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如昼，灯火长天。满城华彩纷绽，星月共流连。火树银花璀璨，光影舞蹁跹。笙歌笑语鼎沸，岁岁共婵娟。


    姬盈同谢明渊穿梭在市坊中，看四下盛放的烟火和绮丽的花灯。


    街市上人流如织，到处都是摊贩的叫卖声。


    “糖画，糖画嘞——”


    “夫人给孩儿买碗汤圆吃，包甜！”


    两人原本挨得较远，被道中的人流一挤，渐渐地越靠越近。放眼一望，朱雀大街上，除却追逐跑跳的孩童，最多的便是如他们一样成双成对出行年轻男女。


    自从答了“好”字后，姬盈还没和谢明渊说过第二个字。无声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还好街市上如此热闹，否则他们二人间的气氛一定尴尬到死。


    看见街道上还有这么多对男男女女，姬盈更觉羞赧。她不着痕迹地朝外挪动几步，离谢明渊略远一些。


    姬盈的眼神到处飘一飘。


    原本是想来看花灯的，现在哪还有心情看灯呢。


    “喂！不许抢我的灯！”


    忽然有孩童追逐着从姬盈侧面跑来，两名孩童一前一后，左撞右撞地挤进人群。


    姬盈身形靠外，眼看躲闪不及，就要和两个小孩撞上——身旁骤然伸出一只有力手臂，将她拉至一边。


    “别跑了！花灯给你还不行……”


    两名孩童一阵风地从姬盈身边跑过去，姬盈望着他们跑走的方向，心有余悸地小声道：“还好还好。”


    “不想撞人就离我近一点。”身旁响起一道清冽嗓音。


    姬盈睁大眼睛。


    感受到身旁的热度，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被谢明渊拉进了怀里。


    等等，谢明渊的伤——


    姬盈连忙企图挣脱谢明渊的手臂：“谢公子不必……”


    “明渊。”他淡淡地道。


    姬盈：“……”


    “明渊，”谢明渊低着眼睛，向她笑一下，“小姐若不叫谢某的名字，谢某就不放人。”


    姬盈动一下嘴唇，讷讷地望着他道：“明渊。”


    “嗯。”


    谢明渊又朝着她清浅地笑了下，半晌回道：“盈盈。”


    他终于放下手臂。姬盈脱离手臂桎梏，连忙站好。


    谢明渊又拉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扣的力道偏重，叫姬盈晃也晃不开。


    手心的热度难以忽视，姬盈轻吸一口气，小声道：“明渊，我们不用……”


    “上元人多，牵着手不易走散，”谢明渊视线四处移了移，语调淡定有理，“盈盈不必害羞。”


    他牵着姬盈的手，遥遥地向前方指了指，语带笑意地道：“盈盈看前面，是不是人人都牵着手？”


    谢明渊所指的前面，显而易见地人人皆是眷侣。


    姬盈脸上的热度蹭地烧起来。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拍脸颊，小声地道：“好吧。”


    败给他了。


    得到姬盈回答，谢明渊眼中笑意更盛几分，于是牵着她的手，愈加肆无忌惮地到处逛。


    “爷，给夫人买朵花戴吧，这朵多衬夫人！”道旁的小贩向他们招呼道。


    谢明渊原本要向前去，听了这句话停住脚步，拉姬盈到摊位前，骄矜地道：“怎么卖？”


    “哎哎，卖……”小贩见谢明渊同姬盈向他走来，被两位来客的容貌摄得一惊，“竟然如此天人之相！老爷夫人真乃天生一对！”


    谢明渊弯弯唇角，心情更好了些：“花怎么卖？我买了送我夫人。”


    姬盈重了重手上力道，悄声向他道：“明渊，我不戴……”


    谢明渊回握一下，低头看她：“盈盈喜欢什么花？”


    姬盈被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睛望着，有些怔愣：“鸢尾……”


    谢明渊惊讶地瞪大眼睛，而后“噗”地一声笑出来。


    姬盈：“……”


    完了。


    她这是说了什么。


    “这位夫人，您说什么花？”小贩讨好地朝着姬盈鞠一躬，满脸带笑地道，“小的这里扎过百花，个个饱满鲜亮。只要您喜欢，应有尽有！”


    姬盈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谢明渊笑得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对小贩道：“我家夫人说，她喜欢鸢尾花。”


    小贩拿花的手停滞在半路。


    鸢尾花。


    啥？！鸢尾花？！


    小贩苦笑着扯扯嘴角，一脸无奈地道：“这位夫人，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天底下的花朵千千万，您怎么偏偏就挑了一个小的扎不出的……”


    谁人不知鸢尾花是女帝赐花，全大黎只有一人能用。


    若他胆敢扎了鸢尾花到街上卖，还不得连摊子都被收了去。


    “可惜，我家夫人只喜欢鸢尾花，”谢明渊弯了笑眼，掩着唇咳了咳道，“既然你这里没有，我们就没得买了。”


    小贩满脸苦涩：“这，小的确实扎不出哇……”


    这对夫妇看着这么俊秀高贵，竟然连点常识都不懂！


    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来砸场子的了。


    谢明渊忍住扬起的嘴角，拉着姬盈从摊位离开。


    姬盈全程低着头，一副想钻地缝的表情。


    谢明渊握了握她的手：“原来盈盈最喜欢鸢尾花。”


    姬盈：“……”


    好想死。


    “我也喜欢，”谢明渊清淡地道，“下次还穿给盈盈看。”


    姬盈深呼吸数个来回，手上狠狠用力一下。


    十指相握，两人皆是一疼。


    谢明渊脸上有一刹那的惊讶，而后忍住笑声。


    “别说了，”姬盈哑着嗓子道，“我、我刚刚嘴瓢。你、你快忘记那句话。”


    谢明渊轻轻回握她一下，垂着眼道：“我不。”


    两人你握我、我握你地来回拉扯好一会，走到一个投壶摊位前。摊前围着大量人群，两边人流都在此处堵塞，新过来的人又想挤进去看看其中奥妙，一时间摊位前人越来越多。


    “来看今日特别举行的投壶！只有眷侣夫妻能够参加！现时彩头仍在，各位看官踊跃参与了哎——”


    谢明渊原本护着姬盈挤出人群，却被汹涌上前的观众们越挤越深入。


    挤着挤着，两人竟被人流挤进了摊位中。


    “哎！可惜！”


    “这是最接近的一次了！可惜还是没投中！”


    “投中了也未必答得出来，你看那摊主如此胸有成竹，瓶中题目肯定不简单。”


    摊主得意地掂了掂包中银两，送走又一对失利的夫妻。他高声问了几句“还有没有人要上来挑战”，半晌得不到应声。


    恰在此时，一对年轻男女被挤到摊位正中央。


    摊主眼中精光一闪，大声指着年轻男女道：“嘿！又出现一对新的挑战者！”


    人群中爆发欢呼声：“喔！”


    “这位老爷，这位夫人，”摊主朝向新被挤进来的两名冤大头俯身一礼，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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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笑地道，“多谢您二位来参加今日的投壶！小的祝您二位恩爱长久，百年好合！”


    “恩爱长久！百年好合！”人群作势跟着大喊道。


    姬盈勉强在正中站定，刚一抬头便是山呼海啸的“百年好合”声。


    她一脸懵地看向谢明渊。


    谢明渊正弯着眼睛看她，边看边轻轻地跟着人群一起说着：“百年好合”。


    姬盈：“……”


    “这投壶的料费是十两一次，”摊主刚说完，就见谢明渊利落地将十两银子落在地面，连忙笑得更加发自肺腑，“两位轮流抽一支木箭，向正中的瓷瓶中投。”


    “老爷和夫人刚来不久，小的就向老爷和夫人新讲一下规则。”


    摊主向后退了退，露出当中成列摆放的五只瓷瓶。


    “这五只瓷瓶由近及远，每只都代表了不同的奖品。若是木箭扔进了最远的那只瓷瓶，则老爷和夫人就有机会拿走今日的彩头，那便是——这支瑞霭祥云锦簇白玉簪！”


    “哦！”人群中适时响起惊叹声。


    姬盈朝摊主手中的玉簪望去，面上怔了怔。


    摊主继续道：“相传，这是白玉簪曾和一块玉佩是一对，分别属于一对有情人。人有双玉合璧、良缘美满之称，虽然如今玉佩不知去向，玉簪却留存下来，愿在今日赠与有缘人。”


    “这玉簪是我偶然得来，因质地温润，雕刻精美，京中当铺曾经为它开了一千两白银的高价！”


    “今日，若是老爷夫人能够完成投壶，就能取走这价值一千两的玉簪——”


    谢明渊悄悄凑过来，低声向姬盈道：“可有不妥？”


    姬盈看了看他腰间玉佩，点点头：“真品。”


    谢明渊的玉佩，同那老板手上的玉簪是一对。那玉簪不知何时遗落，今日竟然大喇喇地现身在闹市中。


    谢明渊垂眸看看玉佩，忽然翘了唇角：“我赢来给你。”


    姬盈连忙拽他衣角，示意摊主的方向。


    谢明渊握着她的手，两人便一齐朝向摊主。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摊主的高谈阔论更加起劲：“先有一人投中瓷瓶，而后从瓷瓶中抽得一份谜题。若能在一刻钟内，完成三次投掷、三道谜题，便能取得今日的彩头。”


    “投掷瓷瓶和解开谜题之人，不可为同一人。若是相公负责投掷，则娘子负责解密，两人职责不可交换，反之亦然。”


    人群中议论纷纷。


    “最后一只瓷瓶那么远，只凭女子的力气，可不容易投中。还是得让男人来投。”


    “要是女子解密，谜题涉及诗书礼乐、天文地理，就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深宅妇人平时难以习得那么多书卷，还是让男人来解密的好。”


    “投都让男人来，不就违反规则了？”


    “所以说，这彩头虽高，却没人能拿嘛——”


    谢明渊望着姬盈，羽睫忽闪：“我来投掷。”


    “别，”姬盈咬了下唇，低着眼睛轻声道，“你身上有伤，若是投掷恐会扯动，还是我来投。”


    “还是说，”姬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挑衅的笑意，“相公害怕自己答不上谜题，白费了娘子的力气？”


    谢明渊的喉结滚动一下。


    他撇下眼睛低声道：“盈盈以为，街头巷坊议论的大黎第一公子是谁。”


    姬盈握了握他的手指：“我知道。”


    “所以，”她脸上微红，看向别处，“明渊，不许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