又开始了，这小弟也是可怜，总是被爹娘捆在手心里，不过嘛，看小弟现在这神情，已经不会再因为爹娘的话而伤心了，早就好这样了，像她一样，当个无拘无束的逍遥散人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