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梦
作品:《女帝为尊》 皇帝此时心中十分烦闷,他判断不出谁所言是真,谁所言是假,且不论夏谙霜呈上来的名单是否为仿造,他都不会在此节骨眼怪罪夏谙霜。一是眼下需要程千懿出去带兵打仗,不能治罪于夏谙霜,以防乱了军心;二是他虽让护国公把持朝政十几年,但朝中形式他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也知赵宏盛是护国公的人。他既想打压护国公,就得拔除护国公留在朝中的爪牙。
因此,此事孰对孰错其实并无关系,他想信谁,谁就是对的。于是他一摆手,疲惫开口:“够了,朕瞧此事霜儿说的有理,但也并不能证明刘文康所言就是真的。霜儿,你既已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就将此事调查清楚。”
夏谙霜闻言恭敬行礼:“谢父皇信任,儿臣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朝中吃着官饷不做实事的官员一一揪出。”
“万万不可啊陛下!”赵宏盛忙道:“公主殿下是此事相关人士,理应避嫌,怎可将此事交由公主殿下来调查呢?”
“那你同朕说说,谁来调查最为合适?”
“这......”赵宏盛眼珠乱转,一时也说不出最为合适的人选。
他所呈上去的文书是假,若想将脏水彻底泼在夏谙霜身上,必须要找个和他站在同一阵营之人。
可他是个聪明人,知晓了皇帝不信任他,自然也不会信他所推举出来的人选,保不齐还会将他所推举出来的人一同调查。
此人,须得由看似与他毫无瓜葛之人举荐。
于是他的眼神落在了队伍末端的监察御史吕绥身上。吕绥与他对视一眼,领会其意,立即上前站到了赵宏盛身边。
他先是恭敬行礼,随后开口道:“陛下,臣斗胆自荐,愿调查两份名单孰真孰假。”
“哦?你如何自荐?”
“陛下,臣入朝堂不久,与赵大人与公主殿下都无任何私交。且臣身为监察御史,职责理应是监察六部,现如今刘大人与公主殿下都是六部中人,且此事发生在吏部,调查清楚事情孰真孰假也是臣的职责。”
他此话皆为真话,且入朝堂不久,并未表现出过站队任何一方,因此皇帝并未起疑。
只是皇帝不知,吕绥一个商贾世家,能考入朝中是因提前知道了会试试题。他虽与赵宏盛并无私交,却有着共同的利益。
“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你就协助霜儿共同调查吧。”
吕绥心中正暗自得意,以为皇帝会将此事受命于他,到时真相如何就是他一人决定,不仅可借此抓住赵宏盛的把柄,还可升一升他的官职,可谓一石二鸟。
却不料皇帝竟只是让他协助夏谙霜,他顾不得多想,急道:“陛下,公主殿下理应避嫌才是,怎可参与调查?”
皇帝闻言眉头一簇,面无表情道:“你可还有异议?”
吕绥到底只是个正八品官员,又初入朝廷不久,未曾见过皇帝怒颜,此时见皇帝动了怒,更是吓得不敢再说出半个“不”字。
“陛下息怒,臣不敢,臣并无异议。”
皇帝摆摆手,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罢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若无其他要事,就先退朝吧。”
众臣闻言,皆要行礼退朝,只是这礼才行了一半,护国公沉稳的嗓音匆匆打断了这未行完的礼。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请奏。”
皇帝问:“何事?”
夏谙霜侧眸看去,想要瞧瞧护国公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只听护国公缓缓开口:“陛下,如今和亲公主刚刚送往南疆国,南疆此时正处于放松警惕之时。若我们这时发动攻击,是否能将失去的几州一举夺回呢?”
护国公话音刚落,夏谙霜就急忙开口:“万万不可!”此话虽是说给皇帝听的,可她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护国公,愤恨道:“本宫不知护国公究竟是何等居心,竟能说出这等话来!且不谈两国国力如何,若在此时出兵偷袭,那南疆人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北渊送过去的和亲公主。更何况偷袭只能胜得过一事,待南疆反应过来,迎接北渊的又将是一场持久的战争。北渊以边疆十几州与一位公主换得了边疆短暂的和平,得以全力解决内乱之事,护国公此话,是又想让北渊回到腹背受敌的局面吗?”
护国公执政十几年,何时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饶是他再能言善辩,此时也被气的双颊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朝中无人说话,众官员的视线皆落在了夏谙霜身上。
夏谙霜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温婉端庄、不谐世事的模样,就算是与赵宏盛等人争执,也都是不疾不徐、说话有理有据的。
可方才对护国公说的这番话,夏谙霜摒弃了先前所有温婉的形象,几乎是怒吼着喊出来的,仿佛护国公真是个卖主求荣的大奸臣,仿佛被送往南疆和亲的不是那宗族女,而是她夏谙霜。
“陛下,昭阳殿下言之有理。”程千懿适时出来打圆场,缓和了此时朝中剑拔弩张的氛围:“臣熟读兵书,对军事略有了解,确实如昭阳殿下所说,眼下并不适合与南疆开战。臣认为,应先将内部叛乱镇压,再以粮食安抚百姓,等北渊国力恢复几年,再考虑夺回边疆十几州才好。”
此话全然是谦虚着说,若程千懿只是对军事略有了解的话,朝中便再无一人对军事有了解了。
皇帝方才觉得护国公的话有理,眼下又觉得程千懿的话有理。权衡片刻后,决定听从程千懿的建议,程千懿到底上过战场,军事思维定是比只会纸上谈兵的护国公要好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程将军说的有理,就先按程将军说的办吧。若无其他事,就退下吧。”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这回众官们行了个完整地礼,待皇帝离开后,纷纷随着皇帝的步子离开了朝廷。
夏谙霜也随着众人离开了皇宫,她刚要上轿子,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她回眸,正是朝中自荐的监察御史吕绥。
吕绥先是朝着她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开口:“殿下,臣名叫吕绥,日后就要一起共事了,有何需要,殿下可随时吩咐臣。”
方才在朝廷中,夏谙霜可是将吕绥与赵宏盛之间的暗流涌动看了个真切,要说吕绥是个保持中立之人,她是半点不信的。
既然知道了吕绥是赵宏盛的人,夏谙霜自然就对他没半分好颜色了。于是她面无表情道:“本宫知晓了,日后有事可前往户部找本宫,不必私下相见。 ”
吕绥虽心有怨气,但到底不敢造次,只敢低低应了声“是”。
——
从皇宫回到将军府后,下人们开始着手为程千懿准备前往南州的行囊。
夏谙霜虽为主母,应亲自为准备前往疆场的丈夫收拾行囊。但她从未与人送别过,更未送别过即将上战场的丈夫,因此将为程千懿收拾换洗衣物之事都交给了下人。
她踏进将军府,又匆匆进了主院。
程千懿并未随她回府,而是去了京郊军营,要挑几个得力下属一起前往南州,并商榷如何镇压南州叛乱。
夏谙霜推开主院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房中长桌上放着的女红工具,湖蓝色的丝绸料子上放着一只同颜色的符囊,符囊上用深红色的丝线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
这是她昨日深夜起夜时临时起意,决定为程千懿绣的。
昨天京中突发暴雨,硕大的雨珠砸在木质房梁上,噪声让人难以入眠。
听着窗外雨声,夏谙霜午夜梦回,竟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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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前世之事。
那时同样是夏夜,她独自一人缩在羊圈,而她身旁是一只即将临盆的母羊。
母羊痛苦地“咩咩”叫着,她觉着心烦,捂住了双耳,可周围嘈杂的声音与母羊的叫声仍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那日不知是南疆的何节日,她只知应是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因为那天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宫女们竟出奇的没有为难她,甚至准时给她送来了饭菜。
以往她的饭就只是一个馊馒头,但那时送饭的宫女不仅送来的是干净热乎的米饭,还有一小碗红烧肉。
她看着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饭菜,馋得不停地咽口水。可她不敢吃,生怕是她的断头饭。
那宫女看出了她的顾虑,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吃吧,没毒。要不是今日是中秋,举国团圆的日子,你也吃不上这些饭。今日你便尽情地吃罢,日后再想吃到肉可就没机会了,谁让你是害死两名将军的罪人呢。”
夏谙霜听了这话,终于放下了顾虑,捧起碗筷大口的扒拉着碗中米饭。她已许久没使用过筷子,一时竟忘记了该如何使用,两只手指握了半天都不曾握稳。最后她索性丢下筷子,用沾满泥土的手指大口地扒着碗中白饭。
此时她早已没了公主傲骨,只是个害死两名将军的罪奴,是人人皆可欺压的贱婢。
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中秋节真好,她虽不能回到北渊与父皇团聚,但总归是能吃上一口正常的饭菜了。
等她吃完饭后,宫女便带着碗筷离开了羊圈。夏谙霜回到羊圈角落,蜷缩着身子靠在围栏上。
南疆人应是十分重视中秋节,直至半夜,宫中仍灯火通明,周围脚步声、欢呼声、交谈声不断,所有人都在为中秋的到来感到高兴。
夏谙霜将头埋进臂弯中,合上眼想要安眠。可周围实在是太吵闹,身旁的母羊更是“咩咩”叫着,一刻不停。
她被吵得心烦,于是主动上前,为那只母羊揉着肚子,希望能让这只母羊快点生下来,好让她得以安眠。
可那母羊偏偏和她作对似的,生了许久都不曾生下,叫声也越来越虚弱。
夏谙霜慌了,她不知该如何助产,她只是想要母羊安静些,并不是想让它死掉。于是她更卖力地帮助母羊揉肚子,母羊也很懂事,知道按照她的力道用力,终于艰难地生出小羊的腿来。
夏谙霜见此,暗自松了口气,继续为母羊按摩着腹部。可就在这时,羊圈中乌泱泱冲进来几个侍卫,架着夏谙霜就要离开。
夏谙霜不肯,挣扎着大喊:“它难产了,快救救它!快救救它!”
可无论她如何呼喊,那些侍卫都分毫不理,只是一路架着她来到了南疆朝堂。
她被仍在南疆朝堂中央,整个人趴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她惊恐地抬头,只见南疆朝中乌泱泱坐着一群官员,都是今日来宫中参加宴会的。而坐在最高位的,正是南疆国时任君主。
南疆君主弯下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夏谙霜,朕今日带来了你北渊的将军,朕现在就让他过来与你叙叙旧,可好?”
夏谙霜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她惊恐地摇头,身体不自觉后退。
可南疆君主却不容她逃避,命宫女强行掰着她的下巴,她被迫高昂着脑袋。
只见一个身穿战甲的男人信步走进朝中,手中还端着一个深棕色托盘。
夏谙霜恐惧到了极点,温热的泪水滑落脸颊。她想要闭眼,却被人扒着眼睛,无法如愿。
那个男人走到她面前,戏谑地看着她,随后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摘下托盘上盖着的暗红色布料。
布料落下,托盘上放着的赫然是一个头颅,正是程千懿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