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 第 89 章
作品:《臣妻》 第89章·第89章
金山寨门前,火光如星点。
黑风寨的人在金山寨门前布阵,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寨主气愤地说:“黑瞎子,俺最近可没招惹你!凭什么又攻上俺金山寨!”
黑风寨的寨主一只眼是坏的,人称黑瞎子。
黑瞎子握着马鞭,一指身后,他的两个手下抬出一个冰青脸肿的人来。
“你们寨的大勇伤了我们寨的人,得赔钱。”
金山寨主的眼神往身后一扫,从人群里揪出一个汉子来:“怎么回事!”
那汉子体型巨大,金山寨主身形瘦小,这场面简直像小鸡捉老鹰。
老鹰被一堆视线注视着,看起来还想往小鸡怀里躲。
大勇一脸委屈地说:“俺不是故意的,俺就好好地推着车,没看见前面有人。”
原本大勇看起来是金山寨最能打的,现在看起来像最能被打的。
杏娘一脸完蛋的表情,对着宋湄疯狂摇头:“没救了!这个看起来比我跑得还快,咱们跑吧。”
宋湄安抚着她:“再看看。”
然而看了又看,宋湄还是看不出一点胜算。
黑瞎子一只眼上蒙着黑布,放到电视剧里就是演反派的那种,一看就不好惹。
而金山寨主一脸老实,腰上还系着围裙,像是收拾收拾能去灶间烧火做饭的那种。
造型上看,金山寨完败。
黑瞎子骑着马,身后跟着数十个年轻力壮的山匪,这还是看得见的。
看不见的暗处,还有几十个人在潜伏着。
而金山寨主这边只有三四个得力的,身后人数虽多,可老弱病残一大堆。
一看就是把全寨的人都拉扯出来了,有点自知不敌充人数的意思,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金山寨主显然也知道这件事。
他思考片刻,像是认命,对黑瞎子说:“这回你要多少银子,商讨个数出来,改天给你送过去。”
看起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次,所以金山寨主还想着用老办法解决。
然而黑瞎子目的不纯:“老李,瞅瞅你们这一群乡巴佬,整天俺俺俺的,话都说不好,还当什么山匪,出去种地去。你们没刀没箭,何苦守着这块好地呢。不如你开个价钱,把地让给我。以前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了。”
金山寨主脸色一变,态度强硬:“死也不让!”
黑瞎子有备而来,听完这话也不多说。冷笑一声,便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黑风寨外的人一涌而上,瞬间冲破了金山寨的防守。
“这真得跑了!”
杏娘对宋湄喊道:“你不跑我跑了!”
宋湄还蹲在藏身的墙根下,默念:“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想到了!”
金山寨门口,几乎是黑风寨的人单方面殴打金山寨的人。
有几人吐着血滚到宋湄脚下。
宋湄面不改色,绕过这人,踩到了草垛子上,大喊道:“我乃!
朝廷指派钦差县令,尔等山匪,还不停手!”
她此刻穿着男人的衣服,说话粗声粗气,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男性。
因为文质彬彬,装作县令,正是像模像样。
打斗的人渐渐停了动作,场面沉寂下来。
很好,县令对这些山匪还有威慑作用。
宋湄趁热打铁:“本官新到鹿城赴任,还未结交各位英雄好汉。往后与诸位成为邻居,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两位寨主,可否行个方便?”
地方官背靠朝廷,相信所有山匪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匪相安无事最好。
宋湄说的话就是暗示这个意思,不要打架。
她身为地方官,可以对他们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杏娘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叉腰大喊道:“鹿城县令在此!两位寨主,可否行个方便?”
金山寨主自然喜闻乐见:“那就——”
“慢着!”
黑瞎子看向宋湄:“你说你是县令,我这抓到一个人,也说他是县令。一个鹿城县竟然有两个县令,你们谁真谁假?”
黑瞎子的手下提着一个人出来,那人一脸黑泥,仰脸一笑,在明亮的火光下露出森森白牙。
陈玉醒苦着脸说:“又见面了。”
宋湄咬牙。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
杏娘脸皮子一抽:“我不认识她!”
接着一矮身,偷摸着钻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黑瞎子笑了,用马鞭在陈玉醒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他有盖了章的官府文书,你有什么?”
陈玉醒捂着屁股,对宋湄讪笑。
宋湄冷着脸:“我也有。”
她在怀里掏了掏,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不能露怯。
宋湄对角落里的杏娘说:“小杏子,把本官的凭证拿出来,就放在我们随身带的包袱里。”
杏娘捂着脑袋躲了一会儿,见所有人都在看她。躲不下去,她无奈站了出来。
把包袱递给宋湄,借着背身的机会,杏娘的声音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咱们哪有凭证啊?”
众目睽睽之下,宋湄一言不发,慢吞吞地在包袱里找来找去。
黑瞎子看了半晌:“县令,该不会拿不出凭证吧?”
杏娘冷汗直冒,这下真要死了!
此时,金山寨主已经看出宋湄是在帮他们,对身后的寨民打手势。
黑瞎子也不装了,连连冷笑:“小的们!碾平金山寨,尤其把这个假官员给本寨主抓起来!弄死了也不——”
一个声音打断他:“我有御赐令牌!”
宋湄伸直手臂,掌中握着玉牌:“此为皇上亲赐,哪怕你送到晏京去验,也无人敢不认!自然,我知道晏京路远,寨主可让手下懂行的一验。此玉石是地方特供给皇室用的,上面的纹理也是官府特有的,一般人不能用。”
黑瞎子盯了宋湄片刻,被她笃定的样子唬住了。
接着,一人来接!
过宋湄手中的玉牌,送到了黑瞎子眼前。
玉牌上刻着字,他并不识字,于是找识字的军师来看。
军师亦懂玉石,仔细看了许久,谨慎地对黑瞎子点头:“寨主,这个值钱。但玉上有记号,看着大有来头,恐怕不好出手。”
宋湄看着两人的脸色,说:“寨主仔细想想,我来此是为何?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更是要做出一番政绩来让天下人看看。鹿城县偏僻贫瘠,但山匪横行,天下皆知,正是新帝用来杀鸡儆猴的好选择。”
黑瞎子脸色一变。
他身边的军师说:“平阳王和北漠都在打呢,朝廷哪有闲情管这事?”
宋湄说:“平阳王虽是一方藩王,但朝廷的兵力更甚,如同黑风寨与金山寨。就这么打下去,你觉得孰强孰弱,孰输孰赢?再说北漠,当初北漠使臣来我朝求取华容公主,当时就有结交之意。虽然联姻未成,但使臣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私下有过协议,约定互不来犯。如今北漠犯边,并非是违背约定。而是因为北漠朝廷有两股敌对的势力,与新帝有协议的是名门傅氏,下令攻打的大概是北漠小皇帝。不出几月,这场战事就会因为北漠朝廷内斗而被迫停止。”
宋湄顿了顿,看向黑瞎子:“新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去过边陲平叛。以他的能力,用几月安抚局势不在话下,故而有自信将平内忧与平外患一同进行。寨主若想要扩大地盘,也要看看时机。在这等时候,越是风光,死的越快。”
这些内情,不是近臣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其中有些人名,他们听都没听过。
说了这么大一段话,黑瞎子被唬住了,军师也脸色难看。
宋湄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准备让步了:“当然了,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若是能兵不血刃地奉承陛下最好。我们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若有需要,彼此装装样子,岂不美哉?”
黑瞎子没有反应。
那位心思活泛的军师率先动了,在黑瞎子身边低声耳语,大概是说了些劝诫的话。
片刻之后,黑瞎子手一挥,黑风寨的人退了。
宋湄面上神情一松。
却听黑瞎子说道:“口说无凭,我们黑风寨的弟兄想跟大人讨个凭证。”
有人搬了桌子到宋湄面前,其上铺着笔墨纸砚。
陈玉醒被放了回来。
他一脸悲愤地看着宋湄:“上官,你身为朝廷要员,怎么能与山匪许诺此等事情。若传出去,岂不丢我朝廷脸面!”
宋湄不搭理他,提笔准备落字。
面前的纸张忽然被抢走,陈玉醒把笔墨也都拿在手里:“上官,我在先生手下,从未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你不能写!”
宋湄忽然感受到一道探究视线。
她抬头一看,是黑瞎子。
这个山匪的眼神锐利,看起来是多疑的性子。
陈玉醒还在眼前蹦跶,不肯把纸笔放下。
现在当务之急是脱身。
宋湄闭了闭眼,一巴掌扇在陈玉醒脸上。
陈玉醒捂脸看着!
宋湄,一脸呆滞,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宋湄看见他这窝囊样,就更想扇他巴掌了。她并不委屈自己,给陈玉醒另外半张脸也来了一下。
对方一脸呆滞,像是加载不出来脑子的土拨鼠。
总归是不蹦跶了。
宋湄揪住他的衣领过来:“你来,你给我写!”
陈玉醒还犹犹豫豫不肯下笔。
宋湄凑近,低声威胁:“你给我想清楚!弄成如今这副局面,归根结底是鹿城官员无能,也就是你无能!才会让山匪踩在官府头上,拍着县令的屁股当鼓玩!你受辱不要紧,更重要的是你身后的百姓,你若不写,他们就要因你而死!陈县令,你已经犯了这么多错,还要害死这么多条人命吗?”
杏娘在身边见证全程,一巴掌扇在陈玉醒脸上:“写!”
陈玉醒满面哀戚下笔,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片刻之后,保证书写完。
黑风寨的军师看完保证书,对着黑瞎子点了点头。
“两位大人,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黑瞎子带着黑风寨的人,笑着离去。
陈玉醒捧着一式两份的保证书,愤而闭眼,看着快要原地自尽了。
杏娘把纸页从陈玉醒手中抽出来,当着他的面,撕成碎屑,扔到他的脸上。
“你、你!”
陈玉醒半晌说不出话来。
杏娘对着陈玉醒啧啧称叹,像是在看什么珍奇异兽:“一张纸,让你难受成这个样子。”
宋湄则揪住陈玉醒的衣领:“别哭了!我问你,鹿城官府有多少衙役,你能借到多少兵?”
他没哭!
陈玉醒还记着宋湄胁迫他写保证书的事,对她没有好脸:“你想干什么?”
宋湄指着黑风寨离去的方向,一字一顿:“剿、匪!”
一瞬间,陈玉醒以为山匪又回来了。
“这这这……我才写了保证书不到一刻钟啊。”
陈玉醒被这出尔反尔的举动惊住了。
金山寨寨主也听到了宋湄的话,立即表示:“金山寨当仁不让!”
陈玉醒结结巴巴:“可可可……金山寨也是山匪窝啊。”
说到这里,宋湄想起来了。
她摊开纸笔,放到陈玉醒面前:“对着金山寨,再写一份保证书。”
陈玉醒不自觉地就开始写了。
不知为何,听这人说话他总下意识地服从。
或许因为这人是上官吧。
可是上官和这群山匪有什么关系呢?
陈玉醒问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