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骗心为上》 沈昭脊背上登时起了层薄汗,对上他探究审视的目光,与女子相处时避嫌不同,那眉目间残存的几缕君子气消散,俨然像面对一个重刑犯,目似利刃,携着彻骨的寒气。
谢珩派杨方查探严元清平日来往之人,摸其脾性、喜好,如他所想,严元清与眼前女子大不相同。观其言行举止,总有些摸不清的怪诞,但她又不像失忆,仍记得身边之事。
从严母言行所看,并未对她生疑,可她桩桩件件又不曾恶意伤人,体恤长兄,在面对血缘至亲时,仍能以公正决断,又有几分胆识,与杨方所报“温良贤淑、老实本分”相差甚远。
沈昭心蓦地一沉,袖中手指用力掐入掌心,连呼吸都滞了几息,但转念想想,他今日在自己身上浪费了这么些功夫,契书已下,哪怕有猜忌,总归无凭无据,只为试探罢了。
她轻颤长睫正视他,强装淡然:“初遇那日,我大病初愈,有些烧糊涂罢了,难免浑浑噩噩,何况我同母亲分别时,你亲眼所见,她是我至亲,总不会认不出我。”
谢珩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那加肠加蛋,子时是二十三点,又是何故?”他本不欲同她辩个明白,她身上有疑,但又查探无误,事出突然,他也寻不到合适女子,既然已决定冒大不韪欺瞒母亲,对她的身份反而没那么在意,何况据他所观,这女子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有些小机灵、贪财、好吃,反倒好收买。
他继续道:“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只是契约已成,双方自当有些诚意,我并非你的敌人,若你日后有疏忽,我若知晓一二,尚能互相帮衬,说与不说全在于你。”
他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沈昭初来此地,多一个仗义执言的兄长,总比多一个各怀心思的敌人要好,何况他们还站在同一战线上。
见他不欲细究,只求坦诚,亦没有逼迫的意思,可穿越一事哪怕沈昭的时代都尚未明晰,若直白地同他讲起,约莫真会以为自己有癔症:“我来自九州,距长安有万里之遥,其间隔山望水,少有人涉足我的家乡,我路遇严姑娘时,她置身泥沼,你的属下见死不救,我也无能为力,她怕母亲伤心,临死前让我假扮作她,继续尽孝。”
沈昭说得坦然,本就虚实真假相掺,信与不信全看谢珩。
那夜搜山时,谢珩曾经过泥沼,任他们有武艺在身,若掉下去都需费一番功夫,两个弱女子若无人相助,着实很难脱身。
她的话中仍有漏洞,但面容相似者众,能以假乱真瞒过至亲者少。
谢珩盯着她的眼眸,清迥明亮,若含秋水,他提审时,见过无数双眸子,愤恨的、狠辣的、悲愤的、绝望的...
唯独眼前这双透着一股狡黠的坦荡,像慢慢放置于水中的鱼饵,明晃晃地诱引着周围的游鱼,饥饿难耐的鱼儿争相恐后地簇拥上去,被温柔陷阱所诱。
沈昭迎着他的视线,上前一步,风乍起,她肩上的浅色披帛被风卷起,恰好缠在眼前人手执的剑上,细软披帛不过轻纱一握,缠于剑身上却如春蚕吐丝,至柔之物亦藏至坚,看似不堪一击,却比寒铁锁链更甚,让执剑人的手难动半分。
沈昭并未留意,只道:“大人若是不信的话,那我走咯?”
谢珩瞥见剑鞘上的软纱,沉稳的呼吸霎时窒了几息,但见她转身要走,手臂绷紧,腕间骤然发力,缠在硬挺冰冷剑身上的披帛瞬时绷紧,在阳光下拉出一抹浅金色弧光。
回旋间,披帛如被风拉扯的流云,将已走出几步的沈昭倏地拽回,她踉跄转身时,绣鞋踏着青石板,纱裙如水中涟漪层层荡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缩短,谢珩甚至看清了她额间五瓣花上点染的红珠,闻到发间甜腻的果香。
就在鼻尖将触未触之际,剑光如电,“铮——”披帛应声而断,沈昭足尖点地向后飘开丈余,谢珩脚踏石板,跃出几丈远,青色衣袍在空中划开一道冷冽弧光。
被斩断的半截轻纱缓缓飘落,如一片凋零的海棠花瓣,无声地覆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沈昭扯扯身上的披帛,轻声抱怨:“刚买的新衣服就这么毁了。”
谢珩皱眉振袖,复又上前几步,开口却问道:“那你的家人何在?”
眼见她眸中的光暗了几分,像凝着远方,声线无波无澜:“都死了。”
谢珩握剑的手徒然攥紧,剑鞘上的纹路深深勒进掌心,声音哑然:“走吧,祖母和母亲应是等着了,御风的事我自会查明,将他好生安葬。”
将至门前,谢珩突然驻足,低声问道:“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
沈昭豁然一笑,家没了、亲人、朋友都如行尸走肉般,甚至不知在她的时代还会存在几许,她的名字还重要么?
但见谢珩笃定地等着她的回答,山河倾覆之前,若是世上还有一人记得她,倒也不算全然湮灭,她应道:“沈昭。”
昭昭心莹玉壶冰(注),确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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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闻今日谢珩会带失散多年的小姐回府,王管家得了消息,一早便带着家丁们忙里忙外清扫,远远看见谢珩二人,冲着正忙活的一众喊道:“少爷小姐回来了!”
他出门相迎,恭敬道:“少爷,小姐!”待见到沈昭时,眼中满是慈爱,不觉得红了眼眶,哽咽许久。
家仆们齐声见礼:“少爷,小姐!”
谢珩淡然应下:“王叔,烦请让人知会母亲一声,我带怀瑾回来了。”
“好好。”王管家让两名婢女去请,又期待地多看了沈昭一眼,而后转身张罗着下人继续打扫。
“王叔,许久未见,你还和从前一样呢!”身后传来沈昭甜如莺歌的问候,王管家眯眼一笑,眼中的泪顺势滑了下来,他一把抹去,转身回道:“可怜小姐还记得我这老家伙,小姐可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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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今晨喝了药,刚睡下不久,睡梦中迷迷糊糊念着“瑾儿”。
李立雯伺候她歇下后,端坐于妆台前,从镜匣中取出一对玉佩,拿在手里掂量许久,她纵然相信谢珩的能力和手段,但毕竟自小生在长安繁华处,哪历过多少风雨。
瑾儿失散多年,晋国公府一直在寻,曾也有一些女子上门认亲,但言语间便露了马脚。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
十几年未见,她一面盼着她的孩儿平安归来,她也悔,若瑾儿站在她面前,她能记得娘亲吗,能否原谅自己当年一时不察,使她流落在外十余年,但她更怕,哪个才是她的瑾儿,她还能认出她么?
她妥当地放好其中一枚于匣里,将另一枚玉佩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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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又补了些脂粉。
彼时婢女们已来传话,少爷带着小姐回府,正在前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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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内,谢珩淡然坐于一侧,沈昭并未落座,虽面色如常,但手不自觉绞着披帛,据谢珩所言,过老夫人这一关倒是容易,关键是如何取信于他的母亲。
作为晋阳公主,身在内廷,朝堂后宫波云诡谲见得多了,耳濡目染,想必绝非等闲,只怕她那些小把戏还没有舞到她面前的资格。
何况先帝崩殂时,太子之位未定,储位之争惨烈,煜王被囚、怀王身故、齐王被贬、就连三公主因同怀王结党,亦被送往异族联姻。
而李立雯是唯一牵扯其中保全自身的人。
李立雯也因昨日谢珩所提找到怀瑾一事,激动得一夜无眠,但越是细想便越会冷却下来。
之前曾几次三番被人欺瞒,又如何可知今日所见之人不会欺瞒珩儿呢?
她思来想去,欲拿玉佩试一试她。
来此途中,谢珩讲起家中喜好,他母亲嗜甜,他妹妹和祖母喜清淡,沈昭特意备下一小份怡糖,另向掌柜的寻了做旧的油纸,此刻在她手中摸出细碎声响。
谢珩挑眉看向她,未听到附近的脚步声,压低声音说:“之前曾有女子上门自称是我舍妹,待探查一番后,便将其打发了,母亲虽会训诫我们,但并非不讲情理,哪怕日后寻到怀瑾,我亦感念你今日相助,保你和严家一世无虞。”
沈昭听着他宽慰的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既然骗与不骗都两难,那便是做什么都可以了。
廊外脚步声渐起,谢珩先一步起身,跨步向前,候在门侧:“母亲,我将怀瑾带回来了。”
华衣美服的李立雯浅笑着入内,端肃慧怡,举止间皆带凤仪,不怒而威,眼下压了一层粉,透出浅浅的青灰色,哪怕历经丈夫早逝、女儿失散这等蹉跎,但依旧不见岁月对其摧残。
许是因着之前冒名的几个女子,曾经期待的心被一次次戏弄过,与管家的含泪激动不同,她微抬凤眼细细瞧着沈昭,待入座后,才慢悠悠开口:“说说吧,你是如何找到你妹妹的。”
谢珩将去牛家村寻人之事一一细表,只是隐去未寻到人和这一路波折,昨夜安置她于城中旅舍休息后,经过一夜核查,证实无误后将沈昭带回府中。
待谢珩交代完毕后,李立雯又问了沈昭些许细节,沈昭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倒并无太大出入,甚至一些只有谢家所知的细节,沈昭亦能说出一二,与之前冒认的女子已是天壤之别。
她静静打量着眼前并立的兄妹二人,除非......
但很快,她又打断了这个念头,谢珩由他一手培养,在内礼教周全,在外秉公办事,定然不会联合外人欺瞒于她。
她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她仍需再次确认,她拿出怀中的玉佩,问向沈昭:“幼童走失之事常有发生,因此我待你们降生时,便特意定做了一对玉佩,你和珩儿身上各有一枚,珩儿一向不喜此等饰物,我手中这枚便是他的,可你幼时爱不释手,自小挂在身上,如今可还在你身上,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李立雯心中暗想:眼前女子自然拿不出这枚玉佩,但她若是借口幼时颠沛流离,遗失在外,那同样也是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