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村中人联合起来将启仁丢弃之后，事情才开始变得邪门起来。


    短短一个月之内，村里与启仁年龄相近的孩子接连走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转眼便丢了七八个。


    这下村里人彻底慌了神，报官、找道士大仙作法都无济于事，甚至有人结伙回到丢弃启仁的地方，试图将他寻回，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众人无计可施，跑到启仁家中去烧香烧纸告罪，为宁氏修葺了新的坟冢，连日轮换拜祭，村里的怪事竟真的慢慢平息了下来。


    距离最后一个孩子走失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众人越发坚信，是启仁饿死在外，冤魂回来作怪，全村上下做出补偿，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那群孩子走失，其家人虽然悲痛欲绝，但用尽各种方法都遍寻不到，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谁知道事情平息几个月之后，王氏的两个孩子又先后走失了。


    “这回没再请大师？”兰蔷觉得不可理喻，顺着老伯的话问。


    “请了！大师说村子里有鬼邪之气若隐若现，那不就是默认了这事嘛，所以村里人才肯定是启仁的鬼魂在作怪。”


    兰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转眼望了一眼白雁归和范节，一时都不想再转回头看老伯。


    好家伙，宸英观的大师这钱赚得，比她鬼面仙可容易多了。


    白雁归的神色也一言难尽，沉默半晌又问老伯：“当真就没有一个人瞧见那些孩子是如何走失的？”


    老伯苦着脸摇摇头：“若是有的话也不可能当成鬼灾啊！”


    “我看村口那个王氏就见到了吧。”


    兰蔷冷不丁道。


    老伯像碰到烧得通红的铁块一样迅速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明显的慌张，赶紧朝窗外张望一番，确认没有人才转回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可说不得，说不得呀！”


    他好似想起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声音都变得颤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兰蔷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她疯了之后，见到黑衣之人就冲上去，多半是中邪啦！”


    “那启仁先前最常穿的，便是一身黑衣！”


    老伯目光灼灼，说得头头是道，眼神恨不得将几人生吞了，就怕他们不相信。


    兰蔷：“……”


    在这儿能问的基本都问完了，再说下去老伯该自己把自己吓出毛病来了，几人同他告别，离开了他的屋子。


    走在路上，兰蔷还是无奈得想笑。无论是昌宿城还是燕眠城，大家似乎都是一样的，想要作恶便将责任推到鬼神之说，做贼心虚也以鬼神之论自圆其说。


    一般鬼魂哪有那么大本事。


    看热闹的姬千都忍不住评价：“凡人的想象力总是让我自愧不如。”


    危离哂道：“不过是寻个无法验证的借口，劝自己心安罢了。”


    白雁归摇摇头，只跟着兰蔷走，瞧见她跑到一边向过路的村民询问些什么，他本想跟上去，却被范节的问题拉住了脚步。


    范节：“鬼神之说皆是虚妄，不过这个村子走失那么多孩子，城内居然无人知晓！看时间也与巫蛊案极为接近，莫非真与这案子有关？”


    白雁归一时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默然一阵道：“希望能够水落石出吧。”


    不一会儿，兰蔷回来了，原来她是去打听王氏家的位置在何处。


    作为唯一有可能见过凶手的人，她思来想去，王氏不能就这样放过，还是得当面问清楚才行。有姬千在，不怕她突然发疯。


    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一行人又乌泱泱来到王氏的家，离得远了便看见王氏站在自家院门外朝远处眺望，就和方才在村口一般无二。


    兰蔷和范节的脚步同时一顿。


    兰蔷后知后觉自己今日没穿黑色斗篷，放下心继续往前。但范节就没那么好运，方才莫名被王氏掐了脖子，她还不明缘由，此时又要靠近，她自然心有余悸。


    白雁归十分善良地安抚一番，叫她现在这边候着，等他们去问完话出来再一同返回。范节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听过缘由也表示理解，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此刻，兰蔷与白雁归一同站在王氏面前的画面。


    如果不算姬千和危离的话。


    王氏见到他们走来时还友好地挥了挥手，看样子是记得方才见过面的事，直到两人走近，她也没有表现出想要攻击的意图，只是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问题。


    “你们见过田儿和旭儿吗？”


    兰蔷与白雁归交换了一个眼神，兰蔷思量着说：“我们也想找到他们，你知道是谁带走了他们吗？”


    王氏闻言，忧心忡忡的面庞忽然怔愣了一瞬间，而后飞快变得晦暗凶狠，好像要将什么人抓住撕碎似的，站在她面前甚至能听到咬牙的声响。


    “是黑袍人，黑袍人拐走了我的孩子，村口，就在村口！”


    她说着就气势汹汹朝外边跑去，方才就没有打伞，还濡湿的衣裳立刻又被淋湿，额前的发丝也成片站在脸上，她却浑然未觉，一股脑朝村口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两人忙不迭打着伞追上去，兰蔷拦在王氏面前，急道：“莫急！我知道黑袍人在哪儿！”


    王氏果真脚步猛停，双眼殷切地盯着兰蔷，险些将她扑倒在地，“在哪里？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去救我的宝贝儿子！”


    兰蔷和白雁归合力将她身子稳住，兰蔷眼珠一转张口就来：“但是城里的黑袍人太多了，你得说清楚是哪一个，否则找错了怎么办。”


    “对，对。”王氏擦着眼泪，呆愣着思索起来，“你知道黑袍人在哪，我不能急，我不能急。”


    趁她艰难地回忆时，两人试探着将她引回她家的院子，王氏边走边回想着什么，似乎十分困难，看上去像是从久远的记忆深处在挖掘什么东西，模糊得难以想起的样子。


    兰蔷也不催促，只安静地候着，等她慢慢回忆。


    “他……”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总算开口，却仍旧说得有些艰难。


    “他，应当是个男人……身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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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儿七岁了，他一下就能抱起来。”


    “村口，就在村口，他将旭儿抱走了！真的，我没有骗人，是真的！黑袍人抓走了我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王氏说着，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红着眼睛大喊，声音越发地大，她的丈夫闻声跑出来，连左右邻里都有人探出头悄悄看。


    王氏丈夫拉住她，看见兰蔷他们，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怒意，十分不悦道：“怎么又是你们？看别人笑话很好玩是不是？赶快走啊，再不走翻脸了！”


    白雁归：“不是……”


    话音未落，回答他的便是院门无情发出的“砰”一声。


    还能听见王氏隐约的喊声。


    被拒之门外的两人又对望一眼，同时在彼此脸上看到比苦瓜还苦的笑容。


    得，这边也问不了了，打道回府呗。


    一行人从村口离开时，兰蔷特意多看了几眼。村口的道路不宽不窄，虽说不是极其开阔的视野，但也绝对算不上隐蔽，站近些往前方望出数十丈不成问题。


    什么人能光明正大地在这条路上抱走个孩子，还仅有王氏一人目睹？更重要的是孩子没有哭闹，否则定会引来其他的人。


    是言实下了咒做的？


    如果这么想，倒是能说得通。


    他花这么长时间布下如此大的局，就是为了敛财，然后全身而退？这种人竟然能和昆吾扯上关系？！


    兰蔷扯了扯嘴角。


    昆吾这些年名声被败得越来越糟了，什么败类都能来沾点边。


    正想着要不要去宸英观当面会会那个言实，兰蔷的身侧与身后同时传来两道声音。


    白雁归：“有信。”


    姬千：“有信。”


    危离抬眼瞥了一眼，没说话。


    他俩同时说完，还诧异地望了一眼对方，白雁归示意姬千先说，后者便道：“谢必安传话，白户明的魂魄半年前便不在尸首中，至今未寻回。”


    兰蔷和白雁归大惊失色：“什么？！”


    一旁对此浑然不知的范节见两人莫名大叫，不由得奇怪，扭头问：“怎么了？”


    即便范节还在旁边，但兰蔷也着实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尤其是听到姬千补上的那一句“魂簿显示，其魂魄仍在凡间”之后。


    好家伙，半年多过去，本以为最坏的结果是白户明已经转世，没想到还有更糟的，直接下落不明了！


    白雁归也是十分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神色，因为他这里还有楚十真刚刚传来的信。


    不过他看过内容之后，脸色当即空白了一瞬，甚至忘了将内容念出来，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灵力凝出的信纸。


    兰蔷注意到他的异样，直接探头过去看，结果这一眼，她的表情也变成了空白。


    传信上写：官府搜查，勿归，我等安好。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


    兰蔷一瞬间在脑中过遍了知晓陈黎生下落的所有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该死的，他们被掌柜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