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去寒从梦中惊醒。


    身边的容祁睡眠本就不深，感受到她的动静也睁开了眼，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轻拍了几下她的背。


    “做噩梦了？”


    “嗯……”姜去寒睁着大大的眼睛，还有些没缓过神，“容定还没回来吗？”


    “梦到容定了。”容祁默了默，从本该抵达京城的前两天到今天为止，一封家书都没有传回来，说不担心是假的，“应该快回来了。”


    “也该回来了。”


    姜去寒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容定在她梦里遇害的画面，于是一骨碌又坐起来，说道：“我们去城北的寺庙礼佛吧，给小定儿求个平安。”


    “城北的寺庙？”容祁跟着她坐起来，微微抬手，袖子褪下，露出手腕上的手绳，“是求这条手绳的地方。”


    “是的，超级灵的。”姜去寒点点头。


    容祁立刻应下：“走吧，我们用完早膳就去。”


    用完早膳，阿药驾着马车，两个人往城北山上的寺庙去。


    “嗯？”姜去寒下了马车，看着这庙里还停着几辆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马车，“看来今天这里还挺热闹的？”


    “应该是宫里有哪位娘娘来了吧。”


    阿药接上话茬，看着怪眼熟的。


    姜去寒取了香，走到保平安的庙里准备给容定求平安，果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纯妃娘娘？”


    纯妃闻声回头，也显得有些诧异：“容院使和容夫人，你们也来了？”


    “是啊，家里的孩子出远门了还没到家，有些不放心，来给他求个平安。”姜去寒应道。


    纯妃了然，面露恭喜之色：“是容定吧，捷报比人先一步传回京城了，本宫听皇上说要好好嘉奖一番呢。”


    “嘉奖都是后话了，还是要孩子平安回来才是。”姜去寒摇摇头，“纯妃娘娘今日怎的忽然来了？”


    “本宫常来，有闲暇就来上柱香什么的，保佑我们家稚稚和砚儿平安顺遂。”


    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已经没有那个心力跟其他妃子争宠，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对了，今日稚稚也跟本宫来了，不过不知道现在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


    纯妃娘娘话音刚落，周稚纭的声音就由远及近传来。


    “母妃！母妃！快看！有一只蝴蝶停在我的发髻上了！”


    “稚稚快看，是谁来了？”纯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更加柔和，将周稚纭拉到自己身边，宠爱有加地刮了刮自家女儿的鼻梁。


    “姜先生！还有容院使！”周稚纭眼睛一亮，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拉着纯妃的手，“你们快看呀，有蝴蝶在我脑袋上！”


    “哪有蝴蝶呀稚稚。”纯妃娘娘娘看着她那除了一头金贵的发饰外空空如也的脑袋，不由失笑。


    周稚纭一懵，转向姜去寒和容祁。


    夫妻俩齐齐摇头。


    “怎么会呢，小桃，刚刚是不是有只蝴蝶停在我的脑袋上了！”周稚纭见状，又转身去看自己的贴身小侍女。


    “回公主殿下的话，是的，不过可能刚刚飞走了……”小桃擦了擦汗说道。


    “什么嘛，这下你们肯定都不相信我了……”


    纯妃见周稚纭有点失落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稚稚这么漂亮，母妃肯定相信会有蝴蝶停在稚稚的脑袋上。”


    “真的吗！我就知道母妃最爱我了！”周稚纭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母妃等我！我再让小蝴蝶停我脑袋上一下！”


    说完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小桃和另外两个小太监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真的。”


    大概是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纯妃也没出声制止，只是轻轻呢喃一声，站在那看着周稚纭跑开的背影，一直到身影消失，都还望着出神。


    “山路颠簸，娘娘最好还是在宫里多休息。”


    和姜去寒给容定求完平安，临走前，容祁作为纯妃的诊治医师，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声。


    “容院使说的是，不过再怎么修养，这身子的命数也就在这，与其困在深宫高墙里，本宫还是想多出来走走。”


    纯妃脸上的浅笑暗淡了些，显得有些凄凉。


    她十五岁入宫，温柔贤良最懂圣上的心思，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尽管后宫佳丽三千人，她也是独得皇上恩宠。


    本以为后宫纷纷扰扰，她也能和皇上一世一双人，但终究是她太天真了。


    容祁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道：“那我们先离开了。”


    “好。”


    离了那庙，姜去寒还觉着有些压抑。


    “看到稚稚，更觉得心里不好受。”


    “生死有命，人是很渺小的。”容祁摩挲着姜去寒的手道。


    “是……”


    姜去寒应着，忽然走着走着就慢下了脚步。


    容祁以为她还在为纯妃和周稚纭的事情伤感，又捏了捏她的手：“想吃绿豆糕吗？我们下山去买。”


    身边的没回话，只是盯着旁边的一座庙出神。


    “夫人？”


    容祁出声又唤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原来是……


    送子观音庙。


    姜去寒终于意识到容祁在叫她，一回头就看到容祁也看着送子观音，顿时耳朵红了些，扯了扯他：“诶，阿祁，你说，要不然也去拜一拜？”


    虽然说生子这个东西还是需要科学对待，而且身边还有这么个大夫在，但是有的时候还是，该信的还是要信的。


    “那个，毕竟来都来了嘛。”她又找补般补了一句。


    容祁翘起嘴角。


    也不知道着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想法一下一下倒是跳得很快。


    “好。”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这只说明夫人爱他。


    毕竟来都来了嘛。


    大概是因为真的灵验，送子观音庙里人也是排着队。


    于是两人又在送子观音庙呆了些时候，虔诚地拜了几拜后才准备离开。


    “希望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小定儿，”姜去寒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一推开门看到安安和小定儿互掐也好啊。”


    容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忽然就开始脑仁疼了。


    “容院使，纯妃娘娘的人好像在找您，小的在那边有听到声音，但听的不是很真切。”阿药忽然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要小的过去看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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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过去看看吧。”


    容祁想着应该是纯妃身体又不舒服，一起过去也不耽误时间。


    在半道上果真遇到了四处寻他的小太监。


    “纯妃娘娘情况怎么样？”


    那小太监神情怪异，脚步飞快却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很，很不好。”


    “很不好？”


    容祁拧眉，刚刚碰到还好好的，除了受到什么刺激，怎么会很不好？


    “嗯，特别不好……”小太监的声音都在抖。


    直到到了之后，容祁和姜去寒才知道，特别不好，是有多不好。


    人没了。


    他们匆匆赶到时，纯妃头靠在蒲团坐垫上，已经没了气息。


    场面有些混乱。


    姜去寒刚从一个人在她眼前逝去中回过神，忽然觉得刚刚宽敞的一座庙忽然有些拥挤。


    “贵妃，贵妃娘娘怎么也在这？”


    姜去寒愣了一下，贵妃娘娘身边带着这么些人，能不挤吗？


    “她怀孕了。”


    容祁百忙之中定睛一看，贵妃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护住肚子，一看便是有了身孕。


    “怀孕了？”


    姜去寒看了眼躺在地上纯妃，又看了一眼慌乱中脸上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的贵妃，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纯妃好端端的会发病。


    “母妃！”


    听到声音姜去寒耳朵一动，心里空了一拍，连忙转身想要挡住周稚纭。


    “母妃……”


    手里的花束应声落地。


    周稚纭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纯妃。


    周围的一切如同静止了一般，无声无息。


    人来人往，一个人撞到她的肩膀，周稚纭被撞的往前走了两步。


    双眼忽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


    “稚稚，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姜先生……”周稚纭半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母妃她怎么了？”


    “她……”


    姜去寒回头和容祁对视了一眼，他先将着一团乱的局面给处理了，她就先带着稚稚走。


    “稚稚，你母妃的身体不太好。”


    姜去寒半推着她的肩膀，想将人带出去。


    周稚纭却突然激动了起来，怎么推也推不动：“我母妃到底怎么了！地上这么硬，怎么能让我母妃躺在地上！快让我进去，我要将母妃扶起来！”


    “稚稚……”姜去寒按住她的肩膀，却好像按着一只发了狂的小牛犊，怎么也按不住。


    眼看要控制不住了，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依旧有些不忍心，但似乎也再也瞒不下去了。


    “稚稚，纯妃娘娘走了。”


    周稚纭一下子不动了，想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一双眼一下子失了光，身子控制不住地就要往地上滑，要不是姜去寒捞着，已经坐在地上了。


    “我要去扶我母妃，母妃……母妃躺在地上又凉又硬，不可以让母妃躺在地上，我要去扶我母妃，你们为什么就让她就这么躺在那，为什么不扶她起来……”


    一声声揪着姜去寒心里发疼。


    她抱起已经失了神没力气再挣扎的周稚纭，先一步离开回宫。