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 第 42 章

作品:《臣妻

    第42章·第42章


    宋湄当然不能承认:“五皇子认错人了,你说的冯娘子是我的大姐,我是宋家三娘,我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五皇子纠正宋湄:“本王已被皇上下旨封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皇子,是王爷!你当本王瞎吗,看不出你们二人长得一样?你们不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看来已经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了,辩解无用。


    宋湄不再多费口舌。


    五皇子冷笑:“自从在凤藻宫遇见你,本王着人日日在东宫外面蹲着。可太子跟个王八一样缩着不出来,把你也严严实实地藏在龟壳里。没想到啊,你现在竟自己跑出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挥手命令道:“把她们扔到马车上去!”


    宋湄被定王府的下人堵住嘴绑了起来,杏娘紧随其后被扔到她身侧。


    车帘刚放下不久,不远处就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是又一辆回城的马车。


    自晃动的车帘中,宋湄看到五皇子眯眼看了来人一会儿,蓦然笑了:“巧遇啊冯主事,你也出城去了?”


    宋湄浑身一震。


    对面那人应该是下了马车,但身影在她的盲区,只看得见一片衣角。


    冯梦书道:“还未恭贺殿下封王之喜。这么晚了,王爷还要出城?”


    五皇子道:“今夜月色正美,本王打算去城外玩一玩,那里有皇上赐本王的温泉别苑。天越来越冷,本王的腿得好好养一养。”


    五皇子打量冯梦书一眼:“冯主事出城干什么去?”


    冯梦书拱手:“正值中秋佳节,下官去城外祭奠亲友。”


    自和冯梦书有交际后,五皇子让人打听过冯梦书。


    他知道冯父和冯大郎早死,冯家孤儿寡母。然而近来又听说冯老夫人卧病在床,此等团圆之夜,应该是冯梦书独自度过。


    原本是有妻子的,只是这妻子阴差阳错,最后也成为东宫的承徽娘娘了。


    五皇子侧身看了一眼,正对上车帘后宋湄的视线,他意有所指:“冯主事若是有空,可要和本王一起去别苑歇一晚?那里风景别致,亦有美人服侍,或许你很会满意。”


    冯梦书声音清冷:“谢王爷好意,下官尚有公务要办,明日一早就得交给孙尚书。”


    五皇子讥讽道:“本王几次邀请你,冯主事都推脱有事。本王原以为与冯主事投缘,眼下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冯梦书未应,已是极为不留情面。


    五皇子最讨厌这样的酸儒书生,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骨头极硬,无处下手。


    定王府的车马缓缓动起来。


    五皇子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地说:“冯主事,可千万不要后悔。若是你再追过来,本王可不会开门的。”


    冯梦书拱手:“恭送王爷。”


    五皇子冷哼一声,策马离去。


    车夫驱车调转方向。


    车帘被风吹起来,宋湄看到了背身弯腰的修长身影,她伸出腿踹了一脚车身,制造出很大的动!


    静。


    然而这时,车夫猛然驾马向前。


    宋湄没坐稳,仰头倒在马车里,因腰使不上力,怎么也起不来。


    冯梦书听到动静转身,看见车夫大力策马车而去,原地只留下一阵尘烟。


    春生挥袖扇风,随口抱怨:“这定王府的车夫疯了不成?赶车那么快,又不是骑马。听着动静,方才车里的人都教他摔了。”


    冯梦书对定王的事不感兴趣,对春生说:“回家吧。”


    一转身,于夜幕中遥遥看见城门。黑夜接着天明,天未明时,城门口也是这副景象。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阿郎,再见了。


    春生掀开车帘半晌,却见冯梦书僵着不动。


    他叫了两声,才叫得冯梦书回神,问:“阿郎,想什么呢?”


    冯梦书未说话,弯腰上了马车。


    这时,一群乞儿涌过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春生瞧着他们在路边一辆破旧的骡车上扒来扒去,翻找到什么东西就藏在怀里。还有两个乞丐争抢起来,在骡车上打起了架。


    春生啧啧两声,竖起眉头,扬起鞭子:“再不走,车要碾过去了!”


    冯梦书掀开车帘,斥他:“说的什么话?”


    春生讪讪而笑:“就是吓唬几句,郎君知道的,奴不会真的那么做。若不吓唬,也没办法呢。”


    冯梦书瞧了一会儿,下了马车。


    见有人过来,几个乞丐吓得跑了。只有那两个打架的,还拼着力气不肯走。


    冯梦书一手一个,将两人分开:“你们可听说过大昭律法?路边逞斗,视同——”


    还未讲完,两个乞丐从他手上溜走。


    同时腰间一紧,冯梦书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的荷包没了。


    春生说:“阿郎不让奴唬人,自己却行唬人之事呢?”


    春生笑着走过来,忽然看到冯梦书的腰间空空,脸色一变:“竟敢偷东西,不知廉耻!奴去把他们捉回来,扭送到官府去!”


    冯梦书阻止他:“今日已晚,改日再去吧。民生凋敝,小孩沦为乞丐,是官吏失职,我还羞耻才是。”


    春生愤愤:“阿郎就是太好心了!”


    冯梦书将骡车抬起来,又让春生将那跑得不远的骡子牵回来。心想这许是谁家丢的财物,不知能不能等到主人。


    他低身捡着骡车上散落的东西,忽然拾到一个背篓,篓中的什么东西掉出来。


    冯梦书将此物拾起来,忽觉异样——这是一株离土的牡丹。


    “春生!”


    春生吓了一跳,见冯梦书脸色苍白地问:“你可认得这个?”


    阿郎手里拿的是一株植物,根茎完整:“不认识,这像是被人刨出来的。”


    冯梦书飞速回忆着宋湄的牡丹。


    他告诉自己天下的牡丹千篇一律,晏京的牡丹有千百株。


    这不可能是宋湄的牡丹,然而他不敢完全否认。


    因为宋湄因他不喜从来偷着种,故而他从未仔细看过宋湄的牡丹长什么样,因!


    此他也根本认不出。


    冯梦书此刻无比后悔。


    他只能五皇子的身上下手,反复回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色。


    五皇子有意与刘家结亲,故而中秋节定会邀请刘家娘子。


    然以他对刘芙的认知,此人定不会同意。五皇子如今被封为定王,面子被拂一定更加羞愤。


    但他却笑着说话,是为什么?


    冯梦书大步转身,伸手取下车套,将马牵出来:“我有急事要办,你自行租车回去。”


    春生不明白,这怎么说一出是一出。他在后面叫了几声,冯梦书也未应。


    没过一会儿,冯梦书的身影淹没在黑夜中,再看不见了。


    -


    驾车的车夫不做人,一路上玩命似的赶车,宋湄和杏娘被颠得七荤八素。下车时,两人腿都是软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前面有个更癫的五皇子,玩命地策马飞驰。


    他实在不像个瘸子。


    温泉别苑的大门敞开,婢女、仆役跪在门的两列,齐声道:“恭迎定王殿下回府,定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阵仗不像是恭迎王爷,倒像是恭迎皇帝。


    五皇子鼻孔朝天,特意唤宋湄来前面参观:“瞧瞧这廊柱,这拱桥,还有那房上的琉璃瓦,那可比东宫的值钱多了!”


    宋湄留心着路线,应付说:“可不是,东宫的品味太次了。”


    五皇子朗声大笑。


    宫宴结束,五皇子在定王府开了第二场宴会。


    婢女鱼贯而入,送上精美的菜肴,摆了慢慢一桌子。


    食客只有五皇子一个,他吃不了多少。但这些未必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看的。


    瞎眼老汉手持胡琴,歌女扬袖唱着曲。


    宋湄在角落里,看见五皇子双腿一抬,放在食案上,悠哉悠哉。


    这时,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进来,跪地请安。


    五皇子随手抓起案上的果盘扔过去:“废物!跟着太子这么多日无有任何结果,人都撞到本王眼前来了,你们还没有发现!这护卫的俸禄不若给我!”


    护卫苦着脸:“自上次遇刺后,太子周遭有高手护卫,不离片刻。属下等远远守着无事,一旦走近,就被……”


    五皇子斥道:“滚!”


    宋湄心想,这护卫应该是去抓她的,另有韩仲月背后的一拨人也想害她,再加上东宫的那群……


    太子身边,杀手团建。


    五皇子忽然斜眼过来:“你可真有能耐。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小小庶女,竟能先做冯娘子,又做太子承徽。你到底有何处吸引男人?”


    宋湄低头沉默。


    五皇子盯着宋湄瞧了会儿:“本王打听过你,听说你以前是个爽快的性子。若你还是以前的作风,本王或许还有几分欣赏你。但眼下看,你不过空有皮囊,看起来也只能做床上伺候主子的奴婢。”


    宋湄应声道:“王爷说的对,我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奴婢,抓我没什么用。若要拿来与太子谈条件,恐怕是没用的。”


    五皇子说:“!


    你是没什么用。”


    宋湄觑着五皇子的神情,继续说:“太子那个小心眼的,不能与王爷相比。东宫的墙都是腐朽的,殿里的装饰看起来也很没品味。”


    五皇子点头:“你说的很对。”


    “太子身边的下人古板老套,不知变通,不如王爷府里钟灵毓秀,人才辈出。”


    五皇子不住点头。


    “太子本人更是獐头鼠目,人模狗样。而王爷龙章凤姿,相貌堂堂。”


    综上所述,宋湄说:“狗太子远不及王爷。”


    五皇子眼神赞许:“本王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称呼呢,狗太子,狗太子!好!太好了!”


    宋湄隐秘一笑:“王爷心胸宽广,若要对付太子,定然是直面痛击。既然小人没什么用,王爷不如放了我吧。”


    门外有人禀报:“冯主事求见。”


    五皇子回过神来,眯眼看着宋湄:“本王算是知道你有何长处了,你的才华比本王手下那些酸儒秀才还要好,难怪让冯子遇念念不忘。”


    宋湄暗暗咬牙。


    五皇子说:“本王差点被你绕进去。狗太子也是个附庸风雅的,那个蠢货年纪小,眼界小。本王觉得你无吸引人之处,他却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瞧他很有做情种的资质,本王最看不起这种人。”


    跟浑身都是心眼子的太子比起来,五皇子堪称傻白甜。


    宋湄心想,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五皇子站起来:“不过你说的对,他再喜欢你,你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拿你换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也没什么可换。”


    宋湄心想,你他爹才是个玩意儿!


    门外的下人再次进来:“冯主事称有急事求见王爷。”


    五皇子讥讽一笑:“瞧瞧,刚才还不愿意搭理本王,眼下竟回来了。不愧是做过夫妻的,他与你心有灵犀吗?”


    五皇子并不打算见冯梦书,反倒悠悠地坐下来,闲聊似的说着:“冯梦书神通广大,知道许多事情。有时候本王都觉得他可怕,知道傅兆兴被太子困住,也知道太子身边的几大高手如何布防。不过一想到他还会呼风唤雨,这些事就不觉得奇怪了。”


    宋湄一时触动,她从不知道这些事。


    傅兆兴的事竟然是冯梦书挑起来的,太子遇刺也有冯梦书推动。原来早在沱泽的时候,他就知道她遇到了难处。


    宋湄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事,但那应该是他的底牌。可以用来铺平官路,可以用来救命。


    但为了救她,冯梦书竟然把自己的底牌都用出去了。


    五皇子自言自语:“不过此人也很奇怪,他知道那么多事,却不知道皇宫密事。若是让他知道本王掳走过你,他怕是不肯帮我了。”


    事情的起因,或者导火索,就是因为五皇子助纣为虐,帮皇帝劫掠晏京良家女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许就能等一等冯梦书。


    等他回来外放出京,带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漫山遍野地种花种草。


    险些忘了,眼前这个更是渣滓。


    “尽管你也讨厌狗太子,!


    但本王实在不能放了你。”


    五皇子不知道思考了什么,


    忽然问:“你那一日为什么去凤藻宫?”


    宋湄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