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程凌君从娘的反应中就明白，让他们来是不可能了，他也没抱有什么期待了，只等娘的话说完，他就可以起身离开了，等会他去取关月的货，再回村告诉关月这件事没戏了，她可以不用来程家了。


    程凌君对程秀的话左耳听右耳出，却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很熟悉，却不该出现在他耳朵里的名字。


    “黎……桂芳？”程凌君愣道。


    程秀顿了顿，道：“前些日子我遇到了黎家少当家，她……问起你，言下之意，你和黎光若是想回去，还是可以回的。”


    程凌君感到有一盆冷水从头泻下来，荒谬只余，又觉得可笑。


    “那我岂不是要感恩她的大恩大德？”


    程秀把头撇过去，不敢看儿子的眼睛，“这只是她的话，你要是觉得不妥，就……”


    “什么叫不妥？！娘，你根本就不应该把这话带到我的面前！”程凌君几乎是嘶声吼了出来，“她是怎么对你儿子的，你忘记了吗？难道就因为是关月，所以你情愿让那个伤害过我和黎光的女人娶我吗？她就那么好？让你这么看得上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有说让你一定要回去……”程秀手忙脚乱地回应，不敢看程凌君逼人的目光。


    她心下也是有些后悔，可，她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程凌君还反应这么激烈，早知道、早知道……


    她也不知道早知道什么，其实当她听到黎桂芳的话的时候，她确实是心动了，尤其是在程凌君宁愿违逆她的话，也要回大槐村和那个小流氓待在一起，她真是恼怒万分，但当初程凌君一定要和黎桂芳和离的时候，也说过黎桂芳的错。


    说过黎光在黎家受的委屈无视，说过黎桂芳其实早在外面养了一个人，那人还为她怀了子嗣，要不是老何和屈娘发现了告诉他，可能直到那人生下孩子，他都还蒙在鼓里。


    彼时他和爹娘说这些的时候，爹娘还劝他，说女子都是这个德行的，况且他还生的是男孩，黎家家大业大，想要个女儿传宗接代也是正常，那毕竟也是黎家的血脉，大不了把那个外养的男子纳了做偏房，既显示了他作为正夫的大度，又为黎家做了做了事，他们家一定会感谢他，并且对黎光好的。


    当初的程凌君也是刚知道这个事，还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也是照着爹娘的话做了，却发现根本没用，还让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渊，爹娘又是教他，多忍耐，多挽回妻主的心云云，支了不少招，却始终不肯他离开，到了最后，程凌君忍无可忍，瞒着爹娘和离了。


    程凌君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见那个外养的男子，自他和离后，更是连黎家的一点事都不愿沾染，黎家现在是怎样的，是否迎娶了那个男子，统统都与他无干，只是没想到，再次听到黎家，却是从自己娘亲口中。


    还是这么荒谬的要求。


    程凌君已经不愿在家中待多一刻，爹娘看来是接受不了关月，更接受不了他和关月定亲，他就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白费口舌，如今他只是庆幸，关月并没有来，而是他先来的程家。


    程凌君本因为愤怒而潮红的脸色慢慢平静，他脸上的神情令程秀不安，后者还想说些什么，可惜程凌君已经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道一声：“我明白了。”


    便是转身离去，仿佛再无眷恋。


    程凌君直接走了，出了瓜子巷，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凌君。”


    是二姐的声音，程凌君回头，只见程亚君站在身后，冲他露出微微一笑。


    程亚君本以为小弟对她也会冷眼相对——也确实如此，在他转身之前，她分明是看见他冰着一张脸的。


    只是在转身看见是她后，程凌君面色复温，喊了一声：“二姐。”


    程亚君挑眉，“我还以为你也会不搭理我。”


    程凌君嘴角微勾，“我知道二姐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和关月的事，二姐应该做了不少事吧？真的很感谢你。”


    “呦，”程亚君略微夸张地表示了一下惊讶，她对于程凌君发现她做的手脚的事并不意料之外，应该说，小弟没发现才是过于愚笨了，倒不愧是她弟弟。


    程亚君道：“我来找你是来安慰你，等定亲那天我会来，一个夫家人都不到场的话，未免太不像话了，到时再编个理由，说爹娘到不了就成，你也不必过于伤怀，娘……她这人，确实是爱面子了些。”


    程亚君虽然不喜娘这毛病，可为了劝慰程凌君，还是要说些娘的好话，只是作为两姐弟，还能不清楚爹娘的脾性？程亚君在安慰他，程凌君也知道她在安慰他，彼此也是相视一笑，不再说这个事了。


    程凌君道：“还是要谢谢二姐，到时就劳烦二姐瞒着爹娘了，别让他们发现你去了大槐村，以免爹娘责备你。”


    程亚君轻轻一笑：“我还怕他们责备？倒是你，你不要想太多才是，安安心心和关月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关月这人，我看着不错，她又是你决定要共赴一生的人，要珍惜眼前人。”


    程凌君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二姐，有一天竟然会跟他说这些，在这个家人都放弃他的时候，二姐竟会支持他，还和他推心置腹，也是意外的收获了。


    程凌君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明白的。”


    两人道了别，程亚君回去了，程凌君也要去取关月的货了，只是，他先去了一趟屈娘的店，把他要定亲的事告诉了他们俩，屈娘老何好一阵惊讶喜悦，并送了不少东西给他，程凌君想拒绝，却还是拗不过他们的热情，把能拿的部分东西拿了。


    屈娘和老何答应他到时也会去赴他的好日子，程凌君这才转了个道，去万民货铺那里去了。


    万民货铺不算大，可东西很齐全，也不贵，程凌君说明自己的来意，老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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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从店铺里取出早已定好的货。


    等东西都放在程凌君面前，程凌君才知道关月为什么说，要雇一辆车取货了。


    其实要拿的货不多，就几件，可都是大东西，都是包好的，只是光凭外观，程凌君也猜到是什么了。


    那老板看着他，眼睛笑成一条线，“怎么是郎君你来取货，那关小娘子呢？”


    程凌君在古屏镇时，很少会来这个店，老板没有认出他来也是正常，来这里采办的都是进出货的商贩，或是想要以便宜价买东西的人，像关月这样的就是不急着取货的人会来这，会比直接买需要的货物要便宜一些。


    关月会找到这里，自然也是程凌君和芮村长的介绍。


    想来关月到过几趟这家店了，这老板都认得她了，而且老板是个人精，看这替关月取货的郎君容貌年龄，大致也猜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才笑得暧昧。


    程凌君倒也没有避讳，只道：“她有事来不了，老板，这些都是她定的货吗？”


    “这是自然，她先前已经付过定金了，郎君你再查一查，可有什么漏缺？”


    程凌君对着单子看，果然，上面写的货分别是：梳妆镜，梳妆台，雕花大床，八仙桌，椅六张。


    这些都是新的，而能一口气置办这些新家具，都是要成亲的人才会做的，老板见过不少来她这里采买这些东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快要成亲的，一般都是女方，或是女方家人来，今天真是少见，是位郎君，听他说话的口气，果然和那个订货的关姑娘有些关联。


    老板是乐见好事的，很是热情的介绍起她家的货，说的十里八山三镇四街没有比她家的更好了，还想给程凌君推荐更多的货，但程凌君也不知道关月买了多少了，万一他买多了买重了就浪费了，因此都婉言拒绝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热情洋溢的老板，后者乐颠颠地拿了剩下的钱，招呼着伙计去帮程凌君请个车，再把货一件一件给搬上马车。


    程凌君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干活，他自然是不需要帮忙的，看着这些家具一件件搬上马车，心里就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很甜蜜，又回味悠长，像喝了一杯陈年佳酿一样，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这些东西似乎已经是自己的了，他甚至会在那伙计手脚粗鲁，不小心磕到了边角的时候感到心疼，也会出言提醒他们小心一些，明明先前是取与自己无干的货，他还无什么触动，现在却心也变得温软敏锐了起来。


    东西快要装好了，店里又呼啦来了一些人，老板去招呼别人去了，程凌君没有在意，只是盯着自己的车，在思考着这路上应该不会因为颠簸，而损坏这些家具时。


    一个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君……是凌君吧？你怎么在这？”


    程凌君愕然回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前妻主——黎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